第9章 (9)

俟竹音一臉無辜地回視他們。

沒辦法,誰叫他們窮呢?

要說這事的起因,還得從今晚他們一行人歇息落腳的那個村莊說起。

今日車隊趕了一日的路,直到入夜了才趕到了一個村莊,萬俟竹音便打算在村子裏找幾戶人家借宿一宿,等明日天一亮再啓程。

只是,一走進村子,衆人便察覺出不對勁來。

夜色無邊,紅瓦土牆,周圍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太安靜了。

即使是這村裏人早睡,也不至于一點聲音都沒有呀。

一般的村子裏都不乏人家家裏養着狗,可是他們這二十多人的車隊都行至村口了,卻是連一聲狗吠都沒有,這就有點不尋常了。

區吳在前頭顯然也是覺出了異常,擺手示意車隊停下,策馬來到馬車旁,“主子,似乎有點不對勁。”

三個丫鬟緊張地看了看自家小姐一眼,芍藥掀開車簾,疑惑地看了看,“小姐,有什麽不對勁的?”

萬俟竹音輕聲道:“你們不覺得這個村子安靜得有些出奇麽。”

她這麽一說,三個丫鬟才恍然大悟,對呀,這太陽才剛下山不久,再怎麽日落而息也不至于這麽早就全村子的人都睡下了呀。

三人睜大了眼睛,“難道是有埋伏?”

芍藥張大嘴,“這裏該不會就是個山賊或土匪窩吧,專門攔劫過往行人車隊的?”

萬俟竹音好笑地敲了一下芍藥的額頭,“這裏可沒有什麽毛賊來搶劫你。”就算是有,誰搶誰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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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下去看看吧。”萬俟竹音披了披風,和三個丫鬟走下馬車,将三人連帶着妩娘和車隊留在原地,只帶了區吳和浮泉漫步走進村子裏。

村子裏幾十戶人家錯落有致,房屋裏皆沒有點燈,空氣中透着一絲詭異。

萬俟竹音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聽了許久,然後用力嗅了嗅,臉色有些悲哀,“是瘟疫。”

瘟疫兩個字一說出來,當即區吳和浮泉都愣了愣。

“窮奇,出來吧。”萬俟竹音輕聲呼喚。

風起,人至。

窮奇輕輕落在了萬俟竹音的身前,還未說話便被這空氣中彌漫着的淡淡的腥臭所吸引,挑了挑眉道:“你這女人這次倒是給我找了不少好吃的。”

“少廢話,快動手吧,再晚點人都得死了。”萬俟竹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窮奇最初可是守護四境的怪神,大傩十二神中食蠱的逐疫神獸,再兇險的瘟疫,碰到他也沒轍,通通都會被吃得一幹二淨。人們在最初生病之時都會祭拜窮奇,祈求安康,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十二神獸都被歸類為了妖怪,在人界不再得到祭拜供奉,甚至在瘟疫肆虐之時,都不再想起這麽一位能夠輕易逐疫的神獸。

“是是是,小的遵命。”窮奇撇了撇嘴,化作原形乘着風飛上了夜空中。

轉眼間,狂風四起,肆虐着村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從房屋的每一個縫隙中穿透過去,帶起空氣中殘存着的病毒源源不斷地飛向了窮奇。

一刻鐘後,窮奇打了個飽嗝落回到地面,再次幻化成人形,滿足地說了句:“好了。”

萬俟竹音有些意外,“這就好了?”

要不要這麽簡單粗暴?

困擾人類好幾百年,曾經在中世紀奪走了将近三分之一人口的鼠疫,他就這麽三兩下就搞定了?

“不然你想怎樣,要不要再做個法燒個香?”窮奇不屑道。

他可是逐疫神獸!又不是人界那些沒個鳥用的祭司,求個雨驅個魔還得擺什麽祭壇,奉上牲口祭禮,再羅裏吧嗦的念一長串的咒語,然後半點作用都沒有。

萬俟竹音看着他那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有些不爽,撇開臉不理他,徑直走到一戶離她最近的人家,擡手放在門上稍一使勁,将門推開了。

屋裏一個中年婦人正躺在床上,臉色泛白,除了氣息有些微弱,不見任何得了瘟疫的人該有的症狀。

萬俟竹音走上前去,伸手扒開婦人的眼皮看了看,随後又摸了摸她的脈,從懷裏拿出三根銀針迅速紮在了婦人的穴位上,不過幾息間,那個婦人咳嗽了起來,然後,緩緩的睜開眼。

萬俟竹音一把扶住那婦人,含笑問道:“大嬸,覺得如何?”

那婦人只覺得有股莫名的暖意正從胸前散開,而模模糊糊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裏有一道溫雅含笑的少女聲音,不由恍惚,只能愣愣的道:“你們,是誰?”

萬俟竹音見她精神頭恢複得差不多,只是還有些有氣無力,怕是已經餓了很久了,于是轉身對區吳說:“你回去拿點水和幹糧過來,順便叫舒丹她們過來,這些村民病了這麽久,可能都已經陷入昏迷很久都沒吃過東西了,你讓她們四處找找有沒有米,熬點粥給村民們喝。”

吩咐完後,她才又轉向中年婦人,淺笑道:“我們只是過路的路人,大嬸你別擔心,村子裏的瘟疫已經都解除了。”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那婦人卻突然臉色大變,掙紮着起來推開萬俟竹音,低聲嘶吼着:“快!你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萬俟竹音眉毛一挑,伸出手在她的手上一壓,溫聲安撫道:“大嬸莫慌,這村子裏得瘟疫的村名都已經被治好了,我們不需要急着走。”

“瘟疫都治好了?”那婦人這才反應過來,只覺自己身上似乎真的好多了,皮膚上的那些黑斑也都不見了,她松了口氣,随即又緊張焦急起來,“不,最可怕的不是這些瘟疫,而是背後的那些人,恩人們趕緊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萬俟竹音微笑道:“大嬸放心,這天下,還沒有我會怕的人,正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點小事我還不看在眼裏。”

☆、八十八 剿匪(二更)

那婦人見勸不聽萬俟竹音,便将事情略略說來。

原來,附近這幾個村子的西北邊在兩年前來了一夥土匪,建了個什麽黑風寨,打家劫舍,殺人如麻,他們這幾個村子,每隔個三四月,總要被洗劫一次,洗劫不說,但凡有反抗的,一刀殺了,村子裏凡是年輕的姑娘家,幾乎都被糟蹋了。而就在一個月前,黑風寨的土匪們突然就将村民圍困在村子裏,不允許任何人離開,再沒幾天,這幾個村子就相繼爆發了瘟疫,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地病倒,有好些死在了家中都無人收屍。

中年婦人說完這些,方才便已走了進來的海棠等人聽得是義憤填膺,芍藥更是怒罵道:“這些土匪真是可惡!那官府呢?難道這附近的父母官都不管嗎,任由這些土匪橫行霸道!”

婦人面露悲憤之色,“什麽父母官!他們根本就是官匪一家親!之前黑風寨興起的時候,我男人就去報過官,請求官府的人來剿匪,可是那殺千刀的縣令,竟是将我男人給活活打死,還将他的屍首捆綁在村口展示了三天,不讓我們去收屍,可憐我家男人,死後還要被鷹犬啄食屍體,死無全屍……”

說到後面,婦人已是泣不成聲,其他人皆沉默下來,屋子裏只能聽到婦人的哀泣聲。

良久,萬俟竹音輕輕拍了拍婦人的肩膀,“大嬸,沒事的,官府不幫你們,我去幫你們将黑風寨給挑了。”

婦人愣了一下,連哭都給忘了,望着萬俟竹音不敢置信道:“小姑娘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芍藥笑嘻嘻地沖着婦人眨了眨眼睛,笑道:“大嬸,我們家小姐可厲害了,你放心,她要是出手,保準那些土匪吃不了兜着走!”

“真、真的?”婦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萬俟竹音沒有回答婦人的問題,而是笑眯眯地問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俗到不能再俗的問題:“大嬸,那個黑風寨是不是很有錢?”

婦人:“……”

區吳、窮奇和浮泉三妖:“……”

就連三個丫鬟都:“……”

有錢怎麽着?

你還想去打劫人家不成?

慢着!你丫說什麽剿匪其實就是奔着人寨子裏的金銀珠寶去的吧!

說好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

婦人對上萬俟竹音滿是期待金光閃閃的眼眸,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說道:“我聽人說那黑風寨原是在邊塞專門打劫商隊的馬賊,只不過被黑雲騎給驅離了邊塞才躲到這裏來的,我想他們應該是有些家底的。”

萬俟竹音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眼下她最缺的可就是銀子,要是把這黑風寨給挑了……

啧啧,真是想想都覺得開心呀!

事不宜遲,萬俟竹音換了一身簡便的衣服,吩咐妩娘她們留下,讓車隊的人幫忙照顧虛弱的村民,然後帶着區吳、窮奇和浮泉三人趕往了黑風寨。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分神的那麽一小會兒功夫,浮泉已經将黑風寨的一衆土匪給制服了,一個個手軟腳軟地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那個最開始喊話喊得很兇的黑臉大漢此刻正被浮泉一腳踩着背,整個人趴在黃土上,吃了一嘴的泥巴。

浮泉掃視一眼地上的土匪,問道:“主子,這些人怎麽處置?”

萬俟竹音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緩緩說道:“打家劫舍,欺辱百姓,更是喪心病狂到以村民試藥,這種人死不足惜,留着他們也無甚作用……”

她的話還沒說完,有些耳尖的土匪聽到了,掙紮着起來跪在地上不斷地磕着頭,“饒命啊,公子饒命啊!”

此時萬俟竹音穿着類似于夜行衣一樣的衣服,身上又罩着寬大的披風,蒙着面,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一個年輕男子。

她瞧了他們一眼,道:“動手吧,別耽誤了搬東西的時間。”

三妖:“……”

這是對錢有多大的執念,以至于這麽心心念念不忘搬東西?

浮泉點了點頭,“屬下遵命!”

剛要動手,那趴在地上的黑臉大漢扯着脖子吼道:“你可知我們是誰的人!竟然敢動我們!你們會不得好死的!”

萬俟竹音含笑看他:“現在,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們,在這裏,我們說了算。你說,是也不是?”

那嘴硬的大漢大吼道:“我們,我們是大祭司第五大人的人!你,找死!”

大祭司第五石燕!?

萬俟竹音挑了挑眉,看向浮泉,淡淡道:“你們三個去搬東西吧,這裏我來處理。”

如果這件事的幕後黑手真的是第五石燕,那麽現場定然不可以留下一點點妖氣的痕跡,畢竟,傳聞這位第五大祭司,可是除她母親萬俟蓮華以外,蒼澤大陸上靈力最強的人了,與這麽一個人對上,不小心一點怎麽行。

“是,主子。”浮泉點了點頭,轉身和區吳、窮奇他們前往山寨找尋萬俟竹音念念不忘的金銀財寶。

萬俟竹音面無表情地上前幾步,面對衆人的求饒心底并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這些人,在殘害百姓的時候何曾心慈手軟過?眼下,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殺人者,人恒殺之!

“你、你別亂來,第五大人不會放過你的!”黑臉大漢見萬俟竹音緩步走過來,莫名地心底升起一股恐懼,甚至比面對浮泉時還要驚恐萬分,讓他忍不住手腳并用地往後退着,嘴裏硬氣的話說出來也多了幾分顫抖。

萬俟竹音停下腳步,擡起一只手掌心朝上,一簇紅蓮躍然于上,照亮了她如玉脂般瑩潤的臉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大漢,聲音裏也帶了一絲笑意:“是麽?我倒想要看看第五石燕能怎麽不放過我,可惜你們是沒有機會看見了。”

話落,纖手一揮,紅蓮之火直直沖着黑臉大漢而去,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大漢連喊一聲都沒來得及就已經化成了灰燼,散落在黃土之上。

此時,那些土匪才看清,眼前之人壓根就是個少女,她披着黑色的披風,整個人宛如從黑暗裏凝聚而成的,言笑晏晏,火光之下,簡直不像是人間之人。但是偏偏她笑得如此溫柔可親,卻在彈指間将他們的老大給燒的連渣都不剩,這般本事,哪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能有的?莫非,是妖怪!?

一想到此處,那些土匪都有些背部發涼,剛想要開口求饒,只見漫天的紅色火焰鋪天蓋地般噴湧而來,眨眼間地上之剩下了一堆灰燼,随着風飄散而去。

“善哉善哉。”萬俟竹音念了句佛號,收回火焰,轉身離開土坡。

區吳他們已經搜出了存放財寶的庫房,浮泉牽來了馬車,三妖正在搬運着裝滿黃金白銀的箱子。

萬俟竹音走過去打開其中一個箱子,看着裏面發出耀眼光芒的黃燦燦的金子,頓時眉開眼笑,只差沒将臉貼到那上面喊着“寶貝”了。

“膚淺!庸俗!”窮奇捧着一箱黃金,經過她身邊時,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當時怎麽會輸給了這麽一個嘴毒心狠還愛財如命的女人呢?真是想想都覺得憋屈呀!

萬俟竹音心情好,懶得搭理他,笑眯眯地蓋好蓋子,像抱寶貝似的抱着箱子往外搬。這麽多的黃金白銀,建立訓練一支千人的軍隊是沒問題了。

将庫房裏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萬俟竹音順帶将黑風寨裏所有的糧食也都搬運上剩餘的馬車上,然後放了一把火将整個寨子燒了個精光,帶着區吳他們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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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棄村(一更)

萬俟竹音一人三妖駕駛着四輛馬車運送着黃金白銀和糧食,在前面帶領着幾十匹馬一路狂奔回了村子。

舒丹在得了萬俟竹音的吩咐後就将車隊裏國師府來的那十幾個人分配好,甚至都沒讓他們走進村子裏去,直接就讓他們分別去鄰近的幾個村子裏照顧村民,給村民們熬粥。然後囑咐妩娘盯緊柳嬷嬷,不讓她靠近這村子半步,自己則領着海棠和芍藥跑遍了整個村子十幾戶人家才找出了半袋子陳米,在婦人家裏的院子裏生火煮了一大鍋粥,

空氣中很快就彌漫開米粥淡淡的香味,引得餓了好幾天的村名們食指大動,一個個肚子“咕嚕嚕”叫喚個不停。

就在三個丫鬟給村民們分粥時,突然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而伴随着那馬蹄聲而來的,還有滾滾的車轍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眨眼間就到村口。

正喝着粥的村民們一聽這馬蹄聲,紛紛臉色驚惶地提起頭警惕地看着村口方向。

芍藥放下盛粥的大勺子,滿臉的喜色,“一定是小姐回來了。”

說完轉身就往村口跑了過去。

村民們滿臉驚恐地喊道:“小姑娘快回來,那些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

舒丹和海棠輕笑着安撫他們,說道:“大家放心,來人是我們小姐,可不是什麽土匪。”

村民們之前已經聽那名婦人說過萬俟竹音的事了,雖然對于萬俟竹音能夠輕易治好他們的瘟疫這件事覺得很不可思議,可要讓他們相信單憑一個小姑娘帶着三個侍衛就能挑了黑風寨一百多個土匪,這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

好不容易從病魔中被救,難道現在又要被土匪殺死嗎?

村民們驚恐萬狀,但還是有幾個病狀較輕的漢子放下粥碗站了起來,走過去擋在海棠舒丹和小白昭的身前,說道:“待會兒要是土匪們沖進來,我們幾個擋着,你們就趁亂沖出去趕緊逃跑吧。”

“對!再怎麽說也不能讓恩人們慘死!”其他人也都附和着,相扶着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三人跟前,将他們護在身後。

海棠和舒丹對視一眼,都有些感動,這世上還是有重情重義的好人的。

外面馬蹄聲越行越近,直至停在了門口,村民們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盡管害怕,卻還是堅定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站在最外面的一個體格較健壯的年輕人低聲喊道:“這條命反正都是撿回來的,等會他們要是沖進來,咱們就跟他們拼了,好歹也得保護恩人們逃出去!”

“沒錯,窩窩囊囊過活了兩年多,老子早就想跟他們拼命了,這次就算是幫那些慘死的鄉親們報仇,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算賺到!”

“跟他們拼了!”

“吱呀——”

門被從外面推開,走進來一個身披黑色披風,面如桃花的美麗少女,笑吟吟地看着衆人,開口道:“你們這是要和誰拼命呀?”

村民們愣了愣。

“小姐。”海棠和舒丹擠出人群,小白昭沖了過去,撲進萬俟竹音的懷裏。

萬俟竹音彎腰一把抱起小白昭,捏了捏他圓潤的小臉蛋,笑道:“都站着幹嘛,看這架勢是要和我幹架呀?”

海棠走上前去笑着解釋道:“他們都以為是土匪們來了,說是要和土匪拼命,保護奴婢們逃出去。”

“嗨,不是說了黑風寨什麽的小菜一碟嘛,”萬俟竹音挑了挑眉,“本小姐我看起來就這麽不靠譜麽?”

雖然不明白她說的靠譜是什麽意思,但小白昭還是很捧場地說了句:“小姐最厲害最靠譜了!”

萬俟竹音揉了揉他的頭發,忍不住在他的臉頰上“啵”了一下,笑道:“小小年紀嘴就這麽甜,長大了還得了!”

村民們看着眼前的一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那些土匪,真的都被小姐給剿滅了?”

“那是當然,他們的寨子都被我給燒了。”

村民們看着眼前少女柔和的笑臉,這才終于相信磨難過去了,紛紛松了口氣,腿一軟,再次坐倒在地上,對萬俟竹音幾人感激不盡。

萬俟竹音放下小白昭,走近幾步,“你們村裏的裏正還在嗎?”

一個老人在人群裏舉了舉手,“我便是。”

海棠和舒丹走進人群中,将裏正扶了出來,萬俟竹音看着他,神情一肅,道,“黑風寨雖然已經沒了,可是背後之人還在,你們留在這裏已經不安全了,等一下我會安排人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去,你安排一下村民們趕緊回家收拾一下,然後通知臨近幾個村子裏的人,半個時辰後出發。”

村民們面面相觑,半晌,裏正有些艱澀道:“小姑娘,現在到處都是戰亂,我們離開了這裏還能到哪裏去?”

他們都是農民,除了種地什麽都不會,離開了這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土地,以後靠什麽過活?

萬俟竹音笑道:“這個好辦,既然我管了這事,就一定會管到底。我在東臨縣有一個莊子,我會暗中讓人互送你們過去,給你們換一個新的身份在那裏重新開始,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就收拾行李跟着我的人離開,若是不信,我也不會勉強你們。”

裏正想了想,回頭朝一個中年男子招了招手,沉聲道:“阿成,你帶你媳婦回家去收拾東西,我們走。”

阿成看了看老父親,又看了看萬俟竹音,轉身對村民們說:“鄉親們,恩人們救了我們,還把黑風寨的土匪都給滅了,我信得過她,我相信,只要留住一條命,到哪都能重新開始的。”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咬牙,異口同聲道:“我們也走!”

萬俟竹音點點頭,說道:“好,那你們趕緊回去收拾,一切從簡,半個時辰後在這集合。”

村民們紛紛回家收拾東西,還分派了幾個人去臨近的村子通知其他人。

萬俟竹音安排好,走出去将浮泉喊道跟前,低聲說:“你去将國師府裏來的那些人都弄暈了,別讓他們知道我們的計劃。”

那些人雖然近來看着挺乖的,但畢竟不是她的人,她信不過他們。

浮泉點了點頭,往上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半個時辰後,幾百個村民背着包袱出現在萬俟竹音的面前,其中有不少老人孩子,還有幾十個因為之前病的較重,即使瘟疫已經去除,仍然虛弱得無法自己站起來的村民。

萬俟竹音掃視一眼這幾百人,叫出他們的六個裏正,說道:“我從黑風寨裏牽回來四輛馬車,還有幾十匹馬,你們自己安排一下,讓體弱無法行走的人坐馬車或者騎馬,路途遙遠,也可能會遇到危險,幾位一定要用心安撫好村民們。”

“我們明白,姑娘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姑娘的一片用心。”幾位裏正感激地對着萬俟竹音鞠了一躬。

萬俟竹音一擺手,“不必感謝我,你們到了我的莊子就是我的人,以後在莊子裏好好種植糧食便可,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安排妥當,啓程之前,之前在婦人家裏挺身而出欲保護海棠和舒丹的幾個年輕壯漢對視一眼,走到萬俟竹音面前單膝跪下,由領頭的那人開口請求道:“我們幾個願意跟着小姐,為小姐做牛做馬,請小姐帶上我們!”

萬俟竹音微一挑眉,笑問道:“你們就不怕我是作奸犯科的壞人?”

為首一人擡起頭來,因為終日勞作而曬得黑亮的臉上滿是堅定,“小姐若是壞人便不會盡心盡力地救我們了。我們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面,但也知道小姐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如果小姐不嫌棄,帶上我們,以後我們一定會為小姐肝腦塗地!”

“聽你的語氣,你讀過書?”

“以前村裏光景好的時候上過兩年私塾。”

萬俟竹音審視的目光掃視過地上跪着的八人,點了點頭,“好,你們就先跟着我,可是,有一點必須先說明白。”

“小姐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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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諾言(二更)

“我這個人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萬俟竹音停頓了一下,看向八人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你們一旦跟了我,如果以後膽敢背叛我,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為首一人定定地看着她,沉聲道:“小的願以性命發誓,日後若是背叛小姐,定當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他身後幾人也慎重地起誓道:“我們也是,如果日後背叛小姐,定當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好了,起來吧。”萬俟竹音緩和了神色,揮了揮手,“就快天亮了,去幫村民們整理好,趁着天色還黑趕緊啓程。”

由于村民人數衆多,病弱人數也不在少數,等安頓好他們整裝待發,已經又是半個時辰後了。萬俟竹音将浮泉喊了過來,拿出随身攜帶的小匣子打開,取出裏面的一根天狗羽交給他,說道:“你們人數衆多,目标太大,這一路上恐防會有追兵,你拿着這個一路設下結界,不要住店,也不要經過城鎮,辛苦點走山路小路,如果有危險就用你額上的印記呼喚我,我和區吳他們會趕過去救你們的。”

莊子那邊在離開前蕭星寒就已經打點好,那裏現在都是她和蕭星寒的人,是以她并不擔心這些人到了那裏後的事,就怕路上生變。

第五石燕,聽蕭星寒的描述,可不是個簡單的對手。

浮泉接過天狗羽,掩下心底的震驚,沉聲道:“屬下領命!”

這是殿下的天狗羽?

看來主子和殿下之間确實不簡單。

萬俟竹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路上小心。”

送走了浮泉和村民們,萬俟竹音看了看天色,轉身走進院子,看着院子裏堆放的箱子,有些頭疼。馬車都送出去了,幾十箱金銀珠寶要怎麽辦?

總不能就這麽在這裏找個地方埋了吧?

不行,太不安全了,要是被人發現挖走了,她得哭死。

正當她煩惱着的時候,身後空氣異動,腰上突然一緊,萬俟竹音眼神微閃,臉上不自覺地浮上一抹喜色。

萬俟竹音勾起一抹笑,擡手覆上噬月摟在她腰間的手上,輕聲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她倒是不擔心會被人看見,這妖孽既然來了,肯定是做好了準備的。

“小東西有困難的時候不出來表現一番,等着挨打麽,”噬月将下巴擱在萬俟竹音的肩膀上,聲音低沉磁性,帶着點笑意說道,“下次有難處記得喊我,不管大事還是小事,我定會為你辦的妥妥當當的。”

萬俟竹音擡起一手卷着散落在她身前的銀絲,輕笑道:“你這偷窺我的毛病是不打算改了?”

耳邊響起一聲悶哼,聽起來有點委屈。

萬俟竹音無奈地笑了笑,“噬月,你在害怕什麽?我沒有那麽弱,不會這麽容易就死掉的。”

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深藏不露處變不驚,似乎不管面對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心底掀起一絲波瀾,冷眼看着一切,只是她沒有想到,一向淡然自若的他,竟也會有不安的時候,究竟曾發生什麽事情會讓他這麽不安,時時關注着她的一切?

噬月摟着她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随後他将她轉過身來,緊摟入懷裏,低聲說道:“真想就這麽将你綁在我的身邊看着,哪裏也不讓你去。”

她很強嗎?

是的,可是比起五千年前,她現在的力量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那麽強那麽強的她,仍然是死在了他的眼前,他怎麽能不擔心?

只是目前的情況不允許他這麽做,時機還沒有到,她體內的力量要蘇醒還需要一段時間。

萬俟竹音有些動容,擡起雙手摟着他的腰,将臉貼在他的胸前,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柔聲說道:“等我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不用你綁,我也會賴在你的身邊不走的,到時候煩死你。”

她很明白,像他這樣的大妖怪,如果真的有心要困住她在他的身邊,她定然逃不開,只是他卻選擇了尊重她,放她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這一點,她很感激他。

“樂意至極。”噬月笑道。

“噬月。”萬俟竹音覺得自己此刻的心總有絲絲縷縷牽到他的身上,從那夜聽到他對她說出的那一句平靜卻足以讓她震撼的話後,她的心直至此刻都尚未能完全平靜,此時承諾護她一世無虞的男人似有不安,她又怎能無動于衷,“我不會有事的。”

萬俟竹音輕輕拍了拍噬月的背,只覺他的身體似乎微微地顫了顫,繼而松開她。

噬月定定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好一會,應了一聲:“嗯。”

萬俟竹音垂下抱着他腰的手,左手将他的一只手握在手心裏,緩緩擡起右手,貼到噬月的耳畔,将他臉上的面具慢慢取了下來。

劍眉星眸,峰鼻薄唇,明明只見過一次,竟給她一種已然很是熟悉的模樣。只見萬俟竹音以右手輕捧着噬月的臉,凝視着他的眼眸,神情嚴肅認真道:“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出事,不會再丢下你一個人的。”

噬月擡起左手覆在她的右手手背上,定定看着萬俟竹音,眼神有些悠遠飄渺,似是在看着她,卻又不像只是在看着她,輕輕動唇,“我相信你。”

“真的相信?”萬俟竹音輕輕挑了挑眉。

那麽一瞬間,噬月覺得似乎有耀眼的紅光在萬俟竹音的眉梢處跳躍,令他不由自主地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在萬俟竹音的眉梢輕吻了一下,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寶貝一般,只是輕輕一吻便又退了回去,生怕她眉梢的紅光會因他的舉動而消失一般。

“真的相信?”噬月小心翼翼的舉動在萬俟竹音眼裏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她将輕捧着他臉頰的手放下,反握住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揚了揚音調又問了一遍。

噬月下意識地想要縮手,然萬俟竹音的動作看起來雖輕,卻是讓他收不回自己的手,感受着那雙并不柔軟的小手的溫度,噬月終是任萬俟竹音不輕不重地握着他的手,垂了垂上眼睑,對上那一雙靈動的眼眸,仿佛心中思量了許久許久才下定了決心般道:“小東西,答應我,回到京都後,無論你調查到了什麽,無論你再如何生氣,都不要着急,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好不好?”

看着噬月的眉眼,萬俟竹音的心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有些壓抑,有些難受,有種被珍視的窒息感,讓她臉上完全沒有了絲毫淺笑或者玩笑的神色。

東方升起了黎明的第一絲曙光,時間仿佛過了許久許久,噬月別開臉,再次想要将自己的手從萬俟竹音的手中抽出。

“噬月,我想要做的事情我會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當然我也不排斥你的幫助,可是,我母親的仇我會親自去報,該我走的路我不會逃避,只有這樣,我以後才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并肩作戰,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後,眼睜睜地看着你為了我們的未來浴血奮戰。”萬俟竹音只是這一次,明顯地看得出她所用力道不小,能清楚地看到噬月的手被她捏握得隐隐泛白。

“我不會問你以前的事情,也不會阻止你的行動,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可是,噬月,”萬俟竹音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但是她眼眸裏流轉的光卻不像她的聲音聽起來一般平靜,只見她的眸光如泛起漣漪的湖面,欲靜卻又無法靜下,“我不是溫室的菟絲花,我說過,我要和你一起努力,你若不離,我便不棄,這一次就讓我們各自努力,等你所說的時機成熟後,我們再一起共同面對我們的敵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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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質問(一更)

萬俟竹音說完,噬月重新扭過頭看着她,看着她的眉眼,雙手驀地從她手中抽出,而後即刻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包攏在他寬厚的掌心中。

“音音,”噬月這是第一次喚萬俟竹音的名字,他緊握着她的手,一向戲谑輕佻的臉上此刻看起來十分認真,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散落滿瑩亮的光,薄而瑩潤的唇輕輕抿着,睫毛輕顫,看起來竟有點脆弱,“若是日後你發現我們的這一條路太難走,你有更好的選擇,你會不會選擇別人?”

噬月的聲音很輕很輕,要不是萬俟竹音聽得仔細,怕只能聽到四周的風聲了。

他的手在微微發顫,長長的睫毛也一下一下地顫動着,将雙唇抿得更厲害,與平日裏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模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知他心中究竟想到了什麽事情,能讓他如此失态。

這麽沒有自信的妖孽她還真是一點都不習慣呀。

萬俟竹音看着噬月輕抿着的嘴唇,感受着他粗粝掌心與指腹的溫度,認真且平靜的臉又慢慢浮上了淺淡的笑容,一字一頓慢慢地說:“噬月,在我還沒有想起任何以前的事時,我就已經選擇了你,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愛你,那麽,這一輩子我便只會愛你一個,當然,前提是你值得我去愛,不會弄個什麽後宮出來。”

“我不會!”

萬俟竹音輕聲笑了出來,“那麽,這一輩子,下一輩子,生生世世,我都只會愛你一個。無論以後我們面對的是什麽敵人,即使是這天要将我們分開,我也會與之一争到底!”

眼前的這個少女似乎和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重疊在一起,神采飛揚地對他說着一模一樣的一番話,讓噬月一時有些失神。

“音音,”噬月手緊握得令她隐隐覺得生疼,只見他眼神一凜,又恢複了平日裏的風采,“音音,你是我噬月的。”

“噬月。”萬俟竹音學着他的語氣輕喚他一聲,在他低低“嗯”了一聲後,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他,笑意盈盈道:“你說錯了,應該說,你是我的。”

萬俟竹音的這一句笑話,讓噬月怔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摟住了她,力道不輕也不重,讓萬俟竹音正正好靠在他的懷裏,能清楚地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

有沉沉的聲音穿過噬月結實的胸膛傳進萬俟竹音耳裏,帶着令人安心卻又霸道的味道:“沒錯,我是你的,等你回到京都,你就會接到慕容廷深的賜婚聖旨了,到時候,我的整個人整顆心就都是你的了。”

“賜婚聖旨?”萬俟竹音眨了眨眼睛,還不等她細問,噬月就輕輕推開了她,從她的懷裏回面具,張開巨大的黑色翅膀飛到了半空中。

“音音,回到京都不要光忙着大業,記得抽出時間忙婚禮的事情。”噬月笑着說完,戴上面具飛走了,地上的幾十口箱子也跟随在他的身後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萬俟竹音看着他越飛越遠的身影,咬了咬牙,随後又揚起一抹喜悅的笑容,罷了,反正她也不喜歡背着個紀王未婚妻的名頭,再說了,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也沒什麽不好的,雖說是早了一點,看在他這麽迫不及待的份上,她便不反對了吧。

“小姐,您在看什麽看得這麽高興?”一道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萬俟竹音的思緒。

舒丹三人一走進院子便看見萬俟竹音看着遠處笑得一臉喜悅,芍藥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只看見初升的太陽,轉頭看了看萬俟竹音,一臉疑惑地問道。

萬俟竹音看着太陽升起的方向,漆黑的眸子被朝霞染紅,她笑道:“沒什麽,只是看着這日出,心情很好罷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她相信,他們的未來也會如這日出一般,撕破黑暗,重現光明。

三個丫鬟面面相觑,站在萬俟竹音的身後,看向那輪豔紅的朝陽,還有那似染了血般的朝霞,內心深處有些被震撼到。

她們似乎從來都沒有發現,日出是這麽美麗的。

良久,萬俟竹音收回眼光,轉身對三人說:“好了,去準備早飯吧,吃過早飯後,我們便啓程。”

此地不宜久留,她回京都的這一路上,自從那夜和噬月交談過後,她便有意用天狗羽設下結界隐藏住自己的行蹤,只是路線固定,如今天狗羽又不在身邊,這個地方畢竟是第五石燕的地方,昨夜她的行蹤隐秘,別人發現不了,可再待下去就難說了。

村民們剛離開,她還不想讓第五石燕知道她曾出現過在這裏。

這一邊衆人熱火朝天地忙着做早飯,那一頭,窮奇乘着狂風追上了噬月,停在了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噬月揮手召開烏雲,收攏翅膀慵懶地側躺在烏雲之上,手肘支在一口箱子之上,撐着腦袋,擡起眼皮看着窮奇,淡淡道:“你倒是能忍,現在才過來找我,想說什麽便說吧。”

窮奇看着噬月的目光裏帶着些憤然,良久,他才開口質問道:“殿下這是忘記主君了嗎?”

在他的心裏,唯一認定的主子只有一個,因此他才遲遲不肯和萬俟竹音訂下血契,喚她一聲主子。

雖然主君死去多年,他也沒有權力去管噬月會不會移情別戀,可是,當年主君是為了他才會慘死,在他的心裏始終認定噬月是主君的人,如今看他對萬俟竹音起了心思,三番兩次地跑到她的面前獻殷勤,他的心裏就糾結了起來。

一方面,他為主君感到不值,另一方面,他又覺得,五千年的時間夠久了,噬月的付出和孤苦他都看在了眼裏,如今這樣其實也挺好,萬俟竹音似乎也是個配站在他身邊的人。

只是,一想到噬月忘記了主君,窮奇又覺得這是一件無法原諒之事。

噬月直視窮奇有些不忿的臉,勾起一邊唇角道:“士祺,奕辛說你是個笨蛋還真沒說錯。”

窮奇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你呆在小東西的身邊這麽久了,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噬月不答反問,“我真的很懷疑,你以前真的有認真地呆在你主子身邊麽,對于她的一些小習慣、語氣還有神态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窮奇愣了一下,仔細回味噬月的這番話,驀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噬月,“殿下的意思是……”

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窮奇胸腔裏的一顆心猛烈跳動起來,出口的話掐斷在嘴邊,有些問不出口,就怕噬月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噬月有些沒好氣地說:“想要知道答案,你回去和小東西訂下血契就知道了。”

聽到這話,窮奇的心底已經再無疑慮,轉身就要回去,噬月低聲喊住他,“等等,現在的時機還沒成熟,小東西身上的封印還沒有完全解開,不要打草驚蛇,也不要告訴她以前的事,她現在的這幅肉體凡胎承受不住,稍有意外,這次的轉生便會失敗。記住了,一切順其自然便可。”

五千年都等了,不在乎這一時半會。

“屬下知道!”窮奇激動地看着噬月,良久,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一個旋身便消失在噬月的面前。

噬月看着天際沉思着。

窮奇知道了真相,忠心的程度也會大大提高,保護起她來也會更用心。

那邊盯他盯得越發的緊,他還不便過于曝露自己的妖力,在她徹底蘇醒之前,很多事情只能靠她自己去解決了,蝴蝶要破蛹而出,只能靠自己,希望她不會讓他等太久。

☆、九十二 被擒(二更)

窮奇離開後并沒有立刻返回到萬俟竹音的身邊,而是去了一個地方。

之前萬俟竹音交給了他一個任務,但是他對她一直存有疑慮,不知道她的那一舉動到底有什麽意圖,也就一直沒有認真去執行,現在,噬月告訴了他真相,他也就沒有任何的顧慮了。

他相信主君即使沒有以前的記憶,都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妖族的事情的。

窮奇去的地方不是哪裏,正是楚陽國祭司院的禁地——神司殿。

那裏有萬俟竹音要他追尋的妖怪,前鬼。

最初萬俟竹音要他找尋前鬼的蹤跡,他幾經追查,查到前鬼就被第五石燕封印在祭司院的神司殿,只是他沒有告訴萬俟竹音,一直将這件事壓了下來。

因為他并沒有完全信任萬俟竹音,甚至因為噬月對她的特別而對她帶有敵意。

想到他竟然沒有認出主君,差點做出傷害萬俟竹音的事情,窮奇就覺得萬分的愧疚,如果不能帶着前鬼回去,他哪裏還有面目再去面見主君?

利用結界封住自己的妖氣,窮奇趁着夜色深沉潛入祭司院,迅速出手撂倒一個落單的祭司,幻化成他的樣子,再換上他的衣服,窮奇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神司殿,趁着四下無人,潛了進去。

神司殿裏面很大,四周空蕩蕩的幾乎什麽也沒有,屋子的正中央立着七根柱子,用紅繩纏繞在柱子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鎮魔咒。

符咒的中央是一塊白色的鎮魔石,上面貼滿了符咒,底下壓着的估計就是前鬼。

窮奇試着走進符咒,可沒走兩步,他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

他身上的結界突然就被破開了,整個身體的力氣突然被抽空,渾身上下還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就像被雷電劈中了般,電流不斷地竄遍全身。

“撲通!”一聲響起,窮奇單膝跪倒在地上。

中計了!

這間屋子裏有強力的結界,他身上的妖力被封印住了!

不快點出去,只怕他也會被封印在這裏。

窮奇嘗試着站起來,可他發現他的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別說站起來了,就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前鬼在妖界一向是個獨行俠,連妖帝的命令都不聽,我還真沒想到竟然會有妖怪來救它。”

正當窮奇奮力掙紮着往門口的方向爬出去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另一扇門裏走了出來,是一個長相俊美優雅的男子。只見他健碩挺拔的身形包裹在一身雪白的長袍裏,一頭烏絲随意用一根白色的發帶束在腦後,頭上帶着一頂高高的帽子,俊美非凡的臉上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窮奇的眼神冷酷得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

窮奇只覺得身上的電流瞬間增強了不少,讓他整個身體一下子趴到了地面上,不斷地抽搐着,意識也幾近變得模糊起來。

男子緩步走到窮奇的身邊,一腳踢翻他,右腳用力地踩在窮奇的胸口上,淺笑道:“對結界的反應這麽大,看來你的妖力很強呀,到現在還能維持住人形,啧啧,真沒想到足不出戶也能有這麽好的獵物送上門來。”

男子臉上雖然在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上挑的鳳眸中的寒意比寒冬裏凍結的冰塊還要冰冷。

窮奇勉強振作起精神看向男子,嘗試着想要反抗,卻連動了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怎麽可以這樣!

他才剛剛知道主君回來了的消息,他都還沒有重新開始侍奉主君就要死在這麽一個地方了嗎?

不甘心啊!

這叫他如何能甘心!

“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只什麽妖怪。”男子說罷俯下身去,伸出右手豎起食指和中指欲在窮奇的眉梢間點下一印。

窮奇驀地雙眼瞪大,眸中布滿血絲,他拼死凝聚最後的一點妖力,在男子的手快碰到他的眉心之時,猛地擡起雙手使出一個旋斬。

男子左手輕輕一格,化去窮奇的攻勢,勾起一邊唇角不屑地笑道:“呵,在白山老人屍骨布下的結界裏居然還能保存妖力,看來這回我還真是釣到大魚了,有意思。”

“卑鄙!”最後一點妖力耗盡,窮奇憤恨地瞪着男子,用盡力氣朝他啐了一口。

要不是他太着急誤闖入結界之中,這男人又怎麽能輕易抓到他!只會用這麽下三濫的方法來降服妖怪,而不是靠自己的真憑實力,這種人,連三流的除妖師都不如!

男子側了一下臉躲開,鳳眸中寒意驟深,嘴角彎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薄唇,冷聲說道:“本來還想溫柔一點對待你的,既然你不需要,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他重新擡起右手,五指并攏伸直,只見從他的手腕處寒氣升起,一層冰包從他的手腕開始,迅速包裹住他的整只右手,一路延伸,轉眼間竟是凝結成了丈許長的冰刃,堅硬無比,寒氣逼人。

“你的體內有妖丹!?”窮奇怒目圓睜,無力地嘶吼道。

他竟然能把妖丹提煉出來吸入體內為自己所用?

“呵呵,被看穿了呀,可惜,你已經沒命出去了,很快你體內的妖丹也會被我提取出來成為我體內的一份子。”男子揚起一抹如天人般魅惑人心的俊美笑容,只是眸中的寒意滲人,使得他俊逸溫潤的臉看起來殘忍無比。

男子高高擡起右手,對準窮奇的心髒就要刺下去。

突然,窮奇的眉心間一抹紅光乍現,散發出耀眼的光芒,掩蓋過神司殿的白光,使得男子下意識地撇開臉,迅速閉上眼睛。

——

千裏之外,一列車隊停在一個小樹林裏。

車隊的人零零散散地靠坐在樹邊吃着幹糧歇息。

馬車裏,萬俟竹音吃着幹巴巴的饅頭,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來了。要不是有妩娘做的肉幹湊合着,她早就食不下咽了。

唉,這苦哈哈的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小姐,喝口熱湯。”海棠自外面掀開車簾,看見萬俟竹音皺成一團的臉,有些好笑地遞過去一碗清湯,“這是妩娘剛做好的,小姐忍一忍,晚上就能吃到妩娘做的大餐了。”

萬俟竹音接過淡然無味的清湯喝了一口,皺眉抱怨道:“妩娘就不能給我烤只山雞或者鳥什麽的?這清湯連點肉沫子都沒有。”

她現在可是長身體的時候,沒有一點油腥味哪行,嗚嗚,看看她平扁的胸部,再看看妩娘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萬俟竹音有些幽怨地嘆了口氣。

海棠對于她的抱怨已經聽得耳熟能詳,笑着安撫道:“小姐,下一個城鎮路途較遠,要是不快點趕路,今晚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萬俟竹音撇了撇嘴,繼續啃着手裏又冷又硬的饅頭。

車外,一陣嘈雜聲傳來。

“我有事要見小姐。”一道粗嘎傲慢的聲音響起,是柳嬷嬷。

芍藥一手攔在她的身前,毫不客氣地說:“小姐正在吃飯休息,有什麽事你在這裏說就行了。”

“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小丫鬟也敢攔我!”柳嬷嬷橫眉豎目,上前揚起手就想給芍藥一巴掌。

芍藥這段時間都在跟着區吳和浮泉練武,加上本身經脈并不錯,體內已經凝聚了不少的內力,只見她輕易地就格開了柳嬷嬷的手,反手給了她一巴掌,低聲斥道:“小姐跟前容不得你個老奴放肆,有話你就在這裏說,沒事就給我滾回去!”

柳嬷嬷撫着被打的臉,不敢置信地瞪着芍藥,半晌,一甩袖子轉身離開,離去前還不忘撂下狠話:“你給我等着!”

真是可惡,那個小雜種讓人當衆把她給打傷,害她內力全失,現在竟連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丫鬟都敢給她臉色看,等回到國師府,看她怎麽收拾她們!

------題外話------

提前祝親們端午節快樂!

明天開始包粽子,哈哈哈!

,!

☆、九十三 營救(一更)

馬車裏的萬俟竹音和海棠相視一笑,朝着車外喊道:“我們芍藥是越來越厲害了哈。”

芍藥“撲哧”一聲噴笑出聲,轉身掀開車簾上車,“奴婢只是謹遵小姐教誨,對一些給臉不要臉的賤人,不能客氣!”

萬俟竹音坐直身子,将芍藥拉進懷裏揉了揉她的頭發,“唉,我們家芍藥真是孺子可教也。”

“小姐,”芍藥俏臉一紅,微微推開萬俟竹音,“奴婢又不是小孩子。”

她算是發現了,小姐自從落水性情大變後,老是喜歡有意無意地就吃她們幾個的豆腐,還天天盯着妩娘的胸部看,那模樣,十足十的流氓相,她都忍不住要擔心小姐是不是不喜歡男人而喜歡女人了。

可是,看她看區吳他們幾個美男子的眼光也一樣的放肆,她就改而擔心,她們家小姐是真的變成流氓了,只要長得漂亮,男女不拘呀。

萬俟竹音笑嘻嘻地捏一下芍藥的臉頰,剛想打趣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突然紅光乍現,發出一陣灼熱感,她臉色一肅,沉聲道:“海棠,去叫妩娘上來,變作我的模樣留在馬車上,我回來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不在。”

話音剛落,也不待海棠和芍藥反應過來,萬俟竹音随手拿起面紗罩在臉上,消失在一道紅光之中。

兩人對着萬俟竹音消失的位置眨了眨眼睛,有些無奈,“你在這守着,我去找妩娘。”海棠嘆了口氣,對芍藥說完就掀開車簾走下馬車。

——

神司殿內。

窮奇眉心間的紅光漸弱,男子再次睜開眼睛,眉心微皺,探詢的目光落在窮奇眉心,細細打量地打量着仍然散發着微弱光芒的印記。

“你與祭司訂立過契約?”男子疑惑地問道。

這妖怪的眉心間分明就是契約紋章,他不會看錯。

只是,到底是什麽人能夠讓一個妖力如此強大的妖怪甘願與之結下契約?就算是他,在沒有這個結界的情況下,想要憑自己的力量降服這妖怪,只怕也做不到,三國之中有靈力能超越他之人?

一想到這,男子的面容就變得有些扭曲,高擡起的右手迅速刺下。

他絕不允許有人能夠超越過他!

只要吸收了這個妖怪的妖丹,他的力量定然能夠大有長進,到時候就能捕捉妖力更強的妖怪,吸取更多的妖力,成為人界與妖界的王者!

“你敢動他一根汗毛試試!”就在冰刃即将刺入窮奇的心髒之際,一道冰冷蝕骨的聲音驟然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一條巨大的火龍,張大嘴迅猛地撲向男子。

男子心下一驚,向上躍起堪堪躲避開火龍的襲擊,垂首看向那條火龍,只見火龍轉了個彎,飛向幾步開外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纏繞在她的四周,帶着她快速奔至窮奇的身旁。

男子落地後沒有立即出手,而是站在不遠處打量着萬俟竹音。

妖怪?

不對,她的身上并沒有妖力,而且她一點都不受結界的影響,剛剛使出的那一招顯然是以靈力驅動的!

她就是與那妖怪結下契約之人!?

竟是個女子!

這一個認知讓男子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憶,讓他俊逸溫潤的臉一瞬間扭曲起來,殺氣迸發。

“你是笨蛋嗎?這麽強力的結界也敢闖進來,不要命了是不是?”萬俟竹音沒有理會邊上殺氣騰騰的男子,皺着眉看一眼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窮奇,一邊惱怒地訓斥着,一邊雙手放置到胸前,擺出一個日輪印,口中念出九字真言,一道亮光從日輪印中閃現,化作一個大圓,籠罩在窮奇的身上,眨眼間,就見之前還不能動彈的窮奇坐了起來。

男子錯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臉色更為陰沉。

她竟然能在白山老人的結界中另外再布結界?還有她所念的咒語,他聞所未聞,這到底是什麽法術?

脫離了神司殿的結界,窮奇體內的妖力源源不斷地再次湧現出來,他坐起來後單膝跪在地上,面帶愧色地對着萬俟竹音低聲說道:“勞煩主……主子前來營救,屬下慚愧。”

萬俟竹音看着窮奇真誠認錯的樣子,挑了挑眉,這貨居然喊她主子?該不會是被這男人打傻了吧?

不等萬俟竹音再說什麽,一直被無視的男子揮舞一下左手,冰刃随之顯現,他擡起雙臂朝着萬俟竹音和窮奇攻了過來,強大的靈力混合着刺骨的冰寒迎面而來。

靈力實質化?

萬俟竹音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凝聚起體內的靈力,驅動紅蓮火龍朝着奔至眼前的男子撲過去,瞬間與之纏鬥在一起。

“主子小心,他的體內有妖丹!”窮奇猛地從地上撲騰而起,欲擋在萬俟竹音的身前。

“退下!”萬俟竹音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地面,一手擡至眼前,迅速劃出一個紅色的五芒星,收回按住窮奇的手,在五芒星前擺出大金剛輪印,口中念出降三世明王心咒,一道紅光從她雙手食指中射出,穿過五芒星直直射向火龍。

“轟”的一聲,紅蓮火龍越發的兇猛,竟是将男子雙手上的冰刃瞬間融化了。

男子臉色一變,在萬分危急之際,轉移了一下腳步,驅動體內妖丹所含的妖力,與自身靈力結合在一起,雙臂置于身前擋住張大嘴欲吞噬他的紅蓮,整個人被火龍沖擊得向後飛起。

“噗!”萬俟竹音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單膝跪在了地上。

“主子!”窮奇蹭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扶起萬俟竹音,又是愧疚又是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這具身體有點吃不消了。”萬俟竹音無力地搖了搖頭,臉色凝重道。

她的這具身體虧空太多年,僅僅大半個月的時間,根本就調養不過來,以至于還不能承受一下釋放太多的靈力。丫的!要是換成她以前的那具身體,當場在這滅了他毫無壓力,換了這麽一具和體內靈力不匹配的身體還真是麻煩!

窮奇冷眼瞥了一眼被火龍沖擊到神司殿中央,進入紅繩和柱子纏結成的結界內的男子,此時火龍已被攔截在了結界外。

萬俟竹音揮了揮手将紅龍收回體內,沉聲道:“快走!”

體力太差,讓她體內的靈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窮奇身上的結界就撐不住了,到時候兩個人都得被困在這裏。

窮奇低頭看一眼萬俟竹音蒼白的臉色,不敢多留,一把抱起萬俟竹音,旋起一陣風離開了神司殿。

男子從空中落回到地面,看着一人一妖消失的方向,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燒的有些焦黑的手,若有所思。

剛剛那個,如果他沒猜錯,應該和十五年前,燒毀祭司院前禁地——囚禁妖怪的地牢,是一樣的火焰,也就是妖怪們口中的紅蓮之火。

紅蓮之火不屬于妖火,而是真真正正的地獄業火,傳聞大惡之人死後下到地獄,便是被這紅蓮業火将滿身的罪惡和靈魂一并焚燒殆盡,因此,紅蓮之火又被稱為淨化之火。

十五年前的那一把火他并沒有親眼目睹,只聽說水根本無法熄滅,猶如天火般驟然而下又驟然而滅,顯然就是有人控制的。雖然沒有證據,但他一直都覺得那是出自萬俟蓮華之手。可惜,那女人一直到死都沒有再放出那樣的火焰,讓他無法證實心中的猜測。

今日所見,這紅蓮之火果然不同凡響,如果不是有這白山老人的結界在,只怕他也無法安然無恙。

那個女子,和萬俟蓮華到底有什麽關系?

難道是前陣子在京都中傳得沸沸揚揚的萬俟蓮華的女兒——莫竹音?

不管她是誰,這樣的人絕對留不得!

男子目光一冷,朝着萬俟竹音離開的方向扔出了一張符咒,閉上雙眼,雙手合十置于面前,食指與中指豎起貼合在一起,口中小聲念出咒語,狂風驟起……

☆、九十四 他至(二更)

窮奇抱着萬俟竹音離開神司殿後身上的結界就解除了,他化作鬥形在空中奔馳了好一陣,在他懷裏的萬俟竹音“哇”地再次吐出一口鮮血來。

“主子!”窮奇雙眼都急紅了,立馬停了下來,擡起手替她拭去嘴角的鮮血,急聲問道,“你怎麽樣?”

萬俟竹音虛弱地擺了擺手,“沒事,就是這具身體太弱了,回去多吃幾只雞就補回來了。”

今天這一遭也是自己失策了。

雖然她和窮奇并沒有訂下血契,可是當初的契約也不是白訂的,雙方之間無論誰遇到危險,另一方都會有所感應,念下咒語就可以迅速到達對方的身邊。今天她在馬車上就是突然感應到窮奇身處危險之中,才會立刻趕了過去。她畢竟不是個妖怪,憑借感應瞬間移動到窮奇的身邊畢竟是有點勉強,更別說到了神司殿後頂着那強大的結界釋放紅蓮火龍,還要在結界內替窮奇設下另一個結界,憑着她現在的這具身體,根本就吃不消她的這種驟然釋放靈力的舉動,只是吐兩口血而沒有像上回那樣暈倒,還得得虧于她這半個月來的休養。

穿越到一具和自身靈力不匹配的身體裏還真是一件坑爹的事,動不動就把自己坑死了。

窮奇動了動嘴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真是主君的風格,無論是什麽時候,都護着他們,有事都自己扛着,不讓他們擔心,總是這麽嬉皮笑臉地翻篇過去,為什麽他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一點呢?

窮奇鼻子一陣酸澀,眼眶泛紅。

“哎,小奇奇,你該不會是要哭吧?”萬俟竹音瞪大眼睛看着窮奇,見他眼中閃現着淚花,錯愕不已,“我真沒事,不過就是這具身體之前虧空得太厲害,有點承受不住一下釋放太多的靈力而已,以後多補補就好了。”

窮奇撇開臉,倔強地說了句:“我沒哭。”

“呵呵,沒哭就好,不然我會笑話你一輩子的。”萬俟竹音打趣道,她的心底是有些動容的,吐兩口血就能換回一個屬下的忠心,這買賣劃算。

窮奇平複一下內心的躁動,小聲嘀咕道:“只要你高興,讓你笑話一輩子又有什麽所謂。”

雖然窮奇說這話的聲音很小,但因為兩個人距離很近,萬俟竹音還是聽見了,當下就有些無語。

這貨該不會真被打到腦子了吧,怎麽突然一下變化這麽大?

正當萬俟竹音胡思亂想之際,空中突然襲來一陣狂風,朝着他們直直刮了過來。

追兵?

兩人同時一驚,窮奇一手抱着萬俟竹音,擡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擋。

“躲開!”萬俟竹音突然大喝一聲。

窮奇沒有細想,奮力旋轉起來往上攀升,堪堪躲過後往下看去,竟是發現風中夾雜着一股寒氣,定睛一看,随着狂風而來的竟是無數鋒利的細小冰刃。

若是剛剛他沒有躲開,此刻他和萬俟竹音只怕已是被紮成了篩子。

驚魂未定,那陣狂風沒有刮遠,像是有生命般地轉了個彎再次刮向二人,同時,所有的冰刃都一分為二,攻擊的範圍瞬間擴大,而他們的身後,另一陣夾雜着冰刃的風也襲了過來。

一高一低,一前一後,雙面夾擊!

竟是躲無可躲!

危急關頭,萬俟竹音用力推開窮奇,身體直直往下墜落到地面,那兩陣狂風方向一轉,朝着萬俟竹音襲去。

果然,目标是她!

“主子!”窮奇眼看着狂風即将侵襲到萬俟竹音的身上,雙眼暴突,雙手迅速揮舞旋起一陣旋風,想要以此化去狂風的攻勢。

來不及了!

窮奇雙目通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奮起撲向萬俟竹音。

關鍵時刻,噬月給她的彼岸花居然遺忘在了馬車之上,身體太過虛弱也無法催動足夠的靈力抵擋攻勢。

難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了?

萬俟竹音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突然,天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空氣仿佛凝滞了般,狂風停了下來,冰刃也掉落到了地面。

只一瞬間,在萬俟竹音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空再次亮了起來。

怎麽回事?

萬俟竹音還沒有回過神來,就穩穩地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一雙強健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緊緊的,鼻息間傳來了熟悉的味道。

另一邊的窮奇卻是失去了行動能力,以自由落體之勢直直往地面墜落,萬俟竹音有些無奈,揮了揮手想要釋放出火龍去接住快速落地的窮奇。

“你敢動一下試試!”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萬俟竹音:“……”

聽這語氣,很明顯她要是再敢動用一下靈力窮奇只怕會死得更慘。

“砰!”

一聲巨響從地面傳來,萬俟竹音聽到那聲音就覺得渾身都疼。她往下瞄了瞄,這高度恐怕得有三十樓高,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再加上方才那一陣狂風的外力作用,要是普通人,只怕得粉身碎骨了。

窮奇摔了下去,将地面摔出一個大坑,半天沒有動靜,只怕是給摔懵了。

“其實也不關窮奇的事。”萬俟竹音有些費力的擡眸看向噬月,只覺得眼前的緋色身影,莫名令人安心,“要不……我們下去看看他吧?”

噬月掃視一眼地上趴着不動的窮奇,随即收回視線落在萬俟竹音蒼白的臉上,一手摸上她手腕的脈搏,仔細診過知道她身體沒什麽事後,才冷聲說道:“有什麽好看的?身為式神連自家主子都保護不了,這樣的式神還要他有什麽用!”

想到方才打開玄光鏡就看到萬俟竹音被襲的畫面,趕到之時剛好趕上她體內妖力蘇醒,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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