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不是該換成中午發? (2)

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與曾經的那個她相隔了一個世界那麽遙遠了。

不到兩個月前,她來到這個世界,除了海棠和芍藥,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噬月。她不會忘記,第一眼看見那妖孽時,即使他的臉上帶着面具,也并不能影響她當時心底的驚豔。這個世上,怎麽會有美得如此動人心魄的妖怪呢,只一眼,便能将人的心魂都給勾走。

慢慢地吐了口氣,萬俟竹音輕嘆着聳了聳肩站起來擦幹身子穿上衣服,走到床邊躺下,視線落在窗外那皎潔明亮的月亮之上。

有時候,有個太過貌美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太美好的體驗。畢竟,情敵太多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尤其是當你的情敵還一個個都為愛發了瘋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就像她的上上上……世一樣,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了。

今天的這幾個妖怪,到底是不是莫語芯派來的還不好說,雖然說那只蛤蟆最後留下的線索指向的很有可能就是莫語芯,但也不無可能是其他人的誤導,能讓噬月提醒她注意的人物,她想,莫語芯不至于會這麽笨吧?

京都城的另一邊,國師府內,莫語芯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一張陰沉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燭火的照耀下顯得尤為可怖。

“莫竹音!”

莫語芯咬着牙吐出三個字,忽的将雙手握緊,昂頭,緊緊閉上雙眼,良久,直到她平複了內心不由自主翻湧的情感,才慢慢松開了雙手,也慢慢睜開了眼睛,只見她雙手手心裏嵌着十個深深的指甲印,清亮的瞳眸裏除了沉靜便是冰冷,已然平靜了下來。

她引以為傲的瘴母竟然連莫竹音的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不僅如此,自己竟還因為一時的憤怒而被她套出多餘的話來,眼下,莫竹音怕是已經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真是可惡至極!

看來,她還是太低估了這個女人!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瓦片上,清晰入耳。

在寒冷的冬夜,這雨讓天氣更冷了幾分。

莫語芯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戶,看着夜幕中的雨簾,望向遠處萬俟府的方向,眼底的寒意比這冬夜的雨更冷了幾分,仿佛将她周身的空氣都凍結了般。

為什麽她要處處都不如莫竹音?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的母親是這世上最美麗最厲害最高貴的母親,不僅是堂堂的丞相府王家的嫡女,更是經脈奇佳的練武奇才,雖然是一介女流,卻已在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便突破了內力第五層,只要再加一把勁,肯定能在三十歲之前突破第七層,成為楚陽國內第一位女性武聖。

身為國師府的嫡女,他的父親是文臣之首,她的母親是楚陽國內力高手排名第三的武者,外公家更是權傾朝野,更不用說她還是當今太後最為疼愛的侄孫女,從小到大,她所受到的都是別人豔羨的眼光,她就如這世上最亮眼的一顆明星,散發出讓人睜不開眼直視的耀眼光芒。

然而,在她四歲的那一年,這一切美好的假象都被打破了。

從她知道莫竹音的存在開始,她就被迫接受她無法忍受的事實真相,清楚地知道,原來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血脈比她更高貴,經脈更是比她強了上百倍上千倍,就連那張臉,都比她好看不知多少!

莫竹音的母親竟是靈海國的安然公主,那個蒼澤大陸上唯一一個靈力突破第八層、內力突破第九層的人!這比起自己的母親,強了哪只一丁半點!

莫語芯根本就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莫竹音的存在一直在提醒着她自己處處不如她,心底的嫉妒簡直就要把她給撕碎了般,最後,她終于忍無可忍,對自己的母親說出将莫竹音送到東臨縣的莊子上去的請求。她要讓那個處處強于自己的女孩從此被人踩在腳底下,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生不如死!

有個比自己高貴厲害的母親又如何,這世上除了她莫語芯,誰還知道國師府還有另外一個嫡女?

比自己經脈強又怎麽樣,在東臨縣那地獄般的地方,除了幹不完的活,受不盡的苦,還有什麽能讓她去修煉她的經脈?

比自己長得漂亮又能怎樣,她就不信日日受盡折磨後,莫竹音還能保持她的花容月貌!

結果也确實如她所想的那樣,莫竹音在莊子裏頭被虐待得不成人樣,她還曾偷偷去看過,那面黃肌瘦只剩皮包骨頭的樣子,哪還有在國師府時的水靈可愛。

呵呵,莫竹音只怕到現在都還以為那都是她母親指使的吧,其實,每月傳去莊子裏頭讓李國芳狠狠折磨她的信都是自己模仿王湘君的字跡寫的。而李國芳也沒有讓自己失望,各種陰損的手段層出不窮,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出來的。

莫竹音在莊子裏備受折磨的那八年,可以說是自己最為愉悅的日子,每當有什麽不順心的不高興的時候,去莊子裏看一眼莫竹音的慘狀就能讓自己忘卻所有的煩惱。

如果不是紀王突然跟父親說想娶她,她也不會慫恿母親去和父親說,讓莫竹音回來,代替自己嫁去紀王府。

所有的變故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莫竹音那賤人投河大難不死後竟突然有了靈力!這讓莫語芯大為不解,嫉妒也再次升起,于是她傳令讓監視的人殺了莫竹音,讓她惱火的是兩次刺殺竟然都失敗了。憤恨只餘莫語芯又冷靜了下來,就算莫竹音能逃過刺殺又如何,只要她回來了,嫁入紀王府,她還能逃得過紀王不成?

別人或許不知道,莫語芯卻是很清楚紀王的真面目的,包括紀王府裏的那只怪物,她就不信莫竹音嫁進去後還能有命活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葵帝竟然會突然下旨賜婚自己和紀王,讓莫竹音逃過一劫!

嫁入紀王府莫語芯并不擔心,以紀王現在的力量根本就奈何不了她。最讓她接受不了的是,緊接着,葵帝竟會再次下旨賜婚莫竹音和宣北親王!

莫語芯低垂下頭,長發垂散在額上肩上,讓人看不見此刻她面上的神情,只見她握在窗棂上的手緊握得青筋暴突,整只手臂抖得厲害,似乎在強忍着暴烈的怒意一般。

宣北親王,那可是她放在心上,惦念傾慕了好多年的大哥哥,她怎麽可以讓莫竹音那個賤人玷污了她心目中神祗一般清風霁月的大哥哥!

“莫竹音,你怎麽不去死!”莫語芯眉目倏沉,沉思中的眸光冷冷,狠聲說完,随即又像是聯想到了什麽般,冰冷的眼神閃過一絲狠厲不不甘,“大哥哥,你也如這世人一般,被莫竹音那赫然的身份和她那身靈力所吸引了嗎?我究竟有什麽不好,你竟這樣連個眼角餘光都不願意給我?”

如果不是時樾的意願,莫語芯不相信葵帝會突發奇想就下了這麽一道賜婚聖旨。

為什麽,為什麽就連他都要對莫竹音那個賤人另眼相看,甚至是想要娶她為妻?莫竹音到底有什麽好的?

“咔嚓!”窗棂被莫語芯倏地折斷,清脆的斷裂聲在寧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小姐。”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房中,并不是從門或窗戶進來的,而是忽地就在房間裏的一個角落裏憑空出現了。

“你來了,主上有什麽吩咐嗎?”莫語芯收回視線,回過身看向來人時已經回複了平靜,她溫溫和和地看着那人,淺淺地笑着,似乎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将百姓口中第一佳人的形象完美地展現在別人眼前。

來人掃視一眼損壞的窗棂,冷嗤一聲,轉而看着莫語芯恬靜溫婉的容顏,眼中銳利的目光驟然變得冰冷,霜寒覆面,聲音亦變得陰冷,“主上傳信,要你停歇下來,萬俟竹音還需觀望一段時間,若是再有下次,主上定不輕饒。”

莫語芯平靜不語,嘴角的淺笑卻在慢慢消退。

“萬俟竹音不是你能随便亂動的,”來人盯着莫語芯的眼睛,看穿她心中所想,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嘲諷,“至于宣北親王,我勸你還是盡早斷了這份心思。你該知道,你的這一生早就不是你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我的事不必你多嘴,該怎麽做我自由分寸!”莫語芯亦是直視着來人的眼睛,微勾的嘴角帶着冷意,“有這功夫管別人的事,還不如多去修煉修煉,三番兩次敗在一個女人手裏,第五大祭司,你也不過如此而已!”

來人正是本該深受重傷動彈不得的第五石燕!

他俊朗的眉不由自主地微微擰起,莫語芯笑得嘲諷,“既然你叫我一聲小姐,就該謹記自己的身份,再如何,我也是你的半個主子,而你,不過是主上的一條狗而已!我即便是做錯了些什麽,主上也不會把我怎麽樣,但你呢?第五石燕,你要是沒有了利用價值,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自己的下場吧?”

“在外面吃了癟,被主上訓斥一頓就想把氣撒在我的身上,連靈魂都沒有的人還想在我面前撒野,第五石燕,你以為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莫語芯原本溫和的聲音随着她的字字句句慢慢得淩厲,帶着幾分嘲諷與質問的味道。

“就算我沒有靈魂,我好歹也還是個人,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第五石燕沒有緊皺眉心,反是将眉心舒展,仍舊盯着莫語芯的臉,生怕錯過她絲毫的表情變化,“可是你呢,你從一出生開始,就注定了是個悲劇,一個容器而已,你以為自己還能保持自己的意識到什麽時候?叫你一聲小姐還真以為你就是什麽高高在上的人物了?小小年紀便惡毒如此,也難怪宣北親王會看不上你。”

------題外話------

一個四歲的小孩就心如蛇蠍,親們知道原因嗎?

☆、一百三十二 瘟神(二更)

莫語芯面色不改,甚至連眸光顫也未顫,第五石燕沒有見到自己所期待的反應只是笑了笑,随之眼神又變得淩厲,“不要忘了主上的命令,萬俟竹音動不得!就算她和宣北親王的婚事順利進行,你也不能擅自對她出手。”

“莫竹音的身上到底有什麽需要主上這麽在意?”莫語芯眉目倏沉,沉思中的眸光冷冷,“就算她是萬俟蓮華的女兒,她體內的靈力和萬俟蓮華相比也是相差甚遠,主上留着她到底有何用意?”

剎那的沉默,第五石燕沉聲道:“主上的用意我也不清楚,總之,你記住我今晚說的話就好,莫要輕舉妄動。”

萬俟竹音的底細他打探過,并沒有多麽強大的力量,要知道當年,即便是萬俟蓮華本人,也不曾讓主上這麽重視過。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萬俟竹音就是當日出現在神司殿救走那妖怪的人,可是事後他派人去萬俟竹音返回京都的車隊查探過,萬俟竹音當時就在車隊裏,當日那人受了內傷,而那妖怪被他的追擊所傷,他們不可能這麽快就能趕回車隊中去。最重要的是,昨晚那人再次出現在神司殿前,她最後傷他所散發出的可是切切實實的妖力,而萬俟竹音,據他所知,體內可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妖丹,更不可能在靈力蘇醒後的短短時間之內就修煉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我明白了。”莫語芯問不出個所以然,冷冷的語氣有些淡,“我不會再對莫竹音出手,可是,若她不知死活要對付我,那我也不會手軟。”

她今天貿然出手,沒有毀掉那賤人的臉,還因此而露出了馬腳,她不确定莫竹音會不會因此就猜到幕後之人是她,從她這一個多月來所做的這些事看來,那賤人詭計多端,能從只言片語間推測出來也并不奇怪,她不得不防。

第五石燕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那表情卻是明顯的不敢茍同,認為莫語芯這不過是推托之詞。

“你對莫竹音不了解,我留意了她八年之久,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倔強卻又懦弱無能,無論怎麽折磨她都只是一味地忍氣吞聲,從來不懂得反抗,腦子一根筋得跟個白癡似的。可是,投河不死之後,她就好像變了個人般,不僅靈力突然蘇醒了,就連性子都跟以前大不相同,這總讓我覺得她不是從前的莫竹音,而是一個披着莫竹音皮囊的陌生人。”想起莫竹音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以及她處置孫金榮和李國芳的手段,莫語芯怎麽看怎麽想都覺得不是她所熟悉的莫竹音,盡管她的确長着莫竹音的臉孔。

“聽說她親手殺了李國芳。”第五石燕再一次微微蹙眉,“一個在莊子裏被欺辱了八年都沒有反抗過的人,還是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女,一出手就這麽狠,殺了內力突破第三層的李國芳?”

“不僅如此,第五潤章的兩次截殺都被她給化解躲了過去,就連前去截殺的徐珂和彘都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被殺了還是臣服于莫竹音的手下了。”莫語芯陳述着事實,未含絲毫嘲諷之意,卻仍是讓第五石燕的臉色白了白,莫語芯自然知道她的話無疑是在個第五石燕一個巴掌,卻并未打算停止往下說,“那可是擁有着連你都無法吸收的妖丹的彘,對上它,靈力剛剛蘇醒的莫竹音竟然能全身而退,第五石燕,你不覺得這太匪夷所思了嗎?”

“莫語芯,我第五家的人可不是你的手下,能随便讓你指使來指使去的!”第五石燕臉色陰沉下來,冷聲說道,“徐珂就算了,可是,你竟然連彘都給我弄丢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才找出來捕獵到的大妖怪?”

自從五百年前三國對妖族發起的那一場大戰之後,妖族中絕大部分的妖怪都隐藏了起來,人類能找到并捕捉到的妖怪幾乎都是五百年修行以下的小妖怪。彘是這五百年來出現在人界的妖力最強大的大妖怪了,修行足有兩千多年,要是能得到它的妖丹,他的力量勢必大有長進,可是,莫語芯都做了些什麽?她竟然不經他的同意就将彘派出去,還把它給弄丢了?

莫語芯冷冷瞥了第五石燕一眼,諷刺道:“別說的好像彘沒有不見你就能馬上得到它的妖丹似的,彘落到你手裏都多少年了,你要是能做到早就殺了它提取它的妖丹了。”

“即便是那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支配我第五家的一切人力物力。”第五石燕看向莫語芯的眼神變得陰毒。

“哦?第五大祭司,你是不是忘了你們第五家的身份?”莫語芯冷笑一聲,姿态優雅地坐在椅子上,勾了勾嘴角繼續道,“你們第五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主上的,包括你們的命,你們的靈魂,如今我不過是弄丢了區區一只妖怪而已,怎麽,就值得你這般大動肝火了?”

說着這話,莫語芯的語氣越來越冷,說到最後,她的身上忽的冒出一股黑氣,将她整個人籠罩其中,桌上的燭火猛地跳動幾下,映出她原本柔美漂亮的一張臉,竟是倏地變成青面獠牙,極為可怖。

第五石燕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胸口血氣翻騰,剛痊愈的傷再次複發,“撲!”他吐出一口鮮血,伸出手扶着桌子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呵,第五大祭司最好還是不要再那般對我說話,”莫語芯收回散發出去的氣勢威壓,容貌恢複如常,她擡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我膽子小,要是被吓到了,将體內的……放了出來,我可不敢擔保下次第五大祭司還能不能有命繼續為主上賣命了。”

好不容易平複了胸腔裏翻騰的血氣,第五石燕面色蒼白道:“是屬下魯莽了,還望小姐恕罪。”

“即便是經脈尚算上佳,可莫竹音在莊子裏可從來沒有修煉過,就算她的靈力突然蘇醒,若是沒有人幫忙,她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間便能成長得打敗徐珂和彘。”莫語芯沒有再糾結于剛才的話題,話鋒一轉又回到萬俟竹音的身上,愈說她的聲音愈冷,眼神也愈沉,“你去查一查,萬俟府內她的那一些手下到底是何來歷。”

“萬俟竹音……我曾經查探過,她的靈力确實不足以打敗徐珂,她手下的那些人我的人也接觸過,沒有什麽特別的。”第五石燕擰眉沉思,“你也知道,暗中監視她的人可不止我們,如果真的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各方勢力不可能毫無動靜的。”

“要是她手底下的人真的那麽平凡,又是怎麽能避過重重的監視提前來到京都的?萬俟蓮華的舊宅和王家的神兵閣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落到了她的手裏就是最好的例子,京都城內有誰注意到了?”莫語芯道,“她在莊子裏備受煎熬八年從來都沒有人出手相助過,為什麽突然之間她就脫胎換骨成了另外一個人般?還有,她身邊突然出現的那些人都是從哪裏來的?要知道,東臨縣就那麽大,還一直處在第五潤章的嚴密監視範圍內,在那個小小的縣裏可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麽高人,莫竹音這靈力一蘇醒身邊就多了這麽些人,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

“正如你所說,萬俟竹音體內靈力突然蘇醒确實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而她身邊的那些人,如果真的都不同尋常,卻又能完美的掩飾過去,騙過所有人的目光,那麽,那些人還真的十分不簡單。”

“依眼下的情況看,無論她和她身邊的人是否真的隐藏了實力,我們都不可以掉以輕心。”莫語芯臉色一冷,手裏的杯子瞬間化為了粉末,散落在桌子上,“畢竟從前她是獨自一人,如今卻多了一個宣北親王府相助!”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宣北親王時樾!

第五石燕心中冷笑連連,他壓下心中的嘲諷,沉聲應道:“嗯,屬下明白。”

莫語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粉末後,兩人交談的聲音壓低得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良久,兩人不約而同地微微颔首,第五石燕站起身來走到窗旁。

“這一次,你不可再急着出手對付萬俟竹音了,主上對她可是重視得很,就算你再怎麽恨她,還是先忍着為好。”第五石燕在窗前停下腳步,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況且,若是萬俟竹音真的如你所說的隐藏了實力,你貿然出手,只怕會引起她的疑心。”

“我知道該怎麽做。”莫語芯沉沉應了一聲,思索片刻後又道,“再過三天,我體內的力量就要陷入第三次沉睡,屆時我就會有半個月的時間變回普通人,你最好提前準備一下,畢竟,我要是有什麽損傷,這可不是你第五家能承受得了的。”

“嗯。”第五石燕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幾個起伏離開國師府後,第五石燕落在一處暗巷裏,一個一直候在馬車旁的中年男人看見他過來,立馬迎上前去,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公子,黑風寨那邊出事了。”

第五石燕眸光倏地陰沉如寒潭。

黑風寨附近都是他的人,寨子裏起碼有近兩百人,周圍的村子裏全是得了瘟疫的村民,尋常人根本就不會靠近那裏,怎麽可能會出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查清楚了是何人所為?”第五石燕眉頭緊鎖,黑風寨出事事小,問題是那幾條村子裏的村民,他種植在他們身上的蠱母已經到了快要收獲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出了差錯,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費力氣了。

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道:“屬下不知,近這一個月事情較多,黑風寨那邊就給忽略了,直至五日前,屬下忽然驚覺黑風寨已經有近一月沒有傳信過來,就派了人過去查探了一下……”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第五石燕陰沉得可怕的臉色,顫抖着聲音繼續說:“方才查探的人回來禀報,說是黑風寨已被燒得渣都不剩,一點痕跡都找不到了。”

“啪——”尖銳的巴掌聲,中年男子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男子不僅沒有擡手捂臉,臉上連一絲憤怒也沒有,只是神色謙卑恭謹地立刻雙膝跪地,面對着面前的第五石燕将頭深深低下,謙卑道,“屬下辦事不利,甘願受公子責罰!”

“都已經失去聯系一個月了你才想起來要去查探,你不知道黑風寨那邊的事情有多重要嗎,這都能忽略得了?”第五石燕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子,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此刻滿是陰冷,仿佛随時都有可能将面前的黑衣男子撕碎一般,語氣更是冷至極致,彰顯着他的怒意。

中年男子将頭垂得更低,“屬下無能。”

“黑風寨附近那幾個村子呢?村民們怎麽樣了?”第五石燕并未急着追究屬下的過錯,而是不悅地擰起了眉心。

“回公子,村子裏的人……都不見了。”中年男子高大的身影瑟縮了一下,還是如實地回答道。

“不見了?村子附近可有留下任何線索?那些村民是死後被人焚燒了或是被埋了?”第五石燕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回公子,按照查探之人的回禀,周圍并沒有發現任何屍體,也沒有坑埋屍體或焚燒屍體的痕跡,那些村民應該是自行收拾行禮集體離開村子的。”

“自行離開的?”第五石燕微微眯起眼睛,一群得了瘟疫的重病之人能跑到哪裏去?“可有擴大範圍搜尋?”

“查探的人分成了八組朝着不同的方向追尋了五十裏地,并未發現任何屍體。”縱是深秋,中年男子背上的衣衫還是被冷汗慢慢浸濕。

“滾!”第五石燕忽然勃然大怒,一腳用力踹上了中年男子的右肩,踹得男子跌倒在地,嘴角立刻有血流出,只聽第五石燕暴怒的聲音在安靜的巷子內回蕩,“明日巳時前查不出個所以然,就拿頭來見本尊!”

“是!屬下告退。”中年男子連嘴角的血漬都未敢抹掉,急忙應聲,匆匆離開了,離開時背上衣衫已然濕透。

第五石燕臉上怒意未退,眸中陰冷更甚,到底是誰将他的計劃給算盤破壞了?

他擡起手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心底的郁氣始終無法消散。自己接二連三的受傷已經讓他夠郁悶的了,在被主上救走後,神司殿裏困在結界裏的前鬼,不必回去他都知道肯定不保。那神秘女子的能力他也領教過兩次了,要破除白山老人的結界對她來說并不困難,就是不知道結界破除後,她對上前鬼,是收伏了還是殺了。

前鬼的妖力是他做夢都想要得到的,奈何他根本就無法破除白山老人的結界,即便是破了,他也根本就沒有把握能壓制住前鬼。

就算他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無論是靈力還是她體內的那顆妖丹,都比自己的強太多太多。

第五石燕有些疲憊地靠在馬車上,最近的這一個多月還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計劃一個接着一個地失敗,簡直就像是碰到了瘟神般。

等等,瘟神?

第五石燕腦子裏突然又響起莫語芯方才的一番話來,靈光一閃,黑風寨的附近,不正是萬俟竹音返回京都的必經之路麽?

難道,村民們的消失和她有關?

☆、一百三十三 燭陰(一更)

第五石燕心念一動,決定親自去黑風寨看看。

事情太過巧合,就連萬俟竹音經過那附近的時間也很吻合,他要是不調查清楚,始終不放心。

另外,莫語芯襲擊萬俟竹音失敗這件事也讓他很在意。

莫語芯培植的那些瘴母他是見識過的,爆發起來方圓百裏無一活口,被瘴氣蔓延過的地方甚至是好幾年都寸草不生,那毒性比他制造出來的瘟疫大多了。

然而,萬俟竹音不僅沒事,還能将瘴母封印住不讓其洩露蔓延出去,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起碼,在祭司院,除了他和宮正竹就沒有其他人能做到。不,即便是宮正竹,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估計也做不到這麽滴水不漏。這也就說明了,萬俟竹音的靈力比起宮正竹是只強不弱的,那麽,他之前所得到的情報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萬俟竹音極有可能是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實力。

眼神一冷,第五石燕身随心動,催動體內妖丹的妖力,卷起一陣冰寒的空氣,飄騰于空中,朝着黑風寨的方向飛快而去。

兩個時辰後,第五石燕到達黑風寨,在空中掃視一眼已經成了一片平地的黑風寨,眉頭緊皺。

先前被派來打探消息的人仍在此紮營留守,看見第五石燕從天而降的身影先是一驚,随即快步小跑過去跪下道:“主子。”

第五石燕看也沒看他們,徑直在這平地上走着,眼睛微眯仔細盯着地面,身上不斷地散發着寒氣。

那幾人被寒氣所懾,低垂下頭不敢說話,更不敢起身。

第五石燕走了一會兒,幽深的黑眸定在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燒得烏黑的焦土之上,指着那裏冷聲問道:“你們到這的時候這裏就是這樣了?”

幾人聽到他的問話,擡眸往那裏一看,為首的一人點頭回道:“是的,我們來了之後這裏并沒有任何人來過,周圍也被我們查探過,好幾處都是那樣留着被燒過的痕跡,奇怪的是,別說是燒剩下的斷壁殘垣,這裏就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一般說來,即便是放火毀滅痕跡,也總會留下被燒剩下的灰牆土磚呀,可是黑風寨竟然是被燒的連渣都不剩,這就很奇怪了,到底是什麽樣的火能有這麽大的威力?

第五石燕走過去,蹲下抓起一把焦土細細感受了一下,神色冷肅陰沉下來,“如果是那人的火,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這和燒傷他胳膊的火是一樣的沒錯!

萬俟竹音到底和那個神秘的女人有什麽關系?還是說,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

萬俟府。

不管外面的那些紛紛擾擾,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又在床上躺了半天解除了大部分的疲勞後的萬俟竹音,翻了個身坐起來,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白瓷瓶子,倒出一顆赤紅的炎靈丹。

距離她上一次服下炎靈丹已經過去十天了,按照噬月所說的,十天之後她就可以服下第二顆繼續修煉。

王湘君還有五天就要從三清觀返回國師府了,看慕容廷深今日的反應,到時候就算莫明賢不願意,他也肯定會施壓讓莫明賢将她接回府中。五天的時間,她能完全吸收掉炎靈丹的妖力而不露出馬腳來嗎?

國師府龍蛇混雜,還有莫語芯這麽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實在不是一個安心修煉的好地方呀。

只是,眼下的情形似乎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除了咬着牙迎難而上根本就沒有別的出路!

望月、第五石燕嘴裏的那個神秘的幕後黑手、慕容廷深、萬俟軒逸,還有他們身後的那些個龐大的勢力,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呀。

這麽一想,萬俟竹音就覺得有點苦逼兮兮的,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盤起雙腿坐好,不再胡思亂想,吞下炎靈丹後開始凝神聚氣,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她很快就成功地引導了炎靈丹的妖力聚集到丹田處。

妖力在體內運轉吸收,這一次,萬俟竹音明顯感覺到體內的妖力比上一次強大許多,流經之處無不産生炙熱的劇痛,仿佛要将她的身體給撐破般。

萬俟竹音咬牙忍着那筋骨錯位般的疼痛,只覺渾身上下都快被那烈焰般的妖力沖撞得快散架了。

“小丫頭,你這樣可不行呀。”

正當她聚精會神,極力轉化吸收那妖力之時,突然,一道聲音自她體內響起,讓她驚了一下,“燭陰?”

萬俟竹音閉着眼輕喊出聲,随即,她的耳邊再次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呵呵,小丫頭,自己的名字叫什麽自己都忘了嗎?再說一遍。”

皺眉沉思片刻,萬俟竹音輕喚了一聲:“竹音……”

房內猛地散發出一陣耀眼的紅光,籠罩在光芒中的萬俟竹音驀地睜開雙眼,紅瞳乍現,眸內是盈盈笑意,勾起的唇角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妩媚與張揚,她自嘲地一笑,說道:“想要出來一次還真是不容易啊。”

随着她的話音剛落,萬俟竹音的身體開始産生變化,燭陰的原形漸漸顯露出來,她伸了一下懶腰,身上的衣裙自蛇身滑落到了床上。

“按照你這樣的進度什麽時候才能放我出來呀,還是讓我自己來好了。”竹音無奈地說着,繼續吸收着炎靈丹的妖力。

每吸收一分妖力,她的身體便多改變一分,頭上的兩只角長了出來,全身的皮膚越發的紅得發亮,蛇身逐漸膨脹變大,上面的鱗片在燭火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抖動着發出“唰唰”的聲音。

片刻後,燭陰的身體已經大到占據了整張大床,向着地面上蔓延,直至占據了三分之一的房間。

“呼——”竹音舒服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游移到地面上,盤起蛇尾,腦袋直直伸至屋頂,向下看着自己的身體,滿意地甩了甩尾巴,“看來月産下的炎靈丹很不錯嘛,比起我的是一點不差。”

伸展了一下筋骨,她緩緩落下,蛇尾伸向床上自她身上褪落的衣服,輕巧地翻出一個小匣子,“啪”地打開,将裏面的彼岸花卷了起來遞到鼻子前聞了聞。

“好香……”竹音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紅瞳裏卻盈滿了淚水。

“啪嗒!”淚水滴落在彼岸花的花瓣上,發出一聲細微的響聲。

竹音蜷縮着身體,頭枕在蛇尾之上,臉頰貼着豔紅的花朵,低聲喃喃細語:“月,我好想你!”

這該死的言靈咒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破除!

想到自己每一世輪回前在黃泉路邊的彼岸花叢中因為思念而落下血淚,想到噬月在她死後那一千年所受的磨難,想到她一手創立的妖族在望月的迫害下七零八落,想到人類忘恩負義地聯手神族壓迫她的子民,竹音的胸腔裏就不由升起一股熊熊的怒火,恨意滔天。

他們不過是想要厮守一生而已,為什麽就要遭到如此的對待?

望月恨她她能夠理解,可是,為什麽在她死後望月還要如此報複妖族?剝了她的皮,割下她的肉,拆下她的每一根骨頭猶不解恨,竟還利用她的血肉混合蓇蓉投入到大荒的陰幽泉中,經由陰幽泉,很快整片大荒之地都被污染了,等到妖怪們發現時已經太遲,所有的妖怪都已經經由水源或食物攝入了大量的蓇蓉,若不是事後噬月利用她的妖丹淨化了絕大部分的毒素,只怕妖怪們就真的要絕種了。

這也是竹音無法原諒望月的最主要原因。

兩人之間的私仇,為什麽要牽連到其他的無辜者?

五千年來妖族死傷無數,且都是死後妖丹被奪血肉被吃,這個仇若是不報,她以後哪裏還有臉面面對昔日的部下?

蛇尾再次擺動,竹音将彼岸花放回匣子裏,轉而将裏面的玉佩卷起,放置在眼前盯着看了好一會,然後,她閉上紅瞳,軀體猛地一晃,只見她臉上的皮膚開始變白,兩條雪白的手臂突然從軀體伸出,頭部以下的軀體逐漸呈現出女性的上半身,赤紅色的鱗片像衣服般包裹住她雪白的胸脯。

這是竹音第一次蘇醒時的形态,也是她的鬥形,猶如一條妩媚妖嬈的性感美人蛇。

美則美矣,只是,但凡見過她的人神妖,沒有一個敢觊觎她的美貌的,畢竟,惹怒她的下場可不怎麽美好,在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夠承受得起她的怒火。

“畢方,好久不見了。”竹音擡手從蛇尾處接起玉佩握在手心,感受了一下玉佩裏傳出的氣息後,輕聲說了句,“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像是在回應她般,玉佩從中心處散發出一陣微弱的紅光,一閃一閃似在說話。

竹音兩手合上,将玉佩包裹在雙手掌心之中,體內妖力透過她的掌心傳入玉佩封印裏的妖丹裏,不多會,紅色光芒加強了些,透過她的指縫散發出來。

以她現在的能力還無法解開玉佩裏的封印,只能暫時先将妖力傳入畢方的妖丹裏增強他的妖力,這樣,等找到方法破除封印的時候,內外一起作用會更容易一些。

做好這一切,竹音将玉佩放回匣子中,扭動一下脖子,上半身猶如沒有骨頭般旋轉扭動向後,她垂眸看一眼背後的印記,神色舒緩了一些。

在她背心中央的六芒星顏色比起之前深了些,而包圍着六芒星的那兩個圈,外圍的那一圈顏色相應的變淺了些,圈裏的咒語已經隐約顯現出第四個字了。想來是她方才吸收的炎靈丹産生了作用,言靈咒與她的力量是成正比的,她的力量越強大,為了束縛她的力量言靈咒也就越緊。

小丫頭不錯嘛,短短的時間內靈力和妖力就長進了這麽多,今日就連原形也讓她給顯露出來了。

能同時修煉出靈力和妖力,這丫頭算是古往今來的第一人,也許,待封印解除後,她能比自己更強,能做到的也更多。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小丫頭,希望你不會像我一樣,讓月,讓妖族再受到任何傷害。”

竹音說着,身體慢慢縮小回去,她游移到床上,指尖觸碰到衣服堆裏的一個小包,眉梢一挑,這是……

她扒拉一下衣服,從裏面拿起那個小包,打開,裏面是一堆黃土。

竹音擡手将手掌覆蓋在黃土之上細細感受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這力量,好熟悉,可是,她很确定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使用這力量的人,為什麽會有一種這麽熟悉的感覺?

凝眉沉思片刻,竹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內心深處隐隐有些不安。

還沒等她想明白,她的鬥形就開始産生了變化,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看來是萬俟竹音的意識要恢複了。

罷了,相信以這丫頭的能力,一定能将這些事情處理好的。

竹音的身體恢複成人形,眼睛一閉一頭栽倒在床上。

片刻後,萬俟竹音睜開眼睛坐起身來,頭腦空白了好一會,直到一陣陣涼意襲來,她打了個哆嗦,低頭一看,腦海裏頓時有上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她以前莫不是個暴露狂吧?

不然為毛每次一蘇醒就給她剝光了?

無語地撿起床上的衣服穿上,萬俟竹音盤腿感受了一下體內的妖力,心頭一喜,炎靈丹的妖力她竟已吸收了大半!這樣一來,不用等到回國師府,她就可以将剩餘的妖力吸收殆盡了。

喜悅過後,她心底莫名地又有些失落,自己現在的力量比起以前是真的差了很多很多吧,連顆小小的炎靈丹都需要這麽長的時間才能消化吸收幹淨。

還有一個讓她煩惱的原因就是,封印解除後,她是純粹的恢複以前的記憶,還是解放出燭陰後,現在的她就再也不複存在了?

雖說她們其實是同一人,但總歸是不一樣的。

現在的她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回憶,即便是現在的她還很弱小,她也還是很喜歡這樣的自己的,不希望自己會就這麽消失掉。

還有就是,噬月他,心裏愛的那個到底是燭陰還是她?

應該是前者吧,畢竟,他費盡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讓燭陰重生麽,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燭陰而做的。

如果到最後她消失了,他會為她難過傷心嗎?

燭陰成功重生,他應該高興都來不及吧,又怎麽還會記得她呢。就連奕辛他們也都是,如果不是因為她是燭陰的轉生,估計也不會對她這麽的客氣,就像士祺,不也是在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後才對她表現出了忠心麽。也許對于所有的人來說,她萬俟竹音根本就不算什麽,只不過是将來要承載燭陰妖丹的一個容器罷了。

嘴裏一陣苦澀蔓延,心底有些難過,萬俟竹音沒有注意到,在她的旁邊,那一包黃土突然散發出一縷黑煙,圍繞着她冉冉升起,無聲無息地鑽進了她的鼻子裏,一轉眼間就都消散不見了。

如果,如果燭陰的重生失敗了……

萬俟竹音原本清亮的眸子忽的變得幽黑,腦子裏一個聲音不斷回旋着:只要言靈咒不破,燭陰就永遠也不能和噬月見面;只要她的骸骨一天找不到,她也永遠不能真正地蘇醒過來……

不對!

萬俟竹音打了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對于自己方才心中所想的有些驚駭。

她怎麽可以這麽想?

她怎麽能有這麽陰暗的想法?

自己不夠強大,害怕自己會被吞噬就要去抹殺掉別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第一世,是噬月用生命去珍惜去愛的人,她這種嫉妒怨恨根本就毫無意義啊!

與其去破壞去抹殺,她不是更應該讓自己足夠的強大,争取做到在燭陰重生的那一天,和她共存在一個軀體裏嗎?

☆、一百三十四 登門(二更)

萬俟竹音閉上雙眼,深呼吸調整好心态,倒卧在床上,剛要拉上棉被就看見了那一包被打開的黃土,她皺了皺眉伸手拿起想要扔到窗外去,遲疑了一下還是包好随手放到枕頭邊上,拉起棉被倒頭就睡。

只是,心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萦繞着揮之不去,讓她一夜都睡不安穩。

翌日清晨,萬俟竹音難得的沒早起修煉,而是睡起了懶覺。

只不過,她的懶覺沒維持多久,辰時未到,萬俟府的門口便沸騰了起來,各府的下人紛紛回府告訴自己的主子,說是萬俟府又有大熱鬧可看,一時不知多少達官貴人,吃着早飯的撂下手裏的筷子,還沒起的趕緊爬起來批件衣服,急急忙忙趕到萬俟府看熱鬧,就是那閨閣小姐也來了興致,不是遣了丫鬟婆子到萬俟府門口看第一手熱鬧,就是親自到茶閣的臨街雅座來觀望,一時間,萬俟府門口的那條大街從南到北擠滿了人,人頭攢動,可謂熱鬧。

究竟為何這些平日裏愛擺譜的達官貴人在不用早朝的日子也起早來湊這個熱鬧,只因今兒早早便聽到自家下人禀報說紀王紀宇謙帶着一隊兵馬往萬俟府去了,兵馬後面還跟着兩輛馬車,上面裝着幾口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樣子,也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麽。

這紀王跟萬俟竹音之前有婚約的事是滿朝皆知的,不過後來葵帝突如其來的一道賜婚聖旨,這紀王就成了萬俟竹音的妹夫,這也給了一些看上萬俟竹音靈力和身份的世家子弟機會,可還不等他們準備好去國師府提親,宣北親王就在萬俟竹音回京都的那天,在城門口就宣讀了他和萬俟竹音的賜婚聖旨。這一下就粉碎了那些人的希望,可同時也讓他們看了好大的一場熱鬧。

百姓們不清楚,只以為紀王是個戰無不勝的大英雄,那些與紀王同朝數年的朝臣們卻是再明白不過的,紀王其人心胸狹隘,睚眦必報,萬俟竹音和宣北親王當衆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難堪,讓他丢了面子,這個場子紀王是一定會找機會找回來的。

這不,才不過幾天,紀王就帶着人馬東西過來萬俟府找麻煩來了。

想這萬俟府就萬俟竹音一個主子,紀王一個男子,這麽大張旗鼓地登門造訪,于禮不合,這不是在當衆打宣北親王的臉麽!

紀宇謙騎着一匹高頭駿馬從兵馬後方氣勢威嚴地打馬上前,在萬俟府門口停下,在一衆同僚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翻身下馬,一名副官小跑着過去敲了敲門,紀宇謙負手在背,腰杆挺得筆直,目不斜視,仿佛壓根就沒看到周圍的人群,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一則當着紀宇謙的面不敢大聲喧嘩,二則也是顧念自己的身份,不好像些市井小民般嚼舌根,一個個只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等着看萬俟府的人怎麽應對。

“吱呀!”萬俟府大門悠悠打開,一個二十歲出頭,容貌不凡的男子堵在門口,一雙厲目略過副官直直看向紀宇謙,氣勢竟是一點不弱。

紀宇謙看着來人,眉梢微挑,眼神變得淩厲的同時渾身釋放出威壓之氣,逼向幾步開外站在門口的人。

開門的正是浮泉,只見他迎着紀宇謙散發出來的威壓,半點不受影響,一言不發地緊緊盯着紀宇謙,只苦了站在兩人之間的副官,被兩股暗暗較量的威壓壓制得氣血翻騰,不一會兒功夫就冷汗直流,面色蒼白。

周圍遠遠看着的衆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覺對峙的兩人間有一種一觸即發的微妙氣氛,紛紛屏住呼吸,眼都不眨一下,靜帶着接下來的好戲。

副官提起內力強壓下胸腔內翻騰不休的氣血,艱難地開口道:“這位小哥,紀王殿下有事特來拜見貞賢郡主,還請代為通傳一聲。”

浮泉收回視線,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副官,依舊是不發一言,後退一步“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衆人:“……”

這萬俟竹音還真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之前對着莫明賢就是毫無懼色,眼下面對紀王,就連她府上的下人都是這般一點面子都不給,該說她無知者無畏,還是該說她張揚狂妄,竟敢當衆甩紀王的門?

大門剛關上,副官“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衆人又是一驚。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這門一關這副官就吐血了?該不會是被氣的吧?

再将視線轉移到紀宇謙鐵青的臉色上,衆人皆覺得不至于啊,這紀王都還沒怎麽樣呢,也就臉色難看陰沉了點,瞪着大門的眼神兇狠了點,這副官好端端的吐什麽血?

難道是被那帥得有點過火的門童給暗中傷的?

原本都安靜地閉嘴不言的一衆人此時再也淡定不下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着自己的猜測。

就在衆人紛紛腦補胡亂猜測的時候,街道最東面突然發出“噹”的一聲銅鑼被敲響的聲音,接着是“叮叮當當”敲鑼打鼓聲音響亮震耳,從街頭傳到街尾,令這敲鑼打鼓聲所經過地方兩側的達官貴人和一衆下人們紛紛擡手遮住雙耳以格擋這震耳欲聾的刺耳響聲。

忽然,刺耳的敲鑼打鼓聲停止了,緊随着響起的是數名男子齊刷刷又響亮的吼叫聲,“王家五公子王晉晟特來向貞賢郡主送上禮品,以酬謝貞賢郡主當日的救命之恩。”

男子們吼叫聲響起的同時,整條正大街看熱鬧的權貴們瞬間全都安靜了下來,睜大着眼睛盯着這自正大街東端走來的組成方隊的十名青年男子,還有他們身後那一長溜的馬車,那馬車足有十輛之多,車上裝載着各式各樣包裝精美的禮品,相比之下,紀宇謙那兩輛馬車上的幾口大箱子就顯得有點寒酸了。

瞬間的安靜過後是爆發的哄論,權貴們再也控制不住一顆八卦的心,有的搖頭嘆息說王家的這位出了名的纨绔真是無藥可救,有的則取笑紀王繼宣北親王之後又要被這王晉晟給打了臉,有的則在猜測這王晉晟和萬俟竹音之間的關系,怎麽這兩人還見過?

看熱鬧的權貴們滾滾沸騰,紀宇謙的一張俊臉随着那一隊人馬的靠近而越來越黑,垂在身側的兩只手緊緊握拳,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神陰鸷地看向人群後方騎着馬慢悠悠行進,滿面含笑,豐姿隽爽,悠閑神态的王晉晟。面對紀宇謙殺人般的視線,王晉晟是一點不在意,甚至連個眼角餘光都沒有給紀宇謙,只見他微擡起手向兩側的權貴們招招手,活像他是一個剛剛高中的狀元郎,他的貼身小厮在旁邊為他牽着缰繩,将頭埋的低低的,恨不得将臉埋到地下,生怕別人看見他的臉。

這,這也太丢人現眼了!

再看走在最前方的那十個人,無一不是将頭埋得低低的,與那小厮一樣,生怕被別人看到他們的臉。在王晉晟的後頭,一名身穿雪白錦衣,面容俊秀、氣宇軒昂的男子離得遠遠的,完全沒有跟王晉晟同行的打算。

圍觀的權貴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王旭之的嫡長子,去年才進入工部擔任員外郎的王晉昴。

這工部員外郎雖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官職,卻是個實權職位,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虎視眈眈地觊觎着,而王晉昴能一進官場就擔任此職,除了跟他的家世有關,也跟他本身的能力有着不可或缺的關系。

王晉昴,除了是丞相府的嫡長子,還是去年高中的狀元郎,名副其實的虎父無犬子。

如今,這風光無限,有着大好前途,被衆多閨閣千金愛慕着的貴公子,一臉羞憤地接受着衆人抛來的各式各樣的眼神,太陽穴突突狂跳,心底先是湧起一股想要下馬将王晉晟扯下來暴打一頓的沖動,随即就泛起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王晉晟都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了,父親對他還是如此的寬容,被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一忽悠,就聽信他的話,讓他過來萬俟府将功贖罪。

結果呢,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大少爺,是不是該出手制止一下,再讓五少爺他這樣胡鬧下去,咱們王府的臉都丢光了!”邊上,王晉昴的貼身侍衛策馬靠近低聲說道。

王晉昴掃視一眼四周,冷靜下後勾起一邊唇角道:“無所謂,随他鬧去,我倒要看看父親還會容忍他到什麽時候。”

說着,眼神陰鸷地看了一眼前面的王晉晟,随即不屑地撇開視線。

王晉晟對于身後的目光全不在意,不,應該說他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意,一臉含笑接受着兩旁抛來的或不屑或嘲笑的眼神,而後揚了揚聲音向前邊的方隊道:“瞧瞧你們,一個個都蔫吧的,打起精神擡起頭來,将話喊大點聲。”

“是!五少爺!”男子們一臉擰巴,一咬牙一橫心,閉眼昂頭,人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又一次大聲吼了起來,“王家五公子王晉晟特來向貞賢郡主送上禮品,以酬謝貞賢郡主當日的救命之恩。”

一時間吼聲震天,震得站在兩邊看熱鬧的衆人紛紛忍不住擡手捂住耳朵,王晉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打了一下馬輕快地小跑向萬俟府門口。

遠遠的,紀宇謙也聽到了這邊熱鬧的聲響,不禁皺了皺眉,這王家的小子今日跑來這湊什麽熱鬧?

王晉晟将王家的神兵閣親手送給萬俟竹音這件事他是知道的,與其他人一樣,紀宇謙同樣是看不上這個只懂胡鬧的纨绔子弟的,他也想不明白,王晉晟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想要接近萬俟竹音。

這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王旭之的主意?

紀宇謙淡淡地瞥了一眼潇灑策馬的王晉晟,視線落在後頭不緊不慢跟上的王晉昴,心底有了計較。

連王家這個最有城府的嫡長子都來了,這肯定是王旭之的主意不錯。

哼,王旭之這老狐貍,昨日在宮裏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當着葵帝的面告了萬俟竹音一狀,結果一轉身就上趕着來和萬俟竹音打好關系,還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只可惜呀,他真以為萬俟竹音只有十五歲就是個心思簡單的小姑娘了?真是笑話,王湘君與萬俟蓮華當年的死可脫不了關系,他真以為萬俟竹音會領他的情?

紀宇謙如此想着,王晉晟已是到了他的跟前,笑嘻嘻地翻身下馬朝着他拱手随意打了個招呼:“喲,紀王殿下,這麽巧你也來拜訪未來大姨子?”

說着,将身邊的小厮一把往前推,這突來的動作讓小厮腳步一個不穩便往前踉跄去,正不偏不倚正好一腳踩在副官的腳上,副官一時沒注意踉跄一步,幸好抓住了身旁的紀宇謙才穩住了腳步。只是,他是穩住了,紀宇謙的衣袖卻是“嘶啦”一聲,從肩胛處被扯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要掉不掉地被抓在副官的手裏。

副官回過神來趕緊松開手裏的袖子,同時扯着嗓子大吼道:“王晉晟,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副官你這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我的小厮不過沒站穩撞了你一下,又不是女子,至于這般在大庭廣衆之下尖叫質問麽。”王晉晟一把将仍處在懵圈狀态的小厮扯了回來,将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臉的痞氣,完全無視氣得渾身發抖的周副官,轉向黑着臉的紀宇謙,左手持着折扇掩嘴輕笑,以一種不大,卻也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哎呀呀,都是紀王殿下是一位愛護部下的好将領,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紀王殿下這衣袍怕是穿了有一段年月了吧,為了将銀子省下來補貼部下,殿下還真是……唔,賢惠呀。”

賢惠?這是什麽鬼形容?

原本吵鬧的萬俟府大門瞬間因為王晉晟這一番諷刺意味十足的話而安靜了,然就在這樣的安靜中響起了王晉晟吟吟的笑聲:“啧啧,紀王殿下于楚陽國可是有大功,可不能這般虧待自己呀,這要是讓別國知道了,誤以為是陛下待薄了您老人家可就不好了。小爺我雖然家底薄了些,但衣服還是有不少的,且質量絕對有保證,紀王殿下要是不嫌棄,回頭我就讓人将那些我不穿的衣服送去紀王府,也算是小爺我為國為民做出的一些好事。”

“……”

衆人一愣,看看風流倜傥的王晉晟,再看看狼狽至極,氣得臉色鐵青雙目通紅的紀宇謙,最後視線皆落在他那晃悠悠的袖子上。令衆人想笑卻又不敢笑,只能捂着嘴強憋着,尤其那小厮,手捂着嘴,憋笑憋得滿臉紅紫,就差沒憋出內傷。

紀宇謙何曾受過如此的侮辱,即便是那日在城門口,宣北親王也沒有這麽欺人太甚過!

“無知豎子!”

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笑聲沖破雙手的阻隔傳了出來,紀宇謙再也忍受不住,擡起右掌運足了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要拍向王晉晟的天靈蓋。

衆人看見這一幕無不震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而本來因為擔心王晉晟的挑釁而影響到紀王兩家聯盟的王晉昴,看着紀宇謙高高擡起的手,猛地拉住缰繩停了下來,雙目因為興奮而瞪得大大的,心底不斷地狂呼着:打下去,快打下去,最好是能一掌拍死他!

就在紀宇謙的右掌距離王晉晟的腦袋只有不到一寸時,圍觀的好多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一道掌風忽的由紀宇謙的右後方襲來。

☆、一百三十五 變臉(一更)

萬俟府裏的一衆人早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開始只有芍藥一個人好奇得不得了,拉着海棠趴在大門上聽牆角湊熱鬧,後來,王晉晟來了之後,沒幾句話後,士祺、區吳和刀怪也走到了門邊津津有味地聽了起來,就連妩娘都在做好早飯後躍上了大門口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不聲不響地看着外面的熱鬧。

芍藥和海棠輪流着将門外的消息一樣樣說給萬俟竹音聽,萬俟竹音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卻像完全不關心不在意外面的熱鬧一般,擡手揉揉眼睛,不滿地咕哝了一句:“丫的一大早來別人家門口吵架,有病吧!”

她昨晚本來就睡得晚,再加上一整晚噩夢連連沒睡好,好不容易太陽出來了她才開始沉沉睡去的,結果一下就被吵醒了。

掙紮抱怨了好一會兒,萬俟竹音才在海棠的攙扶之下戀戀不舍地從被窩裏起來,穿越過來後第一次任由海棠幫她穿衣梳洗,整個過程,就連走去梳妝臺前坐着,萬俟竹音都是閉着眼睛的。

海棠看她的這個樣子,有些好笑的同時又是十分的心疼。

小姐平時修煉就很辛苦了,還要應付這些心懷不軌的豺狼虎豹,那得多累呀,想了想,海棠輕聲道:“小姐這麽累,再說您一個閨閣少女,去接待男賓也不合适,要不讓蕭先生将他們打發回去得了。”

“沒事,紀宇謙好歹是楚陽國的鎮西威武大将軍,又是下一任的紀家家主,眼下也不好将他得罪得太過。”萬俟竹音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接過海棠遞過來的一杯水一飲而盡,稍稍恢複了點精神。

“大将軍又怎麽樣,大将軍就能随便想怎樣就怎樣了?”海棠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對紀宇謙十分的不滿。

萬俟竹音看着海棠氣鼓鼓的臉頰,忽的笑了,擡手輕輕掐了掐海棠粉嫩的臉蛋,笑道:“知道我們海棠剛正不阿不畏強權了,瞧瞧給你氣的。好了好了,這也是個好機會。上回人多距離遠,中間又隔了個醋壇子,我都沒能仔細探清楚這紀王到底是何方神聖,這次可以讓我近距離觀察個夠了。”

“那那個王晉晟呢?還用再觀察嗎?”

“要,那次匆匆一別,看來我們都看錯了他。”萬俟竹音撫了撫揣在懷裏的玉佩,眼神裏露出一絲興味。

在聽了蕭星寒打探到的關于王晉晟的消息和一些八卦後,她始終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王家表哥,一個天資聰穎經脈奇佳,被王家着重培養的人,怎麽可能會成長為一個無腦的纨绔子弟呢,這裏面到底有什麽因由,王晉晟又是為了什麽來接近自己的,這些都是萬俟竹音很想弄清楚的,現在王晉晟自己送上門來,她怎麽可能會放過這麽一個大好的機會。

海棠皺了皺眉,不放心地問道:“能讓小姐和蕭先生都看錯,這個王晉晟又是王家的人……”

接下來的話海棠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有一個多智近妖的敵人,終歸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萬俟竹音從銅鏡裏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看這王晉晟倒不像是敵人。”

海棠愣了一下,看向銅鏡裏萬俟竹音的臉,見她一臉的專注,似在沉思,也就将疑問咽了回去,收拾好東西退了出去。

萬俟竹音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伸手摸向自己的後背,以指尖撫過每一道凸起的印記,眸光漣漣,她的封印之所以能實質化得如此,她本該要做的事情變得眼下的簡單許多,是托了噬月和竹音的福,那個本該是神祗的男人,這一路走來若是沒有他的話,她今日便絕不可能坐在這兒,因為以如今的她而言,就連紀宇謙她都無法抗衡,更不論背後還有位主上的第五石燕,還有深藏不露的莫語芯,若不是有他的炎靈丹,只怕昨日她就死在了宮裏,不,更早之前她就死在第五石燕的追擊下了。

如今的她,不僅有着竹音的敵人。更有作為莫竹音這個安然公主的唯一後代身份所遺留下來的敵人,四面環敵,噬月身後還有一個偌大的妖族要去護着,他有他自己的問題要解決,她總不能事事都依賴他。

王晉晟所有的行為都很奇怪,他就像是故意要來幫助她的,只是,在莫竹音的記憶中,并沒有和這個王家表哥有過任何的接觸呀,他為什麽要幫助她?

不管理由為何,現在這種情況下,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有了王家這個最受寵的五公子相助,于她而言,利将會遠大于弊,如此好事,她何必再拒絕。

還有,關于這塊玉佩的封印,她還需要問問王晉晟。

“小姐!”就在萬俟竹音放下撫摸印記的手,芍藥小跑而來,先向萬俟竹音福身之後才又喘着氣道,“小姐,那個,王家那位五少爺和紀王在門口發生争執了!”

“哦?”萬俟竹音微微挑眉,“紀宇謙那樣的人會和人吵架?”她還以為像紀宇謙那麽剛愎自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人只會直接動手呢。

“呃,其實也不算是争執,就是那個王五少爺将紀王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奴婢怕他再說下去紀王就要将他的腦袋砍下來了。”芍藥顯然有些焦急,怕自己說不夠明白,又補充道,“奴婢從門縫裏偷偷看了一眼,那個紀王的臉黑得都快成鍋底了,殺氣騰騰的,偏偏那個王五少爺還不怕死地繼續調侃,奴婢怕再這麽下去,咱們府門口就要發生兇殺案了。”

當朝紀王殿下在萬俟府門口怒殺當朝丞相府的五少爺,這事要是真發生了,小姐肯定會受到牽連的。

芍藥手忙腳亂地比劃着府門口的情形,又模仿了一下紀宇謙怒氣沖天的樣子,“小姐,奴婢覺得您還是趕緊出去看看吧,不然那個五少爺很可能就要死翹翹了。”

萬俟竹音看着比手畫腳的芍藥,忽的笑了,擡手擋下了芍藥正在比劃的手,笑道:“曉得了曉得了,瞧瞧你急的。”

“小姐,主要是,主要是這王家和紀家都不是什麽好招惹的主啊!”這怎麽能讓她不急呢,萬一,萬一萬俟府真成了兇殺案現場,就等于說是同時得罪了京都城裏的兩大世家,小姐現在的立場本就艱難,再多這麽兩個實力雄厚的敵人,那可就更是寸步難行了啊。

“沒事的,你讓蕭先生帶着浮泉出去處理一下吧,我稍後便出去。”

——

無需回頭,紀宇謙也能從那剛烈的掌風感覺到這襲向自己背心的這一掌力量有多猛,他急忙收勢往左邊旋身堪堪躲避開。

一直面不改色的王晉晟“啪”地打開折扇輕輕一扇,那掌風朝着停在他身後幾步開外的王晉昴疾猛而去,王晉昴根本來不及反應,右臉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那火辣辣的疼痛讓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臉頰此刻必然是高高的紅腫起一片。

“王晉晟……”他怒火中燒地暴喝一聲,剛一開口,兩顆牙和着血掉落下來,讓他一下就住了口。

王晉晟回頭驚訝地“啊”了一聲,随即無辜地開口道:“哎呀,原來大哥你在後面呀,方才差點挨了紀王殿下的一掌,也不見有人出手相救,小弟我還以為大哥你們還在後頭來不及阻攔救我呢,想不到……小弟要是知道就不會閃躲替大哥擋下這掌風了,怪我,怪我。”

他這話不說還好,眼下這一出口,原本還處在懵圈狀态的衆人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向王晉昴的眼神就有點隐晦的不齒了。

王晉昴這時可不止是右臉了,面對着這衆多的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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