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得覓良方
芊橦微笑着示意夏之心坐下,自己則坐在她對面細細的打量着她,夏之心被她看得稍有些不自然,縱使那目光百般柔和,可終究她還是坐不住了。
“芊橦上仙,我們...”夏之心剛剛開口,便被芊橦搖頭阻了下來。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芊橦,清澈雙眸染上幾許迷茫之色。
芊橦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也不繞圈子直接說道:“夏之心,我知道你為何來我這兒,無非是想讓我幫你想法子救那神官罷了,可是如此?”
夏之心垂下眼眸點了點頭,輕聲道:“夏之心于這世間所識之人不多,除了竹青虛境的同門,再就是那澤世神山的神官大人。谕嵦因我而傷,如今傷重難愈,我修為尚淺實在無力相助,唯有來這九重天仙君集結之地尋求幫助,別人我信不過,只有上仙你,我才能毫無保留的吐露真言。”
芊橦莞爾一笑,她眼底蘊含無限深意緩緩搖頭道:“夏之心,我跟神官大人并不相熟,若是論起來,我實在不應該插手此事,不過嘛,我到是可以幫你一個小忙。”
“真的嗎?”夏之心面露喜色,趕忙問道。
“夏之心,實話告訴你,谕嵦的傷無藥能解,那夜你雖然替他抵禦了神肆之刑,可那畢竟是神域之力,不知不覺中早已沖斷他周身經脈,盡毀他數萬年的修為,他雖沒淪為凡人之軀,也不遠了。瀾馳那一劍貫穿你二人,将你身上帶有邪魔之息的血染到谕嵦的體中,他那副驅殼早已無力抵抗魔息,魔息在他體內不斷作祟,憑借仙軀靈力剛剛愈合的傷口,次次都會在魔息作祟之下不斷的開裂而來,所以......”
夏之心緊張的聽着芊橦述說,見她似有猶豫停了下來,追問道:“可有化解的辦法?”
芊橦頓了頓,沉吟半響終于開口道:“有,且有,只是你未必能答應,能不能醫好他,就看你的了。”
“我?要我如何去做?”
“你只需每日已自身三壇新鮮得不能再新鮮的血,喂食神官喝下去,他的傷口便會日漸愈合,失去的靈力修為也會随着時間推移慢慢的回來,到那時,完好無損的神官大人就又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的血?為何是我的血?不是因為我的血他才受魔息所侵變成這個樣子嗎?”夏之心十分的不解,芊橦所說的話聽起來有些高深,她短短幾年內所學到的東西,尚不足以理解。
芊橦眉頭皺了一下,似有閃躲避開了夏之心迫切追問的眼神,笑道:“怎麽?這就不願意了?”
“不,什麽方法我都願意,只是我有些不懂。”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問太多,你若信得過我照做便是,每日三壇鮮血,早中晚各三次分別喂食給神官,期間不能有任何間斷,否則前功盡棄,神官便會因邪魔之息噬骨焚魂而亡。你可記住?”
夏之心聽完倒是長舒了一口氣,緊緊懸着的一顆心微微落了下來,她點點謝道:“既然這樣,那我先謝過上仙了,他日神官痊愈,我必備薄禮前來拜謝。夏之心先行告退了。”她惦記着谕嵦的傷勢,深知刻不容緩,越早趕回神山,他便多一分複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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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橦坐着沒有動,清風微拂之下,一身白衫輕輕舞動,猶如靈巧蝶般格外的清瑩,不知為何夏之心始終有種錯覺,那驚若天人的容貌之下,似乎隐藏了無數的秘密,蜿蜒流轉,碰觸不得。
夏之心說罷便起身向青茱使了個眼色,長揖行禮之後,二人便匆忙向外走去。剛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芊橦輕軟的聲音:“夏之心,此法雖然可令神官大人性命無憂,代價對于你來說卻大得很,你不曾替自己考慮半分,也不曾問我後果,你可是愛上了神官大人?”
夏之心聞言一怔,她停下了腳步半天沒有回頭。後果?她的确不曾想過,不就是每日幾壇血而已,她已位列仙班,區區一點血還不至于因此喪命,又能有何後果?愛上神官?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笑了,她自嘲的搖搖頭道:“就算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如果需要相救,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神官大人因我而傷,我難辭其咎,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要将他醫好。上仙恐怕多慮了。“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夏之心早已心有所屬,中意之人并非神官,您怕是誤會了。”
芊橦輕嘆一聲道:“夏之心,神官修為盡失,若想重複半神之身,不能離開受上神庇佑的澤世神山半步,而他的傷若想痊愈,短則千年,長則萬年,你考慮清楚再決定也不遲。不送了,你好自為之。”
聞言夏之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倉促回頭,難以置信的望着芊橦久久沒有出聲,短則千年,長則萬年,這意味着在如此漫長的歲月裏,她不能離開神山半步,也就沒有辦法去九重天弄清楚瀾馳到底是不是沁卿。原以為修仙之後可以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聽他親口承認自己到底是誰,如果不是,她定會繼續尋找下去,直至找到的那一天為止,可是眼下......
柔細的發絲随風拂過臉頰,濃密的睫毛如扇般映在了絕色的臉龐之上,夏之心婀娜多姿的身影立于花叢中,自腰間蔓延而下的花紋格外的顯眼,她輕輕的咬住了嘴唇,秀眉微蹙思忖了片刻,遂擡起似水眼眸,向着芊橦嫣然一笑,便帶着青茱離去。
望着走遠的二人,芊橦臉色變得愈加複雜,她輕聲道:“出來吧,總是要面對的。”
瀾馳自花園後緩緩走出,依舊一襲玄衫玉冠高束,一雙俊眸波瀾不驚,看不到一絲情緒的起伏,看似悠閑無謂,可渾身卻散發出冰冷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芊橦頗有幾分無奈的望了他一眼,撇撇嘴示意他坐下,瀾馳望着夏之心消失的遠處沒有動,墨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舍之意。“真不知說你什麽才好,請我去神山替夏之心布下仙障掩去她一身邪魔之息的人是你,親手傷她的人也是你,如今又要我幫忙騙她,你于心何忍?”芊橦似有幾分不滿,輕聲抱怨着。
“傷了總是比死了好,傷了命還在,傷好了人也就無恙了,可是命沒了,人就永遠不複存在,就算輪回再生于世,也早已化為另一個人了,毫無意義可言。權衡利弊,在我心裏,只要她活着便好,那些大大小小的磨難,終究逃不開的,不是嗎?與活着想必,又算些什麽?更何況你也算來者不善,三碗血在你口中變成了三壇血,你還真不怕她失血而亡。”瀾馳冷冷的道出一句,便掀起長袍坐在了夏之心之前的位置。
“是嗎?三壇還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只會讓她虛弱無力多做無益之事罷了。況且神官的傷,若不是你動了手腳也不至于如此,我倒是很佩服他,為何跟你合演一出戲,也是豁得出去一身修為,不知你給他吃了什麽藥,許下什麽好處。如此一來,依着夏之心的性格,恐怕她必會守着神官千年萬載不離開澤世神山,這樣也不失是保她安穩無憂的妙計。但願這個時間足夠久,久到一切結束,久到再次團圓,只可惜我看不到了,如若有那麽一天,記得告訴我。”芊橦淡淡的笑道,起伏的語氣卻洩露了她波動的情緒。
瀾馳眉宇間透出一絲關切,他說道:“你從沒想過找機會離開嗎?沒人可以逼你做什麽。”
“瀾馳,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勇氣與天命對抗,對于我來說,這就是天命,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職責,我生來的意義,我不會逃,也不會阻止你,只能盼着你世事如你所願,有朝一日,她能完好無損的重新站到你面前。”
“所謂的天命,不過是那群人為自己找的堂而皇之的借口,犧牲旁人以求自保,談不上光明,而谕嵦之所以幫我,也絕非因為交情,恐怕他愛上夏之心了。”
芊橦秀眉一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他不是喜歡那妖靈...難道...”她頓了頓,轉眼又歸于平靜,笑道:“這樣也好,夏之心因你而生,注定了跟你難分的姻緣,可若是她轉而另投他人懷抱,打破了命格,豈不是會改變許多注定的劫難。只怕,你不舍。”
瀾馳望着芊橦沉默不語,清隽出塵的臉上蒙上了幾許陰霾,玄色衣袍的襯托下,臉色冰冷得猶如萬年寒冰,滿園花草下開始湧起淺淺的水珠,翻飛到花瓣綠葉之上猶如隔夜露珠般晶瑩剔透。
芊橦見此情形一把按住他的心口,急聲道:“忍,你可別毀了我這滿園的花草,當心蒼世找你麻煩。”一瞬間芊橦溫潤平和的靈力緩緩渡入瀾馳體內,霎時間他便覺得心思安寧,原本突生的怒意漸漸散去,直至重新穩定了心緒。
瀾馳不再言語,他向芊橦點點頭便起身大步向外走去,那一襲華麗玄衫之下的身影格外的孤寂,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