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通天金欄

“師父，你可知我為何不喜香氣？”夏之心終于問起了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自她從竹青虛境有記憶開始，這世間所有的香氣便聞不得，即便是那曾經日夜不離的須臾花，她也不喜歡。

“因為你出生的地方，曾經有一片無盡的花海，一直燃燒了數萬年之久...關于你的身世，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也許千百年之後，瀾馳會告訴你。”芊橦淡淡一笑，說了一句便拉着夏之心向一間房走去。

夏之心怔了又怔想繼續追問，可又忍住咽了回去，一遍又一遍跟自己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推開房門的一剎那，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如此華麗高貴的陳設，比起世間帝王的宮宇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室內的擺設皆為大手筆，玉石牆壁上金銀雕龍刻鳳，所有的屏風寝飾皆由金絲繡織而成，淡淡綠色的色調，讓人心曠神怡。

碧玉的桌椅，晶瑩剔透的大床，處處一塵不染。只是房內空無一人，寂靜的有些過了頭。芊橦示意夏之心等在原地，自己則繞去了屏風後的套房。

夏之心好奇的打量着屋內的每個角落，終于在牆邊一抹青綠錦緞斜帳之後，發現了一副畫作。畫上只有一妙齡少女，手持一捧花朵，放在鼻側淺笑聞着。少女面容絕世衣着華麗，清澈雙眸銳利，似與畫外之人神情對視，簡簡單單的一副畫卻将少女天真爛漫之姿展現無餘。

不知何時，芊橦從後面繞了出來，她見夏之心失神的望着那副畫，便走上前并肩道：“她是旻汐，上神的女兒，自萬年前消失之後再不曾回來過，無數仙君為此日夜不停的尋找，依然不知她的行蹤，這裏便是她的寝宮，許久不曾有人來過。”

“上神？哪位上神的女兒？”夏之心不解的問道。

芊橦搖了搖頭，輕聲道：“莫要多問了，總之這位上神早已不在了。給你，快快換上吧。”她将手裏的衣物交到夏之心手中，夏之心這才注意到，她替自己找了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想來是這裏的主人旻汐舊日的衣物，她捧着衣物轉身向旻汐的畫像鞠了一躬，然後便走到屏風裏面将新的衣衫換上。

再出來之際，那鵝黃色的衣袂自然而然的出現了妖冶的紅色花紋，一如往昔的蔓延至裙邊。芊橦望着淡然平靜的夏之心，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走吧。”

兩人一同向廣場走去，沉重的大門再次緩緩關閉，整個宮殿又陷入了寂靜之中。房間內，一個婀娜的身影自屏風後徐徐走出，她輕輕俯身撿起夏之心掉落在地的一根長發，撚在手心，久久沒有松開。

再松開之際她已驚得滿頭冷汗，眼前那無數日後的畫面，她只能黯然輕嘆。夏之心，能救你的，不是瀾馳，不是芊橦，只有你自己，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

此刻詠汲仙宮廣場之上，數以百計的仙君皆等候在此，嘈雜之聲起此彼伏，議論不斷。終于，一身鵝黃衣裙的夏之心出現在不遠處，目光堅定，毫無畏懼之色，嬌美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緩步走向前，而芊橦停下了腳步，隐約擔憂的站在一旁觀察事态的進展。

與此同時，天空一陣鳳鳴之聲傳來，俊美不可一世的仙君瀾馳正攜手芸桦緩步走近廣場，一時間四目相對，沒有只言片語，卻只能相視一笑。瀾馳眸色依舊深不可測，可在他內心深處卻震驚不已，這四十幾年來，二人雖不曾相見，可是他卻無數次在暗中注視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每一個進步，他都看在眼中。

可是眼前的夏之心，少女容顏不改，眼中卻閃爍着奪目的光芒，那份強大的自信篤定，卻是他從不曾見過，那一襲鵝黃色衣裙下的少女，猶如七十多年前，無憂無慮的生活在虛境中般，不曾變過。

想到這裏，他笑着收回落在夏之心身上的目光，緊緊的拉着芸桦向上首聆語臺走去。芸桦則冷冷的撇了夏之心一眼，将身子貼向瀾馳，兩人親密的舉動，讓在場的仙君十分羨慕。

已落座上首的奕心山猛然一拍扶手，大喝道：“孽障，還不跪下領罪。”一語之下，廣場之上頓時鴉雀無聲，衆仙面面相觑，無人敢發聲，奕心山無比癫狂的怒氣傳得老遠，只有芸桦不以為意的咯咯笑了起來。

夏之心不慌不慌走到廣場正中，微微一笑道：“列位仙尊在上，夏之心有禮了，只是恐怕今日我無法下跪，還望見諒。”頓時她大大方方的站定，無所畏懼的掃視着座上的五位仙尊，最後目光落在了瀾馳身上。

瀾馳依舊笑吟吟的不說話，手裏拿着茶杯悠閑的抿了一口，沒有看向她，仿似廣場之上并無她的存在般，毫不在意。夏之心挑了挑眉，不再言語。

雲唐天君陰沉着臉，高聲喝道：“夏之心，你緣何不跪？甚為仙君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嗎？你師父是如何教你的？”夏之心嫣然一笑，說道：“天君，夏之心一人做事一人當，切莫扯到我師父身上。若問我為何不跪，難道天君您不知嗎？”話語剛畢，廣場頓時炸開了鍋，如此無禮頂撞仙尊，衆仙君還是第一次見到，對于這初生牛犢的女娃娃，他們只能暗地替她感嘆，如此以來恐怕更沒有好果子吃了。”

一直不動聲色的瀾馳，終于擡起頭來望向了夏之心，他微微訝異于她的舉動，自澤世神山重遇之後，夏之心向來言行做事穩重大方，溫順淡然幾乎于世無争，雖然這幾十年在鏡吟仙島她又恢複了原本天真爛漫的模樣，可如今日這般理直氣壯的據理力争，還是第一次見到。

“夏之心，不得無禮。”伏晗也看不過眼，忍不住斥責了一句。

奕心山冷笑道：“當日因着善念饒你一死，沒想到卻留下今日禍端，白白的葬送了莫擎的性命。莫擎自從六千年前由散仙列入九重天在冊仙君之後，一心修煉只為這天下蒼生的安危，無數次出入險境，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卻萬萬沒想到害他丢掉性命的不是妖魔之輩，而是你這個孽障，夏之心，你還不認罪浮法！”

說罷，他猛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瞬息間便祭出一道符咒，未待衆人反應過來，即見天空金光閃爍

衆人皆仰頭望過去，一陣清脆的空鳴聲之後，金光閃閃的巨大囚籠從天而降，在夏之心的頭頂上方呼嘯向下快速墜落，在場的所有仙君皆驚，就連芊橦也變了臉色。

這囚籠乃是仙界又一至寶，名喚：通天金欄。名字雖然好聽，可實則兇險萬分，五行之中主司金，卻因着其受日之灼燒幻化而成又具有了火的實質，金與火互通共存，仙君身困其中靈力無法施展，又要硬生生的忍受金色烈火焚燒折磨，生不如死。上一次通天金欄的出現，還是幾千年前懲戒私通魔界的仙君之時。

夏之心仰起頭望着來勢洶洶的碩大牢籠，微微一笑，瞬間那磅礴無比的神域之力凝聚于周身，白色溫煦的微芒将她纖細的身子籠罩在內，強大的靈力蓄勢待發，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成為階下囚，她不想再隐忍下去。

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際，她還未來得及出手，廣場之上忽然暗淡了下來，随着衆人一聲聲驚呼，通天金欄重重的砸扣在地面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一個玄色的身影穩穩站在牢籠之上，俊美不可一世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夏之心怔住了。瀾馳，你要做什麽？

一改往昔笑吟吟的模樣，瀾馳幾乎陰沉着臉從通天金欄的上面躍了下來，墨黑的眸底少有的出現一抹怒意，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就連芸桦也吃了一驚，緊接着便是冷臉不悅。

“這通天金欄是我父神上萬年前日夜守護得來的寶物，意在懲奸除惡保天下安生，雖然它威力強大無邊，可不是用來欺辱自家仙君的，事情弄清楚之前，相信沒有人願意看到同門妄受懲罰，仙尊三思後行。”他冷冷的道出幾句便禦風而起，遠遠的繞過夏之心重新回到了座位，目光犀利的望着奕心山不再說話。

在場的人都被他的舉動驚在原地，奕心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看了看夏之心，又看了看被瀾馳擊出老遠的通天金欄，頓時氣得漲紅了臉，可又不能當着衆人的面給瀾馳臉色看，只能強忍着道：“好，既然這麽多人不信她做此孽事，那就讓她逐一講來，免得死到臨頭還心有不甘。”

芸桦狠狠的瞪了夏之心一眼，又故意向瀾馳不滿的冷哼了一聲，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瀾馳并沒有像往常般安撫她，對她視而不見的理也沒理。

坐在蒼世旁邊的芊橦，滿眼擔憂的一直注視着夏之心，就連蒼世喚她的名字都疏忽的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