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一輪周一的早晨，在寫字樓下深呼吸若幹次，綠谷昂首踏進公司的辦公室，今年随轟一起來的新人內田，正在對鄰座的前輩大肆炫耀。
“前輩、前輩你知道嗎？”內田揚起一只手，“我昨天在大街上哦，居然有omega搭讪我哦，說我是她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命運之人！”
“男的吧？”
“女的啦！”他繼續描述，“而且長得超可愛的！”
“她是不是你的命運之人，我不清楚。”綠谷的位置恰對內田，omega放下公文包，拍了幾下內田的電腦屏幕，“但你今天再不交企劃案的話，你被課長扣錢的命運，我倒能夠算到。”
“綠谷前輩太苛刻了啦！”
面對下屬的撒嬌，綠谷笑道：“如果你能按照我定的計劃走，也不至于今天趕工了……”
內田見這招沒用，趕忙從位置上起來，這辦公室最滑頭的人是他，最不會讀空氣的人也是他。嬉笑着捏起綠谷肩膀的同時，內田湊近綠谷身邊，故意用周圍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調戲”起每天上班都要說他兩句的綠谷。
“要不然，我給綠谷前輩當命運之人如何？”他繼續說，“前輩也不年輕了，是時候找個像我一樣優秀的alpha啦！”
綠谷沒有拒絕，只是随手用桌上的塑料板，輕輕打了幾下面前這個沒有職場禮儀，對長者說話沒規沒矩的後輩肩頭。
內田玩笑道：“怎樣，前輩要來試試我嗎？”
“內田君又不是超市裏的體驗裝——”
綠谷搖搖頭，比喻過後本想一本正經給內田說教一番職場禮儀，可背後轟焦凍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
前一秒還滑頭鬼臉的年輕人退怯了，“早、早上好，轟課長。”
“早。”對方說。
“早上好……轟課長。”見對方一直盯着自己，綠谷不太自然地對上轟的眼睛，“有什麽事情嗎？”
“我來催企劃書，順便轉達下次分社會議的時間。”回答間，轟的右手拍上內田的辦公桌，手指和那人臉上的平淡不同，啪嗒啪嗒在桌面上不耐煩地敲打着，“如果閑到有時間聊天，綠谷前輩要來我這裏幫忙嗎？”
轟說話聲音不大不小，但因他的出現，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綠谷能聽到周圍人對暴風中央的細聲讨論，這種時候倒會察言觀色的後輩蹑手蹑腳繞過他背後，輕輕說了句“對不起前輩”，便溜到茶水間去避難。
綠谷歉疚說：“如果我能行的話。”
那人聽了回答，收回手道：“那麻煩前輩帶着企劃案，午休時間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結果為了趕工，交付內田的企劃案還是由綠谷接手完成了。其實年輕後輩也沒偷懶，企劃案也僅剩最後的收尾，加上綠谷多年的工作經驗，他趕在午休時間裏做完，又在無人的辦公室裏吃了後輩送來的便利店飯團和盒裝綠茶，整理好衣服，最後繞到隔壁區域的單間辦公室門口。
這地方綠谷印象深刻，在此幹過的事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現如今他衣衫完好，也沒有惱人的發情期，可一站在門口，總歸還是有赤裸見人的羞恥感。
他敲敲門，看不到裏面的模樣，只聽到短短一聲“進來”。
綠谷走了進去，辦公室的擺設一如既往，包括那張一度狼藉過、如今幹淨光潔的旋轉皮椅。而辦公室的主人，年輕的轟焦凍課長正躺在辦公桌靠前方的會客沙發上小憩。見有人來了，他慢慢從沙發上坐起來，然後随意捋平睡亂的頭發，再像貓一般，揚手伸懶腰的同時，不忘呼出一個長長的呵欠。
“綠谷前輩。”男人手掌還停在嘴邊，他迷茫于眼前的文件夾，“……已經完成了嗎？”
“是的，課長。”綠谷點點頭，文件夾遞出去，卻不敢說它是今早才完成的，“如果有不足或錯誤的地方，還請課長多多指點。”
“嗯。”
綠谷站在沙發旁，想起那人提出的除了交工作外的請求，雙手交疊垂在腹前虛心讨答：“所以，課長說需要我在午休時間幫忙的事情是……”
“我在想。”
轟焦凍這話對綠谷來說倒十分熟悉。
“您有什麽困難的地方嗎？”但這次，綠谷清楚自己立場堂堂正正，即使他有一點無自覺的地方是，他和面前alpha的關系早已不是單純的上下屬，“只要是我能幫忙的話，課長不用太客氣。”
轟皺起眉頭，也僅僅有這種輕微的表情變化。
“……前輩，你就是用這種态度讨好那幫家夥的嗎？”又打了個呵欠，男人弓着腰、大開腿坐在沙發上，并仰視綠谷說，“幫他們交企劃案，再幫其中的alpha成為他的命運之人？”
“我——”
“前輩是我的番。”他打斷綠谷的解釋，“前天晚上，你向我确認過了的吧。”
說完，轟從沙發上起來，被逐漸靠近的綠谷聞到他陡然間散發出的alpha信息素，有點兒刺鼻，又有點兒辛辣，混雜進轟自身的信息素氣味中，複雜得令綠谷不禁露出窘迫笑容。老實前輩朝年輕上司不住揮手，“是這樣沒錯，但內田君只是開玩笑……他對整個辦公室的omega都說過類似的話。”綠谷為自己辯解。
“那這是前輩的指導無方？”
“因為我覺得，這只是玩笑罷了……”覺察到alpha一瞬間淩厲的目光，綠谷趕忙改口，“對不起，作為工作上的前輩，我下次肯定會好好提醒他的！”
低着頭，墨綠頭發的omega恍然大悟，但沒有誰告訴他，這就是他新找的年輕男友的真面目——不食人間煙火般平淡的優質臉蛋下是冰冷的壓迫力，是面不改色的憤怒，還有讓人害怕的……極強獨占欲。
他想起生理課本上的內容，是說好競争的alpha似乎都有這方面的趨勢。可為什麽轟焦凍會将性別上的共性表現得如此個性，明顯而極端！
“……所以說，不要那麽害怕我啊。”紅白發的男人擡起手說。在綠谷眼裏，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散發出了壓迫性的alpha信息素，倒還要裝模作樣地在衣服上嗅嗅。
完事後，他靠近視線不敢集中在自己這兒的老實前輩，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既然這樣，綠谷前輩要公開和我的關系嗎？”
“啊？”
“和大家說，前輩是我的番。”對方一本正經回答，“這樣做的話，就不會再有人開前輩的玩笑了。”
乍一聽是戀人之間會做的合理選擇，然一想到這段感情的一月時長，想到一個月以後，他還得找理由推開對方，綠谷立刻搖頭表示不同意。
“我、我還沒有那個準備……”綠谷想起和對方做過的約定，連忙補充道，“而且我們前天才做過約定吧，希望能夠慢慢來……慢慢成為戀人——”
“抱歉。”轟冷不防道歉，“意思是，我在勉強前輩嗎？”
“沒有！完全沒有哦轟君！”綠谷又把頭和手搖了起來。
alpha和omega的感情向來是alpha主導，可如今，綠谷只感覺他帶了一個剛從戀愛幼稚園畢業的學生——無論是在番對象等于所愛之人上的堅持，還是僅靠一次發情期，便草草确定僅有工作交集的他正是自己的命運之人，認識之後才清楚，原來抛去工作時間，戀愛期中的轟焦凍會是這樣的單純執着人設。
怎麽辦……
為了滿足私心而欺騙對方是自己的番，他是不是做了一個最錯誤的選擇。
“我只是認為，這樣做大家就知道……前輩只是我一個人的了。”在綠谷瞬間變紅的臉頰前，轟自然地抓了抓頭發，“我這樣做，是不對的嗎？”
不對！做錯的人是我啊！綠谷在內心大喊。
他不知道怎麽和轟解釋，但呼吸間，本對omega有一定壓迫作用的信息素氣味消失了，替代辛辣與刺鼻氣味的是酸澀與甘甜，而這兩股味道混雜起來竟讓綠谷不禁心跳加速。縱使alpha的信息素無法讓omega發情，可這與發情期相似的症狀，某種程度上，也令現在的綠谷變得大膽了一些。
咬咬牙，綠谷将仍在等他回答的男性alpha，用力推向後者曾躺着休息過的沙發上。轟坐下時略顯狼狽，但也迅速調整好了坐姿，可綠谷總比他快一步做足準備，蹲在他分開的雙腿間。
意外抛棄了敬語，也許是被真的逼上了“絕路”，雙眼對着充滿暗示性的部位，綠谷說：“當然不是了，笨蛋。”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