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天上班，綠谷一直在想轟下班能找他說什麽：公事的話不會拖到下班才解決，可他們之間還有什麽沒有明說的私事嗎……綠谷坐在電腦前，神色苦惱地抓抓頭發，暗暗責備對方為什麽要一大早和自己說這麽重要的事情，令他上班期間都沒辦法集中精神工作。
午休的時候綠谷買好速食，因為知道轟也有在辦公司裏解決午餐的習慣，回來還特意繞路去了那人的辦公室門口，不過磨砂玻璃門将他隔在門外，裏面也沒有一個躺在沙發上休息的身影。結合轟前段時間經常放空辦公室的表現，綠谷對此司空見慣，只好乖乖回自己位置上解決兩人份的三角飯團。
下班前一小時，綠谷接了一通來自爆豪光己的電話，大概是問了一下自己公司的地址，方便爆豪勝己待會來接。綠谷又習慣性說不要費心，卻還是抵不過對方的熱情。
……有活力真好。綠谷感慨，不禁想起在鄉下照顧爺爺奶奶，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的雙親，覺得自己一旦有了短假，也該多回去看看。
到了下班前十分鐘，即使不知道爆豪有沒有準時出現在樓下，綠谷也提早開始收拾桌上的雜物，把晚上回家還要用的東西收進公文包，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出熟悉的名字，綠谷做足心裏準備後，才滑了接通鍵。
“媽的敢讓我在樓下等膽子倒挺大啊廢久——”
“還有五分鐘！”綠谷打斷那頭的咆哮，立刻掩住手機，再朝四周的同事們送去萬事安好的笑容，“不過下班後，轟君還找我去辦公室——”
“轟？”爆豪慢慢咬着聽到的四個音節，“……那天樓下的半邊混蛋？”
“是那天樓下的……不是！”綠谷反駁。
“關我屁事！六點鐘一到就給老子出來！”
無法溝通，綠谷幹脆把還在接通的手機塞進公文包的最裏面，假裝一副有緊急情況沒辦法接電話的模樣。先不說爆豪講電話的聲音大到旁邊人都能聽見，他就不該老老實實地和對方說下班後還得和轟見面，兩個alpha之間的劍拔弩張，他那天晚上在樓下就深有體會，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爆豪似乎對初次見面的轟有很大的敵意……
多少聽到了電話內容的內田給綠谷遞了一張紙巾，讓人擦擦額頭上的汗。
“前輩的男朋友嗎？脾氣真暴躁呢。”
綠谷立刻否認，但內田的疑惑，無疑惹來了辦公室不少好八卦人的關注。綠谷前輩的私生活一直是辦公室裏的交談熱點，因為當事人脾氣溫和能力又好，居然至今單身沒有固定伴侶，不是有特殊嗜好，就是有地下戀情……不管哪個理由，對他們而言都是枯燥工作時間裏的最強調味劑。
面對突如其來的圍攻，綠谷只好打出家庭牌，類似電話那頭是我遠方親戚，最近來玩不得不見面的說法……不過他不知道相信的人有幾個。因為下班時間到了，比起第二天早上還能繼續的內容，明顯是待會來臨的下班生活，對他們更具誘惑力。
綠谷拿起收拾好的公文包，換了個口罩戴上，走之前又口頭教訓了留下來加班的內田。他得快點去轟焦凍的辦公室，不管什麽話題都得速戰速決，如果讓小勝在樓下等太久，說不定真的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
但出乎他意料，對方辦公室的門依舊緊閉。
綠谷忍不住自言自語：“還沒回來嗎……”
綠谷看了眼時間，心想自己早上就和轟打了招呼得早走，如今是那邊遲到在先，也不能怪他不給面子放上司鴿子吧？
綠谷準備回去拿放在位置上的公文包，再打算給轟發個信息，也給在樓下等待的爆豪打電話，可他人還沒踏進去，平日到了下班總是鴉雀無聲的地方，此刻熱鬧得堪比他們每次忙裏偷閑玩猜拳游戲的時候。
而嘈雜中心，是被成濑小姐和餘下一兩個同事繞着，盤手抱胸，底下鞋底不斷打着地面，一臉不耐煩的潮服青年。
“我說，你真的是綠谷的表弟？”成濑小姐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忽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吵着嚷着要綠谷出久趕緊滾出來的爆豪，“給人印象也差太多了！”
爆豪挑起眉頭，“啊”了一聲。
“诶，不是男朋友嗎？”山中在一旁開着玩笑。
“放屁！鬼是那種垃圾omega的男朋友！”alpha像是一點就燃的炸彈，即使是初次見面的人，不符合那人想法的話也會被粗魯反駁，“趕緊讓那家夥出來，你們是在一起工作吧？”
仗着年長，成濑小姐打趣他：“連反應都一模一樣。”
綠谷聽完他們的話，硬着頭皮從文件櫃後出來，盡量扭頭不去看站在門口的爆豪的臉色，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他什麽也沒做錯，該反駁的他也反駁了，該打的掩飾他也打了，要做到那人心中的毫無關系是不可能的……
“哦，綠谷。”成濑小姐招呼道，“有人過來找你了！”
“啊，嗯。”綠谷手掌擋住會往爆豪那邊走的視線，快速拿起了自己位置上的公文包，在爆豪眼前，結結巴巴給人做介紹，“這是我青、青梅竹馬的小勝，爆豪……”
爆豪皺起眉頭，用手裏的安全帽打了一下綠谷的側腰。
綠谷又給成濑送了一個無奈的笑臉，連道別和明天見都來不及說完，那人手裏明晃晃的安全帽又差點落在他身上。其實也不太痛，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綠谷總歸是會有點兒不好意思的。
他繼續對成濑小姐說：“明天見。”
片刻到了大廳，出了寫字樓，跟在別人身後的綠谷才發現，爆豪光己口中的“車”，和廣義上、正常人理解的有點兒區別。
就停在樓前的廣場上，哪個人路過了都會多看幾眼，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裝束，只有爆豪一身上下是和那輛重機車相符的，因此，其他人都相當自然地把它劃進了爆豪勝己的所有物中。綠谷懷裏抱着爆豪進電梯前扔給他的安全帽，對方一腳跨上機車，老實人左看右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真厲害啊……”綠谷感慨，借爆豪的光，他也在被人注視着，“這是小勝自己買的嗎？”
“廢話，老太婆怎麽可能那麽好心。”爆豪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突然跳下來，拿走了機車裏的另一個安全帽，“趕緊戴帽子，要走了。”
綠谷低頭端詳手裏的重物，公文包放在座位上：“哦。”
“記得扣緊一點，腦袋那麽大一個。”
“很失禮啊，小勝。”摸了摸頭發，準備把帽子扣上去前，綠谷想起他還沒給轟信息，拿出手機趕緊補了一封。
摁下發送鍵，害怕手機路上掉出口袋還特意塞進了公文包裏，綠谷戴好那顆和機車一樣都是黑量黑亮的安全帽，忽然想起自己還沒近距離看過這種重型機車，主體車身是黑色，銀色烤邊，車身邊緣噴着設計誇張的紅色字母，還有一顆扭曲處理的骷髅頭……真像那人的品味，綠谷也不否認，學生時期的自己也喜歡看起來就很拉風、很有安全感的東西。
坐在前頭，戴着安全帽的alpha雙手摁在車把上，他前俯上半身，見綠谷遲遲不上來，又兇狠地催促。
“有點高。”主要是想模仿對方一腳跨上座位，但對于成長期過了，身高也停止增長的綠谷來說，動作有一些滑稽而他幹脆不做，“唔……以前多注意下腿部訓練就好了……”
“你一個人在後面嘀嘀咕咕些什麽？”
爆豪感覺到車後座的重量，擰幾下車把，點了火的機車意外沒發出太大的聲音：“瘦不拉幾……不要被吹跑了！”
綠谷身前是公文包，安全帽下的聲音悶悶的，後一步聽到爆豪的“提醒”，他慌慌張張地朝前摟住那人的腰，剛觸到爆豪便反射般朝後轉頭，綠谷不敢把臉往他後背靠，兩個安全帽比視線還先撞在一起。
“不要碰老子啊超惡心的！”
“但不抱着會像小勝說的那樣被吹跑啊！”
“……媽的！”自知理虧，轉回去又發狠擰了好幾下，“臉不準貼過來！”
綠谷繃着脖子，後悔當初答應爆豪光己，要爆豪勝己來接自己下班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綠谷還是放不下沒能履行的約定，雖說責任不在準時赴約的他，但手機在公文包裏，也沒辦法拿出來看看轟有沒有第一時間回複他的消息。綠谷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還有人不斷進出的寫字樓，夾在人群之中，他好像發現轟的紅白色頭發在其中晃過，可人來人往，熟悉的影子又很快消失了。
半小時後，綠谷順利到了爆豪家門口，站在三層高的獨棟式小洋房底下。下車後的第一時間，脫了安全帽的綠谷便拿出手機确認回信……和一下班就跑去那人辦公室，發現沒人再悻悻而歸的他一樣，發出去的消息旁有已讀的标記，可偏偏沒有收件人的回複。
爆豪随手把兩頂安全帽往雜物桌上一扔，走出車庫，發現綠谷低頭看着手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啧這麽晚……老太婆又要羅裏吧嗦好久。”
Alpha不爽地咋舌，綠谷聽到，回過神來給人道歉。爆豪撞過綠谷的肩膀，拉開稍微搭了下并沒有鎖上的欄杆門，等作為客人的綠谷進來後，又重重地把門給摔上。
綠谷眨了眨眼睛，觀察着爆豪明顯是在煩躁着什麽的一系列表演……而屋門打開，綠谷又很快看到了過來迎接的爆豪叔叔，中年男人性格溫和，笑着給許久未見的綠谷打招呼，等後者換了鞋進客廳，再熱情地讓綠谷先坐下休息，說自己妻子主廚的晚飯，還得再等一下子才能品嘗到。
爆豪聽後臉色大變，罵罵咧咧地跑進了廚房。綠谷知道其中原因，對一直在家掌勺的中年男人回了笑容。之後便是慣例的一些言語關照，最近過的如何，工作是否順利，雙親在外地情況怎樣……綠谷一一回答了，男人又主動談起廚房裏的爆豪勝己。兩個人青梅竹馬，他認為，綠谷一定會好奇的。
“我們都認為勝己要是真的開心，玩樂隊就玩樂隊吧。”爆豪叔叔十指摸索杯壁，“勝己從小就是個目标明确的孩子，他一旦下了決心，沒誰能扳的過來。”
綠谷點了點頭。
“還有，現在也是個不坦率的混小子。”被自家兒子趕出廚房，爆豪光己抱着手臂站在丈夫身邊，“是說，出久那麽老實，勝己上學的時候肯定狠狠欺負過人家。”
除了母親，綠谷還真沒對其他人說過初中的事：“什麽？”
“勝己到現在都像個沒長大的小二男生……我讀書的時候啊，最讨厭那種自以為是的混蛋。”
爆豪光己舉起一只手放在臉側，裝模作樣地開始思考：“就是那種，喜歡誰就要欺——”
話沒說完，剛好端着第一盤餐從廚房裏出來，爆豪似乎很不爽看到父母和綠谷處在一起談話，遠遠地也要打斷三人，用力把手裏的大瓷盤往餐桌上一扔：“到底是誰要搞麻煩的生日會，除了老太婆你們也過來幫忙好不好！”
中年男人安撫着說了幾個好，邊走邊捋起袖子準備幹活。爆豪光己說自己還得催兩邊鄰居趕緊過來，綠谷聽了站起來，說自己也想出力，卻被女人摁回了沙發上坐好。
“出久今天是客人，不用那麽拘束。”她溫柔地注視着面前這個從小到大都很乖巧懂事的年輕人，忽然地，伸手揉了揉綠谷的頭發，惋惜道，“真可惜啊……”
可惜什麽？
綠谷一臉茫然，他不懂女人言外之意，最後也只能禮貌地點頭應和。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