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給您添麻煩了。”離開醫院前，醫生辦公室裏，綠谷對負責自己的年輕醫生深深鞠躬道，“謝謝醫生。”
年輕醫生對他笑笑，再看了眼綠谷背後的男人，揮揮手給兩人道別：“下個月注意點，你可別再來了。”
綠谷被醫生的話弄紅了臉，馬上點頭說是，而後帶着他唯一的“随身物品”出了醫院。
因為是離綠谷住的地方最近的私立醫院，加上睡了好幾個小時的人說要走動走動……兩個人自然選擇了走路回家。
他是轟焦凍送進醫院的，身上自然也是早上在家穿的那套居家服，可綠谷醒來後看到的轟卻不是記憶中那人早上穿着的西裝。轟對綠谷解釋，把綠谷安頓下來後他回了趟家，那個他半月前租下的公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又出門，路上擔心綠谷醒來口渴餓肚子，還買了點食物和水再過來的。
可東西早就吃完，轟手上卻還有個多出來的紙袋，綠谷發現後，忍不住又問起來。
“是明天穿的衣服。”轟提起袋子，綠谷湊過去看了眼，确定內容是真的如那人所說，“想着今晚要在前輩那兒過夜……我就帶了。”
綠谷對他睜大眼睛，神色有點緊張。
“不可以嗎？”轟盯着他問。
“當、當然不是！”綠谷用力搖頭。
“因為醫生說，雖然你現在打了抑制劑而平靜下來，但只是暫時性起作用。”轟流暢地複述道，完全沒注意身旁綠谷的表情變化得好像演了一出完整電影，“今晚我必須監督前輩注射抑制劑……但如果可以，其實還是讓我抱你比較有效率——”
轟垂眼看這掩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掌，而後又順着那只手，發現盡管把頭扭到一邊，卻仍是被通紅的耳廓給出賣了內心的綠谷。
“……太狡猾了。”另一條手臂慢慢纏上臉頰，最終連那發紅的耳朵也擋了起來，“早晨發生過的事，轟君怎麽還能那麽坦然……”
“我這裏啊……可是一想起來，就要害羞得想死掉了。”綠谷其實也說不清早上的自己是從哪裏開始，被發情期的沖動攪混了思考，可和一覺醒來，便把喝醉時做過的事完全扔掉的轟相比，他可是把數小時前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居然，敢對作為上司的轟君用了那麽粗魯的說法，還、還厚臉皮地說了‘我愛你’……啊……真的好想埋進土裏……”
轟在綠谷的手掌下打了個呵欠，和睡到自然醒的綠谷不同，他為了照顧昏睡在病床上的對方，可是一直忙碌到了現在。
“抱歉，已經沒有給前輩後悔的機會了。”他忽然抓住綠谷伸長的右手，打斷了omega的碎碎念，“而且……我也沒有前輩想象中的那麽坦然。”
“騙人。”綠谷瞪着他。
“才沒有騙人。”轟很快反駁回去，接着猶豫說，……因為一想起，如果我能再快一點想通，前輩就不會露出那麽難受的樣子吧。”
他揉揉眉心，眼神在綠谷身上停留片刻，又膽怯般逃了回去，“我都做了那麽多對前輩而言很過分的事，所以現在和前輩走在一起……假如不以戀人身份自居，不去勉強你，不說出那些‘坦然’的話……我會沒有在現實中的感覺。”
這些話大概不應該在人來人往的路上談吧——然在當下，綠谷竟忘了讓轟停下來，分析對方說出的一字一句快耗盡他全部的注意力，而得到結果後，一股仿佛被誰捧在手心的溫暖，又令綠谷不禁臉紅起來。
……直到相連的手腕處傳來細微的顫動，綠谷垂眼看向那兒，接着，用人耳幾乎無法捕捉到的分貝，輕輕地“啊”了一聲。
“雖然會感到安心，但這樣做的自己的确很自私。”轟不敢直視他，低着頭，逐漸暗淡的目光被睫毛投下的陰影所覆蓋，“所以後悔也可以，想要收回也沒問題……前輩想怎麽做，是前輩的自由。”
綠谷忽然恍然大悟轟強硬地拉住他、說出的每句話都在瑟瑟發抖的原因。
“轟君在害怕嗎？”
低頭的男人怔了怔，綠谷的問題像是抓了他怕疼的地方一下，但這反應還算不上最準确的回答。
轟模糊地回答：“……我傷害過前輩，現在卻希望用你來填滿心裏的不安。真正的戀愛才不是這樣吧。”
“那轟君……是想聽我的回答嗎？”綠谷直面問轟，即使兩人還在歸家的路上，步調卻比出院那段要慢了許多。
轟老老實實地點頭。
綠谷輕輕把粘在手腕上的指頭剝下來，雖然扣得很緊，意外地，想要分離便能很輕松地辦到。轟好像又被他的動作吓到，訝異地看着兩人接觸的地方，綠谷正溫柔地把那只右手放進自己手心，碰上了對方的目光，綠眼睛男人接着露出半帶害羞的笑容。
“我一直都想這樣做。”他往轟的方向挪了挪，于是互相緊握的兩只手掌順利藏進了身體間的細小縫隙中，“然後也決定過，不管轟君的回答是什麽……我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才行。”
綠谷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向後頸。
“我沒有信息素。現在沒有……以後、未來也不會再有了吧。”
轟看他很快把手放了下來，一時間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面前這個天生就和別人不同的omega。
“可是沒有信息素的引導，我還是深深愛上了轟君。”
“……我想，這肯定不是我的一時興起，也不是什麽千萬分之一的偶然。”
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為他分擔過去，為他慶祝每一個值得激動的日子。
“如果，轟君也和我有着一樣的想法。”緋紅攀上臉頰，帶着熱度蔓延至耳根，綠谷卻不願掩藏，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直到對方眼底出現了自己的臉龐，“如果，我們沒有信息素的羁絆，卻仍舊彼此相愛的話——”
因為，不是別人。
是你在那滿是巧合的夜晚捉到了我。
“難道轟君不認為，這也是一種不可阻擋的命運嗎？”
轟想回答綠谷的問題，可聲音卻和背後傳來的自行車車鈴聲混在了一起，騎車的大叔故意擦着綠谷的肩膀踩踏板，越過兩人以後，還用看戲的眼光望了眼大街上手牽手、總之膩乎得很的兩個年輕人，接着趕在轟生氣前走遠了。
綠谷這下才意識到，路上實在不是個告白的好地點，而戀愛電影裏演的兩個主角在人海中深情熱吻根本是不現實的夢境。但他害羞不害羞的話都說完了，也想聽到轟的回答，綠谷咬着嘴唇，下定決心後忽然悶頭拉着轟加快腳步，一心想帶着人快點回去。
轟被綠谷拉着手而跌跌撞撞朝前走，口頭上的掙紮無果後選擇了什麽話都不說，他注視着綠谷的背影，腦海裏不斷重複着對方剛才的發言。
很有意思的思路……有趣過頭了。
這是僅屬于他們兩人的命中注定嗎——他在春天選擇了綠谷出久所在的分社入職，遇見了綠谷，又撞破了那人費盡心思想要藏起來的秘密……
轟真的沒有想過，兩人無關信息素聯系，此刻竟還能如此深愛的可能性，其實比找到命中唯一的番還要小。
但更重要的是，綠谷出久愛着他……深深地。這足夠了。
不知不覺嘴角稍稍揚起，轟的腳步變得愈發穩當……再走幾步，alpha竟眯起眼睛，爽朗地笑了起來。
用輕快口吻道：“綠谷。”
綠谷停下來，扭頭用疑惑的表情望着轟。
“我愛你。”
“……啊？”綠谷睜大眼睛。
而等不及對方給出回答，轟伸手将他拉過來，兩只不同色的眼睛裏飽含着愛意，似乎在觸碰終有形狀的空氣般，輕輕地吻上了綠谷的嘴唇。
++
“我一直在想……小久要是能更清楚自己的優點就好了。”
麗日趴在咖啡廳的吧臺桌上，下巴墊在冰涼桌面上，手裏的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
“麗日君，兼職途中偷懶可不好哦。”在咖啡廳蹭冷氣順便工作，飯田天哉提醒她。
“飯田君不也在偷懶嘛！”
“我可是在用工作充實閑暇時間。”飯田側過頭看麗日，“但，綠谷君怎麽了？”
“上次和他出去吃飯啊，他說他已經和之前的上司男朋友和平分手了。”
“失戀嗎？真是令人遺憾的消息。”男人捏着下巴思考，“我們作為朋友，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
“可這不是重點啊，主要是按我的推測，小久和他的上司分明還在互相喜歡嘛。”麗日氣鼓鼓地說，忽然用力擦了好幾下吧臺，“肯定是小久的錯啦！畢竟他高中時候就是那個樣子。”
“其實有很多人都找我問小久的資料哦，雖然大多數人都把他當做beta了……”
“可我把別人可能有好感的事情和當事人一說，小久啊……與其說是沒有興趣，不如說顯得非常非常非常不自信……”
“好像認為，有人喜歡他是概率為零的事情。”她朝飯田做出了圓圈的手勢，而後洩氣下來，重新把臉壓回了吧臺上，“可是小久真的很有魅力哦，又溫柔細心，還很勤奮……還有，眼睛也很大！”
作為beta的飯田正附和着麗日的描述，不斷點頭。
“找不到突破口嗎，麗日君？”
麗日突然換了副表情，從吧臺底下摸出手機，調整好了再笑嘻嘻地放在兩人之間。
“……當然有了，不然我怎麽會突然提到小久的事。”
飯田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談話會如此反轉。
屏幕上，麗日指着好友發來的、寫着“我不會認輸”的記錄，輕松道：“因為小久很優秀，所以只要主動出擊的話，一定會沒問題哦。”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