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謝彥還在驚訝他胸口什麽時候長出來紅痣時,就見他娘身子一軟朝後倒去,忙驚慌地将人抱住,“娘!娘您怎麽了?”
巫翎被扶着坐下,灌了一杯熱茶,才找回一點力氣。她擡眼看着蹲在身旁擔憂看着自己的小兒子,怒從中來,伸手在謝彥身上狠狠拍了幾下。
謝彥痛得龇牙咧嘴,沒叫喚、沒求饒,任他娘拍個夠,等巫翎停手了,謝彥才揉着肩膀讨好笑道:“娘,您手勁兒又見長啊。”
巫翎罵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你跟我去清晖院,娘有事問你。”
到了清晖院,巫翎遣開身邊所有仆從,屋裏就剩她和謝彥時,才道:“你知道你今天拿出去的是什麽嗎?”
“不就是兩只小蟲子嗎?”謝彥說道,但他腦子再遲鈍,這會兒也反應過來,那兩只小蟲子不簡單。
巫翎又想打他了,“那是兩只蠱蟲,乃子母蠱,名為生死蠱。”
謝彥不懂,“生死蠱,那是什麽東西?”
巫翎喝了一口茶順氣,“是種替命蠱,攜帶子蠱者可替攜帶母蠱者替命一次。”
謝彥似懂非懂,“娘您的意思是,母蠱遇到致命危險,它本該死,但它又不會死,因為有子蠱幫它替命?”
巫翎點頭,“你身上種下的,是子蠱。”
“我?”謝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然後想到剛才他娘扒他胸口看時的那顆紅痣,自己扯開衣領,大叫道:“不會是這個吧?我身上怎麽會種上這個?”
巫翎頭疼扶額,“就是這個,你回來前,被蟲子蟄了一下吧。”
謝彥想到頸側的那突如其來的劇痛,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無措道:“我就是以為是兩只稀奇的小蟲子,誰知道它們是蠱蟲,會咬人,怪不得那麽痛!娘,我不會死吧!”
“現在知道怕了?”巫翎也心疼兒子,謝彥是她拼着命生下,又曾拼着命救回來的……唉,都怪她,她早該處置了這對蠱蟲的,要不是想着以防萬一想要給家人留條後路,也不至于在今日害了自己的兒子。
巫翎自責不已,卻也明白如今自責無用,還是要想辦法在解掉這蠱蟲之前,不能讓彥兒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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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翎問:“那只母蠱呢,當時可看到飛哪去了?”
“我就看到它飛到誠王身上去了,等我找過去時,母蠱已經不見了。”謝彥傷心道,他現在腦子都還是懵的,怎麽就是替命的蠱蟲呢?但是他娘又不可能騙他,他一直拿手指去擦心口的紅痣,他皮膚白,又嫩,那一塊的皮都要被他擦破了。
巫翎拿開他的手,給他把衣裳整理好,對謝彥道:“生死蠱種蠱時間不能超過一炷香時間,所以母蠱很可能是種在誠王身上的。誠王脾氣怪異,不好接近,但是彥兒,我們依然要想辦法接近誠王,看看他的心口上,有沒有和你一樣的紅痣。”
“誠王?”謝彥泫然欲泣,“娘,誠王整天笑眯眯的,可誰都知道他脾性殘暴,殺人不眨眼,兒子接近他,會不會還沒靠近,就被他給一刀劈了啊!”
巫翎憐愛地摸摸謝彥的頭,說出的話卻不容拒絕,“家裏只有你合适,只要沒被劈死你就得去。”
從血緣關系來說,謝彥是今上的表侄,可以喊今上一聲表叔,他與蕭承洲也是表兄弟的關系,但兩人真的不熟。謝彥長這麽大,也只在各種宴席上遠遠見過蕭承洲幾次。而在昨天之前,他最近距離接觸蕭承洲的一次,是目睹對方笑眯眯地用刀削了一名太監的手臂,當時站得近,那血還濺了他半邊臉。那次給謝彥落下了挺大的心理陰影,之後他看到蕭承洲都是繞道走的。
現在迫于無奈,他必須主動接近這尊煞神,謝彥只覺得“天要亡我”啊!
謝彥想要接近蕭承洲,首先得知道他在哪。要在平常,謝彥肯定是不知道蕭承洲會出現在哪的,不過最近嘛,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因為馬上就是太後的生辰了,蕭承洲每年都雷打不動地去雲虛寺為太後祈福,一待就是半個月,很多人都知道。巫翎派出去的人說,蕭承洲剛從外地辦差回來,進宮回複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住進了雲虛寺。
事不宜遲,巫翎叫人給謝彥收拾好衣物,臨出門前交代謝彥:“生死蠱這事,誰都不能說,尤其是誠王。”
謝彥垂頭喪氣地點頭,他明白,他們謝家雖名頭不顯,家裏人也都沒個正經官職,但也并非籍籍無名之輩,若被有心人知道他身帶生死蠱之事,難免被要挾利用。
“誠王雖喜怒無常,但看在你祖母的份上,也不敢真把你劈了的。”巫翎說着,把謝彥塞進了馬車。
看着謝彥的馬車走遠後,巫翎臉上勉強提起來的笑意隐去,她進了大廳,一名容貌不起眼的黑衣男子等候在那。
“昆布。”巫翎叫他,“你代我回一趟南嶺,将這封信交給族中長老。”
昆布什麽都沒問,接過信封,朝巫翎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雲虛寺就在京都城外,不遠,謝彥乘着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山門前有小沙彌接待,謝彥說自己來給家中長輩祈福,要多住幾天。因為要接近蕭承洲,所以他特意将自家的身份亮出來,提的是自家祖母的名頭,擺足了纨绔的架子。
小沙彌給他們主仆幾個安排了一座獨立小院。
過去的時候,謝彥指着最裏面,門前有護衛把守的小院,問小沙彌:“那裏住的是誰?”
小沙彌并不答,只合掌微笑,将他們帶到小院後,行了一禮就離開了。
謝彥悻悻嘀咕:“有什麽不能說的啊……”他現在是滿身怨氣無處發洩,但因為都是自己作出來的,只得哭嚎,“我怎麽那麽倒黴啊!”
突然之間,他的命,就不是他的命啦!
謝彥不是仗勢欺人的那種人,剛才特意亮身份,也只是因為這個身份的階層與誠王比較接近,安排的住所應該不會離太遠。幾個仆從收拾住的地方,門邊蹲了個小童看那小院裏住的是不是蕭承洲,南星照顧着謝彥左右。
小童在院門蹲到第二天清晨,那座小院終于傳來了動靜,小童立即去禀告了謝彥。
這寺廟裏沒有娛樂活動,昨夜謝彥睡得早,今日醒的也早,他攤在床上無所事事,閑得快長草了,一聽小童來報,鞋子都沒穿就跑出去,做賊一樣将院門開了個小小的縫兒,趴在上面拼命往外看。
蕭承洲領着兩個侍衛從那個院子裏走出來,一襲白衣,風光霁月的正人君子模樣,含着笑意的眸子往那院門上輕飄飄地瞥去一眼,就見那門後之人像受驚的小兔一樣,咻地一下縮了回去。
走遠了,空青道:“那裏面住的是謝家少爺。”
常山道:“怎的又是他?”
兩人往蕭承洲後背看了一眼,同時皺眉。
蕭承洲溫聲道:“不急,看他想幹什麽。”
門後面,謝彥拍着胸口,蕭承洲笑起來真的太可怕了!當年他就是這幅樣子,眼尾都沒動一下就将那太監的胳膊削下來,最後還慢條斯理地将刀上的血在那慘嚎不斷的太監身上擦了擦。
害怕過後,謝彥又急得團團轉,先別說他能不能克制自己對蕭承洲的害怕吧,現在确認那院子裏的人就是蕭承洲,但他和蕭承洲不熟,應該怎麽接近他呢?請他吃飯、喝酒?
謝彥偷偷摸摸觀察了蕭承洲幾日,漸漸摸清了對方的作息:每天早飯過後,蕭承洲會去前面跟随法師聽禪,下午待在院子裏,據說是抄經書,一抄就是一下午,晚上也不會出來。所以謝彥只有每天上午的時候,才有機會見到蕭承洲。
“這謝少爺總跟着我們幹什麽?”空青瞥了一眼大搖大擺走在他們身後的謝彥,不太高興地說。
前幾天這位謝少爺鬼鬼祟祟地盯梢他們,自以為他們不知道,現在更明目張膽地開始尾随了。
蕭承洲回頭,謝彥做賊心虛,幾乎是立即就轉開腦袋,然後又轉回來,裝模作樣地說:“這麽巧啊王爺,今日您也去聽禪?”
蕭承洲含笑點頭,“既然謝少爺也去,就一起過去吧。”
謝彥嘴角一僵,見蕭承洲站在原地等他,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蕭承洲看上去真的是非常溫柔親和的人,只有見過他真面目的人才知道這人手段有多冷血。謝彥比蕭承洲矮些,站在他身邊好像旁邊蹲了座大山一樣,壓迫感十足。
蕭承洲仿佛一點沒察覺到謝彥的不自在,十分和善的與他說話:“大長公主近來可好?你是為她老人家祈福而來?”
謝彥來這裏扯的就是這個名頭,自然說是,然後他想着既然要和蕭承洲熟悉起來,首先就要拉關系,別管他人善人惡,總喜歡聽好話就是了。于是謝彥呵呵笑道:“王爺是為太後祈福吧,王爺的至孝至誠之心,真是十年如一日,叫人好生敬仰啊。”
空青和常山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謝彥不自知,他因為心裏很怵蕭承洲,那笑看起來幹巴巴的,說的話聽起來也像諷刺一樣,顯得一點都不會說話。
你那是拉關系嗎?你那是故意找事結仇吧。
蕭承洲垂眸輕笑,“謝少爺,你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