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處于衆人焦點的段玉韻,面對皇後突然的詢問, 慌忙搖頭:“沒、我沒……”

可話還沒說話, 她就感覺喉頭一陣反胃,那感覺壓都壓不住, 不由捂着嘴巴再次幹嘔起來, 一聲接一聲, 整個安靜的正殿都是她發出的聲音。

謝彥閣下筷子, 吃不下東西了。

段玉韻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卻怎麽也控制不住, 段家人臉色也變了。

“吐成這個樣, 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皇後轉頭征詢太後。

太後面色不好, 不過想着對方到底是即将過門的孫媳, 勉強關心了兩句,“宣太醫進來看看吧。”

段夫人忙道:“她沒事,沒生病!”她扶着段玉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讓她出去透透氣就好。”

她扶着段玉韻匆匆行禮後就要往外面走,

“這孩子。”皇後狀似慈愛道, 命令正殿兩邊候着的宮女,“你們快去扶着段姑娘,身體既然不舒服, 不能強撐。”

離段玉韻最近的兩個宮女聽令,過去将段夫人擠開, 将段玉韻扶着,口中道:“段姑娘, 您再等等,太醫馬上就來了。”

“不,放開我!”段玉韻掙紮着,但因一直反胃,她的掙紮倒像是因嘔吐而帶來的抽搐。

段家人額頭冒汗之際,許多人都察覺到事情地不對勁了,這段姑娘怎麽回事,好好地怎麽忽然嘔吐?為何一聽太醫就驚恐色變?還有皇後,她為何一定要段玉韻看太醫?

謝彥往蕭承洲那邊看,就見蕭承洲臉上挂着憂慮神色,好像十分擔心段玉韻。再看豫王,臉色有點異樣,卻還在故作鎮定,端王和惠王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尤以惠王,看向豫王的眼神十足十的幸災樂禍。

謝缈給弟弟夾菜,“胡看什麽,吃菜。”

“哦。”謝彥慢吞吞地往嘴裏塞東西,他直覺段玉韻身上的情況,與蕭承洲有關。難怪說叫他不用擔心呢,原來是在這裏等着。

太醫來得很快,段玉韻再不情願,也被兩個宮女摁在原地動彈不得,強制地将她手腕拉出來,讓太醫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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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韻眼中閃過絕望。

皇後問:“段姑娘的身體,如何?”

太醫松開段玉韻的手,走到帝後位置前方,将診斷結果告訴了皇後身邊的大宮女。

大宮女如實地将聽到的轉述給皇後,衆人便看到皇後挑了下眉毛,而坐在皇後身邊的昭元帝同時也聽到了,面色也是一變,看向了下面神色莫名的蕭承洲。

還不知道問診結果的太後蹙眉,“她到底怎麽了,很嚴重?”

皇後将結果轉述給了太後,太後不贊成地看了看蕭承洲,低聲道:“胡鬧。”

皇後面帶揶揄,命那兩個宮女,“将段姑娘扶下去,好生照料着。”

段玉韻看清帝後等人的神色後,心裏咯噔一下,知道他們誤會了。這誤會能免她一時的難堪,但思及誠王陰沉的性子,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死亡,她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段玉韻閉了閉眼,眼中的絕望變成了孤注一擲,在被宮女扶着走下去前,她忽然大聲道:“我懷孕了,是豫王強迫我的!”

段玉韻用盡了所有力氣喊出的這句話,殿內所有人都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聽進了耳朵裏,所有人都神色大變。

“你胡說什麽!”豫王指着段玉韻,眼神淬了毒一般,顯然在這一刻,他恨極了段玉韻。

段玉韻好似終于明白她對豫王的滿腔情深,得來的只是豫王徹頭徹尾的辜負與利用,不由自嘲一笑,她聲嘶力竭道:“你瞧不起母妃是宮女出身的誠王,你不忿他受到皇上重用,你便威逼強迫于我,以此來達到羞辱誠王的目的!”

在被宮女拖出殿門之前,段玉韻将所有的髒水都潑向了豫王。

豫王愣在原地,一臉被雷劈的神情。他張嘴辯解:“不是她說的這樣,是她喜歡我,背着蕭承洲故意勾引我……”

“住口!”昭元帝龍顏大怒,将手中的杯盞砸向豫王,正中豫王頭頂。

玉杯落地成了碎片,殷紅的血跡從豫王頭頂滾落。豫王對上昭元帝憤怒得發紅的雙眼,心內瑟縮一下,再多的狡辯都不敢說出口了。

太後支着額頭,連聲說頭痛,皇後帶着宮女關懷左右。

一場本該喜慶的壽宴,最後變成了一場荒唐鬧劇。宴席不歡而散,段家人失魂落魄地跪在殿外,其他人搖頭唏噓地出了宮門,他們雖然都喜歡看熱鬧,可這事涉皇家私密的熱鬧,誰有膽子看的,今夜他們寧願自己沒長耳朵。

蕭承洲被昭元帝留下說話,謝彥跟着家人出了宮門,神色還有點恍惚,他雖然不明白這事怎麽是皇後帶人捅出來的,但背地裏肯定是蕭承洲用了什麽手段。而且,段玉韻不要命了嗎?這樣的醜事,怎麽就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嚷出來。

這個疑問,謝缈給他做了解答,“就算她當時順水推舟,讓皇上他們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誠王的,但誠王能認嗎?”

蕭承洲肯定不能認啊,謝彥想,媳婦兒都還沒娶,就先當了爹,那不是徹底成了綠王八嗎?

“所以她才會喊出來。”謝缈說,“若不喊出來,等皇上從誠王那裏得到答案,那段玉韻最後的下場,只能被‘病逝’。”

當時太醫診斷出結果,知道段玉韻作為未過門的誠王妃,卻身懷有孕一事并不尋常,為了保住皇家顏面,所以才會走上前低聲将結果說出來。若段玉韻沒吼出來,那知道她有孕的,只有太醫、帝後以及太後。待她一死,她懷孕的醜事就再沒有第五個人知道了。

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段玉韻才會孤注一擲。

“那現在她就不用‘病逝’了嗎?”謝彥問。

謝缈搖頭,“不會了,因為太多人知道了,而且,事涉豫王。”

段玉韻說是豫王威逼強迫她的,豫王對此的說法是段玉韻勾引的他。事實究竟如何,她不清楚。但至少豫王的話,多少佐證了段玉韻的話,豫王确實瞧不起蕭承洲,不敬重這個從宮女肚子裏爬出來的皇兄,所以才會沒拒絕段玉韻的勾引,與其茍合,珠胎暗結。

當時看豫王的表情,謝缈總覺得事實真相并不是誰勾引誰那麽簡單。

謝彥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床頭蕭承洲的畫像,腳丫子在蕭承洲笑着的臉上踢了踢,“你真夠狠的,現在這麽多人都知道了,別人都要笑你。”

唉,謝彥翻了個身。這事将會一輩子烙印在蕭承洲身上,不論過去多少年,只要別人想,見到蕭承洲就會在私下裏提及他頭上曾經那頂綠帽。

謝彥同情了蕭承洲半宿,第二天早早起了,經過甜味記時進去拿了兩盒梅子糕哄蕭承洲開心。他發現了,蕭承洲其實很喜歡吃這些甜食,別的糕點他三口吃完,梅子糕他兩口就能吃完,速度可快了。

謝彥現在多半都跑來和蕭承洲一起用早餐,蕭承洲好像也習慣等他了。謝彥到時,蕭承洲已經晨練結束洗漱好,站在廳外逗弄檐下鳥籠裏的雀鳥,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謝彥見他這樣,頓時放心了,将糕點交給愁眉苦臉的陳管家,坐下來喝一口溫茶水,說:“洲哥,昨晚事情,怎麽樣了?”

蕭承洲淨了手,掀了衣袍坐下,“完美解決。”

昨夜在禦書房,豫王頂着一腦門的血,被昭元帝痛斥一番。豫王也是有苦說不出,他和段玉韻,是他蓄意勾搭的緣故,但勾搭的目的,是想段家暗中站隊,既明面上他們是蕭承洲的姻親,但暗地裏是自己的人,若從蕭承洲那裏得到什麽有利消息,就要報給他,若有蕭承洲的把柄,也要及時遞給他。

這一點也是昨晚豫王只敢狡辯說是段玉韻勾搭他的原因,他要真敢把這些如實告訴昭元帝,那昭元帝就不止扔杯子砸他腦袋那麽簡單了。段玉韻敢往他身上破髒水的原因也在這,這是個啞巴虧,豫王只能悶頭吃下,沒別的辦法。

豫王是只負責勾搭不想負責的,他的本意是勾着段玉韻與他做一對野鴛鴦,無奈段玉韻動了真情,她見豫王好像不打算負責了,她也狠,背着豫王倒掉了避子藥,想用胎兒來逼迫豫王,達成她的目的。只不知何時洩露了消息,讓皇後知道了。

是的,在豫王和段玉韻的心裏,這件事的背後策劃者是皇後和惠王。首先開口詢問段玉韻身體的是皇後,叫宮女鉗制住她的是皇後,叫來太醫的也是皇後。

謝彥喝了一口粥,“皇後就不怕皇上懷疑她別有用心嗎?”

蕭承洲一笑,“懷疑又如何,叫破醜事的,是段玉韻自己。”

是呀,若段玉韻不主動叫破,皇後會和昭元帝他們一樣,以為那孩子是蕭承洲的。說到底,皇後也是走一步看三步,應該早就猜到了段玉韻接下來會怎麽做了。

謝彥說:“你們都是妖怪變的嗎?”怎麽都那麽聰明,跟妖怪成精了似的。

蕭承洲給他夾菜,“妖怪再聰明,也有頭疼的時候。”

就好比豫王與段玉韻這個事,看着簡單,但中間要布置起來,也不輕松。怎樣知道段玉韻懷孕的消息,怎樣把消息不着痕跡地遞到皇後手上……每個步驟,半點痕跡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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