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一個臍橙,這個進度還滿意嗎? (20)

珍珠,那珍珠看起來很柔軟,內裏隐隐有光點在流動。

“這是海鲛族的聖珠,如果有天這海洋中能再有一片屬于我們的家園,就請讓梅羅王子吞下它,他能孕育出新的後代,生生不息——”

龍淵被她說得頭大,什麽鬼的八點檔!你們要集體自殺托孤讓我幫忙養孩子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告訴我你們家王子,對,王子而不是公主,這個小夥子居然會生娃!

龍淵和血咽下崩碎的三觀,極其複雜地看了孔宣一眼。

“沒有黑甲衣也不是出不去,”孔宣善解人意道,“我身上有你的避水符,只要選個隧洞裏合适的位置截斷水流,你在外面将洞裏的水吸走一些,水壓就沒那麽大了。”

“那你怎麽出來?這邊不會炸嗎?”龍淵幫孔宣攏過一縷鬓邊的長發,手沿着衣袖滑下拉住他的手,嗓音放得比海鲛語還要低柔,“萬一我吸水的力氣大些,把你一起吸到我肚子裏……”

孔宣唇角翹起,不輕不重地回捏了一下龍淵的掌心,“那也甚好。”

☆、060

金鵬展開氣泡,老鳌和梅羅挑着老幼病殘往裏塞,包括四名未成年的小鲛人和一個孕婦、塔依公主、病弱的女人以及非主流海巫師。

海巫師其實要比一般人扛造,之所以得到重點保護是因為她掌握了太多海鲛族的信息,還有諸如讓鲛人長腿之類的黑魔法。

金鵬和老鳌一人拖一只氣泡,梅羅和餘下的二十來人就只能夾在中間跟着徒步穿越死亡深海。

盡管經歷了千餘年的強制進化,鲛人依然無法承受超過一千米深度的水壓,囚禁他們的倒懸壺空間雖然卡在這個極限深度,或許因為某種科學可以解釋的原因導致壺底部的壓力比外部低一些,勉強夠他們生存。

但走出隧洞的必經之路上有幾百米水壓過大,沒有任何保護的鲛人将會因此內髒破裂而死,這也是這處牢籠的另一重門禁。

梅羅因為日常照料者的身份得到了黑甲衣,才可以自由出入。

“妖怪”顯然懂些心術,用一道不甚結實的鐵栅區分了其他鲛人和梅羅的地位,一邊用族人的性命将他們死死捆在一起,一邊又用這種地位差異将隔閡埋在他們心裏。

孔宣擇了一處洞道狹窄處,待所有人通過後,他盤膝而坐,翻手結印,雪白袍擺在水中鋪展開來,怒放如蓮,避水訣的流光蜿蜒着在他衣袍上劃過,遠遠看去如同孔雀開屏,美輪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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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的目光深深罩過來,勝過萬頃柔波,“等我搞定來接你,沒有我你肯定會迷路。”

他這話可不是毫無依據,孔宣不喜歡沾水一來是讨厭濡濕的感覺,二來他是水盲,一進入水中就找不到北。

以前在霧靈山的時候,龍淵非拉他到東海玩兒,就曾經将孔雀明王弄丢一次,吓得他尾巴都禿了。

好像時隔多年孔宣的路盲症更嚴重了,連在海寧One的大堂都能走丢,講真他一點都不放心。

龍淵在出口處施法将隧洞中的海水吸出,因為另一端有孔宣堵截水流,導致隧洞這個大吸管裏的壓力減少,鲛人們趁機迅速向外轉移。

咔嚓,洞口的一塊岩壁裂了道口子,龍淵繃緊的神經一顫,“快點!快!”

梅羅拔蘿蔔似的将族人一個挨一個從洞口向外拉,扯頭發拽尾巴,堪比群架現場。

撐大的氣泡擠不出來,老鳌在後面用力推,被粗粝的岩壁刮爆了一只,女人和孩子叽哇亂叫滾成一片。

轟隆一聲悶響,遠處海域泡沫翻湧,炸裂聲接二連三響起。

糟糕!這是毀滅結界自爆了,孔宣還在裏面。盡管他不是凡夫俗體,但天刑的傷還在身,恐怕扛不住。

龍淵在水中射出一道虛影,頂着劈頭蓋臉的礁岩碎石逆流而上,瞬間橫跨數百米的距離。

孔宣被爆炸的勁力推出去,勉強護住自己不被炸傷,卻實難兼顧控制方向,坦白說他也搞不清該往哪個方向控制。

龍淵準确捕捉到那團飛出來的白影,張開雙臂呼地将人裹進懷裏,旋身跟孔宣換了個位置,擋住身後暴雨般迸濺的岩屑。

孔宣為截流展開的衣袍尚未來得及收回,被水一沖,蓋頭似的将二人兜頭蒙住。

“你弄濕我了。”孔宣掙動了一下,帶着體溫的水汽沾了滿臉。

龍淵在他耳邊笑出一道氣聲,“哦?哪裏濕了?給我看看——”

怎麽忽然跳轉到有色小話本的既視感,孔宣感覺自己從脖頸開始發燙,快要變成火烈鳥了。

白袍包裹出一團局促而狎昵的空間,黑暗的海底深處沒有光,他們卻在彼此的眼眸中找到兩簇悅動的火。

孔宣胸口起伏,艱澀地吐納着鹹澀的海水,雙唇緋紅,眼尾似要滴出珍珠來。

龍淵攏在他腰間的手剛要繼續動作,忽地頓住,狠力一拖帶着孔宣側滑出丈許,一波被利刃破開的水流吹散袍擺。

“保護鲛人。”孔宣率先掠出去。

龍淵拉着他的手腕一轉,“是這邊!”狗日的妖怪壞他好事,等死吧!

“你倆讓岩石活埋了嗎?”金鵬在靈犀陣裏大喊,“還不快點過來幫忙!怎麽這麽多水鬼!”

水鬼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水鬼,是水中溺死的亡魂,江河湖泊都通大海,所以不管哪裏淹死的,理論上都能百川東到海。

水鬼和鲛人就是美醜的兩個極端,水鬼通體皮膚蒼白浮腫,五官腐脹變形,四肢扭曲,見到活物就本能地往深水處拖拽,直到對方和他們一樣被溺斃。

眼下這片水域就像一口擁擠的餃子鍋,水鬼們裏外三層地将鲛人團團圍住,未知的深處還有源源不斷的餃子冒出來,那場面既驚悚又惡心。

金鵬和老鳌各守一邊,正左支右绌地驅趕水鬼不讓他們接近鲛人,膽小的鲛女和孩子已經哭成一片,梅羅大喊着讓他們閉上眼睛不要看,巫師沒什麽卵用的吟唱幾乎被哭喊聲湮沒。

世間淹死的人不計其數,但水域更加寬闊博大,一時間能湊齊這麽多水鬼攻擊他們絕不是偶然,有人召喚甚至豢養了這批殺手。

孔宣揮出銀河直接絞斷了幾十個水鬼的脖頸,龍淵摘瓜似的徒手斷頭,并在海中臨時攪出一團旋渦,打算将水鬼批量卷走。

可惜這招只是緩兵之計,那些水鬼不一會兒便反撲回來,蝗蟲一般滅殺不絕。

這跟血璃珠那十萬陰兵有點像,完全是數量占據絕對優勢的車輪戰,意圖将他們活活拖死。

不同的是,十萬陰兵還有個可以推倒的兵站一勞永逸,這些個水鬼都是哪個娘生的他們完全沒概念,急需盡快揪出Boss!

孔宣隔空跟龍淵碰了個眼神,龍淵微微點頭,他始終沒有召喚七星劍,雖然那玩意砍蘿蔔要比徒手拔省力許多,但他召喚神武需要引來北鬥七星陣的光芒,深海中不具備這個條件。

二人将戰線收縮至內圈,再往裏便是最後一道防線,金鵬用貫日圈出的一片安全區域。

老鳌也已經力有不逮,将龜殼化成一面盾,硬抗水鬼的沖擊。

從上帝視角看來,這幾人數日奔波、屢遭不測,已經是強弩之末,帶着一群累贅只有招架之力。

很快,異樣的水波襲來,Boss們現身,關底終于觸發了!

一水五六個死神打扮的黑衣人從蒼白的水鬼群裏浮出來,長袍從頭裹到腳,面部被黑霧遮擋,分別從四面八方向他們破水襲來。

從鲛人們見鬼的反應來看,這些無疑就是他們口中的妖怪了。

孔宣捏指燃起明王真火,向高處一揚,火光在半空一分為七,啪啪啪啪在岩壁上排列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同時,龍淵擡手引來七道火光,瞬間召出七星劍橫掃斜掠,幽藍的劍光劈開巨浪,裹着無數水鬼的殘肢斷臂四散蕩開。

“老子只是示個弱而已,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龍淵橫劍在前,側頭對金鵬說,“趕緊帶人先走小舅子——”

金鵬忍住照他屁股狠踹一腳的沖動,攥緊彎成彈簧的貫日,“所有人抓穩扶好,咱們出發了!”

老鳌跟着斷後,用龜殼砸翻幾個漏網的水鬼。

梅羅抓着貫日的螺旋護欄朝龍淵大聲呼叫,可惜除了‘太子殿下’之外,別的全都聽不懂。

貫日載着鲛人們越升越高,梅羅急得嗚哩哇啦上蹿下跳,幾次想從縫隙中鑽出來都被金鵬強行塞了回去。

梅羅無奈,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項鏈直接朝龍淵丢過去,那項鏈用珍珠串成,墜着一只精巧的海螺,看起來挺貴重的。

這算什麽,送禮物有這樣上杆子扔過來的麽?何況他脖子上還挂着孔宣親手戴上去的幻海遺珠,再挂一條算怎麽回事?

龍淵燙手山芋似的接了,戴也不是丢也不是,幹脆往腰帶上一塞,想着回頭遇見了還給對方。

孔宣一鞭子甩出去,絞住一個妖怪,不想那黑影卻在水中一碰即碎,根本沒有實體。

“小心,他們會分/身術。”

“我說怎麽數不清有幾個妖怪,看來不是我不識數。”龍淵揮劍向其中一個追去,卻在半途陡然調轉方向,劍尖刺向另一個黑影。

刺啦,那黑影的衣襟給他豁了道口子,人卻極靈活地躲開了,重新裂出新的分/身。

“不會其實只有一個吧?”龍淵将孔宣護在身後,“找不同?還是真假猜猜猜?”

這時,隐隐一縷歌聲傳來,那曲調悠揚婉轉,透着點期期艾艾的悱靡,似有若無,忽近忽遠,甚是迷離。

龍淵動作一頓,眼前的海水、礁岩,甚至黑影妖怪都漸漸淡去,取而代之浮現出霧靈山思過崖上那一夜的場景,漫天雷光中,傷痕累累的孔雀在他面前緩緩倒下,口吐鮮血。

孔宣,孔宣他死了?是被自己的一時妄為害死的,是他親手害死的……

這個念頭毒蛇一般鑽進他腦海,瘋狂啃噬他的意志。

龍淵你這個畜生!他死了你為什麽還活着!你為什麽不陪他一起去死!

漫無邊際的痛楚和悔恨如海潮般襲來,打着旋要将他拖進無間深淵。

“龍淵!醒醒!你看着我!”

他聽見孔宣大聲叫他,随即耳畔一聲尖唳的螺哨刺穿噩夢,孔宣将梅羅丢給他的項鏈套在了他脖子上,眼前痛苦的幻象和絕望的情緒瞬間消失了。

“孔宣,”龍淵不知剛剛短短的一瞬發生過什麽,只見孔宣的臉色十分蒼白,扣住他手臂的十指微微顫抖。

“是魅音,”孔宣艱難地說,“他們會海鲛語,這是注入魔力的魅音,還好……還好梅羅的項鏈能破障。”

龍淵扯着項鏈,剛想說“給你”,忽地意識到,目前他們兩個人,誰戴着這條能破魅音的項鏈,誰就要承擔退敵的責任,他不能把這個責任丢給孔宣。

黑袍妖怪和他們的分/身在二人上方環繞一周,齊齊吟唱,像劇場裏的高級環繞立體聲,全方位折磨着觀衆的視聽。

龍淵伸手探到孔宣耳後,封閉他的聽覺。

孔宣搖搖頭,“我試了,沒用的。”

他神情痛苦,噬骨的魅音循着七竅彙入腦海,與此生最最隐秘的痛苦發出共鳴,若不是他神脈被封根本堅持不了這幾分鐘。

“封住我的七竅,”孔宣聲音顫抖,“龍淵,你可以的,你來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龍淵狠咬槽牙,一秒鐘都沒耽擱,擁着孔宣在他後腦大穴一按,施法暫時封住了他的七竅。

孔宣在他懷中平靜下來,身體不再痙攣僵硬,龍淵知道,現在他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見,鼻不能嗅、口不能言。

但他們之間還可以用靈犀術!

轟——

龍淵化出真身,蒼青巨龍踏波騰起,将孔宣馱在背上,撲向深海中那些瞳瞳黑影。

☆、061

“九點鐘方向,向上四十五度角。”

青龍一個甩尾原地漂移,掃飛了一團黑影,同時,孔宣的銀河掠出,直搗龍淵指引的坐标,啥也沒抽着!

孔宣:“……”

“車速太快是我的鍋,不是你車技不好哈,再來再來。”龍淵的一套感官外設突然支持兩個主機,反饋多少有點延時,“平掃,十一點,Bingo!”

孔宣蜷起一腿側坐在龍背上,雪白衣袍掩住青龍要害之處的鱗甲,裙裾飄揚,銀鞭飛舞,青白相映煞是好看。

從前在霧靈山他倆也經常這樣玩兒,自從龍淵發現了幻海遺珠可破結界的秘密,便三天兩頭變着法子诓孔雀明王随他溜出去放風。

二人也不走遠,反正霧靈山連通六界,想出境十分方便,去得最多的便是通往人界的桃源仙谷,那裏風景如畫、四季果香,讓人大飽眼福和口福。

緊鄰東海的幽冥幻海也去過,龍淵知道那裏通往冥界,還有一處無間裂隙,裂隙的深處便是封印了包括寂穹在內許多只惡鬼大魔的無間地獄。

無間裂隙周圍焦土千裏、寸草不生,當年金鵬就是途經那裏撿回了龍淵的玉胎。

孔宣對着這麽一處荒蕪戚寂的場景總是面容冷白,沒什麽好心情。

龍淵以為他是觸景想起為封印魔君而涅槃重生的鳳凰才會情緒低落,便每次都繞路走,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

那時龍淵鬧着帶他出去玩,基本上孔宣不會發表任何意見,都是小青龍自動駕駛,他想去哪兒孔宣就任他把自己馱到哪兒。

龍淵有點沒想到,他第一次帶着孔宣來到東海深處竟是眼下這種局面,惡敵當前,吉兇難測,作為龍族太子實在沒什麽顏面。

“你在胡亂想什麽!”孔宣見他好一會兒沒有指示,擡手捏了一下覆着薄絨的淺棕龍角,這裏手感很好,柔軟Q彈,捏一捏非常減壓。

龍淵給他捏得渾身一顫,龍角是龍族用來感受周圍環境的重要器官,接收器官,所以非常敏銳,被心愛的人捏了一下導致他當場斷網,險些死機,“啊?你坐穩了,別亂碰——”

孔宣除了通過靈犀術接收二手信息,以及用身體感覺青龍的動作外,對外界一切聽不見也看不見。

他的整個世界裏天地皆無,唯有的就是龍淵,這種救命稻草一般的唯一居然讓他生出一種獨占的快感來。

孔宣不禁自問,我這是……有病嗎?

他隐約感覺得到七星劍在周圍穿梭,不只是退敵,更多是在保護他這個幾近五感全失的弱雞。

弱雞,除了裝,這個詞放在孔雀明王身上真是辣瞎狗眼的違和!

孔宣凝出法力崩開避水訣,這東西雖然能讓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沾不到水汽,但在海戰中嚴重影響了他依靠觸覺對周圍環境的判斷。

讓一個九重天的大刺頭老老實實呆着被人保護,不存在的!

“他們有兩個。”龍淵用靈犀術說,過招一段時間,他已經大致可以判斷出哪些是本體,哪些是傀儡。傀儡雖然也有攻擊性,但反擊他們沒有意義,最優的策略是躲避傀儡,進擊本體,“殿下抱緊了!”

孔宣依言俯身趴在青龍的肩背上,雙臂緊緊摟住龍淵的脖子,龍淵陡然加速,他的一頭長發逆着水流飛向腦後。這不是開車,這是過山車!

無人駕駛,脫軌的那種!

孔宣覺得自己心髒都快飛出來了,下意識将雙臂纏得更緊,他的指尖無意中觸摸到幾片形狀略有不同的鱗片……不對,怎麽只有兩片?!

這崽兒是他親手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他蛻過幾次皮,身上哪塊鱗是淘氣磕掉重長出來的他都清楚。

龍淵少了兩片逆鱗這個事實還是驚到他了,孔宣瞬間想到了那句狗屁不通的海靈芝!

他是爛木頭嗎?身上怎麽長得出靈芝!

孔宣覺得這會兒不是打孩子的恰當場合,何況還未必打得過他。

好吧先放一放,等回家再說。

孔宣心裏忽然柔軟,稍微走一波無關緊要的回憶都能刮得生疼,每一幀有龍淵的回憶都登時鮮活起來。

他本不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就算龍淵犯了錯被他抽下九重天偷生人間,他一連遭受九百多次天刑,也沒有現在這樣軟弱過。

可能是因為感官失靈導致的一過性病嬌,孔宣給自己診斷。

龍淵因為激戰心跳又重又快,失了半邊護心鱗後清晰地跳躍在孔宣掌心。

孔宣仔細感受周圍的水流擾動,龍淵潛游攪起的波瀾,他腹背受敵時突圍的碰撞,水波被岩壁反彈的漣漪,揚起的長發掃過海底瀑布的湍流……

“我們一人一個,”孔宣對龍淵說,“對方水性不輸你,應該是蛟吧!”

“抓緊!”龍淵專心應戰無暇回答,七星劍斬傷了對方一員,硬碰硬中他尾部的鱗甲也磕掉了一片,鮮血淋漓,幸好孔宣看不到也聞不到,沒被他發現。

那兩個黑袍怪尚未現形,但已經化不出分/身來了,魅音也無法再用,勝在以多欺少。

其中一個黑袍忽然下沉,用他右手套着的猙獰鈎爪直掏青龍腹部,另一個舞着一雙短劍淩空攻向孔宣。

異變陡生,如果龍淵向上閃避,孔宣極有可能被密不透風的劍刃絞殺,若是不躲,他則要被鈎爪撓個腸穿肚爛。

未及龍淵做出兩全反應,孔宣忽然翻身躍下龍背,揮鞭格擋躲過一擊,龍淵迅速拔升同時召來七星迎向短劍。

“別亂跑!”龍淵急瘋了,這人耳聰目明的時候都能随随便便就迷路,如今又聾又瞎的別說找北,恐怕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

偏偏黑袍怪纏鬥不休,接連幾爪抓向青龍的心口。

龍淵化出人身淩波躍起,手握七星調轉劍尖将自己旋成一把大功率電鑽。

兩兵相接,七星刺入鋼鐵般堅硬的鈎爪,連同黑袍怪的肉掌一并絞出個大血洞,周圍紅霧翻湧,腐臭熏天。

黑袍怪劇痛,左掌爆出黑霧擊中龍淵右肩,兩人同時逆向飛出。龍淵肩披護甲,相比黑袍怪的斷手之殇,他這一下實在不算什麽。

激蕩的餘波中,另一黑袍忽地将雙劍朝遠處孔宣擲過去,龍淵幾乎同時擲出七星飛去攔截。

锵啷,一柄短劍被撞飛,另一柄卻直奔孔宣射去。

“躲開!”龍淵急得口中和心裏一齊大喊,“右,不對,左邊……”他自己腦袋先炸開了鍋,輸出跌宕。

孔宣愣在原地沒動,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被他指暈了。

短劍刺穿衣袍從孔宣身體貫過,帶出一道刺目的血線,龍淵目眦欲裂,心裏一百個聲音在狂喊,喊的全是大中小學生守則裏禁用的非文明詞彙。

“你小心,我沒事,騙人的。”

暴走邊緣,龍淵在靈犀術裏收到他一句回應,第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這是孔宣對他說的,巨恸和狂喜兩種情緒成功讓他精分!

騙人的,他在騙誰?那麽多血飚出來也是假的?不會連他也騙吧!

擲劍的黑袍靠近孔宣,他那幅香消玉殒的沉海圖凄婉唯美,讓人怦然心動,即便是最冷酷的獵人也忍不住想親手繳獲獵物,重溫殺戮的快感。

孔宣放松身體,舒展的指尖幾乎可以擦到海底瀑布的急流,再近一點,過來吧北鼻不要客氣。

篤地,孔宣甩出銀河不偏不倚纏上那黑袍的腰腹,手腕一抖,銀河帶着千鈞之勢将對方穩準狠地拖入瀑布之中,并贈送了他一個可觀的加速度。

鎖龍井不僅鎖龍,它捉得更多的其實是蛟,誰讓他們更喜歡興風作浪呢?

一聲凄厲的蛟嘯遠去,被淹沒在瀑布下的湍流中。這個井陣相當不貪心,每次捉到一只就會飄走,等待下一次召喚和觸發。

孔宣摸索到一處岩壁,老實地倚靠着坐下來等龍淵結束1v1,一人一個的約定居然是他先達成任務。

這一幕太過驚心動魄,龍淵感覺自己隔水蒸發掉兩升汗。

受傷的黑袍失去同伴無心戀戰,倏地将被毀的鈎爪五趾彈出,流彈般射向二人。

龍淵翻掌掀浪,生生讓流彈改變了彈道,啪啪啪釘在孔宣頭頂的岩壁上。

撲簌的岩屑落了孔宣一頭一身,他不高興地蹙了蹙眉。

黑袍乘機隐遁,龍淵想也沒想就直奔孔宣,幫他引水沖去污漬。“真沒傷着嗎?給我看看。”

鲛绡織就的衣袍豁了道口子,那短劍雖然沒有真正貫穿他的身體,卻是擦着腰肋削過去,孔宣的肋下一道傷痕深可見骨。

他現在身體虛弱,自愈能力很差,一時半會兒無法愈合。

“別動,幫你處理傷口,疼不疼?”龍淵撕下他的一片袍擺扯成布條,小心地纏住傷口,又将避水訣重新拍到他身上。

孔宣探手按在他心口,“再少一片,你就永遠別見我了。”

因為靈犀術,龍淵能直觀感受到他情緒的波瀾,俯身将人抱起,“睡一會兒吧,趁着現在沒人能吵到你。”

“解開!”孔宣在他懷裏不安地掙動了一下,勢單力微,反而有些像在使小性兒撒嬌。

龍淵假裝沒聽見,進而肆無忌憚地将靈犀術也單方關閉掉了。

孔宣:“……”

龍淵的初衷的确只想讓他暫時不被任何外部環境打擾,好好在自己的保護下充分休息,尤其是等會兒跟金鵬他們會合,梅羅這只話痨一定會吵個不停,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務需要費心商議。

孔宣這個人雖然事兒多難伺候,經常讓人捉摸不透,但也還算識時務,不大做無謂的抗争。

龍淵不給他解封,他就安心當個木頭人,不聽不看,被他抱在懷裏逛來蕩去,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龍淵一路抱着他,好像捧着什麽稀世珍寶,連腳步都放得極輕緩。

他的目光溫柔地逡巡在孔宣的睡顏上,曾經對他來說如山似海、高不可攀的強大男人,那個幽居朝暮峰可以幾年不說一句話的冷酷戰神,如今卸下了全部武裝蜷縮在他懷裏,手中還緊緊攥着他的衣袖。

只有我才能保護他!他除了我誰也感受不到,他只屬于我一個人,完完全全!

龍淵心想,胸口膨脹出一股莫名的掌控感,那種被對方完全依賴的感受猶如世間最溺人的瘾品讓人欲罷不能,仿佛他并不介意将孔宣一直這樣囚禁在只有他的世界裏。

他是我的……他終于是我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龍淵:別孩怕,窩不是一個屎變态……

☆、062

孔宣這一覺睡得十分酣沉,直到意識漸漸從深眠中覺醒,恍惚間想活動一下身體,才發覺渾身上下的骨頭都酥掉了似的,懶在原地一動不動。

耳畔有細風掃過,麻麻癢癢的,像是什麽人的耳語,又存心不讓他聽見似的。

有人在輕手輕腳檢查他肋下的傷口,五指扣入他指縫摸摸捏捏,一會兒又撫弄他的頭發,扳着他的肩膀不讓他朝另一邊翻身……

小動作簡直多得一比!孔宣的意識終于浮出夢海,心說除了龍淵還能是誰,難道這貨還沒給他解封嗎?

“轉過來,翻那邊會壓到傷口。”

龍淵的聲音傳進耳鼓,不是靈犀術的感應,孔宣這才發覺周圍不再是一片死寂,啾啾鳥鳴、喁喁細語、林葉婆娑,還有隐隐的海浪拍岸。

即便沒睜眼,視野裏還是透進了淺淡天光,渾身被曬得暖意洋洋。

啊,好舒服!孔宣在心裏感嘆,唇角溢出滿足的輕吟,緊跟着就被龍淵啄了一下。

孔宣睜開眼,有點兒茫茫然,搞不清此身何地。

龍淵支肘側卧在他旁邊,叼着根草葉搔他癢癢,笑得要多賤有多賤。

向上看是浮雲朵朵的碧空,周圍掩映着高大茂密的樹冠。

他們倆并排躺在一瓣瓜瓢形狀的吊船裏,身下絮着軟草,頭頂還用藤蔓編了小半個遮陽棚,剛好不讓陽光晃到眼。

孔宣擡手摘了一朵裝點遮陽棚的火紅阿芙蓉朝龍淵額頭丢過去,這種玩意一看便知是他的傑作。

從前在朝暮峰,龍淵日漸長大,孔宣便不許他再纏着自己一起睡。

一開始是分床,小青龍委屈巴巴地抱着席子在寝殿裏打地鋪,半夜偷偷爬回床上多半要給一腳踹出來。

再後來明王殿下越發無情,連地鋪也不讓他睡了,非讓他搬出禦宵殿自己單住。

龍淵又氣又委屈,幹脆跑到殿後的梧桐林裏給自己搭了個樹屋,那個樹屋的形狀就跟現在這個差不多,只是手藝遠沒有現在成熟,睡到第二晚就塌了。

孔宣只得允許龍淵睡到殿內的書房裏,而且是附條件地借住,每天只有抄足了功課才行,寫不完就要滾出去天空為被大地為床。

顯然龍淵看出來明王殿下此刻在想什麽,撿起阿芙蓉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殿下從前真是無情啊,每天要我餓着肚子抄書,抄不完還要挨罰……”

“還是現在這個好,”他手欠地将阿芙蓉別在了孔宣鬓邊,嬌花佳人,相得益彰!

孔宣發現自己的長發給人在頭頂編了一縷發辮,不像梅羅那頭小辮兒那麽誇張,倒也整整齊齊的并不難看。

這小龍崽子趁他睡着究竟搞了多少小動作,倒是真不輸當年呢。

孔宣扒着船沿看出去,四周環海,像個小島,島上風貌原始,覆蓋着各種野生植被、果樹,沒有居民。

一側海灘上布滿暗礁,浪花追逐着沖上岸又退下去,兩個鲛人兒童在戲水,短胖的魚尾拍起水花互濺,咯咯的笑聲不時傳來。

看護他們的成年鲛人坐在軟沙上曬太陽,互相編着發辮,清潔魚尾;男人們在淺海清理岩洞,采集食物,制作簡單的防禦工具;年輕的鲛女十指翻飛,熟練地織绡……

還有梅羅,傻瓜一樣裸着上半身,正在跟年齡般般大的幾個少年比賽跳圈,好像海洋館裏訓練有素的海豚,撲通一聲砸起老高的浪花。

塔依和那個中年鲛女安靜地浮在一旁看着他們,卷發鋪在海面,泛着點點碎光。

“這是什麽地方?”

“是不是很美?”龍淵挨着他坐直身體,讓孔宣靠着自己,“從地理上講,這兒屬于西太平洋,傳說中和百慕大同樣神秘的‘龍三角’,容易發生海難和空難的恐怖地域。”

孔宣了然,應該就是人界與其他界面能量波動活躍的地帶,空間不穩定是客觀事實,但也有被故意誇大的成分,讓各界居民心存畏懼敬而遠之。

可惜人類對海洋的探索,尤其是淺海,遠不止宇宙那麽狹隘,這些鲛人又不會隐身。

“這裏也不安全。”

龍淵點點頭,指着周圍一片淡青色的結界給他看,“臨時讓他們過渡一下,等海裏的事情平息後,再找合适的地方。”

崽崽都有自己的安排,孔宣放心地躺回吊船裏,居然有點滿意當前的生活。

他的要求向來不高,碧海、藍天、六道太平,就像此時随風輕擺的感覺,自在惬意,身心柔軟。

可惜還沒太平兩分鐘,下面一片喧嘩,原本男耕女織的鲛人們噼哩撲通跳進大海,只餘下兩個膽子大的露出腦袋警惕地觀望。

遠處響起橹棹聲,一條破船劈波斬浪飄搖駛來,駕船的人身穿棉布白袍,被浪打濕大半糊在腿上有些狼狽,一顆腦袋被日頭曬得閃閃發光。

安忍丢了槳大步登岸,邊走邊擰衣襟裏的水,“這麽難找的地方,又是飛機又是輪船,你們誰來把我的路費報一下——”

他怎麽也來了?

孔宣直接飛下吊船迎過去,剛要對着安忍的破衣爛衫開嘲諷,忽地發現自己袍擺好像被狗啃過,禿了一大塊,腰間還撕開一道口子,若不是裏面有布條包裹傷口恐怕會走光。

孔宣有點卡殼,突然覺得沒話可說反倒顯得自己迎過來的舉動太過熱情洋溢。

梅羅騎着變回真身的老鳌溜達過來,嗚哩哇啦一通比劃,老鳌取其精華翻譯成一句,“他說他會織绡,補衣服。”

孔宣眼皮一抽,誰要穿他織的衣服!

他當着梅羅的面兒廣袖微動,長袍登時煥然一新,梅羅驚得嘴巴裏好像卡了個海龜蛋。

“人都到齊了,說正事吧。”金鵬一撩袍擺坐在石灘上,英令在他旁邊蹲下。

綠頭發的海巫師居然化出了雙腿走上岸,跪坐在一塊岩石上,俨然一個非主流的冷豔美女。

她從英令手裏接過字條細細看了好一會兒,又轉眼看了看梅羅。

“我要先從王子的事情說起,”海巫師不疾不徐,“其實現在你們看到的這個,并不是海鲛族的王子梅羅,這個身體的名字叫薩沙,只是個血統平庸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海鲛族遇到了滅頂之災,他大概永遠也沒有機會成為王子殿下的‘缽’。”

梅羅眸色暗淡哀傷,不由自主地轉頭去捕捉海裏那個遙遙望着他的佝偻身影,那個中年女鲛人是薩沙的母親。

海鲛一族在近千年經歷了殘酷的被捕和屠戮,這源于人類越來越發達的航海和捕撈技術,淺海對他們來說已無安全可言,鲛人的數量連年銳減、瀕危絕跡。

“最少的時候,我們只有十幾個人。”巫師平靜地說,墨藍色瞳仁裏盛滿哀傷,“直到被妖怪圈禁,雖然失去了自由,但那裏的确比外面更安全些。他們殺死了我們中的一些人,更多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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