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卷:玉秾
玉秾看着床上依舊酣睡的高崇,冷淡聲道:“他願等就等。”
無音一滞,猶豫片刻,道:“玉小姐,您知道陛下的……”
“怎麽?我不去,他今日還會來逼迫我去不成?”玉秾坐在妝臺鏡前,目光中有怒火。
話音一落,門外驟然響起了威嚴而冷厲的聲音:“你以為,朕不敢?”
無音一驚,躬身退了下去。
玉秾咬着唇,一臉倔強。
高祎走到她面前,手撫摸着她的頭,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迫使她擡頭看他,他臉上依舊浮着酒後的暈紅,眼睛卻異常清明。
他薄薄的唇輕緩地吐出:“你以為今日玉堂在,朕就不敢動你?”
他的笑,不及眼底,道:“就是,這裏,朕都能要你。”
玉秾瞪着他,眼底的慌亂變成了不可抑制的怒火。她随手将妝臺上的玉齒梳扔過去,齒梳種種地打在那張俊美卻邪惡的臉上。
他一把将她推抵在鏡面上,她感受後背有些疼。
他揪着她的發,冷冷道:“你的心,滿是尖刀。但,朕就偏要拔了這尖刀。”
她貓兒般的圓眼裏跳動着倔強的,不屈的光芒。
他嘴角彎起比刀還鋒利的弧度,“不服?朕有辦法讓你屈服。”
嘩啦,是絲帛撕裂的聲音。
在安靜的夜裏,這聲音如此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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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朕就在這裏,當着你崇哥哥的面,要了你。”
一瞬間,她臉上的血色褪盡。
他卻是微微一笑,低語呢喃道:“你可以盡情地掙紮,朕絲毫不介意讓整個宮裏人都知道,朕在臨幸你!”
一種深入骨血的屈辱感讓她鎮定下來。她哭了,低低靡靡,眼淚濕透的雙眼,凄婉絕望。
他就是要讓她明白,縱使她的身後有成千上萬的玉家軍,也耐他不得!
她的手如一只柔軟的藤蔓,纏繞在他牢牢按壓她的手臂上,她道:“求你,不要在這裏!”
他沒有絲毫動容,質問道:“因為他?”
他的語氣裏有無法遏制的怒氣。
玉秾不停地搖頭,泣聲道:“不是,是我自己……受不了,房間裏,你要怎樣都可以,不要在人前。”
她的聲音如此卑微,如此可憐,他的心忽然覺得痛,像刀剜……
他将她抱入懷裏,扯了柔軟的紗幔将她衣不蔽體的身體包裹住,他的手如鐵條一般将她緊緊焊在自己的懷裏。
他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可,他卻沒有把握全然得到她的身心,對于他的強取豪奪,她太過冷靜,太過溫順,她就像輕柔的風,明明從他身邊拂過,可他總是也抓不住。
他在她身上傾注了一個男人所有的柔情,不是帝王,只是一個男人。
面對她,他心底是怕的……
他低低地喚她的名字:“玉秾,玉秾……”
玉秾望着窗外慘白的月,淚不停地從眼眶裏滾落,那雙眼,美麗的眼是空茫的。
隔了許久,她細弱得聲音如來自天外,她道:“疼…好疼…”
聞言,他想起了那日,她失去孩子那日。他嘆口氣,低頭親吻着她流淚的眼,将縮成一團的她抱到院子裏,擱在自己大腿上,寵溺地抱着,他柔聲道:“阿秾,朕喜歡你,從見了你的第一眼,朕就喜歡你。”
玉秾沒有說話,眼神依舊是空茫的,但仔細看去,又覺得裏面暗藏着細碎的流光,讓人看不真切。
“阿秾,你到底想要什麽?”他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你想要什麽,朕都會給你。”
“你早晚都會得到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一切。”他承諾。
玉秾看着地上婆娑的樹影,合上眼,軟靠在高祎懷裏。
她曾經想要的,現在不想要了,也要不起了。
玉秾甚感疲憊。
“朕還記得,朕曾問你,可覺得朕是個不仁暴君。你還記得你那會兒的回答嗎?”
他啄了她的發絲,笑道:“那時,你特別淘氣,學了老學究的模樣,撚着莫須有的胡須,嗡聲嗡氣道‘聖上,您做的對,該殺之人就得殺,豈能養虎為患。’”
“那會兒全天下的人都認為朕殘暴不仁,唯獨你理解朕,知道朕的困境。”
她自小生活在軍營,見多了生死別離,在邊關為了震懾住來犯強敵,別說挂人頭了,便是将屍體串在木樁上,形成死人陣都是小事兒。
在軍人眼裏,保衛自己的家國比任何道德束縛都來得重要。
将士用命殺敵報國,上京裏安逸驕奢的貴人們呢?每日裏只知道吃喝玩樂,翻弄權勢。
玉秾只覺得凄凄,她道:“皇上從未去過邊關,自然不知邊關将士的艱辛。将士們常年駐守邊關,皇上若是真的憐惜,便在軍饷上多寬宥些。”
高祎低低地笑了,笑得欣慰。
懷裏這具小小的身體裏藏着天下大愛,她天生就該屬于皇家。
此次,玉堂從上京離開,皇帝賞賜豐厚,玉秾一直相送出京,她便是笑,也難掩眼中向往之情。
這頭玉堂剛離開,那頭高崇就悄悄地被太後娘娘傳入宮中。
太後話雖說得婉轉,但高崇也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這個宮裏要悄無聲息地弄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種,依照太後的意思,他不動手,她有的是辦法弄死玉秾。
這個通身尊貴的老太太一輩子都在為她兒子,為她陳家做打算,謀利益。他呢,永遠都不過是一顆可以随時丢棄的棋子。
高崇的心涼如冰霜,心底的不甘與日俱增。
“太後娘娘,我看王爺未必會舍得動手?”劉嬷嬷道。
太後冷笑:“高崇什麽心思,哀家豈會不知?哀家也沒指望他會動手!”
“那您今日……”劉嬷嬷不解。
太後眼底閃過冰冷,道:“他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他什麽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嫌棄我陳家尾大不掉,掣肘他左右了。”
劉嬷嬷瞪大了眼,驚愕不已,道:“您是說,皇上想要……”
“我可不會讓陳家步夏侯家的後塵。”
“再怎麽說,陳家也是皇上的母族,皇上不至于如此絕情。”
太後冷笑道:“皇權之下哪有親情,便是父子間、母子間,兄妹間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可,萬一,萬一那人真的成功了,您和陳家不是一樣沒有活路。”
“成功?”太後冷笑,“哀家豈會讓他成功。哀家只是想要皇帝知道,我陳家對他有多重要。”
劉嬷嬷自太後出嫁便跟随左右,自然知道太後手段之毒辣,沒想到這份毒辣也能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劉嬷嬷恭敬伺候太後用膳,不再言語。
高崇并沒有如太後預計那般與皇帝起嫌隙,一如常态的風流不羁,放浪形骸,時常夜不歸宿。
玉秾對此毫不在意,依舊每日清閑度日,如果少了高祎偶爾的打擾,她真覺歲月靜好。
只是,這般靜好,總歸是打了折,失了味。
這日,天氣悶熱,坐在樹下陰涼處靜聽蟬鳴,淡看蝶飛。忽地,耳邊傳來小厮們的竊竊私語。
“剛才聖上派人來請王爺,王爺不在,聽說宮人是在醉花樓名妓的被窩裏把咱們王爺拖出來額。”
“難得見聖上這般急切召見咱們王爺,這是何急事?”
“當然是大事兒,你沒聽說邊關告急,摩诃部落聯和大單于一起圍攻邊關。”
“邊關不是有玉家軍在,怕什麽?”
“說你孤陋寡聞,你還犟嘴。再厲害,也擋不住那嗜血吃人肉的蠻夷啊!聽說,他們不論死人、活人抓住了就地生火開膛破肚烤着吃了。”
“……”
聲音漸行漸遠,玉秾的眉頭輕蹙。兒時,爹爹還健在,她窩在娘親懷裏聽爹爹說起過,摩诃與大單于一直因為玉家軍派出的奸細有意挑撥下才常年不合,不至于玉家軍腹背受敵。現在,他們忽然結合圍攻,不知玉家軍可否抵擋得住?
玉家世代為将,守衛邊關。男丁最好的結局便是馬革裹屍。現在玉家就只剩下大伯父和堂哥哥,她不希望玉家的男丁最後都是如此下場。
可男兒心中那份精忠報國的忠君之心,又豈是她能左右的?
玉秾只覺這天悶熱得讓人眩暈。
因為邊關報急,整整一個月,玉秾都沒有在府裏見過高崇,高祎也沒有來尋她。
日子清閑中隐約透着炎炎的熱,燥的,悶的。
邊關的持久戰依舊繼續着,原本以為,只要戰事一日不休,她便一日不會見到高祎。
很顯然,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