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午休時分。
劇組人員領完盒飯後各自用餐休息。
姜知獨自坐在露臺的圓形餐桌前，一面看劇本，一面小口吃着飯。
不多時，身邊的椅子被拉開，導演把盒飯往桌上一放，熱情地和她搭話：“在琢磨劇本？”
姜知點點頭，禮貌招呼：“莊導。”
掃了眼桌上翻開的劇本，見她看的是下午那場戲，導演随口問：“有什麽想法嗎？”
這場戲裏，女主顏蓁蓁作為宴會賓客的女伴，會自顧自上臺彈一首鋼琴曲向沈愛道賀，琴藝超群，驚豔全場，成功引起男主沈星州的注意。被搶走風頭，沈愛心存不滿。按照劇本原來的設定，沈愛會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把酒弄灑在顏蓁蓁身上，好讓她出醜離場。
姜知把劇本推過去，手指着這一段劇情，提出自己的見解：“為了讓電視劇更有看點，增加人物之間的沖突無可厚非，但是莊導，您的這部戲主題是豪門商戰，走的是精品口碑路線，沈愛這樣的小家子行為完全就是為了反襯女主、調動觀衆憤怒情緒而刻意安排的，恕我直言，既不符邏輯又拉低這部劇的格調……”
導演邊聽邊點頭，眼底都是贊許之色。
不遠處，蘇晚晚停在拐角口，見姜知和導演相談甚歡，咬了咬唇，言不由衷地說：“姜小姐真敬業，午休時間都揪着莊導讨論劇本，我卻這時候才來，真是慚愧。”
身旁的助理順着她目光往那頭看了一眼，見是姜知，不屑地癟了癟嘴：“她不像你，沒有那麽多通告要趕，大把時間不來片場待着像話嗎？晚晚你每天早出晚歸，忙到現在連口水都顧不上喝，論敬業，沒人比得上你！”
助理大嗓門，一開口，周圍休息的劇組人員全都聽見，紛紛朝這邊看來。
“蘇小姐來了啊！”
“吃飯了嗎？這邊還剩幾份盒飯！”
“今天身體怎麽樣？感冒還嚴重嗎？”
一片熱情的招呼聲，蘇晚晚微笑回答：“謝謝大家關心，感冒已經好多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盒飯吃不了，只能喝點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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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務正要給她拿盒飯，聞言只好止步，抱歉地說：“啊，盒飯統一訂的，沒有白粥，那我現在趕緊給你訂一份。”
“不用費心了。”蘇晚晚柔聲拒絕，“誰還沒個傷風感冒的時候？總不能我一個人搞特殊化。”
劇務：“可……”
“真不用了！離下午拍攝也沒多少時間了，我得趕緊把造型做了，免得耽誤大家時間。”蘇晚晚說着，偏頭示意助理把打包好的冷飲分發給大家，“天氣熱，都辛苦了，我買了點水果茶給大家解解暑。”
一衆人連連道謝，感嘆蘇晚晚人美性格好，明明是一線大牌，卻完全沒架子，無論從哪方面看，都當得起“女神”二字。
滿耳朵的誇贊，蘇晚晚早已習慣，她含笑穿過人群，再次将視線投向露臺的時候，卻發現導演還在跟姜知商讨着劇本，模樣全神貫注，根本就沒往這邊看一眼。
蘇晚晚心裏有些煩躁。
怎麽回事？導演跟一個小配角有什麽可聊的？
調整了一下表情，她快步走過去，笑着打招呼：“莊導！姜小姐。”
“哦，晚晚來了啊！”導演只擡頭應了聲，就迫不及待繼續問姜知，“這裏竟然還能穿插蒙太奇手法！能具體講一下怎麽拍嗎？要真能施行肯定能讓觀衆耳目一新！”
姜知本想解答，可瞧見蘇晚晚站在一旁，似乎有事要跟導演說，便主動讓位：“這裏講起來要花些時間，要不您先跟蘇小姐講講下午的戲？”
導演：“她的戲我之前就跟她講過了，沒什麽需要交代的了，是吧晚晚？”
蘇晚晚愣了愣，她确實沒什麽要找導演請教的，只是單純地來打個招呼而已，可瞧見導演一臉迫切地想繼續跟姜知探讨，遞到嘴邊的話鬼使神差地變成了：“……有一些細節想找您商量商量。”
“那你們慢慢談。”姜知起身離開。
導演一臉遺憾，但事分主次，只好壓下那份意猶未盡，先跟蘇晚晚講戲。
“不好意思啊，姜知。”蘇晚晚柔聲道歉。
姜知回一句“沒事”錯身從她面前走過，她想揪出深藏的情緒，可除了平靜什麽都察覺不到。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姜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洗掉标志性的煙熏妝、一改夜店女形象不說，對拍戲的事也開始上心。
姜知的這些轉變，對她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
蘇晚晚心情複雜，絲毫沒注意導演已經喚她好幾聲了，直到重重的拍桌聲在耳邊炸響，她才終于回神。
“蘇晚晚！你在想什麽？”
對上導演略微不滿的目光，蘇晚晚心一跳，慌忙道歉：“對不起莊導！剛才在想劇本的事，不小心就想入迷了。”
上進好學的藝人，總能得到更多寬容，見她失神是因為琢磨劇本，導演臉色緩和許多：“你有什麽要問的？”
“哦，是這樣的……”蘇晚晚翻出劇本，指着沈愛設計顏蓁蓁出醜的這段，提議道，“我覺得這裏可以讓沈愛直接潑酒，增加表演的戲劇性，否則太過平淡，提不起觀衆的興致……”
當初蘇晚晚在一群表演系新生中脫穎而出，獲得名導演青睐，不光因為她出衆的外貌，還因為她對表演很有天賦，加上學習刻苦，對角色的塑造有獨特見解。
只是她的這些天賦和感悟，在姜知面前完全不夠看。
導演聽到一半就擺手示意她打住：“你說的這些我不是沒考慮過，但我剛才跟姜知讨論了，沈愛是個正兒八經的豪門千金，十八年的精英教育怎麽可能培養出這麽小家子氣的女孩？還直接潑酒，這種行為街頭發瘋的潑婦有什麽區別？咱們幹脆把豪門這一主題去掉演婆媳撕.逼算了。沈愛不應該為襯托顏蓁蓁而做出不符身份的事，她應該是優雅的，得體的，所以我把之前那段删掉了，改為沈愛禮貌道謝。”
這番話讓蘇晚晚完全呆住。
在她和姜知的提議中，導演竟然選擇了毫無經驗可言的後者！瘋了嗎？！
她委婉地提道：“莊導，姜知她是學音樂的，之前完全沒接觸過表演，她的意見可能有失專業，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導演擺手：“這跟專不專業沒關系，姜知她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人，有時間你可以多和她聊聊，一定受益匪淺。”
蘇晚晚站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最有天賦的人？姜知？
她是不是…聽錯了？
化妝室內，幾個女藝人聚在長沙發上邊吃邊聊。
“姜知今天算是出盡風頭了。”
“可不是嗎？拍戲一次過，狠狠打了廖玫的臉，得意慘了吧！”
“一躍成為導演跟前的紅人，剛還裝模作樣讨論劇本呢！”
“诶诶诶，聽聽你們這語氣，怎麽那麽酸呢？”馮蓓蓓用勺子攪拌着她的代餐粉，打斷幾只酸檸檬，“人家不僅有盛世美顏，還演技超群，你們嫉妒啦？”
“馮大小姐！你怎麽還幫她說話了？”女藝人們無法理解，“你不說讨厭她嗎？”
馮蓓蓓一臉任性：“那是以前，現在我又喜歡她了，不行嗎？”
“她有什麽好喜歡的？”
“有什麽好喜歡的啊……”馮蓓蓓抿了兩下杯子，慢悠悠說，“我覺得她卸掉辣眼睛的濃妝後真的好漂亮！而且特別有氣質！”
幾個女藝人一臉無語：“她漂亮不是因為卸掉濃妝，而是整容了啊親！”
“親，她沒整容，是純天然的！”馮蓓蓓幫忙辯解，“你問我怎麽知道的？當然是因為我親手摸了她的鼻梁啊！”
“現在整容技術高着呢！你随便摸摸肯定感覺不出什麽。”
“不不不！”馮蓓蓓連連擺手，“我認識好幾個資深整容女，她們教過我怎麽識別整容臉。我用我高尚的人品作保證，姜知她絕對是純天然美女！”
女藝人們還是深表懷疑：“要真是純天然她幹嘛不早點亮出素顏？她現在的模樣随便往臺上一站就有一堆公司等着簽，用得着露.胸露.大腿來博眼球出道嗎？”
馮蓓蓓聳肩：“這我哪兒知道？總之我百分百确定她沒整臉！至于胸…我找機會摸一下！”
“馮大小姐！你能不能正經點？”女藝人們笑作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女流氓呢！”
馮蓓蓓皺皺鼻子，埋頭喝她的代餐汁。
女藝人們繼續讨論：
“要真沒整，姜知這顏值比蘇晚晚都高了啊！況且姜知五官立體，比蘇晚晚上鏡，待會兒同框她怕不是要把國民女神都壓一頭。”
“雖然不喜歡她，但我覺得她跟景熠站在一起比蘇晚晚更配，今早看他們對戲我可恥地站了骨科。”
“導演給她換的人設真讨喜，拍出來肯定吸粉！啧！運氣真好。”
準備去vip休息室做造型的蘇晚晚，聽見化妝室傳來的說話聲後，原本就難看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度。
姜知壓她一頭？開什麽玩笑！
她深深呼吸，努力克制住翻江倒海的情緒，低垂的眼睫下，是濃重暗色。
待會兒她要讓所有人看看，姜知被她單方面碾壓的蠢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