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子如常推進,倪語霏卻多了項重要的生活課題——努力遺忘靳炜烈。

無奈越想忘,思念越濃烈,那一夜後,他的身影如絲如藤的纏滿她心頭,日子在相思成災中變得好難熬。

雪上加霜的是,媽昨天告訴她,有喜歡的對象要趕緊帶回家給爸看,因為她爸已經有意安排她相親了。

她的心裏早已被靳炜烈占滿,毫無空隙讓別人進駐,更無多餘心力應酬其他男人,要她如何答應參加爸替她安排的相親?

苦惱許久,她決定找人充當她的假男友,但她周遭的男性友人全是醫院同事,最後她想到顧厚謙,他是她目前覺得最合适的人選,于是今晚她來到紫影PUB,沒想到店卻關着。

“今天沒營業嗎?怎麽辦?這件事得趕快敲定,如果找不到顧厚謙,要找誰充當我的假男友?”倪語霏在PUB外無措踱步,實在很擔心明天父親就要逼她相親。

“小姐一個人嗎?”

陌生的男聲傳來,她轉頭瞧見一位男子噙着笑走向她,那流裏流氣的模樣立刻讓她豎起防備,無意搭理對方,她轉身就走。

男子卻擋住她。“小姐心情好像不太好,是想進PUB喝酒吧?這間沒開沒關系,我可以陪你到別家喝。”

他剛才就瞥見這位大美人愁容滿面,當然要把握這個搭讪的好機會。

“謝謝,不用了。”她說着就要走往另一頭,男子卻拉住她,倪語霏怒道:“你做什麽?放開我!”

“我是好心想安慰你,不論誰惹你心情不好,今晚我都會好好疼惜你。”見四下無人,男子露出色心,邪笑着就想往她漂亮的臉蛋親去。

“走開,別碰我!我的男朋友馬上就來了。”倪語霏忍住驚怕,用力推開他,拔腿就跑,直在心裏呼喊:炜烈、炜烈!

男子很快追上,再次一把拉住她,擺明不信她的話,“等你男朋友真來了再說,先讓我好好陪陪你吧!”

“啊!炜烈——”雙手被制,眼見就要被色狼得逞,她害怕的放聲驚呼。

“你想做什麽?”

一道厲喝傳來,他被人由後拉開,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

危機解除,倪語霏定睛望去,看見救她的是顧厚謙與另一名年輕男子。

眼見一次出現兩名壞他好事的高大男人,男子沒敢叫嚣,自認倒黴的慌張逃逸。

“你沒事吧?”顧厚謙問。他與弟弟剛要來開店,聽見有人在喊“炜烈”,過來一看赫然發現是有人想欺負倪語霏,他連忙拉開色狼,弟弟則踹了色狼一腳。

“我沒事,謝謝你們及時趕跑那名色狼。”

“剛才我有聽到你喊靳大哥的名字,你認識他?”顧厚诤插話,很好奇這位美女與靳炜烈的關系。

倪語霏有些尴尬。遇襲時,她害怕中只想着炜烈,才下意識喊出他的名字,可如今被問,她卻不知該如何說明兩人的關系,只能微微點頭當作回答。

“她叫倪語霏,是炜烈的朋友,上次曾和炜烈一起來我們店裏。這位是我弟顧厚诤。”顧厚謙替兩人做介紹。

“原來你就是那個把靳大哥當大叔,喝醉酒還敢親他的有膽識美女!”

上次聽老哥說起這事,他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靳大哥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竟敢有女人喊他大叔,還敢醉後強吻他,真想叫她第一名!

倪語霏聽了更加尴尬,心頭因為他們兩兄弟先後提及靳炜烈而苦苦的糾結着。

她打起精神對顧厚謙道:“我有事想請你幫忙,能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很訝異她有事找他,但顧厚謙還是請她先進店裏,只是他沒想到,她的來意竟是——

“你要請我哥當你的男朋友?”當事人還未回答,在吧臺內擦拭酒杯的顧厚诤搶先錯愕的問。他哥有女朋友耶。

“我無意參加家人替我安排的相親,需要假男友當擋箭牌,找醫院的男同事容易穿幫,所以來請你哥幫忙。”即使困窘,倪語霏還是坦白以告。

“為何沒找炜烈幫忙?”顧厚謙狐疑低問。

她的眼神黯淡下來,“我們已經沒聯絡,這個忙無法請他幫。”

“你跟炜烈是不是發生什麽事?”

“你怎麽這麽問?”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前兩天我和炜烈聯絡,才知道他已經回臺中,閑聊中我問他有沒有邀請你到酒莊度假,他卻說他還有事就把電話挂掉,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奇怪。而以你曾照顧他的份上,就算這陣子你們沒聯絡,你請他幫忙充當你的男友也不為過不是嗎?”

剛才她遇見色狼,情急之下不就是喊着炜烈的名字?

好友的詭異回避與她矛盾的态度,在在令他嗅聞到不尋常的氣息。

倪語霏的胸口猛烈泛疼。聽到她的名字,炜烈的反應竟是立刻挂掉電話?他就這麽怕和她再有牽扯,連提到她都不願意?

她都已經聲明過不會纏着他,他有必要把她當毒蛇猛獸一樣避着嗎?

心裏的哀楚不斷擴大,她需要喝點酒麻痹自己。于是她對吧臺裏的顧厚诤說:“麻煩給我一杯酒。”

顧厚謙還來不及阻止,不曉得她上回就是喝玫瑰酒喝醉的顧厚诤已拿出酒來,“這是靳大哥釀的玫瑰酒,酒精濃度不高,而且好喝極了。”

“她不能喝……倪小姐,你沒事吧?”顧厚謙話都還沒說完,她卻冷不防地潸然淚下,她是怎麽回事?

倪語霏一迳淚流不止的望着吧臺上的玫瑰酒。

炜烈釀的傾心玫瑰,她沒喝之前就已經讓他住進心底,喝了之後傾心得更徹底。而她心甘情願将自己交給他,卻換來連朋友都做不成的下場,眼前這瓶酒的鮮紅色澤,就像在諷刺她動了不該動的心,令人心傷。

“她不會是因為哥說她不能喝靳大哥釀的酒,才哭的吧?”

“不是我不讓她喝,是上次她才喝一杯傾心玫瑰就醉了,炜烈也因而知道她酒量差到不行,更規定她以後半口都不能再喝,我們今天要是給她喝酒,炜烈知道了肯定會罵我們。”

“他不會罵你們,因為……他再也不會管我了,麻煩幫我倒一杯。”抹去臉上的眼淚,它偏止不住的掉得更多,她索性由着眼淚掉落,拿過吧臺上一只高腳杯,請顧厚诤替她倒酒。

即使這瓶玫瑰酒對她是種諷刺也沒關系,她想再喝一杯炜烈釀的酒,借酒放縱的懷念那場令她幸福無比,卻也使她墜落難過深淵的绮麗纏綿,讓自己心痛個夠。

顧厚诤給了哥哥一個現在怎麽辦的眼神。

顧厚謙當機立斷為她斟倒半杯。“我只能讓你喝這麽多,接下來請你喝咖啡。厚诤,你煮咖啡,我去拿點東西。”

暗示弟弟他去打電話,并要弟弟将玫瑰酒收至吧臺下,随即走進休息室。

吧臺前,倪語霏傷心的拿起玫瑰酒啜飲,但原該香醇柔順的甜美酒液,入喉全成了苦澀的滋味,苦痛的燒灼她的心,同時逼出她更多的眼淚……

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許久,可坐在藤椅上的靳炜烈卻恍若未聞,還是鐘遒海喊他,他才拉回飄遠的神思,接起電話。

“你到底跟倪語霏發生什麽事了?”電話一接通,顧厚謙劈頭就問。

他胸口頓時教入耳的人名惹出陣陣揪疼,微閉眼後回道:“我不知道你在問什麽,我還有事——”

“如果倪語霏哭得一塌糊塗你都不在意,那你就挂電話沒關系。”

他驚站起來,“什麽叫語霏哭得一圮糊塗?”

鐘道海聞言困惑的望向他。語霏在哭?發生什麽事了?”

“她在街上遇到色狼……”

靳炜烈驚然抽氣,焦急迫問:“那該死的色狼欺負她了是不是?她受傷了嗎?現在怎麽樣了?快告訴我啊!”

“你先別激動,她毫發無傷,那男人被我和厚诤趕跑了,她現在正在店裏。”

他的追問一聲比一聲激昂,顧厚謙只能先安撫他的情緒。

他輕籲口氣,喃喃低語,“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現在的問題是她突然說要喝酒,看見你釀的玫瑰酒就眼淚掉個不停,你們到底怎麽了?”

“我們……沒什麽,你記得別拿酒給她喝就好。”聽到她掉淚,他整顆心全糾結在一起。

“我已經倒了些給她,你先別罵人,她一直哭,說她想喝杯玫瑰酒,我不倒給她,你要我怎麽處理?剛才你聽到她遇見色狼,明明激動着急得可以,為何她會說你再也不會管她?之前你接電話聽到她的名字,又為何急着挂電話?你老實說,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麽事?”

“你別問這麽多行不行!”靳炜烈心煩意亂的爬抓頭發。他心裏那份想愛卻不能愛的煎熬,要他如何說明。

“你和倪語罪有感情的牽扯?”顧厚謙大膽猜測。

“可惡。”他啞聲低咒。今天才知道有個直覺敏銳的朋友,很麻煩。

喝!真的讓他猜中了!顧厚謙正要追問兩人發生什麽誤會,弟弟的喊聲忽地傳來——

“老哥,你電話講完了沒?倪小姐說她不要喝咖啡,還要喝傾心玫瑰,而且哭得好傷心,你快來啦!”

“別再給語霏酒喝,馬上請你妹送她回去。”聽到彼端厚诤的嚷喊,靳炜烈腦中立刻浮現心愛女人傷心流淚的畫面,胸中滿是心疼,一邊急忙交代好友。

“為什麽要叫我妹送?”

“語霏喝醉會亂吻人,你和厚淨都不适合送她。還有替我警告厚诤,他要是敢動語霏一根寒毛,我會拆了他的骨頭。”厚诤比較花心,這項警告絕對必要。

顧厚謙了然一笑,“我會幫你警告厚诤,不過我也要提醒你,無論你和倪語霏有什麽誤會,最好上臺北和她解釋清楚,否則她如果跑到其他夜店買醉,到時會發生何種危險,你自己想像得到。我去吧臺看情況,順便叫我妹送她回去,拜。”

靳炜烈全身僵直,半點也不敢想像好友說的情況。

“炜烈,語霏出了什麽事?”見他結束通話,鐘遒海關心的問。

“她……心情不好,跑到我朋友的PUB裏喝酒。”揪着心,他回答得有所保留。

“語霏心情不好和你有關,而且你愛她,對吧。”

“老爹,你……”老人家肯定的字句令他驚訝。原來老爹早看出他愛語霏?

鐘乃海慈藹的笑笑。“上回語霏來酒莊,你擔心她受傷的那股着急緊張勁兒,就連阿龍都看得出你對她的在乎。這陣子你白天比平常更賣力工作,晚上整個人卻魂不守舍,這反常的行為不是為情所困是什麽?”

“這陣子要釀新的玫瑰酒,當然要更賣力,至于晚上,我哪有魂不守舍?”他三言兩語的撇清自己這些日子的反常與倪語霏有關,但他心知肚明這是自欺欺人。

“哪裏沒有?剛剛你陪我看電視,整個人卻在發呆,期間更曾打翻杯子,手機響了也沒聽到,這如果不叫魂不守舍,那就是心神不寧吧。”

靳炜烈沒有反駁,想起稍早他突如其來的感覺心底一刺,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似的,心神難安之不就打翻了杯子。難不成那時語霏正遇上色狼?

“炜烈,過去的事已經發生,就算你無法全部抛開,也不該讓它影響你的未來。老天爺既然安排你愛上語霏,而她也喜歡你,就表示你們注定牽絆,既然無法改變沉痛的過去,你再不敞開胸懷珍惜語霏,難道是希望你未來活在更痛苦的深淵裏?”

看到這些日子以來炜烈的反常,他已清楚語霏那日清晨急着趕回臺北其實和炜烈有關,本來他不氣給這孩子太大的壓力,也就沒追問他,可今天是該和他談談的時候了。

靳炜烈無話回駁。父親為他帶來的沉重過去,他一路扛至今日,然而這幾天無盡思念語霏的煎熬,已令他心力交瘁,他懷疑自己能再熬幾天這樣的痛苦日子?

“語霏是醫生,家裏又開醫院,這不是她的錯,你完全沒給她機會了解就拒絕她的真心,對她不公平。去找她,把事情說清楚,否則哪天她若和你一樣魂不守舍,在街上出意外怎麽辦?”

靳炜烈心口緊緊窒住。語霏今天在街上險些遭色狼欺負,萬一哪天發生車禍意外呢?

“老爹,我要到臺北一趟。”只要想到他的躊躇會為心愛女人帶來難以預料的危險,他什麽都無法再顧慮了。

看着他倉促奔回別苑的惶急身影,鐘遒海唇邊揚起欣慰淺笑。希望這孩子真能抛開顧忌,敞開胸懷去愛啊。

晚上九點多,靳炜烈的車子駛進他位于臺北住處的庭院。

在北上的途中,他收到厚謙的簡訊,說他妹已經平安送語霏回家,他一到臺北便打電話給語霏,想約她出來坦白他始終不肯承認為她心動的原因,可惜她的手機沒人接。猜她大概酒醉睡着了,他遂将車開回住處,打算晚點再與她聯絡。

他正要進屋,卻赫然發現他房間的燈亮着。

小偷闖空門的警訊閃入腦中,他沉着臉悄悄進入屋內,拿了支掃帚往房間走,當他打開房門,凜然喝斥尚未出口,卻驚見床上窩着一個蒙頭大睡的人。

大膽竊賊!不僅到他家偷東西,竟還睡他的床?不給點教訓,這小偷真以為自己可以如此猖狂?

他俏聲走近床鋪,舉起掃帚就要給高枕無憂的小偷一點教訓,掃帚落下之際,床上的人恰巧蠕動身子,蒙頭的被子滑落,露出整張臉……

“語霏?”

靳炜烈急忙煞住差點打到她的攻勢,将掃帚放到一邊。

坐至她身旁,他定睛凝視她,仿佛想确定并非自己眼花一樣,輕拂她憔悴的臉頰,他心中滿是不舍。這些日子她一定不好過吧……那眼不明顯的浮腫,更令他心口緊緊揪疼,難以想像他讓她流了多少眼淚。

他的撫觸驚擾了倪語霏的睡眠,她慢慢張開眼,當眼裏映入她日思夜想的人影,她以為自己身處夢境的喃喃低喚,“炜烈……”

“你怎麽會在我這裏?害我以為有小偷闖空門,差點就傷了你。”他輕柔拂開她頰邊的發絲,語帶自責剛才若真傷了她,要他如何原諒自己。

倪語霏先是一怔,确定眼前人不是幻影後,腦中忽地掠過今晚到紫影PUB的片段……她環視四下,頓時明白自己在哪裏。她報給顧厚謙妹妹的住址,正是靳炜烈的住處。

“抱歉,我不是故意來你這裏,馬上就離開。”

她沒時間疑惑他為何會來臺北,更不敢仔細看看萬般想念的他,慌亂的只想趕緊離開,就怕自己的自作多情招來令他笑話的難堪。

“等一下!”靳炜烈連忙拉住慌張下床就要往門口跑的她。

“我知道,我會把備份鑰匙還你,以後都不會來這……”

他霍地俯身以唇封住她慌亂的喃語。他完全沒趕她的意思,她卻以為他要向她追讨備份鑰匙,那樣楚楚可憐的心慌模樣,要他如何不心疼?

“你這是……什麽意思?”當他退開時,倪語霏的表情淨是迷惘。他不是避她唯恐不及?為何要吻她?

靳炜烈将她圈攬進懷裏,與她四目相望。“如果我說,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你相信嗎?”

她心弦震顫的愣住,他早就愛上她?這……怎麽可能?

“拜托你別尋我開心。”眼裏迅速盈滿淚霧,她在他懷裏掙紮着要離開。他明知她喜歡他,怎忍心和她開這種玩笑。

“老天,你別哭,我沒有尋你開心,之所以一直沒向你坦承自己的感情,完全和我的過去有關。”他心急的抹拭她頰上淚水。他明白依兩人的情形,他突然說愛上她,她定會有所懷疑,可他沒料到她會淚如雨下,把他的心都哭擰了。

“你的過去?”她忽然記起老爹說過他有着沉重的過去。

“那是一段我極不願意提及的過往,你先靜下來聽我說,別哭了好嗎?”

她點頭,随手抹去臉上的眼淚。雖然她弄不清他說早就愛上她是真是假,但她想知道他有着什麽樣的沉重過去。

靳炜烈稍微松口氣,攬她坐入沙發。“你還記得你提過在英國有醫界聖手之稱的歐烈菲斯嗎?我就是歐烈菲斯·克雷格。”

“天啊,你是歐烈菲斯!”她好震驚,卻沒有半絲懷疑,大概是因為以往不止一次覺得他像極專業的醫生,只是沒想到他真是個醫生,還是那位神秘的歐烈菲斯。

“我奶奶是英國人,爺爺則是移民英國的華裔,克雷格家原本經商,那個人後來增設了醫院——”

“那個人?是誰?”倪語霏納悶的插話。

他的眼神一黯。“我父親,四年前我們已經斷絕父子關系,互不往來。”

她驚訝的張大眼,但因為他的表情,讓她一時間不出他們父子為何會斷絕父子關系?

伸指拭去她眨眼間滑落眼角的殘淚,他繼續訴說關于自己的過往——

“他對我的教育雖然嚴格,但我是敬重他的,即使在我十歲時,他和我媽離婚再娶,我對他也沒有恨,而且很感謝他的栽培,然而我後來才知道,他會開醫院,是因為看出天生适合當醫生的兒子可以幫他擴展他的事業版圖,那個信誓旦旦會以最大仁心幫助病患的男人,只是要利用我達成他斂財的目的。”

“他做了什麽?”明了他口中的“他”是指他父親,她低聲輕問。

“他利用我的名聲與醫術,私下向求診者開出高價,只要付得出他滿意的價錢,就優先将對方排入我的看診名單中,甚至調動手術順位。他把我當棋子,當成他斂財的工具還不夠,竟還冷血自私的害死我媽!”

“怎麽會這樣?”

“有回我出差,有位心髒病患需要緊急開刀,他一得知對方沒辦法立刻湊出開刀費用,連病患是誰都不想弄清楚,就要對方轉院,結果延誤對方的急救時機,人還未離開醫院便過世。這位司憐的病患,正是我的母親。”

倪語霏驚呼抽氣,滿心揪疼的摟住他的頸子,抱住眼露哀恸的他。她終于明了為何他眼裏會流露令她心疼的憂郁,原來他的過去如此沉痛。

靳炜烈緊緊摟住她,仿佛想汲取她身上的溫暖以抵擋侵襲他的悲涼。

“我媽本來有一大筆贍養費,但離婚後的她投身公益,把大多數存款拿去幫助弱勢族群,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性命垂危時卻遇上她唯利是圖的前夫,枉送性命,這多諷刺?

“而我被稱為醫界聖手,在自己母親心髒病發時竟愛莫能助,只來得及見她冰涼的遺體,這多可悲又多可笑?我媽在九泉之不肯定無法原諒我的不孝吧。”

“不!伯母不會怪你。”倪語霏心驚的推翻他的自責,“這是造化弄人,不是你的錯,伯母只會心疼你被你父親利用,絕不會怪你不孝。”

“是嗎?”

“一定是的,不懂得好好珍惜你這個優秀兒子的是你父親,不是伯母,你永遠都會是伯母的驕傲,你別這麽自責,否則伯母在九泉之不會無法安心。”她低語安慰着,小手宛如想為他驅退心裏的痛苦,徐柔拍拂他的背。

她溫柔的細語和拍拂動作,使他胸中仿佛注入如涓暖流,心中的悲涼緩緩消散。他更加擁緊她,埋首在她柔皙頸項中。

以往憶及過往,他總像被卷入黑暗漩渦,恍如被大海吞噬快要滅頂那樣難受,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心裏的痛苦減輕許多,這全都因為有她在身邊。

了解他激蕩的心情,倪語霏靜靜的與他相擁,片刻後才輕問:“伯母這件事,是你和你父親決裂的導火線?”

“嗯,經過這件事,我對他徹底心寒,表明不會再當被他利用的棋子,為克雷格醫院效力,他氣得要和我斷絕父子關系,以為我會回頭妥協,但我不在乎,只想遠離英國。”他再開口時,聲音已平靜許多。

“你在臺北有房子,又怎會住在閑雲酒莊?”

“算是我和老爹有緣吧,當我正處于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裏走的茫然情況下,有一天到了臺中,在閑雲酒莊借宿一晚,老爹大概看出我有心事,可他沒多問什麽,只說酒莊很大,我若不嫌棄可以一直住下來,如果我有興趣,他還可以教我釀酒。就這樣,我在酒莊住下來,也釀酒釀出興趣。”

低述完這段經過,靳炜烈擡起頭,輕輕扳開她。

他的動作令倪語霏記起自己方才主動環抱着他,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她感到一陣困窘。這時,他說話了。

“在英國執醫的不堪與悲哀過去,是我極力切割的部份一因此關于醫界的一切,這些年一直是我所避諱的禁忌,沒想到我卻遇見了你。

“無論是你的身份或家庭背景,全都觸動我的禁忌,這正是你第一次在紫影PUB喝醉那天,我發現自己對你動了心,但始終沒讓你知道的原因。”

“你在那時就喜歡我了?”他也和她一樣,在那天察覺自己動心陷情?

他坦然點頭。“現在,你相信我是真的早就愛上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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