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8)
開得很低,能看見腰後性感的美人窩,妩媚撩人。
沈南的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摟在身邊。
兩人很配,存在感很強,奪走了現場所有光芒。
夏童心裏很亂,腳步也亂了起來,很快就落在了Alberto後面。等她回過神,Alberto已經走到了沈南身邊,似乎對沈南說了什麽。
夏童趕過去,Alberto十分不滿地看了她一眼。
Alberto和沈南都在沉默,似乎在等她的翻譯,沈南的目光無意般從她身上掃過。
夏童頭皮一陣麻,盡可能躲在Alberto身後,想擋住沈南意味不明的目光。
等了一會兒,Alberto回過頭,疑惑地看她一眼,不耐煩地叫了她一聲。
夏童漲紅了臉,硬着頭皮道:“沈先生您好,我是墨西哥連鎖百貨公司……”
夏童不知道自己胡謅了些什麽,她只注意到沈南微眯着眼,像捕食者戲弄獵物那般,目光玩味地審視她,讓她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逃走。
☆、chapter63
夏童硬着頭皮胡謅完,沈南終于開口了,是流利的西班牙語:“當然記得,Alberto先生的禮物我很喜歡。”
夏童有點懵,她胡謅的顯然不對,這兩人以前認識,或者有過一面之緣。
沈南用西班牙語跟Alberto寒暄完,突然輕輕地用國語說了句話,是對着夏童的。
“看來夏翻譯不太盡職。”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夏童努力轉移視線,忽視他的存在,當作沒有聽到這句話。
Alberto轉過頭,用西班牙語問她:“沈先生說了什麽?”
他對這位随行翻譯越來越不滿意,前幾天聰明能幹,反應敏捷的漂亮翻譯,現在成了個漂亮的木樁子。Alberto越想越生氣,用西班牙語低聲罵了夏童一句,并宣稱要投訴她。
夏童張張嘴,勉強用西班牙語道:“沈先生說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沈南突然勾起嘴角,挺壞地笑了起來,他望着她,戲谑的眼神明顯在說“你又在騙人”。
夏童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沈南用西班牙語像Alberto建議:“Alberto先生,最近我正在學西班牙語,或許我們讓翻譯小姐休息一下,正好讓我練練口語。”
能親自跟沈南交談,Alberto自然是求之不得,滿心歡喜地打發走了夏童。
同時,沈南也拍了拍蔣雲一的手背,動作親昵道:“去一邊等我。”
蔣雲一乖巧地應了一聲,揚着頭走開了。與夏童意外相遇讓她措手不及,但現在,這場相遇中,她似乎是得勝者,值得趾高氣昂。
夏童得到Alberto指示,如獲得赦免般長松一口氣,立刻離開,遠遠躲開這讓她窒息的場面。
夏童在遠處站了一會兒,見Alberto和沈南相談甚歡,她才一人走到角落的露臺裏。露臺和大廳間是個休息室,休息室和露臺隔着厚重的窗簾,她一人站在露臺上,隔絕了身後的繁華和喧嚣,眼前是燈火輝煌的莊園,再遠處卻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夏童深深吸一口氣,夜風吹拂在裸露的肌膚上,激起她輕微顫栗,她才覺得整個身心放松下來,才覺得回到現實。重遇之後,她跟沈南的每一次相處,都讓她膽戰心驚,緊張得不像她自己。大概只有遠離他,才能擺脫這種懼怕緊張的情緒。
休息室裏來人了,是Alberto,他在打電話,聽聲音似乎有些氣憤。夏童并不想偷聽人說話,但她這時候出去,似乎更加不合适。
Alberto在向人抱怨,說沈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果然是中國人評論的暴君,獨斷專行,并且毫不留餘地。
夏童聽了一會兒,大致明白了。似乎是剛才Alberto提出想跟TK集團合作,遭到沈南拒絕,剛開始沈南是委婉地拒絕他,說TK集團并沒有這方面的業務。但Alberto不死心,直接指出TK旗下有百貨出口方面的公司,并且規模不小。
然後沈南冷笑着告訴他,除了百貨出口,很多港口以及運輸業TK都占有極大股份。
沒多久,Alberto最開始談妥的那個物流巨頭就過來跟他取消了口頭協議,針對Alberto的百貨公司,永遠不提供優惠政策。
似乎就在一瞬間,Alberto所聯絡的各個物流以及港口都打來電話,取消對他們公司的優惠政策,有的已經簽約的,甚至願意賠償違約金。
一時間,Alberto被弄得焦頭爛額,不得已去求沈南,沈南只給了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我的女人,誰也不能動。說完,就不再理他,任他怎麽求都沒用。
電話那端似乎傳來驚呼,詢問Alberto為什麽要動沈南的女人。
Alberto哭喪着臉解釋:“我哪有膽動他的女人,我只是看了他女伴幾眼,那個女人的腰确實很好看。”Alberto說着,又開始抱怨起來,“怕讓人看,就不要帶出來……”
Alberto越說越氣憤,不一會兒走出了休息室。
夏童站在露臺上,望着夜空,深吸了口氣,心情有些複雜。
她雖然不太懂商業上的事,但她大概知道Alberto百貨公司的年貨物需求量,中斷跟他們的合作,在運輸這方面,TK大概損失不小。
這就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夏童有點想笑,沈南真讓人琢磨不透。
她以為他對她還有那麽一點點感情,他卻為了蔣雲一豪擲千金。大概都是她的錯覺,他開始的接近,不過是為了查探她到底是不是田佳夕。
是的,她是田佳夕,但不再是他的田佳夕了。
夏童笑自己太天真,還以為沈南對她多少有些放不下,原來他放不下的只有她的不告而別,只有他以為的不忠。他對她,大概只有怨恨和報複。
報複不是已經開始了嗎?老錢的五百萬贊助……
夏童搓了一把臉,盡可能振奮起來。
從露臺出來,夏童接到通知,說是Alberto攜女伴提前離場,她的所有工作已經結束。
夏童長長松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長時間的緊張和勞累,讓她動都不想動,只想好好睡一覺。
夏童拿出電話,想跟池小蔚說一聲,自己先回酒店。池小蔚大概在工作,電話打不通,她發了個信息給她。
夏童:親愛的,Alberto回去了,我解脫了。你自己慢慢熬,我扛不住了,先走啦,白白,酒店見。記住了,完成工作就好,別喝酒,對了,更加別跟譚少置氣。
夏童将手機收進包裏,站起身準備走,走廊上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沈南!
夏童腦子一下短了路,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急急忙忙又躲回了露臺裏。
腳步聲有些亂,似乎不止一個人。很快腳步聲停止,大概是坐了下來。
有人在低語,應該是女人,但聽不清說什麽。
“我剛才聽到點小道消息,”是蔣雲一的聲音,“他們說墨西哥的百貨商Alberto多看了我幾眼,你就往死裏整他。”
沈南似乎低低地笑了,但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不像這麽小氣的男人。”
“哦?”
沈南終于說話了,音調帶着些調侃。
“我覺得你大概是出于某種商業目的,不過利用我當幌子而已。”蔣雲一放輕了聲音,在撒嬌,“但是我很喜歡這種誤會,也願意當你的幌子。”
她話剛說完,輕呼了一聲,應該是被沈南拽進了懷裏。
沈南刻意壓低了聲音,嗓音帶着撩人的磁性,“你大概猜錯了,我就是一個小氣的男人,我的女人,誰都不可以得罪。”
“沈南。”蔣雲一嬌滴滴喊了一聲,聲音裏像調了蜜似的,甜得齁人。
夏童捏緊拳頭,心裏亂得厲害。她不想再聽他們的對話,也不願不受控制地去想象那些莫名的畫面。夏童退到露臺圍欄處,用黑夜隔絕他們的低語。
夜色依舊,她的心卻怎麽也靜不下來了。夏童握緊圍欄,極目遠眺,努力平複心情。
“剛才聽夠了嗎?”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吓得夏童尖叫一聲,一顆心差點要蹦出來。
“我那麽可怕?”
回過頭,是沈南不悅的臉。剛才一心要摒棄休息室裏的聲音,太過專注,竟連他靠近的腳步聲也沒聽見。
夏童驚魂未定,喘氣未勻,她使勁揪着胸口的衣領,“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沈南勾唇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在夏童看來,并沒有什麽善意,反而隐藏着危機。
“滿屋子都是你的味道,我一進來就聞到了。”沈南說着話,湊到她頸邊,似乎聞了聞,“牛奶和檸檬的味道。”
夏童緊張地一動不敢動,手心慢慢沁出冷汗。
沈南退回原來的位置,目光始終盯着夏童僵硬的雙手,以及衣領被揪住後,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
夏童察覺異樣,立刻松開手,暗暗撫平微皺的衣襟。
沈南移開目光,突然有些煩躁,他惱火地松開領帶,動作粗魯地脫下西裝。
夏童下意識躲開,沈南瞥她一眼,将外套扔了過去,“你穿衣服一直這麽省布料嗎?”
夏童抱着外套,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我幫你穿?”沈南又很不爽地上前一步,伸手要抓她。
夏童立刻退到一邊,手腳麻利地穿上外套。她穿得并不算暴露,很普通的無袖禮服,前胸後背都露的很少。不過禮服布料垂順感特別強,又是修身的款式,随着她一舉一動,所有動人的線條都被順滑的布料完美勾勒出來了。
夏童穿好衣服,沈南靜靜看着她,他眼中倒映出莊園輝煌的燈火,亮得驚人,好像他眼中原本就藏着灼人的亮光。
夏童裹緊衣服,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輕聲說:“沒事我先走了,衣服我會還給你的。”
她說完,也不等沈南回答,自己就一步步往休息室走。她一心想要逃離沈南,但當她真的一點點遠離他時,卻是那麽費力和不舍,她的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重。
她從他身邊走過,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窗簾,沒有顯出一絲不舍和糾結。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夏童心裏一緊,頓住腳步,感覺沈南手掌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的手腕。
他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
“田佳夕,你就那麽喜歡跑嗎?!”
他是真的生氣了,聲音裏有極力壓制的怒火。
夏童試圖掙脫手腕,卻被他借力拽進了懷裏。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懷抱,讓夏童一時有些恍惚。
“你終于肯回來了。”
他用力摟着她,勒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我不是你說的田佳夕,你喝醉了!”夏童用力抵着他的胸口。
他還像當年那麽無賴,“嗯,我酒品不好,喝醉了就愛撒野。”
沈南說完,嘴唇沿着她的臉頰開始一寸寸搜尋,終于在她的掙紮中捕捉到唇瓣,然後狠狠吻下去。
☆、chapter64
他的動作很粗魯,沒有一點溫情,只有占有和侵略。
他在發洩,他的怨氣,他的不滿,都要在她身上一一讨回來。
夏童有些難受,沈南的吻讓她暈頭轉向,他的狠厲和占有,又讓她無所适從。她努力地推拒,卻慢慢癱軟在他懷裏。他獨有的氣味,和窒息的吻,都讓夏童分不清現實和過去。
六年過去,他們都變得太多,相互之間甚至不再認識,但他仍舊強烈的吸引着她。
電話突然響起,夏童腦中警鈴大作,她清醒過來,掙紮着推開沈南。
沈南不防備,被她大力推開,踉跄着後退了幾步。他站在輝煌燈火前,大口喘息,雙手支着膝蓋,微弓着身看她,發絲有點散亂,模樣有幾分被拒絕後的狼狽。
夏童同樣大口喘氣,慌亂不已,她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手機,救命稻草般握在手裏。
“喂,小蔚!”她邊接電話,邊趁機往外走。
“你怎麽了?”池小蔚聽出不對,“不舒服?”
“沒有,剛才跑了幾步,有點喘。”夏童努力平複氣息,也平複自己的心情。
“你跑什麽呀,參加晚宴,又不是進了賊窩。”池小蔚信以為真,嘻嘻地笑。
“那個Alberto已經走了,我先回去了?快累癱了。”
“行,司機給你聯系好了,在廣場哪兒等你呢,車牌我一會兒發給你。”
挂了電話,沒多久池小蔚就把車牌號和司機電話發了過來。
夏童在休息室裏調整了好久,才發覺沈南不見了。她輕聲走回露臺,上面已經空無一人。一顆心終于放下了,卻莫名有些失落。
夏童打通司機的電話,麻煩他再稍微等等。挂了電話,她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剛才的一番掙紮,她原本就松散的頭發已經徹底散開,口紅也暈開,嘴周全是紅色印痕,真跟被人蹂、躏過似的,狼狽樣一點不比沈南強。
夏童收拾完,下樓在大廳喝了點紅酒,整個人才算徹底放松了。她躲過人群,從角落裏出了門。
下午雨已經停了,但飄浮在空中的水汽還沒散盡,空氣涼涼的,帶着泥土的味道,讓夏童想起鄉間的清晨,散發着帶泥土芬芳的濕氣。她有時候真想一個人躲進山裏,隔絕所有人,所有事。從前弱不禁風的她,已經可以撐起自己的一片天,可以俯身遮住所有難言的秘密,一個人扛下辛酸喜樂,不顯山不露水,雲淡風輕的去過最艱難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她不知道,真想放下一切,躲進深山老林,好好休息一下。夏童坐在後座,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這樣短暫的休息也彌足珍貴。
深夜的郊區幾乎沒有什麽車,汽車一路飛馳,夏童靠在椅背上,漸漸睡着。
突然,一個急剎車!
睡夢中的夏童毫無防備,猛地撲了出去,一頭撞在副駕靠背上,幸好靠背夠軟,沒有受傷,只是吓得她心髒都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怎麽回事?”她驚魂未定地爬起來,一顆心噗噗亂跳。
“夏小姐,你沒事吧?”司機也有些慌亂,滿背的冷汗,只怕摔壞了人。
“沒事,稍微磕了一下。”
一聽夏童沒事,司機的火氣就上來了,扯着大嗓門喊:“不知道是哪個不要命的,突然沖出來攔住了我們的車。”
司機氣勢洶洶地挽衣袖,一副要下車算賬的兇狠架勢。
夏童怕司機沖動出事,剛想勸兩句,擋在他們前面的車,突然開了門,一個男人走了出來,直接走到駕駛室旁。
沈南手搭在半開的窗戶上,低頭,挑了挑眉,道:“下來。”
司機有點愣,這男人開了輛普通的尼桑,真算不上好車,但說話的氣勢相當迫人,通俗點說就是牛、逼哄哄的。
“你是誰啊?”
司機還有些不情願,沈南二話不說,一拳打在車門上,然後手直接伸進去,幹脆利落地摳開了車門。
“沈南!你想幹什麽!”
夏童想開車門,沈南卻一手摁住了門。
聽見夏童喊他名字,司機就大概知道眼前這位是誰了,在會議開始前,他們已經經過培訓,熟記參加會議的所有重要人員。
沈南一手把司機拉出來,命令道:“去那輛車等着,三分鐘後,有人來處理。”
司機不敢多說什麽,唯唯諾諾地應了,然後恭恭敬敬地去了前面那輛空車,他在離開前,偷偷回頭,擔憂地看了夏童一眼。
司機下了車,沈南直接進去了,他把車門砰一下摔上,一腳油門,繞過尼桑,汽車箭一般飛馳了出去。
“沈南!沈南你停車!!你是不是瘋了!”
夏童急得想站起來,左右搖晃的汽車又将她摔了回去。
他喝了酒,喝得不少。露臺上微微的酒氣,現在已經變成熏人欲吐的酒氣。
汽車左搖右晃,好像跟沈南一樣,也喝醉了。
夏童的一顆心随着汽車的搖晃,不斷地飛左飛右,心裏一團亂麻,整個人都在發冷。
“沈南,你停車!你聽我說話!”
不管她怎麽喊,沈南仍舊将車開得飛快。汽車在空曠的馬路上左飛右馳,像醉漢一般,不斷極速變換車道。
“沈南!你不想知道我當初為什麽離開你嗎!”
夏童破釜沉舟。
方向盤似乎突然脫了手,汽車失去控制,在車道上瘋狂扭動。沈南回過神,握緊方向盤,将剎車踩到底。尖利的剎車聲在夜空響起,路面上留下長長一道剎車痕跡,一個車輪已經沖上馬路牙子,汽車才戛然停住!
看着擋風玻璃前即将撞上的梧桐樹,夏童心有餘悸,像所有劫後餘生的人一樣,她大口喘息着,幾乎癱坐在凳子上。
沈南愣了幾秒,随後趴在了方向盤上。
劇烈的喘息聲平息,夏童才覺得自己的魂魄慢慢回到身體裏,找回了自己的知覺,背後,輕薄的真絲禮服幾乎濕透。
她靠在椅背上,思維放空,一時回不過神。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悄無聲息,靜得可怕。
高度緊張的神經放松下來,變得異常敏感,可怕的沉默讓夏童有些窒息。
“沈南?”她微微起身,扶住駕駛座的後背往前看。
黑暗中,沈南仍舊趴在方向盤上,黑色的身形輕微起伏,看不見喜怒。
回應夏童的是長時間沉默,她開始有些害怕,打開車門,慌慌張張去了副駕。
“沈南?”
她輕輕觸了一下他淩亂的發絲,他仍舊一動不動。夏童的心猛然一緊,不祥的預感湧上來。
她伸手去扶他的肩,想将他轉過來,沈南猛地擡起頭,冰冷冷看着她。
“別碰我。”他冷冷地說。
夏童的手指僵在空中,沈南瞥她一眼,打開車門,大步走到了路邊荒草叢中。夏童想跟下去,見黝黑的草叢裏亮起一簇微弱的火苗,她遲疑了一下,又退了回來。
他點了一支煙,站在荒草叢中,身形挺拔瘦削,微擡下颌,孤傲的像是一匹獨行的狼。月色朦胧,照在他身上,原本冷硬的輪廓更清冷了一些。
夏童依稀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黃昏的公交站臺上,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寂寞,現在他站在荒草裏,依舊寂寞,只是多了讓人難以接近的冷峻。
夏童突然覺得鼻頭有些泛酸,她側過臉,偷偷抹掉突如其來的眼淚。
沈南抽完煙,坐進駕駛室,動作利落地關了門。
煙草和烈酒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熏得夏童有些魂不守舍。
“下車。”
他扶着方向盤,直視前方,好像夏童只是一團空氣。
夏童沒說話,也沒有動作,默默地攥緊了一旁的安全帶,期望得到一點安全感。
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再開口,冰冷的語氣緩和了很多:“剛才的事是我失态了,讓夏小姐受驚,我鄭重道歉。”
“你酒醒了?”
夏童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伸出手,想要摸摸他額頭。沈南猛地撇開臉,躲過她的手。
“你如果想安全的回去,就別靠近我。”
夏童收回手,露出一種少女式的怯懦,“對不起。”
沈南沒說話,脾氣似乎突然上來了,擰着眉,不耐煩地打了幾下方向盤。
“你喝酒了,我送你吧,你要去哪兒?”
沈南側過頭看她,她也毫不退讓地看着他,表情裏還有一絲怯意,但更多的是堅持。
“不用你管,下車。”
“不行,太危險了,我送你。”
沈南不理她,猛地發動汽車,一腳油門轟了出去,汽車再次跟瘋了一般,在馬路上左彎右拐。
對于他的脾氣,夏童現在顯得異常淡定,她不疾不徐地說:“可以再快點,我看着表盤,等過了二百邁,我就開門跳下去。”
沈南松了油門,踩上剎車。
汽車挺穩,他扭過頭,幾乎咬牙切齒:“你覺得自己吃定我了?”
夏童不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強裝鎮定,“我只覺得酒駕不好。”
“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把我吃死了?”
“喝酒別開車,太危險。”
她堅持。
沈南松開方向盤,靠在椅背上,打量她。她總是在他面前顯得驚慌失措,現在卻倔強的不肯有半點退讓,還跟以前一樣,柔柔弱弱的可憐模樣,其實心裏的主意比誰都大。
夏童被他盯得不自在,稍想了一會兒,就開門下車,直接繞到了駕駛室旁邊。
她敲了敲門,“我送你。”
沈南看她一眼,想生氣,又有點想笑,他拿她沒有一點辦法,就算這女人讓他當了烏龜王八蛋,他也沒脾氣。
他沒好氣地打開門,一聲不響去了後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去哪兒?”夏童稍微側身,問他。
“回莊園。”
語氣冷冰冰的,十分不爽。夏童沒搭理他,自己爬進了駕駛室。
回莊園的路不算遠,但也不近,兩人似乎在賭氣,一路上誰也不說話。
到了莊園外,夏童沒有邀請卡,進不去,轉身想找沈南求助,卻見他靠在椅背上,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夏童愣了一下,心裏軟軟的,生出一股保護欲。
她動作利落地踩油門,打方向盤,将車從莊園前的大道退了出去。汽車繞着莊園轉了一會兒,找到僻靜處,停在一棵梧桐樹下。
夏童扶着方向盤靜靜坐着,不敢亂動,怕驚醒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莊園裏的宴會大概已經結束,喧嚣散去,只有輝煌的燈光依舊孤獨地亮着。深夜,寂靜的郊區有些駭人,夏童從窗戶望出去,黑乎乎的樹影間,有一兩點來路不明的亮光。
她有點害怕,不得已打開了車內燈。
暖黃色的燈光灑下來,照在沈南沉睡的臉上。
夏童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
這樣睡覺大概不舒服,起來脖子會疼。
她似乎有了充足的理由,理直氣壯地走出駕駛室,爬上後座,坐在沈南身邊。
他應該睡得不太踏實,眉頭微微皺起,夏童突然有點心疼,大概對沈南來說,這段小小的旅程也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吧?
也許這六年,他過得比自己還難。
夏童伸出手,想去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但手指舉到半空又停了下來,然後一個急轉彎,落在了沈南的側臉。
她輕輕扶住他的臉,悄無聲息地低下頭,将唇貼在了他臉頰上。
☆、chapter65
沈南緩緩睜開眼,迷蒙了一瞬,立刻清醒過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地坐在後座。他腦子裏似乎有一根弦,時刻是繃緊的,只有睡着了才肯松懈下來。
夏童從駕駛座回過頭看他,若無其事道:“我進不去。”
沈南淡淡嗯了一聲,從錢夾裏拿出邀請卡,說:“現在可以進去了。”
“既然你醒了,還是你自己開進去吧,我該回去了。”
沈南很淡定,菩薩似地坐在後座,一動不動,“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你剛剛飙車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喝了點酒都能上天。
夏童在心裏抱怨,但還是乖乖的順着他的意,把車開進了莊園。
“好了,我可以走了嗎?”夏童停好車,再次詢問。
“不行。”
“為什麽?”
沈南半垂着眼,看向一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腿疼。”
“怎麽又疼了,你……”
接下來的話她沒問,杭州連着幾天陰雨,他腿疼估計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肯定又沒好好吃藥,疼了就吃點止疼藥頂過去,這會兒藥效過了,知道疼了?”夏童忽然有些生氣,詢問變成了責備,“你不知道怎麽照顧自己嗎?”
他擡眼看夏童,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對于她的關心或者責備,他都是采取沉默抗拒的态度。
但夏童抗拒不了此時的他。
夏童氣呼呼地下車,打開後座門,去扶沈南。沈南還是不說話,但一直在配合她。
“我覺得你應該打電話叫你的助理來幫忙。”夏童扶着他,感覺有些吃力。
“你希望我的助理們看見我們現在這樣?”
夏童想了想,不是很願意,但她還是忍不住抱怨,“可是你真的挺重的,看着沒什麽肉。”
沈南的笑聲突然從頭頂傳來,“你怎麽知道我沒什麽肉?”
“當我沒說。”夏童後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終于扶着沈南回到房間,夏童累得一屁股坐沙發上,沈南自己從床頭櫃找出藥盒,倒了兩粒藥吃下去。
“又吃止疼藥?”
夏童跳起來想阻止,又覺得自己沒立場,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讪讪道:“我該走了。”說完,她又想起什麽,問,“能不能幫我借一輛車?現在大概沒車回去了。”
“不能。”
夏童覺得他現在任性的像個孩子,不想跟他計較,拎了包自己往外走。
“吃了飯,我派人送你。”
夏童頓了腳步,算是屈服,這麽晚,在郊區,實在無處可去。她後退幾步,坐在了離沈南較遠的沙發上。
沈南吃了藥,估計有點犯困,打了個電話,就靠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夏童拿出手機,給池小蔚發信息。
夏童:小蔚,我這有點事,晚點回去。
池小蔚:你在杭州能有什麽事?
夏童思考了三秒,發出去:挺大的事。
池小蔚沒再追問,過了很久才發過來:我也有點事,你完事了聯系我。
夏童收了手機,沒多久,響起敲門聲,她剛想起身開門,沈南睜開了眼。
他聲音含混道:“進來。”
厚重實木門被推開,長毯那頭走進一溜制服筆挺,步伐整齊的下人。為首的男人進了屋,躬身向沈南問好:“沈先生,您的晚餐。”
沈南擺擺手,衆人立刻推着餐車,端着菜盤,沒有一絲聲響地走到餐桌盤,訓練有素地擺好食物餐盤。
為首的男人又上前兩步,雙手垂在身側,恭敬彎腰,“沈先生,紅酒現在開嗎?”
“醒着,”沈南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蠟燭點上,關燈。”
一衆下人恭恭敬敬退出去,走到門口,關了燈,還貼心地将門也關上。
屋子一下陷入黑暗中,夏童立刻警覺起來,她捏緊包包,問:“吃飯?”
沈南随意嗯了一聲,站起來,悠閑地往餐廳走。夏童猶豫了一會兒,站起身,慢慢跟在他身後。
沈南先到了餐廳,很紳士地替夏童拉開椅子。
夏童慢吞吞往前挪,現在的沈南讓她很害怕。他站在椅子邊,暧昧的燭光在他清冷的身形上投下的不是溫情,而是捉摸不透的神秘。他淹沒在昏暗的光裏,很好的掩蓋了情緒和目的。
微光裏,沈南忽然笑了一下,“按你的速度,是準備吃早餐嗎?”
她的心思全落在他眼裏,但他不點破,一直躲在暗處。
夏童深吸一口氣,加速走到桌邊,“謝謝。”
她優雅地坐下,盡量顯得坦然自如。
沈南沒多說,走到餐桌那端坐下,兩人遙遙相望。
原本暧昧的氣氛,在各懷心思的兩人之間,被讓人窒息的沉默破壞。空蕩的大屋,寂靜的深夜,只有一簇微弱的燭光,只有餐具偶爾相碰的回響,這一切讓空氣凝固得更加厲害,讓人更加緊張難受,就像大戰前莫名的沉默肅靜。
夏童恨死了這樣的感覺,她喜歡圍着圓桌吃火鍋,喜歡夏天穿着背心短褲撸串,喜歡沈南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喝啤酒侃大山。那樣才算生活,不是做戲。
一頓飯吃得壓抑至極,夏童實在難以忍受,随便吃了兩口就起來想逃。
沈南坐在對面,喝了口紅酒,慢悠悠道:“很久沒有安安心心吃一頓飯了。”
逃走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夏童覺得,他才是算準了她,吃定了她,一句話就能把她定在原地,跟施了法似的,簡直不可思議。
“我去洗手間。”夏童輕輕擦了擦嘴,最終沒有逃走。
夏童進了洗手間,長長舒了口氣,餐廳壓抑的氣氛讓她難受極了。夏童緩過神,打開燈,站在洗手臺前,看自己慌張的模樣。她低頭擰開水,接了一捧,往臉上拍了拍,完全不在乎是否會弄花了妝,她急需清醒一下。
她擡頭看鏡中的自己,剛喝了幾口紅酒,臉紅撲撲的,像某種熱情的餘韻。
夏童拿過毛巾擦手,剛準備擦擦臉,沈南突然跑了進來。
她有些詫異,“沈南?”
沈南沒說話,從背後将她攬進了懷裏。
“你幹什麽?”她驚慌掙紮,卻被越抱越緊。
“很早就想這麽幹了。”他将臉貼在她脖頸處,輕輕摩挲,氣息炙熱。
濃烈的酒氣撲了過來,他剛才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酒。
“你別這樣,你喝醉了。”
沈南的唇湊在她頸邊,忽然笑了,忽緊忽慢的氣息在脖頸處缭繞,激起夏童一陣顫栗。
一點紅酒怎麽會喝醉,他不過是借着酒精壯膽,借着酒精為所欲為,用酒後亂性為他的失去理智當借口。在商場打滾多年,他一貫以冷靜自持著稱,又怎麽肯心甘情願地承認他會為了一個背叛他的女人失控?
酒精是情緒失控絕好的掩飾,對于他和夏童都是。
他的手貼緊夏童的小腹,将她牢牢固定在身前。
夏童有些着急,去掰他的手,沈南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用靈巧的唇攪動糾纏。
酥麻的快感過電般襲遍全身,腦中白光閃過,有一瞬間的空白。
沈南帶來的,熟悉的□□,以及從未經歷過的快感,讓夏童渾身發軟,因為雙手去掰沈南,沒有撐住洗漱臺,她腳一軟,就撲了下去。
沈南順勢俯身,将她壓在洗漱臺上。
他的動作沒有停息,她的耳珠被他小心含在嘴裏,靈巧的舌卻在惡劣地逗弄它。
一波波挑逗,激起夏童陣陣顫栗,她的雙手有些無助地摳緊洗漱臺邊緣。
夏童面色潮紅,大口喘氣,陌生的□□席卷而來,淹沒她最後一絲理智。她不知道說什麽,咬着唇,很低很低地嗯了一聲,緊接着,是壓抑的□□。
這是無言的邀請。
沈南勾起笑容,動作更加大膽,嘴上的話也更加露骨,“要不要再多一點?”
夏童覺得她成了沈南手上的提線木偶,他主控她的一切,悲喜哀樂,□□漲退。他比她自己還懂得如何讓她失控。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攪亂深夜裏的滿室暧昧。
沈南惱火地踢了一腳牆面,然後壓着怒火繼續。
敲門聲似乎跟他作對,更急更密了。
夏童驚醒,這串敲門聲将她從□□的深海裏拉了回來。
她抓住沈南的手臂,輕聲說:“去開門。”
他愣一下,抓過浴巾将夏童裹上,最終很聽話地離開。他抿着唇,雙眉緊蹙,怒火一觸即發,但他還是選擇聽她的話,不管是愛她,還是恨她,都無法抗拒。
夏童對着鏡子收拾淩亂的長發,和滿身的狼藉,外面傳來沈南的冷喝。
他說滾出去,空氣有一瞬的死寂。緊接着是女人低低的勸說,聽不見說了什麽,但語氣很焦急。
夏童收拾完畢,從衛生間走出來,大廳門縫裏站着一個身穿套裝的美豔女郎。
女郎也看見了她,目光掃過來,驚訝地半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沈南發現了異常,稍微調整腳步,将夏童遮住。
“不是蔣雲一嗎?”
“陸薇,你管得太多了。”
他聲音低沉,有壓制不住的怒火。
“對不起沈總,只是身為您的助理……”
她盡量用公式化的聲音,但微微顫抖的聲線,掩飾不住情緒的波動。
沈南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你只是助理?陸薇,你聽清楚了,我不管你是誰家的千金,你在我TK集團,就是一個助理,一個小小的助理,你沒資格,懂嗎?”
“沈南!”陸薇沒辦法再繼續公式化的表演,她有些失控,“子鳴的話,你真的一點也沒聽進去嗎?”
“你現在以什麽身份跟我說話?助理?身為助理,我覺得你不應該直接叫我的名字。朋友?我覺得還算不上。”
“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陸薇緊捏着拳頭,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潰。
“做事要有分寸,別把你們陸氏集團玩兒垮了。”
“你這是威脅我?就為了那種爛女人?!”陸薇已經歇斯底裏,紅着眼眶,伸手指着沈南身後的夏童。
沈南眯起雙眼,怒火已經完全燒起,他一字一頓問她,“哪種女人?你再說一遍。”
他語調很平穩,但每一個字都含着咬牙切齒的怒。
他天生愛護短,他可以恨她,可以罵她,甚至可以報複她,但別人,不行!說一句不好,都不行!
陸薇顫抖起來,她有點怕他,陰冷的眼神,像是随時要将她拆吃入腹。
“她、她當年……”陸薇控制不住恐懼,但又不甘心退讓。
沈南回頭看夏童一眼,她正眼神複雜地望着他。他心裏微微一緊,一手抓住陸薇往外走,一手将門砰一聲關上。
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兩人的争吵,夏童只隐約能聽見沈南壓低的怒吼——馬上滾蛋,以後別讓我見到你。你出現一次,陸氏的股份就會少一成,不想陸氏改姓沈,就乖乖躲起來,別讓我看見。
怒吼聲漸漸變小,兩人走遠。
夏童無力地靠在牆上,覺得有點諷刺,他身邊的人大概都知道她是“什麽貨色”吧,經過他的口,她成為大家口誅筆伐的對象,她的名字被他周圍的人,嚼爛吐出,再狠狠咒罵。
她不信他是這樣的人,但陸薇對她的成見又從何而來?爛女人的稱呼又從何而來?
夏童想起剛才衛生間裏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不堪。她拿了沈南一件襯衣穿上,給池小蔚打了個電話,拎起包,沖進了夜色中。
☆、chapter66
月底,財務統算業績,金芒舉行例會,肖臺在會上宣布業績,有幾個組拉了贊助,按照合同,給出了百分之二的提成。對工薪族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會後,整個金芒都在議論贊助的事。肖臺刻意在會上高調宣布,就是為了達到這種效果。
有人記得很久之前,肖臺似乎暗示過夏主播贊助的事,今天卻沒有夏主播的名字。在外人看來,只當她出于清高,放不下面子去拉贊助,真實的情況只有她自己知道。
夏童仍舊忙碌,《快樂同行》這個節目她要頂到明年二月,她完全無暇關心別人背地裏的話。
中午播完節目,跟齊齊一起回到辦公室,裏面空蕩蕩,午休大家都出去吃飯了。齊齊幫她整理好東西,說要去買飯回來。
夏童擰了擰酸痛的脖子,正準備答應,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她拿過來看一眼,是銀行的到賬信息,十月一的酬勞到賬了。她看一眼數額,不少,夠寄過去讓老趙消停一陣子了。
“走,我請你吃飯吧,這段時間辛苦了。”
她心情不錯,帶着齊齊一起去吃飯。齊齊跟着她,基本是按她的時間來休息,早上十點半上班,中午一點下班,下午八點上班,晚上一點下班。
兩人出了大樓,齊齊比較興奮,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她說起自己十一出行,因為沒有男朋友,跟閨蜜一起出去旅游。閨蜜是她大學同學,兩人都學的播音主持。
“童姐,你真不知道,那丫頭現在多闊綽,用的的都是迪奧香奈兒之類的,酒店的錢都是她付的。”
夏童笑着摸摸她的頭,“有錢人有他們的過法,咱們沒錢人也有咱們的過法。”
“不是,你不知道。她家沒錢,不過她還沒畢業就開始做網絡主播,這兩年有點名氣了,大把的掙錢。據說年入百萬,一個月掙的,比我一年還多!”
齊齊誇張地瞪眼,夏童忍不住一直笑,“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地,這些新興産業帶來了巨大的機遇。”
“算不上什麽新興産業吧,童姐你別說得自己多老似的啊,才比我大三歲,就當上電臺女主播了。你這樣的,化點妝,弄個美顏攝像頭,去直播平臺,估計很快也能蹿紅成一姐。”
夏童笑笑,沒接話茬。
吃完飯,齊齊的房東打電話給她,說是她那間屋子漏水,樓下找到物業去了,讓她回去看看。齊齊匆匆跟夏童告別,夏童剛好有時間把錢轉給老趙。
錢轉了過去,夏童撥通老趙電話,提醒他注意查賬,“趙叔,我轉了一筆錢過去,您注意看一下。看見了?嗯,好的。什麽?生病了?嚴重嗎?不不不,我就不去看了,您知道我不能去,勞煩您多照顧點。肯定的,肯定的,您放心,我去籌醫藥費。對對,冬天是該添置厚衣服了,我會想辦法的。嗯,真的謝謝趙叔了。”
挂了電話,夏童的心一下就掉進了冰窖裏,涼透了。原以為那筆酬勞可以讓老趙消停幾天,誰知道人的貪婪是無止境的。什麽生病,什麽添置衣物,都是撈錢的借口,老趙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但她能怎麽辦?除了傾其所有往那個洞裏填,她一絲辦法都沒有,下個月的工資,又得交給老趙了。
夏童無精打采地走出商場,廣場上,電子屏幕裏正播放着某直播平臺的廣告,年輕漂亮的女主播對着麥柔聲唱歌,她突然想起齊齊的話,或許她該再找一份兼職。這樣一想,她進了一樓的KFC,坐下開始搜索各大網絡直播平臺。
池小蔚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童童,錢到賬了嗎?”她的聲音依舊輕快,那是一種從未被柴米油鹽的生活壓力糾纏過的輕快。
夏童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不是,我視財如命的童童收到錢,居然不高興?”
“不是,”夏童強打起精神,“剛吃飽,有點犯困。晚上一起吃飯?這次多謝你了。”
“你總是在逼我絕交!再說謝謝拉黑。”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約好晚上在金芒附近的飯店吃飯。
挂了電話,夏童又查了會兒跟網絡主播有關的事,似乎也不像齊齊說的那麽容易。掙錢的主播,或者熬了很多年頭,或者誇張炒作,她幹不了炒作的事,也熬不了那麽多年頭,她需要的不是名氣,是解決眼下困難的金錢。
晚上跟池小蔚吃飯,夏童還在想這件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讓池小蔚有些不爽。眼見着池小蔚要發飙,她只好把主播的事說了出來。
“童童,你到底有什麽困難?十一那筆酬勞,不算高,但也不低了,這麽急着要錢?”
“我爸生病了。”
她一直瞞着池小蔚,池小蔚從以前的接觸中也知道夏童不愛談起家裏的事,所以夏童只說了這一句,她也沒再追問,只點頭表示理解。
“你別傻不拉幾跟那些年輕小姑娘争啊,你熬得過她們?咱直接找平臺管理人,只要談下來,各種推薦位都給你,想掙錢還不簡單?”池小蔚說着從包裏拿出電話,“找譚逸,他們家有這方面業務,首頁推薦位,要哪個給哪個。”
“別!”夏童慌忙攔住她,“我不不太想讓他知道。”
池小蔚遲疑了一下,反應過來,“你是怕沈南知道吧?”
夏童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池小蔚收了電話,長嘆一口氣,有點怒其不争道:“童童小姐,你說說你,守着身邊大好資源不知道用,自己苦兮兮的在這裏熬。沈南啊,那是沈南啊!站出來就是晃瞎眼的金大腿,你怎麽就不知道去抱呢?這估計是國內最粗的一根金大腿了,是我早上了!”
池小蔚咋咋呼呼的,夏童神色卻有些凝重。
池小蔚嘆口氣,不再逗她,“算了,你們這些恩怨情仇真是理不清!反正說到底你就是軸,不說沈南,我幫你你也不肯接受,你就孤傲清高吧。”她憤憤地放下筷子,斜眼看夏童,“日子苦不苦?”
夏童勉強笑了一下,“苦。”
“你就犯倔,自己熬着吧!”池小蔚嘴上說得挺厲害,手上動作卻沒停,她掏出手機,給池騁發了條信息,然後說,“讓池騁看看,他生意來往的人裏,有沒有做直播平臺的。”
“小蔚,我……”
“我醜話說前頭啊,”知道她又要道歉,池小蔚率先打斷她,“找不找的着還是一回事。而且就算找到了,你知道的,池騁嘛,沒啥面子,也只能給你牽個線,成不成看你自己。我跟池騁可不像某些姓沈的姓譚的,一句話出來,一堆人争着跪舔,我們能幫的,也就這個程度了。”
她故意說得挺欠扁的樣子,夏童心裏卻暖融融的。
池小蔚的辦事效率特別高,第二天中午,夏童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當時她剛播完《快樂同行》,手機還在齊齊那裏。她一出播音室,齊齊就舉着手機叫她:“童姐,電話,小蔚姐的。”
夏童猜到大概是網絡直播的事,心裏一緊,連忙上前接過手機,拿了瓶水就往外走。她走到安全通道,才擰開水,邊喝邊接通電話。
“小蔚?”
“猜你就下了直播,給你找了一個人。不過我先給你打預防針,一個小直播平臺,人氣不高,掙點零花錢應該行。”
“正好,我不想要太高曝光率。”夏童将水擰緊,靠在牆上休息,“免得影響電臺的工作。”
池小蔚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要是被肖臺知道了,行嗎?要不還是算了?”
雖說是下班時間做兼職,但感覺兩者之間還是有沖突,就像在校老師課後補習一樣,似乎會對正職工作造成一定影響。
“沒事,我心裏有底。”
“行吧,你自己悠着點,有事找我。我待會兒把陳晨的郵箱和微信給你,你先跟他聯系。還是那句老話,我哥去年幫他們網站翻譯過一些資料,其他來往很少,真是只能給你搭線,沒辦法替你跟他談下來。工作室叫奇豆,我給你查過了,規模不大,但挺正規。你自己接觸接觸吧,要是苗頭不對就別去,知道嗎?”
夏童一一答應,讓池小蔚放心。
挂了電話,池小蔚很快将陳晨的聯系方式發了過來。
夏童加了好友,備注寫了池騁的名字。很快陳晨通過她的申請,她還沒來得及問好,陳晨那邊就直接發來幾條長信息,是關于主播簽約的一些流程。
他似乎很忙,沒有時間跟她打招呼熟絡熟絡,只發過來公式化的流程模板,這樣挺好,大家省時省力。
夏童快速浏覽了一下那幾條信息,大致是說讓她将簡歷投進郵箱,另外發一份自拍視頻,看看鏡頭感,內容是自我介紹,最好拍出自己的特色。夏童看完,回了個ok的手勢,她也喜歡這種幹脆利落的辦事風格。
播完《快樂同行》有一下午的休息時間,夏童連午飯都沒吃,直奔電子城買了美顏攝像頭,三腳架,補光燈回家開始拍攝。
自我介紹挺簡單,拍出特色挺難,夏童拍了好幾條,都不滿意。時間一點點流逝,快要到上班時間了,她只能選一條比較滿意的發了出去,同時将簡歷也發了過去。
發完之後,她又看了一遍自己拍的視頻,覺得這事算是黃了,網絡主播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夏童覺得這事成不了,所以也不再管它了,繼續一邊上班一邊找其他兼職。過了幾天,她幾乎要忘了這件事時,突然收到了陳晨的郵件,說是讓她周六去工作室談合同。
☆、chapter67
奇豆工作室位于三環外一棟寫字樓內,夏童按照陳晨給的地址,找到寫字樓,上了八樓。剛出電梯門,就看見一個穿着運動套裝的年輕男孩。
夏童還沒反應過來,男孩直接走過來熱情地跟她握手,“您就是童姐吧,我是陳晨,您這邊請!”
夏童有點懵,沒辦法将眼前熱情的男孩和網上公事公辦沉默寡言的陳晨聯系起來。
“童姐,您往這邊,那邊是家保潔公司……”
陳晨一邊給她帶路,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
工作室規模不算大,租下了半層樓,進門是前臺接待,後面一間很寬敞的房間,房間貼滿各種海報。陳晨帶她進去看了一圈,房間四周都是隔出來的小小直播間,門上挂着“直播中,勿擾”的牌子,房子中間是休息區,有沙發茶幾。陳晨向夏童介紹,這些直播間裏的主播,大多是專職,有幾間直播間是給兼職主播用的。不過也可以自己選擇直播場所。
從房間裏出來,陳晨又帶着她去看了一下別的地方,公司不大,但該有的都有,技術部、業務部、財政部……
最後陳晨帶夏童進了經理辦公室。
“童姐,我們公司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您如果覺得沒問題,咱們現在就可以看看合同。”
“所以你就是老板?”
“不像?”陳晨邊笑邊坐回辦公桌後,同時請夏童坐下。
“年輕有為。”
“童姐別拿我打趣,小打小鬧而已。”陳晨說着,把合同拿出來遞給夏童,“您先看看合同。”
夏童快速浏覽合同,總得來說,合同對她十分有利,幾乎不限制她的工作時間工作地點,但工作室方面保證給她足夠的曝光和推薦。但是有一條夏童有些遲疑,她指着配合團隊運營包裝那塊,征詢陳晨意見,“力度可不可以小點,因為我本職工作……”
陳晨是聰明人,夏童話還沒說完,他立刻保證:“炒作包裝這塊,完全可以按照童姐的意思來。”
夏童覺得不太對勁,陳晨似乎過于遷就她了?
繼續看到違約賠償那一塊,夏童吓了一跳,違約賠償金居然是五百萬!這個數額已經達到很多明星的違約賠償了。
“陳總,這份合同是不是有點不對?”她稱呼他為陳總,戒心已經擺了出來,“賠償金是不是太高了?你們工作室的其他主播,也是這個數額?”
“每個人肯定是不一樣的,童姐是金芒的正牌主播,違約金自然會高點。”
“是不是過高了?”
夏童暗自揣測,合同的條件對她十分有利,難道就是為了讓她簽約,然後再利用某些手段讓她毀約?
“如果童姐覺得太高了,我們可以再商量,我是十分有誠意的。”陳晨似乎看出夏童的顧慮,他翻到合同最後的員工守則,“我們工作室的要求都在這裏,絕對不會故意為難您。超出守則內的要求,您可以拒絕。”
夏童仔細看了員工守則,又再看了一遍合同,除了天價賠償金以外,所有條件都對她十分有利。
“關于違約金,童姐也不用那麽擔心,我做生意想掙錢,您也是想掙錢,沒有太大的沖突,誰也不會無緣無故提出解約,對嗎?童姐要是實在沒辦法接受,那我聽您的,您提一個價。”
夏童想了想,道:“五十萬。”
陳晨考慮了片刻,一拍桌子道:“行,就按童姐說的,改成五十萬。”
事情似乎有些太順利,夏童還是不太放心。
“合同對童姐很有利,不過可以童姐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們平臺太小,确實想挖幾個有實力的人過來。童姐一來是主播出身,自帶粉絲,二來童姐在業內認識的人肯定比我多,所以希望童姐有機會多幫忙介紹宣傳。”
“陳總別開玩笑,我一個初出茅廬的電臺主播,能有什麽人脈。”
“童姐沒有人脈,怎麽可能讓池總大力推薦?我跟池總生意上來往不多,但他們家的實力還是大致清楚的。”
夏童算是明白了,可能是池騁說了些好話,把她吹得天花亂墜。
“大概陳總的希望要落空,我跟池總只是普通交情。”
“不會失望的,”陳晨把合同往夏童的方向推了點,“合同上關于薪酬跟其它主播一樣,賺多少是自己的本事,總之公司不會虧。只不過在約束條件上,給童姐放寬了,因為童姐工作的原因,公司做的調整。一來童姐的地位放在那兒了,二來公司也是從盈利和資源利用的目的出發,定下這個合同的,童姐如果覺得不合适,可以再修改。”
搭上這條線,得到這麽有利的合同,池騁大概費了不少口舌,夏童覺得自己再這麽矯情下去,就太辜負池家兄妹了。
“不用了,現在就簽。”
夏童拿起桌上的簽字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陳晨拿起合同,一份遞給夏童,“一式三份,童姐一份,人事部一份,一份公司留底。我現在帶童姐去人事部入職。”
陳晨辦事風格給他在網絡上一樣,幹脆利落,很快幫夏童辦理好入職手續。
回到辦公室,他交給夏童一個資料袋,“十一月中旬,會有一期主播培訓,我會提前安排人通知,跟童姐協調好時間再開始培訓。這段時間童姐暫時看點資料,熟悉流程。半個月的底薪照發。”
夏童抱着資料從工作室出來,直接撥通了池小蔚的電話。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頭池小蔚就噼裏啪啦說了起來。
“談得怎麽樣童童?”
夏童笑了一下,“奧斯卡欠你一個最佳女配。這合同,你哥基本替我搞定了,我過來只是看看而已,你這緊張樣,演的跟真的似的。”
“是嗎?”池小蔚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池騁沒跟我提過,他只說關系普通,不太說得上話。”
“大概你們池家樹大,有人想乘涼。”
“不至于吧,就池騁那破公司?”
“還有叔叔阿姨呢。”
“我爸媽那公司也一般吧。”
“眼光還挺高,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羨慕你們家。你還挺嫌棄,大概得譚氏那樣的才能進您老人家眼是吧?”夏童心情挺好,開始那她打趣。
“厲害了你,尋我開心是吧?少提他,省的我心煩。”
“行,不提,晚上一起吃飯啊,我去你家找你。”
“行,你早點來,我們先去逛逛。”
奇豆的事弄完,夏童的生活又回到原軌道,按時上班播音,有空跟池小蔚吃飯逛街,偶爾翻翻奇豆的資料。這資料一共才三頁,看起來跟玩兒似的,這半個月,基本是白拿奇豆的工資。
夏童還是有點疑心,她讓池小蔚再問問池騁,這樣白拿工資多少有點不合适。
池小蔚差點被她氣壞,茶也不喝了,開始教訓她,“你也在職場混過幾年了,管理層這點把戲還看不透?剛開始對你各種好,關懷備至的,讓你死心塌地的替他幹活,最後才能榨幹你所有剩餘價值!”
夏童邊聽邊笑,“說得好像你們家不是管理層似的。”
“嗨,你是我姐們兒,我才跟你掏心掏肺,一般人我可不跟他說,還嬉皮笑臉呢。”
池小蔚瞪着眼,正兒八經逗樂的樣子實在太好笑,夏童強忍着笑,道:“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怕什麽,等過兩天通知你去培訓了,再看情況。不行咱就走人,五十萬我給你拿了。”
“這樣我更不敢解約了。”
“別有壓力,錢債肉償,把你抓回去給我當嫂子,我爸媽挺待見你的。”
“別,張琪琪非劈了我不行。”
兩人邊瞎扯邊笑鬧,快樂的像還沒有經歷世事的少女。
沒等到幾天後的培訓通知,夏童先等到了陳晨的解約電話。
“為什麽?”
“一些私人原因,童姐有時間的時候來工作室辦一下手續吧。”
夏童一時看不懂事情的走向,她疑惑地看向對面的池小蔚。池小蔚用口型對她說:“我跟你一起去。”
夏童點點頭,對那邊的陳晨說:“我現在就有時間,跟朋友在吃飯,我們可以一起過去嗎?”
那邊陳晨想了一下,回答:“可以,我等你們。”
夏童和池小蔚到奇豆工作室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陳晨還像上次那樣,站在樓梯口,很熱情的迎接她。
夏童完全沒有寒暄的心情,她單刀直入,“陳總,到底為什麽要解約?”
“這個,公司有一些不太方便透露的商業原因,還希望童姐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我只能理解為你們工作室耍着我玩兒。”
“真不是這樣,童姐我們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然誰跟錢有仇?”
夏童想了想,覺得陳晨的話沒錯,奇豆工作室單方面毀約,要賠五十萬,陳晨是嫌錢多了咬人?
夏童心裏一緊,想起老錢的事。她突然冷笑了一下,沈南真是不遺餘力要置她于死地。
“行,我知道了,辦手續吧。”
她不想跟陳晨糾纏,奇豆工作室哪能跟TK叫板?她何必為難陳晨。
手續辦得很快,不出半小時就弄好了。弄完手續,陳晨一路賠罪送夏童和池小蔚出了大樓。
池小蔚剛想罵這個破公司神經病,夏童的手機響了起來,提示有短信。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直接把屏幕對向池小蔚。
池小蔚看完,驚訝道:“我總算是明白你說的不對勁是什麽意思了。”
手機收到的是銀行短信,提醒她有五十萬入賬。
“這賠償速度,還有陳晨的态度,合同的寬容度,都明擺着是要給你送錢。”池小蔚忍不住爆粗口,“我操,這陳晨多半有病吧?”
“不是,是沈南。”
“沈南?”池小蔚更加驚訝,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是有多閑?一天天盯着舊情人不放?他想幹什麽?”
“我也很想知道。”
☆、chapter68
周末,夏童去了一趟TK總部,前臺照樣将她攔了下來。她沒辦法,只能從黑名單裏把那個熟悉的號碼放出來,然後發了條信息過去。
夏童:我想見你。
等了半天,沒有收到回複,夏童從TK離開,去找池小蔚,接手一個資料翻譯的工作。
兩人從公司拿了資料,一起去吃飯,夏童剛坐下,手機響了起來,進了一條信息。
沈南:不在國內,月底回
夏童遲疑片刻,回他:沈總有時間見面嗎?
沈南:家還是公司?
夏童:公司
沈南:好,等我助理電話。
池小蔚坐在對面,見她低頭跟誰聊得火熱,忍不住拿她打趣:“喲,是你們魏部長?”
夏童白她一眼,把手機放到她面前,“我現在揣着五十萬的燙手山芋呢,只想趕緊給扔出去。”
“這是你應得的,”池小蔚無所謂地撇撇嘴,開始看短信,“沈南的私人號碼?”
私人號碼?不知道算不算,夏童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她選擇忽略。
“你倆真沒什麽?還有時間跟你閑聊,不錯啊。我聽譚逸說,沈南一天二十四小時,就睡三四個小時,其它時候都忙到起飛,他們這些哥們兒找他,都得給打十幾個奪命連環Call,他老人家才不耐煩地打電話過來罵。”
“大概他這會兒剛好有空吧。”夏童将目光放向一邊,她想起當年二十四小時的承諾,多少有些心虛,不敢看池小蔚。
池小蔚沒多問,将手機還給她,順便建議:“我陪你一起去吧?”
“沒關系,我自己能應付,這些事早晚也解決。”
夏童始終是心虛的,她不敢帶池小蔚去,怕沈南會提及六年前的事。
“嗯,但是你們定好時間了,記得跟我說一聲,免得我擔心。”
兩周後,夏童接到沈南助理的電話,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通知她今天下午三點到四點,沈總會在總部,讓她過去。
夏童中午播完節目,午飯也沒吃,直接去了TK總部。
還是第一次見到的前臺,微揚着下巴,很不情願的模樣。
“我跟沈總約好了,三點到四點。”
前臺垂下眼皮,嗯了一聲,讓她從後面電梯上頂樓。夏童剛走,前臺就暗暗白了她一眼,這女人長得很一般,怎麽就把薇姐擠下去了?
夏童坐電梯上了六十三層頂樓,這一層跟一樓比起來,顯得格外冷清。空蕩蕩的大廳,擺放着一些綠植,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冷清清的,有點滲人。
有力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出現在大廳,他遠遠看見夏童,就微笑了起來。
“夏小姐您好,我是沈總的助理何立。”何立說着話,伸出手來。
夏童笑着跟他握手打招呼。
“夏小姐您往這邊,沈總在辦公室等您。”
何立說着話,已經在前面為夏童帶路,他的步伐有力節奏明快,顯示着他的辦事效率以及在這個職位上的意氣風發。
這一層十分空蕩,只有一個巨大的會議室,和總裁辦公區域。
何立走到防彈玻璃門前,輸入指紋和密碼,玻璃門打開,他退到一邊,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邊是總裁辦公區域,裏面只有沈總的辦公室和助理辦公室。夏小姐往前直走,右手邊是總裁辦公室。”
“你不進去?”夏童有些疑惑。
何立只微微颔首,沒有回答。
夏童不再多問,一人走了進去。
辦公區域裏靜悄悄的,似乎一個人都沒有。夏童從大廳走過,從透明的玻璃隔板可以看見,總裁辦裏有近十個工位,也就是說沈南至少有十個助理,但現在一個也沒出現,唯一出現的何立也等在了外面。
再往前走幾步,右邊出現一扇門,上面挂了牌子,沒寫職位,只寫了沈南兩字。夏童頓住腳步,盯着那兩個字看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走上前。
大概知道她要來,門虛掩着。夏童出于禮貌,還是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她只好推開門自己走了進去。
入眼是一片玻璃牆,牆後是寬大的露臺,露臺上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邊緣護欄處。
玻璃是隔音的,夏童繞過辦公室,走上露臺。
沈南似乎沒聽見動靜,仍舊一動不動地站着。他垂着眼,看護欄外的北京城,不知在想什麽,分外出神。
夏童想叫他,遲疑一下,站在原地靜靜看了一會兒。
他眼底的陰影好重,習慣性的皺眉,讓他眉宇間有了隐隐的紋路,他緊抿着唇看向外面,整個人顯得疲憊又緊繃。
夏童心裏突然一緊,伸出手想去抱抱他。她的手擡起來,又頓住,停在半空,最終收了回去。
她收回視線,盯着地面,掩飾自己波動的情緒,盡量不帶感情地叫他,“沈總。”
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一時沒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