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9)
,沈南過了片刻才慢慢回過頭。他半閉着眼,好像很累,很脆弱的樣子,完全沒有了TK掌權人的意氣風發。
不過一瞬,他迷蒙的眼神恢複清明,審視又果斷的目光再次在他眼中彙聚。好像剛才的疲憊和脆弱都是夏童的錯覺。
“來了?”
他擡眼,只淡淡說了一句,就轉身回辦公室。
夏童跟在他身後,進辦公室時,他已經端坐在辦公桌前。
他微擡着頭,眯着眼看夏童,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一副氣定神閑,對一切都勝券在握的模樣。
夏童站在桌前,不說話,他比她更能沉住氣,也不說話,只是用那種一貫的審視目光看她。
夏童終于受不了,從包裏拿出銀、行、卡拍在他桌上。
“沈總是什麽意思?”
沈南也不繞彎子,看着銀、行、卡,嗤笑了一聲,“據我所知,你挺需要錢。”
夏童僵硬地站着,緊抿雙唇,她不知道說什麽,不堪和窘迫席卷了她全身。在沈南令人窒息的目光下,她感覺自己正被一點點剝開,陰暗的一面一點點暴露在沈南面前。
她想逃,但她感覺四肢都發麻,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站住。”
她剛轉身,沈南冷冷的聲音就響起了。聲音不高,卻是不容抗拒的語氣。
“你的卡拿走。”
“我不需要。”她的聲音冷得吓人,大概是為了掩飾強烈波動的情緒。
“不需要?”不知道是被她的話激怒,還是被她冷淡的語氣激怒,沈南突然站起來,繞到她面前,“為什麽不需要,你不是為了錢,去陪人吃飯嗎?”
夏童微微顫抖着,她拼命低頭,讓目光牢牢黏在地毯上,她不敢看他,他臉上的冷漠和諷刺會讓她失控。
“說話。”
他再次命令她,夏童卻不肯開口,她咬住嘴唇,盡力掩蓋所有情緒,然後艱難地邁步。
剛走出兩步,她的手腕被用力抓住,她冷漠和無動于衷的樣子,徹底激怒了沈南。
“怎麽?一定要陪男人吃飯,才肯收錢?”
沈南說着話,粗暴地拉着她往辦公桌走。
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撈起椅子上的大衣,諷刺道:“想去哪兒吃飯?”
“你能不能別這樣?”夏童拼命掰他的手指,“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我什麽都不需要,只求沈總高擡貴手,別再幹涉我的生活。”
“我放你一條生路?”沈南冷笑了一聲,眼眶有些泛紅,情緒十分激動,“我還想問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呢,田佳夕!”
夏童呆住,噩夢離她越來越近,她最不堪的一面,大概就要暴露出來。
“我不是田佳夕。”她垂死掙紮。
“你不要狡辯了,田佳夕!你特麽有毒,緝毒大隊就特麽該把你拘起來,讓你再禍禍我!我潇灑了二十年,直到遇到你田佳夕,然後就生不如死!”
夏童似乎受到了極大震動,她沒法理清自己的情緒,悲哀、後悔、內疚……或許還有一絲喜悅?
看着她木樁子似的呆在原地,沈南滿肚子火氣無法發洩。不管他多麽恨她,只要她流露出一點點脆弱的樣子,他就舍不得動她,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來,只為了逗她開心。
沈南惱火地抓了一把頭發,一屁股坐進沙發裏。
“你走吧。”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來的。沈南緊閉着眼,不去看她,內心的矛盾快要将他折磨瘋了。
他一邊告訴自己要遠離她,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她。他一邊在心裏恨她,一邊又忍不住心疼她。他一邊報複她,用最狠毒的話刺激她,一邊又幫助她,在暗處守着她。
沈南緊閉着眼,黑暗中聽不見一點聲音,夏童踩着厚重的地毯離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除了偶爾的不知所措,她始終不為所動。
沈南睜開眼,看着空蕩蕩的辦公室,失落感湧了上來。六年前他就該習慣,她就是這樣狠心的女人,但他還是忍不住期待。
面對她,沈南的心和理智完全不在一條戰線上,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他只知道,任由內心的矛盾發酵下去,他遲早要完。
沈南的眼神突然犀利起來,也許他該采取些更激烈的手段,這件事總該有個結果。
☆、chapter69
夏童剛走出辦公室,雙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她靠着身後的牆壁,才勉強坐穩,強忍了半天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她蜷縮在牆邊,一手抱住膝蓋,一手緊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哭得頭皮發麻,幾乎喘不上氣。
必須停止了,她跟沈南只會繼續相互折磨,再這樣下去,事情将無法控制。在辦公室看見沈南情緒失控,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緊閉着眼,挫敗又痛苦的樣子,她多想沖過去抱住他,告訴他田佳夕回來了,跟他說“我愛你”。她多想讓他在自己懷裏平複,在自己懷裏放下戒備,在自己懷裏像孩子一樣睡着。
但她什麽都不能做,她現在不是田佳夕,以後也不能是田佳夕,她只能強忍着眼淚走出來,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哭得天昏地暗。
夏童不知道坐了多久,情緒平複了一些,她勉強站起來,雙腿發顫地走到洗手間裏。她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看着鏡中的自己,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池小蔚的電話。
“童童怎麽樣?沈南沒有為難你吧?”
“小蔚,我想跟你借一筆錢,我要離開北京。”
“童童你怎麽了?你聲音怎麽了?我操,沈南是不是欺負你了?你等着我!”
夏童還來不及說話,電話已經挂斷。
池小蔚挂了電話,火急火燎地給譚逸打了過去。
夏童整理好情緒,從總裁辦公區域出來,在大廳裏遇到了熟人。
蔣雲一雙手環胸,一臉不滿地指責何立,“我跟你們沈總約好了這個點,現在突然跟我說不能見,呵,當我是什麽呢?”
“蔣小姐,真的非常抱歉,但沈總現在确實有事不能見您。”何立語氣十分謙遜,但态度不卑不亢。
“前臺查預約,他這個點明明沒事,你當我好糊弄?就算真要取消預約,也得你們沈總親自通知,你算什麽?”
“這是突發事件,而且是總裁的私事,所以并沒有前臺預約,只通知了總裁辦的人。如果四點處理完了,就照原計劃會見蔣小姐,如果四點沒處理完,就替蔣小姐安排下次見面。”
“沈南現在真是……”她話沒說完,扭頭看見了不遠處走來的夏童,她愣了一秒,盯着夏童,“是你?”
夏童沒有心情跟她糾纏,仍按照原路線向電梯走去。
蔣雲一瞥了何立一眼,嘲弄地哼了一聲,“這就是沈南的私事?”
說完,也不等何立回答,自己踩着高跟鞋,噔噔幾步沖過去,攔在了夏童面前。
蔣雲一和夏童差不多身高,但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夏童高出了半頭,很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你怎麽陰魂不散,老纏着沈南?”蔣雲一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算了,直接說吧,你要多少錢,盡管開口,只要你離開沈南,多少我都給可以給你。”
呵,跟六年前一樣的臺詞,但她已經不是六年前的田佳夕了,六年的沉浮,磨去了她的棱角,同時也給她裹上了荊棘,絕不惹事,但也絕不會軟弱。
夏童溫和地笑笑,淡定又從容,“你覺得沈南能給我的錢,會比你給的少?你大概不知道,我陪他睡一晚,比你拍一部電視劇還掙得多。”
“你……”沒想到她看起來柔弱可欺,會說出這樣的話,蔣雲一氣急,從牙縫裏狠狠咬出兩個字,“婊、子!”
“嗯,可是沈南就喜歡我這麽婊裏婊氣的。你大概搶不過我。”
她就要離開北京,搶不搶沈南她不是那麽在乎,但這六年,讓她渾身長滿了刺,對每一次傷害都會做出最激烈反應,這是生存的本能。
蔣雲一氣得不行,她原以為這個夏主播會跟六年前的田佳夕一樣,沒想到這麽牙尖嘴利并且毫無廉恥。
“你就得意吧,沈南遲早看穿你是什麽人!”
蔣雲一占不到便宜,一扭身,氣呼呼地下樓了。
蔣雲一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夏童卸下了防備,整個人瞬間垮了下來,變成了最開始無精打采的模樣。
等了一會兒,估計蔣雲一已經離開,夏童才邁步,準備走向電梯。
身後突然響起沈南的聲音:“拍一部電視劇的錢?你倒是把自己看得挺值錢。”
田佳夕身子一僵,這六年,她已經學會了披堅執銳,但遇上沈南,她所有的棱角和硬刺都會無聲融化,她對他,永遠沒有抵抗力。
“目前蔣雲一最高的片酬,我在這個基礎上加了十萬,脫衣服吧。”
兩人都調整了情緒,冷硬和倔強掩蓋了脆弱和無助。
“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不是你說的麽?一部電視劇的片酬。”
“我只是在鬥氣。”
“為什麽?為誰?”沈南低頭,逼視她,目光灼熱,似乎有火苗在竄動。
田佳夕慌亂地躲開他的目光,咬着唇,半天才說:“因為她比我掙得多,她可以拿錢侮辱我,所以我生氣。”
“哦?這樣啊——”沈南拉長尾音,頓了頓,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仔細打量她,“你只要陪我睡一年,我保證,你的錢就足夠羞辱她了。”
他一直在逼她,不留餘地。
“沈總,你別太過分了。”田佳夕直視他,一字一頓,清晰有力道,“你拿錢羞辱人的樣子,也同樣很讨人厭。”
“我沒有拿錢羞辱你,”沈南裝出一臉的詫異,随後又惡劣地笑了,“我只是拿錢買你。”
他就是十足的混蛋。
夏童緊握着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電梯叮一聲響,一道人影跑了過來。
池小蔚一把摟住她,上下打量了半天,确定她沒事,才氣勢洶洶望向沈南。
“沈南,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家妹子這些年多不容易,她招你哪兒了,你不依不饒的?你弄死她,不跟玩兒似的,你至于這麽跟一個姑娘過不去嗎?”
池小蔚說着,撲過去就要打沈南。後面跟着的譚逸吓了一跳,一個箭步沖過去攔她:“小蔚,小蔚,祖宗,你別胡鬧行不行!”
沈南臉色冷冷的,絲毫不在意池小蔚的撒潑。他目光越過池小蔚,直接看着譚逸,“譚逸,你是不是太閑了,什麽人都往我公司帶?”
譚逸有些尴尬,一個勁賠笑臉。
池小蔚拉住他,向前一步護在他身前,“我逼他帶我來的,有脾氣沖我來。”
“你們池家那點底,還不夠我發一頓火的。”沈南盯着她,面無表情。
“沈南,你別……”
譚逸想維護池小蔚,卻被夏童打斷:“沈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拿其他人撒氣。”
沈南冷笑了一聲,“當然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
池小蔚脾氣又上來了,想要說什麽,卻被夏童抓住了手腕,“我們走吧。”
沈南沒有說話,看着三人進了電梯。過了片刻,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對那頭說:“別查她的身世了,幫我查查她的資金流向。”
從TK大樓出來,夏童再也扛不住,腳一軟,差點摔倒,幸好池小蔚在一旁扶住了她。
“童童,你沒事吧?你跟沈南到底怎麽了?”池小蔚擔心的一張臉都快皺在一起了。
夏童努力笑了一下,寬慰她:“沒什麽,我不是好胳膊好腿地站在這兒嗎?”
“那你為什麽要離開北京?”
“夏童你要離開北京?”
一旁的譚逸突然插話,池小蔚狠狠白他一眼,“你閉嘴,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譚逸撓撓頭,“不是,這事兒我挺無辜啊。”
“拿車去。”
池小蔚嫌他礙事,譚逸委委屈屈地去拿車了。
“我現在的狀況,不用說,你也看見了,在北京待不下去了。”
“沈南那樣的,你躲去哪兒,他都能找到你。”
夏童愣了一下,很肯定地說:“不會,他不會去找我。”
這一瞬間,夏童突然理清了她和沈南之間混亂的關系了,他們就像兩塊有了意識的磁鐵,都不想糾纏在一起,但到了某個危險距離,又無法抗拒的相互吸引。他們憑着意識,一次次分開,又一次次不受控制地靠近。不過一旦他們的距離超出危險距離,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就會弱化,他們就能互不打擾,各自安好。
一旦她在沈南面前出現,沈南就像受到引力的磁鐵,怎麽控制自己,都管不住靠近的腳步。思維和情緒全都失控,不管是愛還是恨,都會纏着她不放,這讓沈南很痛苦,那麽她會更痛苦。如果她離開北京,躲得遠遠的,不在沈南眼前晃悠,沈南也會憑着自己的理智,不再打擾她,絕對不會千山萬水去找她。然後他們就可以将心底的人藏好,在各自的角落,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池小蔚看着夏童站在臺階上的模樣,蒼白又脆弱,好像輕輕一碰就會摔倒,甚至消失。
她心疼得厲害,一把抱住她,伏在她肩頭,甕聲甕氣道:“童童,不管怎麽樣,我都支持你。到了新的城市,對自己好點,別忘了我。”
夏童沒說話,側過頭,悄悄抹掉眼淚。
☆、chapter70
接下來的日子,夏童開始處理離開北京的事。她向人事部遞交了辭呈,金芒各級領導開始找她談話,首當其沖的自然是人事部部長魏陽。
夏童七點到電臺,剛進辦公室,就見魏陽已經等在了裏面。她要辭職的事,金芒電臺已經傳遍,金夕走後,現在夏童可以說是金芒的一姐,事業正處于快速上升期,她卻在此時提出辭職,不免引起大家猜疑。金芒員工私底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說夏童要離開金芒,是受不了魏陽的騷擾。
現在兩人同時出現,辦公室的空氣瞬間凝固,衆人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想看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看,鬼祟的氣氛有些可怕。
兩位主角倒是挺自然大方,夏童笑着打了招呼,魏陽笑着道:“聊聊?”
夏童點頭,放下東西,跟着魏陽去了人事部。
人事部已經下班,只有魏陽的辦公室亮着淺淡的燈光。
進了辦公室,魏陽給夏童倒了杯水,自己則繞過辦公桌,從抽屜裏拿出夏童的辭呈放在桌上。
“肖臺讓我再勸勸你,現在還能收回。”
“我已經決定了,”夏童放下杯子,将辭呈推到魏陽那邊,“我挺喜歡這份工作,也挺喜歡金芒,提出辭職,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既然喜歡,就留下來啊!”魏陽的語氣有些急,他察覺了自己的失态,抱歉地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你現在事業上算是順風順水,過了年,撤下《快樂同行》,工作量少很多,會輕松不少,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在這個時候提出辭職,以前受的苦不就白費了?”
“沒計較過那麽多,什麽時期幹什麽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魏陽遲疑了一下,不知怎麽勸她,想了想,嘗試開口:“電臺有些傳言,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你不會真的因為這個要走吧?”
“我像那麽沒出息的樣子麽?”夏童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不少,“平心而論,你是一個很紳士的人,并沒有給我造成多大的困擾。”
“算是對我的誇獎?我怎麽感覺是在給我發好人卡?”魏陽苦笑,也不過多糾纏,“既然跟我沒關系,能問問原因嗎?如果有困難,或許電臺能幫忙解決,不至于要辭職。”
夏童盯着杯裏的水出神,思忖了片刻,說:“我要結婚了。”
魏陽有些錯愕,維持上一個動作至少三秒,才勉強回過神,“結婚不影響工作。”
“有些特殊的家庭原因,我必須去他老家。”
涉及到情感生活,似乎不便再探問,魏陽只好作罷,最後勸一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再考慮考慮,挺可惜的。”
“謝謝,我已經考慮好了。”
夏童放下水杯,離開辦公室,那封辭呈仍舊靜靜地躺在辦公桌上。
過了一個星期,那封辭呈終于躺在了肖臺辦公桌前。肖臺為此大發脾氣,覺得夏童是有點人氣了,想要換東家。
肖臺覺得夏童是金芒培養出來的,現在翅膀硬了,就要飛走,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讓他氣得不行。夏童沒有争辯,淡然地站在一邊,好話還是賴話,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了,她目标明确,就是離開北京。
肖臺軟硬兼施,勸了很久,夏童還是堅持要辭職,最後甚至提出按照合約賠償違約金。肖臺無可奈何,只能同意,不過他要求夏童再幹三個月,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找人以及培訓。
這個無可厚非,夏童爽快的答應了。她算了算時間,三個月,剛好快過年了,在北京過最後一個年再離開吧。新的一年,去新的城市,希望真正有一個新開始。
天氣一點點轉涼,夏童的生活單調的像這個灰暗的冬季一樣,除了上班和收拾東西以外,她幾乎都在發呆,整個人透出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抑郁。
聖誕節,北京下了雪。夏童中午起來,外面已經是白茫茫一片,大雪還在紛揚,将天空和大地串連成了雪白的一片。
這雪真大,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夏童望着窗外有些失神。
電話響起,池小蔚打來的。這段時間,除了池小蔚以外,她很少跟其他人聯系,大概是怕走的時候太過留戀。
她接通電話,低低地喂了一聲。
那端聲音嘈雜,池小蔚大概在逛商場。
“童童,聖誕快樂!今天剛好周六,晚上一起吃聖誕大餐去。”她的聲音依舊昂揚,是沒經歷過磨難的,無憂的聲音。
“不去了,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完。”
“你很久沒出來了,還有兩個月呢,什麽時候不能收拾?你不會走了,打算連我也忘了吧?怎麽就認識你這麽一個沒心肝的姐們兒啊?”
“行行行,你別嘚嘚我了,我去還不行?”她确實好久沒出去了,沒必要這麽早渲染離別的氣氛,只是從她打算離開北京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沉甸甸的,一直也沒開心起來過。
“這地方可贊了,”池小蔚沒有絲毫察覺,興奮地介紹她的聖誕大餐,“昌平那邊兒有個游戲主題莊園,今晚有聖誕晚會,人氣火爆,一票難求。剛好譚逸有幾張票,咱們一起去,聽說主題餐廳的東西也特好吃。”
夏童笑她:“你們池家沒大廚嗎?”
“這不一樣,我還愛撸串呢。”
夏童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發愣。
“童童,你趕緊收拾,六點我去接你哈,我這兒得輸密碼了,先挂了。”
電話挂斷,夏童才爬下床,吃了盒泡面當午飯。她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吃完飯,直接撲電腦上,開始寫周一直播用的稿子。她一直工作到五點半,才關了電腦,随意将頭發紮成馬尾,套一件白色羽絨服,等着池小蔚。
六點還不到,池小蔚就打了電話,讓她下樓。
池小蔚的迷你停在樓下,她坐在後座,譚逸充當她的司機。夏童有些感嘆,譚逸這樣的大少爺,什麽時候給人當過司機?看來他被池小蔚吃死了。
夏童上了車,池小蔚就開始數落她。
“童童,你就這樣去?咱好好收拾收拾不行?”
夏童跟池小蔚相比,确實太樸素了,池小蔚畫了濃妝,長發燙卷,大冬天穿短裙長靴,外面一件呢外套,還不肯系扣。夏童素面朝天,頭發随意綁起,穿了臃腫的羽絨服,跟池小蔚一比,就像個燒火丫頭。
“暖和就行,我可不想大過節的生病。”
“夏童說得對。”
譚逸邊開車邊附和夏童,收到了池小蔚大大的白眼。
由于下雪路面太滑,譚逸不敢開快,快八點了,三人才到莊園。裏面的晚會大概已經開始,遠遠就能聽見轟天的喧鬧。
三人進了莊園,裏面果然熱鬧非凡,擠滿了熱情洋溢的年輕人,其中以情侶居多。院子以聖誕為主題進行裝飾,又結合了冰雕元素,整個莊園晶瑩耀目。池小蔚顯得非常興奮,挽着夏童胳膊,到處溜達。
“把譚少扔在一邊,這樣不合适吧?”夏童低聲問。
池小蔚撇撇嘴,“把你扔在一邊才不合适,其實我不想讓他來,他非跟着。”
夏童回頭看了譚逸一眼,有點同情。
莊園特別大,三人逛了半圈,池小蔚就開始喊累喊餓。他們租了裝飾成南瓜馬車的游覽車,直接去了主題餐廳。
主題餐廳在莊園後面一個院子裏,大約是收費貴,人不算多,非常安靜,跟前面游覽區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池小蔚從下了車,走進院子就開始抱怨,“譚逸,你這選的什麽主題?沒有王者嗎?沒有lol嗎?奇跡暖暖都沒有?超級瑪麗,植物大戰僵屍總該有吧?這些都沒有,叫什麽游戲主題?”
餐廳布置得挺溫馨浪漫?
夏童有點疑惑,在她印象中沒有這麽一款游戲,可能是她接觸的游戲太少。
三人繞過走廊,進了大廳,夏童覺得,這餐廳用來吃燭光晚餐差不多,絲毫沒有游戲的感覺,大約是個婚戀游戲?她有點囧,感覺自己成了一顆大燈泡。
夏童想了想,正準備找個借口給池小蔚和譚逸制造二人空間時,視線裏卻出現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夏童頓時就愣在了原地,她在心裏冷笑,這可真是一個游戲主題,貓抓老鼠的游戲,老鼠是她,貓是沈南。
“譚逸,你折騰什麽妖蛾子呢!”夏童還沒說話,池小蔚就已經發現她們上了套,這次相遇,明擺着是譚逸安排好的。
夏童看了眼沈南,心裏的感情實在太複雜,沒辦法理出個頭緒。她趕緊低下頭,不去看不去想,假裝自己是根沒有七情六欲的木樁子,但眼淚卻偷偷蓄滿眼眶。
譚逸有些抱歉地看了夏童一眼,見她呆呆站着,不由更加愧疚,輕輕叫了她一聲:“夏童?”
夏童沒有回應,從見到沈南開始,她就像突然失了魂似的,整個人就那個呆呆站着,不說話,不上前也不後退,看着怪讓人心疼的。
“你還有臉叫人夏童,你算不算個男人?你這是典型的賣友求榮,擱戰争時期,絕壁是個漢奸!”
池小蔚氣得臉都白了,撲過去要打譚逸。譚逸抓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摟在懷裏,哄道:“我能是那樣的人麽?沈南可憐巴巴來求我,我也很無奈啊,寶寶你得體諒我。”
“我呸,你做夢呢?沈南可憐巴巴求你?咱童童才可憐,你這是往人傷口上撒鹽!”
這邊兩人還在争吵,那邊沈南已經走了過來。
他一點點靠近,步子似乎有些沉重,雙眉緊蹙,目光不曾離開過夏童。
燈光拉長他的倒影,投在了夏童腳尖上,他停下腳步,低聲道:“夏童,一起吃飯吧?”
夏童像受到了驚吓,突然回過神轉身就要跑。
沈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別跑好不好。”
大概是錯覺,今天的沈南透着些少有的溫柔,微顫的聲線似乎壓抑着極其強烈的情感波動。
“不。”
夏童無暇多想,甩開他的手要跑。
“你這麽怕我?”
沈南還想說什麽,被趕過來的池小蔚打斷,她拉住夏童的手,一言不發往外走。
“夏童!”沈南站在她們身後,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前幾天去了一趟H省。”
夏童整個人一驚,定在了原地,再挪不動步子。
屋外,大雪還在無休止地下着,在這個大雪紛飛的聖誕夜,過往的陰暗将被一點點坦露。
☆、chapter71
夏童跟着沈南去了裏間,池小蔚怕出事,堅持跟譚逸等在大廳,以防萬一。
沈南坐在辦公桌後,一直看着夏童,他的目光特別複雜,但少了慣常的審視。夏童盯着地板,不知如何開啓這場談話。
兩人都在沉默,屋內寂靜得可怕,似乎屋外簌簌的落雪聲都能清晰入耳。
終于,沈南打破了寂靜的煎熬。他從辦公桌裏拿出一個文件袋打開,将裏面的資料和照片拿了出來。
夏童只看了一眼,看見一張單位專用信箋紙上印着某監獄的名字,她的頭立刻就炸開了。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藏了。
沈南擡頭看着她,眼中的不舍越發濃重,那是一種疼到極致,從而喪失表達的神情。
他的雙手握緊拳,又緩緩松開,如此反複幾次,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他沙啞的嗓音讓自己和夏童都吓了一跳,所有的艱難和心疼都在這一把砂紙般粗嘎的嗓音上了。
“2012年底,北京市落馬一個高官,牽連極大,震驚國內外。”沈南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拿出他在商場上的冷酷和淡然,他從資料裏找出一張泛黃的剪報,報道的就是當年那件事,“不過這個高官不姓田,甚至牽連出的一幹人,都沒有姓田的。”
他的聲音盡量平穩,但聽在夏童耳中,仍像蹦極般給她強烈的刺激,她的一顆心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有一位‘商人’跟這個高官來往十分密切,這個‘商人’叫田建章。”
沈南停頓了很久,不忍心再說。面前的人一動不動站着,看似毫無情緒波動,但煞白的臉已經洩露一切。
“對不起。”
沈南心裏一急,站起來想抓住她,夏童卻快速的躲開。
她站在離他遠遠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堅強無畏的樣子,內心最後的防線卻已經全面崩潰。
“對,我是田佳夕,是田建章的女兒。”夏童聲音冰冷,帶着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這時候,除了強裝的無所謂和冷漠,沒有什麽能維系她最後的尊嚴了,“沈總調查我這麽久,到底想幹什麽?”
“你不知道我想幹什麽?”沈南沒有再靠近她,他微眯着眼,那種審視的神情又出現在他臉上。
夏童沒有辦法接受将這麽不堪的自己袒露在沈南面前,她唯一的自我保護,就是豎起渾身的刺,讓他無法靠近。
“不知道。”她盯着地面,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想幫你。”
“不用。”
“不用?”沈南被她冷漠的态度激怒,好看的眉宇緊蹙在一起,“你現在過得什麽日子?你寧願讓趙懷勤不斷勒、索你,也不肯開口向我求助是嗎?”
夏童猛地擡起頭,盯着沈南,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都知道了?”
“對,所有。從你爸入獄開始,從你回國開始,那個姓趙的就一直在勒索。但你不能報警,你怕警察順藤摸瓜查出你的身世。你明知道他在勒索你,你也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要哄着他,拿你那點血汗錢,去填他那個無底洞!”
“你別說了。”夏童聲音微弱,整個人不停顫抖。
沈南氣得語無倫次,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自持,他又變成了多年前那個沖動的少年,“夏童,你受這麽多罪,怎麽就不知道說呢?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牛逼,特強,天下第一了?你怎麽就那麽能耐呢?從我第一次見你,你特麽就能耐得不行!你不弄死我,你心裏就不舒坦!”
他的聲音幾乎哽咽,這麽些年,他沒怕過什麽,甚至當年在派、出所裏,jing察跟他說他會坐牢的時候,他都不曾怕過,只要他的公主沒事,天塌了,他也不在乎。但他現在害怕得要命,不敢去想夏童過去六年的日子。他曾經放在心尖,捧在手中的女孩,經歷了多少磨難,他只要一想到這些,心髒就像被誰揪緊了似的,疼得喘不上氣。
沈南踉跄兩步,靠在身後辦公桌上,他擡頭看她,眼裏的痛苦幾乎将她灼傷。
夏童緊咬着唇,不言不語。
“夏童,我就問你,這些年你過得累不累?”
夏童愣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他的憤怒、指責、諷刺都沒有讓她流淚。這一句話,卻突然讓她泣不成聲。
沈南吓住了,夏童的崩潰哭泣讓他害怕。她好像一個漂亮脆弱的瓷娃娃,被他的話擊中,瞬間整個人就碎掉了。沈南忽然生出一種錯覺,覺得她再也回不來。
“夏童?”
他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淚,夏童卻飛快地躲開,然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夏童跑到大廳,她的模樣吓了池小蔚一跳。
池小蔚剛想喊她,夏童卻沒有一點要停下的意思,她丢下一句“攔住他”,很快就跑了出去。
夏童站在黑暗中,窗外路燈将密集的雪花照的異常醒目,這場雪好像沒了止境似的。
黑暗中,手機屏幕不斷亮起,她終于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
夏童:沈總既然都查清楚,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改名換姓。如果沈總覺得我挺可憐,希望沈總能幫我保守秘密,只當從未相識。
夏童發完信息,拉黑沈南所有聯系方式,關機,拔出卡。
夏童關上窗簾,整個房間陷入黑暗中,她靜靜坐在床邊,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她不是很明白父親是幹什麽的,大概是做生意。後來,她慢慢長大,敏感的意識到,父親的生意大概不是那麽光彩,但還是不能确定父親具體幹什麽。直到後來,父親逼着她出國,才知道他幹的是什麽勾當。他為別人處理各種見不得光的事,産清障礙,洗錢,封口……
他肯定不是個好人,但他還算一個好父親。所有事都瞞着她,盡可能讓她無憂無慮,直到最動蕩的那幾年。
拉一個高官甚至一群高官下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對方暗中籌劃了數年。等高官一方察覺時,為時已晚,她父親明知兇險,也無法獨善其身了。他幾乎預見了自己的未來,還有田佳夕的未來。
當時形勢緊張,暗流洶湧,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想盡一切辦法保護她。他不斷給她換地方,甚至不敢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怕牽連上她。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她認識了各種叔叔,他們開着各種車,神神秘秘出現在她周圍,這些都是父親的弟兄。他們代替父親,給她金山銀山,向她傳達各種意思,‘威脅’她趕緊出國。
夏童想起老黑,罩着酒吧一條街,時常被她父親派過去,給她送一些亂七八糟又貴又醜的衣服。她跟老黑比較熟悉,所以那次在橙光看見老黑,吓得她六神無主,拉着沈南就跑。
沈南,沈南……
夏童有些失神,如果那天老黑沒出現,大概她就不會見到沈南獨自在站臺上,孤獨又高傲的樣子,她的心大概就不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跟沈南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夏童挺惱恨當年的自己,無知無畏。當時,她恨透父親背後的肮髒,所以堅持抵抗,天真的以為離開北京就可以離開一切。如果她早點妥協,也許事情不會這麽糟,也許沈南不會牽連其中。
世界上沒有如果,只有因緣際會的堆積,造就了她和沈南現在的糾纏。
後來因為沈南傷人的事,她終于妥協,跟着一位叔叔出國了。
12年年底,高官落馬,田建章被挖出來。一時間,他成為各方勢力追捕對象。高官要滅口,對方要人證,受害方要公道,國家要公正。
她跟着父親,過了颠沛流離的三年,居無定所,風餐露宿。無論如何,田建章算是一個好父親,在最困難的逃亡時期,仍然在替夏童想後路。
他們最後輾轉到了墨西哥,田建章在墨西哥有一些“朋友”,勢力不小,原想讓他們幫忙。但人情冷暖,世态炎涼,所謂的“朋友”剛開始熱情招待,承諾會幫他們換新身份,讓他們過新生活,不過所有都是一句空話,幾天的假意熱情之後,開始變得冷淡,漸漸的不聞不問,最後開始向他們索取各種開銷費用,以及高昂的保護費。
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還是沒辦法滿足他們的胃口,父女倆開始打工掙錢,但那點錢,“朋友”們根本不放在眼裏,得不到滿足的“朋友”開始将主意打到夏童身上。
田建章再落魄都不肯讓女兒受辱,他決定帶着夏童逃回國內,然後讓夏童當證人指證他以及他所謂的“組織”。
夏童剛開始死活不肯,田建章說:“這幾年東躲西藏,提心吊膽,真不如斃了我。造下的孽遲早要還,我躲到天涯海角也得還,但你不用。”
最後,兩人回國,田建章锒铛入獄,死刑,緩刑三年。夏童成為國家證人(這個純屬瞎胡謅,小說虛構,不要當真!!!忐忑的作者菌,好怕有問題),獲得了全新的身份。
☆、chapter72
休息了一天一夜,夏童差不多恢複了過來。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被打倒的人。
打開手機,短信瘋了似的往裏蹿。
夏童原以為會是沈南用陌生號碼打過來的,誰知道一查看,全是金芒的同事,肖臺也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
夏童有些懵,難道金芒地震了?
她給肖臺撥過去,那邊嘿嘿笑得有些尴尬。
“夏主播呀,你的辭職信被打回來了。”
“為什麽?”夏童跳下床,邊收拾邊問,“咱上回不是說好了嗎?”
“我這裏自然是沒問題,但是大老板他不同意。”
不知道為什麽,夏童總覺得肖臺的語氣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大老板?”夏童稍微愣了一下,穿拖鞋的腳停在原地,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沈南?他憑什麽不同意?就算他收購了金芒,我們解約也是在這之前,跟他沒有關系。”
大概是料到夏童會這麽激動,肖臺輕聲細語地解釋,“夏主播,是這樣的,咱們當時只是口頭協定,還沒有有效的法律文書,所以認真追究起來,你這事還歸沈總管。”
“咱不是說好這周三簽離職合同嗎?”
“話是這麽說……”
接下來的話,不用肖臺說,夏童也知道——話是這麽說,這半路不是殺出了個程咬金麽?
“那我能見見沈總嗎?”
“沈總走之前留了話,”肖臺說得猶猶豫豫,總覺得自己聽錯了沈南的話,“只要你肯見他,随時都可以。”
肖臺說完,又說出一個地址,大約是怕說錯,早背了很多遍,說得極為流利。
“知道了,那我今天請假行嗎?”
“沈總說了,給你放一周假。昨晚電臺加班,已經整理出你主持《今夕夜話》的合輯,今晚播回顧。”
夏童無奈地搖頭,世界就是這麽現實,高層随心所欲的一個決定,底下的人就要加班加點忙死累活。怪不得那麽多電話,大概都是打來問她節目詳情的。
夏童挂了電話,給齊齊發了信息。
夏童:齊齊,晚點我把主持過的一些資料和稿子整理了發節目組郵箱,記得查收。
很快齊齊回了信息:童童姐,你可算出現了,我快累屁了。電臺傳言,說沈總為了你,把電臺買下來了?真的?
忙得腳打後腦勺還不忘八卦,夏童笑了笑,沒有回複。齊齊也沒有追問,大概忙不過來了。
夏童打開電腦整理資料,一個上午很快過去。午飯她懶得出去,直接拿了酒店房間裏的泡面吃。
吃飯時,她心裏有些亂,總覺得閑得發慌,手握着鼠标,不自覺就去查沈南收購金芒的事。
原本不是什麽大事,但因為這個收購太突然,導致TK內部有一些分歧,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據某知情人士爆料,沈南這次收購十分草率,引起TK高層不滿,有元老級股東質問他:“沈總一聲不吭,就收購一個半死不活的電臺,是不是過于草率?”
據說沈南當時眼皮都沒擡一下,道:“難道我連收購個破電臺的錢都沒有?還是說我出去買棵菜,也要董事會投票決議?”
原來沈南是以個人名義收購的金芒,因為事出突然,董事會一些年長的股東未經調查,直接發難。這些董事對沈南當年逼走他父親的事頗有異議,所以見到一點縫,就等不及叮上去。
衆人由此開始解析TK內部勢力分化,探讨沈南此舉的意圖,是想拆分TK或是想給所謂董事們一個下馬威。網上吵得極為熱鬧,不乏金融大V各種分析TK經濟結構,根據經濟組成預測TK內部集團勢力的未來走向。
夏童關了網頁,哭笑不得。
夏童整理了一下午資料,趕在七點前發了過去。
資料發出,突然從忙碌到清閑,夏童大腦有瞬間空白。她靜下來,認真思考以後該怎麽辦。
沈南買下了金芒,那她肯定不能留在金芒,甚至她還在堅持最初的想法——離開北京。
夏童很清楚,誤會已經解開,沈南不會再故意傷害她,但她很有可能傷害沈南。所以無論如何,她要離職,最不好的結果就是跟沈南鬧翻,賠償違約金。但也比将他置于危險中要好。
第二天一早,夏童就去了沈南的住所。門衛大爺還記得她,似乎沈南也交代過了,她很容易就進了小區。大概太早,沈南還沒起來,她摁了半天門鈴,沒人應。
不得已,夏童舉起食指,自己打開了門。她有些恍惚,想起那晚夜色下,沈南握着她的手,錄入指紋,跟她說以後可以自由出入。指尖莫名有些燙,心頭微暖。
大雪過後,迎來豔陽,屋內,滿室陽光,沈南坐在沙發上,沐浴在晨光中。
夏童看見他,愣了一下。他逆着光,她看不見他灼熱的視線。
“對不起,我摁了門鈴,沒人開,以為沈總還沒醒,所以……”她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我說過,你可以自由出入。”
這個話題有些敏感,夏童的心跟着一顫,她不願繼續,低頭看着地面,沒有說話。
“過來。”
夏童愣了一下,乖乖走過去。
沈南站起身,直直盯着她。
“沈總,”沈南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喉頭漸漸發幹,聲音有些啞,“我來是想跟你談談辭職的事。”
沈南盯着她,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用心研究她,想明明白白知道她在想什麽。
“沈總?”
“我可以抱抱你嗎?”
沈南突然開口,聲音柔得不像話,跟人前那個冷冽的沈總判若兩人。
夏童怔愣,心底像被誰輕輕揉了一把,酸澀的,挺疼。
沒有等到回答,沈南主動伸出手。夏童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無聲拒絕。手僵在半空,然後頹然地收了回去。
沈南滿臉的失落,清楚掉入她眼中。
今天沈南是居家打扮,運動長褲和帽衫,黑亮的額發柔柔垂下,平常淩厲的氣勢消散了一半。溫柔的晨光灑下來,柔化了他的輪廓,顯出他少有的脆弱和疲憊。現在,他落寞地站在滿室光輝裏,像個受盡委屈的大男孩。
夏童的呼吸有一瞬紊亂,她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一點點融化的聲音。如果沈南還像聖誕夜那樣淩厲強勢,她必然跟他對着幹,可現在,她只想走過去,摟住他,揉揉他的頭發,跟他說,累了就休息會兒。
夏童快速收回目光,不敢去看他,怕自己的所有防線都崩塌。
“我以為誤會解開了,所以……”他輕笑了一下,帶着嘲諷。
“很多事,過了就回不去了。”
“沒有一點惋惜或者遺憾?”他緊盯着她,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沒有。”夏童聲音始終冷冷的,垂眼看着地面,沒有多大表情變化。
“為什麽?是不是因為魏陽?”
夏童睜大眼看他,“不是!”
“別那麽吃驚,整個電臺都在傳,而且我也撞見過幾次,”沈南突然勾起嘴唇,有點自嘲地笑了,“我經常睡不着,開着車,無意識就到了金芒樓下。”
等着你下班,跟着你回家,甚至想跟着你進家門。
還有很多話,沈南說不出口,他對夏童的執着,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我跟魏陽只是同事,以後別這樣了。”夏童心疼得不行,喉頭有些梗,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那跟我呢?”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目光,幾乎要燙傷她。
熱切的目光讓夏童産生一種錯覺,似乎沈南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一張嘴上,只要她說一點不好的話,他随時就會失控。
第一次,她真切感受到他對她的全身心依賴。
夏童垂下眼,目光四處飄,心裏一陣陣抽緊,“我們是雇主和員工的關系。”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飄蕩在清晨的微光中,擊碎那道渴求的目光,和溫柔的沈南。
空氣在沉默,他的目光在變冷。
他側過頭,坐回沙發上,擡頭,眯眼看她。
“辭職的事,你想說什麽?”他的聲音一點點冷下去,那個霸道強勢的沈南一點點在他身上重塑。
突然的轉變,讓夏童措手不及,愣了片刻,道:“希望沈總收下我的辭職信。”
“不。”
他冷冷吐出一個字,毫無商量的餘地。
“為什麽?”
因為我想留下你!
這句話幾乎脫口而出,沈南的目光變了一瞬,立刻恢複原樣,他嘴角一勾,冷笑,“這是我的權利,”他說着話,從茶幾下拿出一份文件,“據我所知,夏主播的合同還有兩年到期。”
“我可以單方面毀約。”
“嗯,”沈南似乎早有準備,他放下合同,淡淡道,“那這場官司将持續數年。”
夏童張張嘴,有些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讓人吃驚。
“好,那我們法庭上見。”
夏童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照在積雪上,反射出強烈的光芒,晃得她眼睛酸疼,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道将她拽了過去,她整個人跌進了沈南的懷抱。他從背後抱着她,有些失控,無法掌握力道,勒得她生疼。
他的額頭觸着她的臉,伏在她耳邊,聲音顫抖的厲害,“田佳夕,愛我好嗎?”
☆、chapter73
他溫暖的身體,在寒冬裏像一簇火苗,将夏童的心也燒暖了。
夏童有些暈,有那麽一瞬,想放縱自己,在這個港灣裏停留栖息。但理智讓她推開他,她去掰他的手,他勒得更緊,讓她連一絲逃跑的可能都沒有。
“沈南,你放開我。”
“不。”他不多說,将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處,貪婪地體會她的溫度。
“沈南,”夏童掙紮了一下,情緒開始不穩定,“當我求你,你如果還念舊情,就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他聲音啞得厲害,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別說什麽其他女人,我這一輩都忘不了你。那年大雨,我在地下室裏,我幻想你會回來,結果等來了洪水,我眼睜睜看着水漫上胸口,當時我以為我會死,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在那之前,我的心已經死了。我以為我死定了,可是老天爺留了我一條命,但是給了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風濕。每到陰冷的時候,它就用疼痛一遍遍提醒我,我被一個叫田佳夕的女人丢在了那裏。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可我再次見你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你,我更恨自己沒出息……”
“沈南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夏童有些失控,她拼命的掙紮,從默默地流淚,變成了嚎啕大哭。她不知道沈南是因為這樣才患上風濕,她害他不淺。
脖頸間有溫熱的液體,灼傷她的皮膚,夏童一顆心擰在一塊兒,“對不起,對不起沈南。”
夏童感覺身子一松,沈南放開她了。她立刻轉身,見沈南蹲在地上,頭埋在雙臂間,他極力壓制自己,但身體仍在不停顫抖,黑色的發絲微微搖擺。
“沈南?”夏童忘了哭泣。
“走開!”
他大聲呵斥,發着孩子般的脾氣。夏童心裏柔得不像話,離開的念頭終于打住,至少給他一個交代,不能讓他再像六年前那樣,不明不白地痛苦下去。
她跪在他身邊,輕輕摟住他,将他的頭摁在懷裏。
沈南像個賭氣的孩子,有點小倔強,将頭扭向一邊。夏童笑了笑,再次将他摁回來,這次他乖乖得靠在她胸前,讓她将自己的頭發揉亂。
夏童想這樣做很久了,輕輕靠在一起,輕輕揉他的頭發,她心裏升起酥酥麻麻的暖意。
“當年我認識你時,我爸那邊的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所以我沒辦法去解釋在我身邊出現的各種豪車和男人,可能一句話不對,就會讓他萬劫不複。不過我當時真的太年輕太驕傲,以為憑自己就可以擺脫這種困境,以為離開北京就可以逃脫一切,我固執地跟我爸作對,固執地想要争取自己的幸福,結果害了你。”夏童的聲音有一點點哽咽,不過這些事,在她心中已經重複過千萬遍,她還算冷靜,“現在我已經知道,在現實面前,自己是多渺小,多微不足道,所以我不想再害你一次。世界上沒有不通風的牆,我的身份……”
沈南猛然擡起頭,他的舉動打斷了夏童的話。夏童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不出太多哭過的痕跡,只是眼眶微紅。
突然,他笑了,濕漉漉的眼睛似乎在發光,好看得要命。
“所以你是怕害了我?”
夏童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開心,不知所措地點頭。
沈南的笑容抑制不住,他反手抱住夏童,順勢将她撲倒在雪地裏。
夏童驚呼一聲,還來不及反應,沈南的吻就鋪天蓋地地襲了下來。
冰冷的雪地裏似乎着了火,滾燙和燥熱在身體內沸騰。
夏童氣喘籲籲,從剛開始的推拒變成擁抱。她緊緊抱住他,不管過去不管未來,這一刻,他們屬于彼此。
沈南比她更用力更激動,熱吻還不夠,遠遠不夠,這麽多年的委屈和痛苦,思念和期盼,一個吻怎麽能消弭?最少也得将她吃幹抹淨,心裏了才能得到平衡。不,吃幹抹淨也不行,要每天都吃幹抹淨,心裏才能爽一點。
沈南渾身燥熱,滿腦子都是不可描述的畫面,他一手摟緊夏童,另一只手從毛衣下端深入。
驟然灌進來的冷空氣讓夏童打了一個寒顫,白嫩的肌膚上冒出細密的雞皮疙瘩。她的神志重新恢複清明,猛然推開沈南。
沈南毫無防備,被她從身上推下來,滾到雪地上。
夏童坐起身來,喘息仍未平複,“別這樣。”
她臉頰潮紅,殘留着為他動情的痕跡。
沈南愣了一下,終于忍住沖動。他翻身起來,跪在夏童身前,低頭,輕觸着她的頭頂,一手摟着她的背,一手捧着她的臉,大拇指摩挲着那抹動情的餘暈。
“你說你怎麽那麽傻?”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你要做的就是對我敞開心扉,其他的我來。風雨我擋着,刀山我去,火海我也去。”他吻了吻她的頭頂。
“可是……”
“我知道,你一直不敢接近我,不敢承認自己是田佳夕,你害怕當年的事被翻出來。你指證過很多人,你會遭到報複,你父親傷害了一些人,你可能也會因此遭到報複。還有跟你父親相關的一些利益鏈,并沒有完全中斷,他們也可能找上你。所以這麽複雜的背景……”沈南停下,突然彎下腰,吻了吻她的脖子,“除了我,沒人可以保護你。”
他輕輕咬她的耳垂,夏童忍不住顫栗,雙手不自覺抓住他衣服。
“太危險了,而且趙叔那兒……”
“我查叔叔的時候,順便擺平了。”
夏童吓了一跳,恢複理智,抓住沈南放在她胸前,準備使壞的手,瞪大眼看他。
沈南笑了,用額頭輕輕抵了抵她的額頭,“擔心我?放心,他還不值得我把自己搭進去。趙懷勤那種人,随便一查,就能抓住一堆小辮子。他以後絕對不敢再來找你。”
“謝謝。”
夏童松了一口氣,感謝沈南沒有沖動,六年前,他把裝飾畫砸向別人的那一幕,成為她多年的噩夢。
“那你還能愛我嗎?”
“還是太危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正常夫妻還有天災人禍,生老病死呢,只是一個隐患而已,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出事。天災人禍,哪一樣不是隐患?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沈南一想到夏童以前種種的隐忍,都是怕牽連他,他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激動,大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夏童止住他的動作,認真看着他,“讓我再想想好嗎?”
沈南不說話,漆黑的眼珠望着她,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突然,他側低下頭,吻住夏童,迫使她擡起頭與自己熱吻。
沈南輕輕咬住她的嘴唇,輾轉吮吸,含混呢喃:“不好,外面太苦,跟我回家。”
夏童被吻得暈暈乎乎,燥熱一股股湧上來,她急促喘息,不知所措,雙手無助地抓緊沈南胸前的衣服,整個人軟得像一灘水,恨不得流進沈南胸膛裏。
她沒辦法說話,她連呼吸都費力。
沈南有些惡劣的在她嘴裏放肆侵占了一番,然後退出來,含住她的耳垂,啞聲催促她:“寶貝,說話。”
“嗯,你別……我、我不知道。”
他顯然不打算放過她,吐出她晶亮的耳垂,一路向下吻過去,邊吻邊低聲問她,他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夏童敏感的肌膚上,激起她一陣陣顫栗。
“跟我回家,好嗎?”
他輕輕啃咬着她的脖頸,在細白的皮膚上留下他的印記。
夏童輕哼一聲,難耐地咬着嘴唇,不肯說話。
沈南一手摟住她,一手攀上去,輕輕掰開她的嘴唇,手指在她唇邊摩挲引誘。
“告訴我,好嗎?”
“唔……好……”
夏童忍不住呻、吟出來,她的應允,她動情的模樣和聲音,是沈南最佳的催、情劑。
鈴聲驟然響起。
沈南微微停頓了一下,繼續動作。
鈴聲繼續在響,夏童回過神,一手推沈南,一手摸出電話。
“小蔚?”
夏童盡可能平穩呼吸,但仍然被池小蔚聽出來了。
“你在幹什麽?”
“我、我剛跑步呢。”
被冷落的沈南有些不滿,故意用力揉了一下。
“啊!”夏童沒防備,驚叫出聲。
“又怎麽了?”
“一只狗突然跑出來,吓我一跳。”
“沒事兒吧你?怎麽怪怪的。”池小蔚停了一下,大概想起打電話的初衷,“錢我給你打卡裏了,你看一眼到沒到。真的非離開北京不可?”
沈南和夏童幾乎臉貼着臉,池小蔚的話被他一字不少地聽了進去,原本因為惡作劇得逞的笑瞬間消失,一張臉比寒冬還冷,攬着她的手也松開了。
夏童察覺到沈南的異常,心虛地沖他笑笑,趕緊找了個借口挂電話。
“想跑?”沈南盯着她,他的不滿顯而易見。
“剛開始這麽想的,現在不想了。”
“是麽?”沈南挑挑眉,繼續為難她,“為什麽?”
夏童沉吟了一下,雙手攥着他的衣襟,微微起身,附在他耳邊,用氣音道:“為你。”
她說完,快速離開,離開前,嘴唇故意從他耳垂擦過。
沈南瞬間有些懵,這是被調戲了?
他反應過來,立刻熱血沸騰,但夏童已經趁他發愣的時候站了起來。
她正準備跑,身後傳來沈南的叫聲,“夏童!”
她回過身,他仍跪在地上,“腿疼,站不起來了。”
他只穿一身運動服,在雪地裏跪了那麽久。
夏童心一緊,趕緊過去扶他,邊扶邊責備,“穿這點,不知道冷嗎?”
沈南靠着她站好,湊在她耳邊,壞笑了一下,“剛才不冷,很熱。”
夏童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她扭過頭不看他,目光恰好落在了剛才的雪地上。zl
雪地一片狼藉,他們身上也滿是狼藉。夏童想起剛才的畫面,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些。
沈南順着她的目光,看着那片雪地若有所思。
“繼續?”
“不!”夏童幾乎是本能反應就拒絕了,等她察覺沈南被拒後的不爽,才弱弱補救,“在外面,不好,會被看見的。”
她臉頰通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沈南想了想,指着牆角一顆光禿禿大樹,說:“看見那棵樹了嗎?夏天特別茂盛。”他頓住了,突然湊近她耳邊,壞笑着輕輕說了一句話。
夏童猛然睜大眼,等理清楚沈南的話後,腦子立刻炸了,她一張臉通紅,害羞得不行,完全不敢擡起頭。
她害羞無措的模樣,沈南全看在眼裏,心裏柔軟得要命,嘴角的笑意怎麽也斂不住。
☆、chapter74(完)
扶着沈南進了屋,夏童想讓他坐在沙發上,彎腰要将他放下,誰知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幸好沈南攬住了她。
沈南攬住她的腰,趁她還沒站穩,将臉湊了過去。夏童往前一撲,剛好親在了他臉頰上。
沈南微微皺着眉,模樣挺委屈,“為什麽突然親我?”
夏童:???
夏童好氣又好笑,解開了心結的沈南像個孩子,有點壞,有點任性,可愛得要命。
夏童讓沈南坐好,自己去給他拿藥和熱毛巾,沈南十分聽話,乖乖坐在沙發上,目光跟着她滿屋子跑。
看着夏童進了廚房,沈南飛快打開茶幾抽屜,找出兩片止疼藥吃下去。
夏童端了水和藥過來,看着沈南乖乖吃了藥,她才端着水杯,準備去洗手間拿熱毛巾。
沈南突然拽住了她的衣服,仰着頭看她,“媳婦兒,要洗澡。”
夏童:!!!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摔出去。
沈南壞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褲子,剛才跪在雪地,雪水和泥土把褲子弄得一片狼藉。
“濕了。”
他聲音啞啞的,一語雙關,眼裏的壞笑更明顯。
夏童的臉騰一下紅了,濕濕黏黏的,确實很難受。
“我去給你放熱水。”夏童飛快地跑上了樓。
放好水,夏童小心翼翼地跑回來,通知沈南可以洗澡了。
沈南望着她,挺無辜,“我腿疼。”
“我扶你上去。”夏童咬牙。
“浴缸太高。”沈南繼續得寸進尺。
“我扶你進去!”夏童咬得槽牙都要碎了。
“好!”
沈南望着她,突然彎着眉眼笑了,露出潔白的牙,太陽似的,照的夏童心裏暖乎乎的。
夏童扶着沈南上樓洗澡,沈南大概怕她累,只是将手虛搭在她肩上。上樓梯時,夏童怕沈南腿疼會摔倒,一直盯着他的腿看,倒是忽略了自己腳下,一不小心絆在臺階上,向前一撲,差點摔倒。
沈南一手摟住她,有些失笑,“熊孩子,你能不能少摔點跟頭?”
“我是為了照顧你!”夏童挺不滿,想從他懷裏掙紮出來。
“不用擔心我。”
沈南說完,似乎為了證明自己,一用力,将夏童打橫抱起。
夏童吓一跳,緊緊摟住他脖子。沈南得意洋洋,蹬蹬蹬幾步就跨上了樓。
“不能多吃點?抱你跟玩兒似的。”
夏童回過神,看看樓梯,又看看沈南得意的臉,瞬間變了神情。
“你不是說腿疼麽?”她沉着臉,瞪他。
“呃……”
“放我下來!”
夏童掙紮着從沈南懷裏跳下來,小跑着下樓了。
“不是,媳婦兒我錯了,你等等我啊。”
沈南跟在她身後,想追過去。夏童停住腳步,轉身看他。
如今他們的位置似乎對調,只要夏童一瞪他,沈南就不敢動,他巴巴地望着夏童,想追過去又不敢。
“自己去洗澡吧!”
“哦。”沈南應了一聲,凄凄慘慘地轉身準備進屋。
“等等!”
夏童喊了一嗓子,又蹬蹬蹬跑了上去。
沈南滿心歡喜地轉過身等她。
“是不是又偷吃止疼片了?”
“可是很疼。”
夏童看着他,突然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飛快親了上去。
“這樣……就不疼了吧?”
大概是上午情緒太激動,現在放松下來,夏童覺得特別疲憊,她坐在床上,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倒在床上睡着了。
沈南圍着浴巾出來時,夏童已經睡熟,沈南愣了片刻,走過去抱起她放在床上。他坐在地板上,将頭放在床邊仔仔細細看她,她睡得很沉,這些年她大概太累了。
沈南伸出手,輕輕地沿着她的鼻子下劃,停在她嬌嫩的唇瓣上,緩慢描繪它們的輪廓,沒有□□,只有不舍。
夏童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她對着沈南笑了笑,“我好困。”說完,又睡了過去。
“睡吧寶貝,我守着你。”
沈南翻身上床,從背後摟住夏童,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你真好看。”
夏童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她從床上爬起來,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沈南。她從房間出來,見書房開着門,沈南正坐在電腦前工作。
夏童輕聲走過去,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夏童不想打擾他,剛準備走,沈南卻叫住了她。
“陪我會兒。”
夏童應了一聲,笑着走進去,自己找凳子坐下,安安靜靜地翻看雜志。
她看了一會兒,發覺沈南似乎在看她,她擡頭,對上他的目光,沈南笑笑,又繼續工作。
夏童繼續翻雜志,沒多久,又發現沈南在看她。如此幾次,她終于受不了了。
她放下雜志,站了起來。沈南也像得到了某種命令似的,立刻站了起來。
夏童看着他,挑眉,目光詢問。沈南不說話,一直盯着她不放。
“你怎麽了?”夏童有些無奈地笑了。
“我怕你又跑了。”
沈南故作玩笑地說了一句,卻發現嗓子哽得慌,他立刻住嘴,一句話都不肯再說
夏童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她站了片刻,緩緩走近他,從身後抱住他,将臉貼在他後背,一字一頓道:“沈南,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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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春天,萬年不發博的TK總裁發了一條微博,整個網絡都炸開了。他的微博只有四個字——我結婚了。
半個小時後,金芒主播夏童也發了一條微博——趁還年輕,趁還有勇氣,我還想愛你。
兩人沒有@對方,但眼尖的網友還是發現,兩人的發博地址都是希臘某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