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正糊裏糊塗就那麽來了一回。最後衣服褲子上弄得到處都是。
白墨似乎完全傻了。岳方祇呢?按說那股勁兒過去,腦子該清醒了。結果他被白墨的呻吟勾得找不着北,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地去剝白墨的衣裳。
這時候白墨終于如夢初醒,他推開了岳方祇的手。連滾帶爬地跑到地板上去了。
兩個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對望。白墨臉上的紅慢慢消失了。沒等岳方祇琢磨清楚他的表情,他就踢裏踏拉地跑掉了。
北屋的門鎖啪嗒一聲輕響。
岳方祇看着被滾得皺巴巴一團的床單,還有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精神起來的大兄弟,懊惱地把臉埋進了手心。
他緩了一會兒,覺得冷靜下來了,才穿好褲子去敲白墨的門。
白墨房間裏靜悄悄的。岳方祇敲了好半天,有點兒着急起來:“你……你沒事兒吧?”他口舌打結,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只得垂頭喪氣道:“那啥……哥喝了點兒酒,你……你別往心裏去……”
結果門那邊有個很輕的聲音響了起來:“沒……沒事兒……”
岳方祇的心又開始蹦跶……白墨就在門後頭呢!
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開始沒話找話:“你……你吃飯了麽?”
白墨嗯了一聲,似乎有些慌:“我……我睡了!”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一出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嘴都閉上了。
老長時間過去,岳方祇才憋出來一句:“那你……早點兒睡吧。”
白墨又嗯了一聲。房間裏重新安靜下去。
岳方祇摸着自己的腦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長嘆一聲,下樓幹活兒去了。
第二天他清早起來時,北屋的門開着,白墨不見了。岳方祇有點兒慌,匆匆忙忙跑到街口,結果遠遠看見白墨在理發店裏拖地板。
他的心落了回去。可是思緒卻亂糟糟地糾結成了一團。
一會兒想着,大清早四點鐘拖地板,真夠行的。一會兒又懊惱,昨天自己是怎麽了?結果最後,所有的念頭又轉到那短暫的片刻上去。
那點兒玩意兒被岳方祇翻來覆去掰碎了咂摸。咂摸得渾身發熱,腦子也熱。末了實在熬不住,他去沖了一會兒涼水。
冷水冰得人一激靈,岳方祇突然想起了白墨握上來的手。
那是什麽意思?
後來又把自己推開了。那又是什麽意思?
最後心情一如即往地沮喪下去。說好了克制,結果克制來克制去還是沒克制住,到底把人家給拐帶歪了。
岳方祇是真鬧心。他本來是個心寬的人,現在突然成了個小心眼兒——一天到晚止不住地鑽牛角尖,自己都把自己給磨叽煩了。
照這麽下去我看我也快成精神病了,岳方祇心想。他抹掉臉上的水。下定了決心——得想個法子跳出這個圈兒。
朋友裏離他最近的就是老富。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決定去把這個事兒向老富坦白——憋在心裏太難受了。
老富早就看出他不對來了,見岳方祇主動找過來,給他上了一壺茶——這是準備好了側耳傾聽,促膝長談的意思。
結果左等右等,不見岳方祇開口,于是感慨道:“唉,要麽說近朱者赤呢。你撿的那個不愛吱聲,現在把你也帶得不愛吱聲了……你得說話啊,你不說話老哥哥我怎麽幫你呢?”
見岳方祇那副臊眉搭眼的樣子,他忽然猥瑣地笑了一聲:“怎麽着,和人家姑娘有眉目了?”
岳方祇幽幽嘆了口氣。
老富大驚失色:“你不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吧?”
岳方祇氣了個倒仰:“我是那種人麽!”他舔了舔嘴唇,聲音小了下去:“可能比那個還麻煩……”
老富被他這種吞吞吐吐的講話方式勾的抓耳撓腮:“你能不能痛快點兒,有事兒就說啊!”
岳方祇深吸一口氣:“我和白墨睡了。”說完感覺這個描述不太準确,因為雖然親了摸了,好像還沒到“睡”的地步……
可沒等他想好怎麽糾正自己的說法,就聽老富倒吸一口冷氣,聲如響雷:“什麽玩意兒?!跟誰?!”
岳方祇皺起眉頭:“你小聲點兒!”
老富的表情就像有人剛剛在他喉嚨裏塞了個雞蛋。
看到他這樣,岳方祇不知怎麽,胸中反倒湧起一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豪氣來:“反正就是這麽個事兒吧。”
老富瞠目結舌了半天,才勉強找回了說話的能力:“那……那你跟我說這個是幾個意思啊?你搞都搞了……那啥,話說在前頭啊,咱們兄弟這麽多年,我可沒有嚼舌頭的意思……你這是想讓我給你出個道兒?”
岳方祇琢磨了一會兒,搖頭道:“我就是鬧心。”
老富冷靜下來,非常理解道:“對勁兒,擱我的話我也鬧心。但那個……我有點兒不理解哈,他……他不是個男的麽?”
岳方祇無語道:“廢話。”
老富摸着下巴尋思了一會兒:“你別說,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你看,他秀氣得跟個丫頭似的;你呢?你打從娘胎裏出來就是個光棍兒。那倆公狗湊一塊兒還互相騎呢……你別瞪眼睛啊,我就是想跟你講講這個道理……我是覺得吧,不管圓的扁的,你得趕緊找個老婆是正經……靠這個出火只是一時的,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岳方祇心裏頭不太舒坦,他心說白墨也不是個器物,什麽出火不出火,亂七八糟的。但是有一件事被老富說着了——這壓根兒就沒解決根本問題。打從昨天晚上起,他那玩意兒潮起潮落,根本沒有消停過。
“我老想着那事兒。”岳方祇豁出老臉,說了實話:“天天都想,快成神經病了。心裏也知道這麽幹對不住他……可就是忍不住。”
“忍住了就壞了。”老富語重心長:“說實在的,我以前老懷疑你有陽痿……唉唉,你別又瞪眼睛啊!我這不是跟你分析問題呢麽……現在這樣,證明你是正常男人,就是到歲數了。”
“那你說我怎麽整?”
老富眉頭緊皺:“大姑娘吧,你得對人家負責……總得處一陣子,也解不了燃眉之急……”他非常艱難道:“實在不行,要麽……你上北街那個洗浴中心去,做做大保健?就是得記得戴套兒……”
岳方祇真的有點兒生氣了:“你他媽到底是不是兄弟?能不能給我出個好道兒?”
老富沒理會岳方祇的惱火,反倒是皺眉思索起來:“那……你說你搞了他,那他就願意讓你搞?”
岳方祇萎靡下去:“我也不知道。他沒說。”
老富一針見血道:“我看是不樂意吧。”
岳方祇想起白墨推開自己的手,沒吭聲。
老富這下真的開始擔憂了:“我跟你說點兒老實話,你別不樂意聽——你可別讓他記恨上你。将心比心,我要是被男的這麽搞了……”他狠狠哆嗦了一下:“那真是宰了對方的心都有。”
這話觸動了岳方祇的心事,他低下了頭。
老富打量着他的神色,語重心長道:“不是我想得多。他來歷不明的,人也有個瘋病的底子。不愛講話的人雖然看着老實,但往往心事都重。他今天忍你,明天也忍你,保不齊那天嘎嘣一下不想忍了,再幹出點兒什麽事兒來。你又是天天和他在一個屋檐兒底下睡覺的。我本來還想呢,你好好的怎麽把他送到甜兒那兒去了,現在看看,這一步算你明智。趕明兒早點兒讓他從你那兒搬出去吧,免得夜長夢多。萬一哪天他給你弄點兒耗子藥下飯裏,你哭都沒處哭去。”
岳方祇被老富這一番分析說得心情沉重。半晌,他低聲道:“真要是那樣……總也是我對不住他在先。”
“別介呀!”老富着急道:“這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呢,還來得及。你要是不好張口,我去當這個惡人……”
岳方祇搖了搖頭,還沒等說什麽,樓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甜姐着急忙慌地跑了上來:“老富!老富!”
老富趕緊站起來:“怎麽了甜兒?別着急,有事兒慢慢說……我給你倒杯水……”
甜姐急道:“還哪有心思喝水啊!趕緊的,趕緊把你的車開出來,田老頭兒在我店門口犯病了!”
田老頭兒就是街上燒餅豆腐腦兒那家店的老板。岳方祇也趕緊站了起來:“打120了麽?”
甜姐跺腳道:“打了!說沒車!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到處都是挂急救的……出租也打不到……”
大家急三火四地跑下去。理發店門口的人行道上,白墨跪在田老頭兒身邊兒,正把一件厚外衣往人身上蓋。他家老太太也趕過來了,正六神無主地握着老伴兒的手哭。
老富很快把車開了出來。大家不敢随便搬動人,從理發店拿了張折疊床出來,把人小心翼翼地移到床上,然後把床當成擔架擡上了老富的面包車。
面包車很快開走了。
春夜料峭的風在街上呼號刮過,仿佛把那些吵嚷的熱鬧都壓下去了幾分。
岳方祇回過頭來,發現白墨失了魂般站着,目光還停留在方才老人躺過的地方。岳方祇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那副神情——白墨沒有哭,可他慘白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岳方祇心說壞了,別是吓着了吧。他走過去,下意識把人攬了過來:“沒事兒,會好的,已經送醫院去了……有大夫在呢。”
“不會。”白墨用一種輕而篤定的聲音道:“奶奶就是那麽走的。”
岳方祇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道:“人就是這樣的,生老病死……一輩子。大家都有那一天。”
想到這裏,心裏頭仿佛有什麽念頭突然清晰起來。他低頭看向白墨,卻發現白墨也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圈兒紅着,看向岳方祇的目光卻很亮,仿佛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岳方祇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清楚地意識到白墨在想什麽。
怎麽都是一輩子。他想。去他媽的。
他盯着白墨的眼睛:“跟我好吧,往後我疼你。”
一滴淚順着白墨眼角淌了下來。岳方祇聽見了他輕而顫抖的聲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