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

明家莊站。

二號線十分鐘一趟, 現在還處在間隔中。

明越背着大包小包, 一條條查看着手機中的短信,逐條删除。

寒假的後半個月, 她連番遭受學院衆人的道賀短信轟炸, 七嘴八舌, 亂七八糟。

手指劃過陳修的短信:

【和學妹一起登上罰簽前列, 榮幸之至。陳修】

這條短信下面是一百多條同質化“作品”。

其中九成九的來信人, 明越在沒看到落款之前, 壓根不知道誰是誰。

內容都是雷同的。

祝賀學妹榮登罰簽首行首名,給封靈争光添彩,當當當。

明越:“……”

直到上了官網幾天內收到這麽多短信, 明越才真正相信,原來, 各大靈院人當真覺得罰簽署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噗叽’。

明越将最後一條陳修的短信删除, 然後嘆口氣。

地鐵呼嘯而來,将她頭發吹成雞毛撣子。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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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個月, 也沒等來君蔚然的短信。

明姑娘蔫噠噠地上了地鐵。

新學期伊始, 雜事連天。

第一個星期明越過的雞飛狗跳。

過往冷漠似路人的同級生們像是圍觀大熊貓似的,吃個飯溜達過來看一下明越, 打個水唠嗑過來看看明越。

煩地白室長直接在寝室門外貼出告示:

【無故上門, 再看交錢】

【每人三十】

明越:“……”

明越認真思考, 三十塊錢中自己能分多少。

去登記報道交個學生證, 還被顏峻調侃:“呦, 罰簽頭名來啦。”

明越:“……”

明越果斷将學生證朝班長頭上丢,被他靈敏接住。

“別人糗我班長你還這樣?”明越有點生氣。

“也不知道年前誰跟着我大半夜殺鬼的。”

顏峻笑了笑,将明越的學生證收好,服軟:“我的錯。”

“那一晚共建革命友誼深厚啊。”

“來,坐。”

說完,他拉開課桌抽屜,将學生證用橡皮筋捆紮好,放進去。

他話音沒落,同寝室戴着耳機的金元寶蹭爬了起來,披着被子怪叫:“啥,顏老大,你和明越有階級友誼了?”

“挖兄弟牆角也太不仗義了吧。”

顏峻:“……胡說什麽。”

明越看顏峻面色不佳,趕緊跟金元寶解釋:“不是不是,寶山醫院的事兒,我當時和班長搭檔,別人不清楚調侃我也就算了,他還笑話我?”

“那我真該讓當時的多眼怪吃了他。”

“什麽挖牆腳。”

說完,她用老母親般欣慰的目光望着君蔚然的空床鋪,“做作”道:“我心誠如日月。”

金元寶:“……”

金元寶偷偷看顏峻,發覺顏峻臉色更差了。

這什麽情況?

金元寶掏耳朵。

一個寒假不見,瓊瑤劇發展峰回路轉啊。

明越交完東西就離開了顏峻寝室。

時間不了,估計食堂沒飯了。

兩個男生開火煮餃子,對付午餐。

門剛關上一會,君蔚然提着菜回來了,和明越前後腳,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瞅着明越走了才進來的。

迎面就看到室友已經讓餃子下鍋,開始吃起來了。

君蔚然:“……”

君蔚然丢下菜袋子,無奈:“你倆打算讓我喝餃子湯嗎?”

說完,和兩個舍友擠在一起,争搶鍋食兒。

金元寶被餃子燙的嘴巴起泡,含糊說:

“老君,剛才明越來了。”

君蔚然撈餃子的動作一停,冷睨他:“所以呢?”

金元寶真是捋虎須一把好手,他帶着牙齒上的菜葉子,腆着臉皮笑:“能有啥,看瓊瑤劇呗。”

“‘我心誠如日月’呢,哈哈哈哈。”

什麽?

君蔚然不明所以。

“元寶!”顏峻警告性瞪室友。

金元寶活該注孤生,他嘻嘻哈哈道:“還能有啥,明越都明明白白跑咱們寝室來說了。”

“君啊,你可真是鐵石心腸。”

“這麽漂亮一妹子,半年你都不動心。”

君蔚然不耐煩地揮開金元寶搭過來的肩膀,“不知道別瞎說。”

金元寶聳肩。

空氣中只剩鍋子裏餃子湯沸騰的聲音。

冷不丁,顏峻來一句:“老君,你和明越是發小?”

話音落,倆室友皆是一停。

金元寶伸耳朵:“啥情況,青梅竹馬?”

君蔚然皺眉,“顏峻,你從哪兒聽來的?”

顏峻含混說道:“高年級那兒。”

“看不出來啊,老君。”

顏峻的話聽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君蔚然雖然不愛講過去,但是也不屑于撒謊:

“沒錯,我們認識十幾年了。”

“閻王爺啊,你才十幾歲啊,就認識十幾年了——”金元寶咋舌。

滾燙餃子被送進嘴裏,君蔚然含糊地說:

“父輩有交集。”

“就這麽簡單。”

顏峻放下碗,沒說話。

挑起話頭的任務他已經做完了,剩下的自然有金元寶這個炮仗替他問完。

果不其然——

“什麽鴨,老君,明越她爹早死了。”

“明定海老叔的事跡誰不知道啊。”金元寶給君蔚然撥點菜,“你編謊也編個像點的啊。”

“誰編了!”

君蔚然像是被生生揭開了逆鱗,猛地發脾氣,吓得金元寶一愣:

“我爸也死了!”

“被她……”話說一半,君蔚然咬住舌頭,悶聲坐下。

“說啊。”

“我倒想聽聽,攪和黃一對青梅竹馬的事兒,到底是好是壞。”金元寶道。

“肯定是壞事。”顏峻圓場。

然而,無論金元寶怎麽撩撥,顏峻怎麽旁敲側擊,君蔚然都沒有再吐露一個字出來,他沉默地吃完了碗中剩下的冷餃子,轉身走出寝室,将門摔得震天響。

哐一聲。

金元寶沖顏峻眨巴眼:“我猜他生氣了。”

顏峻露出腹黑真面目:“正常,老君自尊心太強,咱倆這麽撩撥他,肯定要生氣。”

金元寶舀餃子湯,“我是真的好奇,沒別的意思。”

“早就聽高年級說過,說君蔚然他爸的死含含糊糊,還有說法說,和明定海老叔有關——真真假假,誰知道呢。”

“守着君蔚然,一個寝室,跟藏了個雷似的,時不時就得炸,看他的陰陽怪氣臉。”

“唉。”

顏峻站起來收拾碗筷,“他爸的死和明定海有關?”

金元寶東張西望,示意顏峻小點聲:“不知道。”

“東拼西湊來的想法。”

“高年級嘴碎的人可多了我和你說。”

“君家歷史也是夠長,可惜沒有如明家那樣複起。”

“人生啊,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水龍頭打開,顏峻洗碗刷鍋,金元寶以為大佬的興趣淡了,就接着抱pad接着打游戲,誰知農藥剛開局,顏峻忽然出聲:

“君蔚然他爸叫什麽名字?”

金元寶撓頭,“不知道。”

“好像不是特別有名。”

“所以剛才我才覺得老君騙人,說什麽他爸的死牽扯了明定海。”明定海多有名啊,啥鍋都甩給他背是人幹的事嗎?

“不過,能生出老君這麽厲害的兒子,應該他爹也很不錯吧。”

然後接着打游戲。

顏峻慢慢洗着碗。

大一開學時,他剛當上班長,手忙腳亂的處理三十多個同學的資料,曾經看到過君蔚然的資料。

他父親,好像叫君遠山。

母親這一欄,是沒有名字的。

寝室兄弟是個可憐人。

金元寶打了一會游戲,一心二用,覺得不對,摘下耳機,狐疑道:

“大佬,今天你不太對頭啊。”

“打聽老君他爸幹什麽啊?”

“你家是搞房地産的,又不是搞查戶口的。”

“就算知道了緣由,也頂多是明白君蔚然和明越鬧掰的原因。”

“又能怎樣?”

能怎樣?

不能怎樣。

知道了青梅竹馬鬧掰的原因。

我就能讓他們再也和好不了。

顏峻擰幹抹布的水,手背上青筋一條一條爬起來,他笑着對金元寶說:

“我要幹什麽?”

“如你所說,挖牆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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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新氣象。

大一調課,将本該大二上學期學習的格鬥課程改在了大一下學期。

偌大體育館,封靈院學生最紮眼。

所有人黑色緊身衣,包的跟一群忍者似的,頭臉通黑,露出倆鬥雞眼,分列兩排,面面相觑。

李仙洲敲着教鞭,朗聲道:

“格鬥,通常發生于敵對雙方。”

“斬鬼師要面對的敵人是誰,你們都該知道。”

“大家都是同學,我也不指望你們實驗什麽死手。”

“但是,你們也別想過家家似的給我玩兒推手。”

“對面就是你這節課的敵人,一對一,決出勝負後,下場随機挑選對手,下課,我來統計次數和勝敗。”

三十幾個人老老實實的低頭站着,噤若寒蟬。

其他院的學生們虛虛圍在周圍十米初,看猴似的,左耳貼右耳,竊竊私語:

“這老師誰啊,挺帥啊。”

“拉倒吧,魔王似的,他是靈院李仙洲,可兇了。”

“是啊,聽他說話,感覺那都不是學生,是一幫狗子哈哈哈哈哈。”

李仙洲充耳不聞,對着三十多個頭頂旋兒說道:

“現在,拔刀。”

學生們陸陸續續拔出刀來。

冷兵器的光亮并不炫目,卻照亮了整個體育館,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其他院的學生低低驚呼出聲。

天啊!

真刀!

立刻招呼親朋過來看戲!

“……”

明越尴尬地對視對手。

安雪茹冷漠回視她,慢慢将刀拔了出來。

冷鐵摩擦刀鞘,發出銳響。

安雪茹看着明越的四叉戟,皮笑肉不笑道:“這就是你的刀?”

“挺別致。”

明越動動嘴,沒解釋四叉戟的來由:

“我家的老刀是歸哥哥的,我不能用。”

“別看不起糞叉嘛。”

安雪茹:“……”

安雪茹不可思議問:“什麽?你說這是什麽?”言語間,她站姿立定,握緊長刀,蓄勢待發。

明越爽朗一笑,“這是我的甜心,my honey。”

“它說很高興認識你。”

随後,她一甩手,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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