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醫生辦公室。

祁延将門關上:“孩子不太配合。”

穿着白大褂的林醫生擡起頭,在病歷上奮筆疾書的手停了下來,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林醫生今年将近四十歲,氣質斯文,想了一下道:“言竹是個很聰明和警惕的孩子。”

從剛剛的問診中就能看出來,心思缜密,和一般三歲孩子不太一樣。但表現的也很正常,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祁延之前就和他說過情況,孩子的一本作業本上出現三個筆跡。

如果不是其他孩子幫忙寫的,也不是自己故意為之,那問題便有些嚴重了。

祁延抿了抿唇角,直截了當問道:“林醫生,竹竹的情況怎麽樣?”

林醫生:“祁先生,孩子不配合,通過剛剛的問詢我沒法做出任何判斷。你是孩子的家長,平常生活中除了作業本這件事情,還有其他異常嗎?”

如果這孩子真的是多重人格障礙,那身邊的親人一定會發現。

祁延沉默了片刻,眉眼微動:“我和這孩子相處沒多久。”

林醫生放下手中的筆:“那之前孩子和誰一起?”

祁延回道:“和他母親。”

林醫生了然,大概是個離異家庭。祁延的身份他知道,不過身為一個德高望重的醫生,他并不八卦:“你和她母親聊過這方面的事情嗎?如果孩子精神有情況,孩子母親不會不知道。像這麽小的孩子,他自己沒有太多意識,多半都需要家長協助醫生問診。”

祁延低頭,伸手揉了揉額角:“他母親,不太願意吐露。”

林醫生:“那我建議你還是先和孩子母親好好聊聊,只有你們都配合了,我們醫生才能更好為孩子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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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延從辦公室出來,眼神在外頭掃了一圈,都沒見到言桉和言竹竹的身影。

他蹙着眉,順着走道繞去了體檢大廳。

整個體檢機構空空蕩蕩的,沒什麽人。

祁延随手問了個工作人員:“剛剛和我一起的女士和孩子呢?”

工作人員見到祁延,受寵若驚,連忙道:“那位女士和孩子已經走了。”

祁延眉頭一皺,沉聲道:“走了?”

工作人員點點頭,朝電梯的方向看去,道:“幾分鐘之前就進了電梯……”

祁延的臉色冰冷了下來,他抿着唇,拿出手機直接給言桉打了電話。

剛坐進出租車不到一分鐘,車剛發動的時候,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言桉手忙腳亂的拿了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毫不猶豫的挂斷。

然後她立馬給家裏的兩個孩子打電話。

可是卻一直沒人接,期間祁延還一個勁的給她打。

言桉把手機放下,拉黑了祁延的號碼,死死壓住頭頂要冒出來的銅錢草葉片,語氣着急:“怎麽辦啊,你的兩個哥哥都沒接電話!”

言竹竹皺着小臉,也有些急:“哥哥們是不是把手機放結——”他警惕的看了眼前座的司機,改了口,“院子裏,人卻不在?”

結界隔音,如果是這樣,哥哥們确實聽不到電話聲。

言桉揪了把頭發:“估計是。”

她傾身,雙手扒拉在前座的椅子上,對出租車司機道:“師傅,能不能盡量快一點?”

她得盡快趕回家,然後帶着家裏還一無所知的檸檬、苦瓜、種子跑路啊!

雖然目前并不清楚祁延到底知道了多少,可是他今天悄悄帶竹竹進辦公室套話,還騙她!這透露出來的信息,十分危險。

先跑了再說!

司機實事求是道:“我當然是會開最快的,但是今天星期六,路上本就有點堵的。而且去洞簾湖經過景區,那段路更堵的。”

言桉五指成拳,下意識摳着座椅:“那不能繞路嗎?”

司機道:“繞不過去的,你去的地方一定要經過景區的。”

話音一落,出租車就停了下來,等着前方車過紅燈。

言桉望着前方紅綠燈前的車水馬龍,欲哭無淚。

如果周遭有湖一路從這裏連到洞簾湖,她就可以化成銅錢草,帶着山竹游湖回家。

這樣速度會很快,可惜這周遭一大圈都沒有水。

除了這個,她其實還可以帶着孩子遁土。

但是周圍都是水泥地,她遁不下去,倒是可以到一旁公園的花壇裏,可是現在地下造了地鐵,還有地下室,地下車庫等等。

她很容易就被困在某個地方了。

這也是為什麽,言桉到這個世界後,從來都是公共交通出行,卻不選擇遁土的原因。

遁着遁着,下方沒了土,一腳踩空,她就會掉下去。運氣不好掉到地鐵軌道上,地鐵剛好飛奔而過,她就被碾成草末,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左右都沒什麽好辦法,她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言竹竹坐在一旁,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對言桉道:“媽媽,你別擔心。爸爸來也是一樣的路,我們堵他也堵,我們在前面,他追不上我們。”

言桉一聽,也是這麽個道理的,當即就稍稍放心了下來,摸了摸孩子的頭:“竹竹你真聰明。”

言竹竹蹙着眉,也沒躲,在言桉拿開手後,理了理自己亂的頭發。

母子倆在紅綠燈口堵着的時候,祁延下了樓,到了車庫,坐進了車。

司機往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問道:“祁老師,言桉老師她們還沒來嗎?”

電話怎麽都打不進去,祁延眼裏起了一層冰霜,他緩緩放下手機,道:“去洞簾湖別墅,越快越好。”

司機于是不敢再說什麽,徑直發動了車。

祁延雙目微阖,拳頭捏起,淩厲之氣席卷車內。

人跑了,不接電話,聯系不上……

是言桉察覺到了異樣吧?竹竹孩子身上果然有問題,否則他們為什麽要跑?竹竹也是他的孩子,有問題為什麽不能告訴他?

祁延深深吸了幾口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過了。

祁延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足夠言桉和孩子相信他。可事實結果證明,言桉依舊瞞他死死的,察覺到異樣後,更是問都不問,直接消失。

難道又和三年前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做夢。

祁延輕輕吐出兩個字,近乎無聲。

體檢中心位于市中心,外頭車流不少,開的走走停停。

祁延皺着眉,徑直給楊紳打了電話。

楊紳第一時間接通:“祁老師。”

“你現在帶人朝洞簾湖別墅趕去,給我堵住言桉和竹竹,等我過來。”楊紳今天在活動現場,現場離洞簾湖距離比體檢中心近。算上言桉提前出發的時間,楊紳也能比言桉先到幾分鐘。

楊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老板的吩咐,他向來都會盡力完成:“是。”

平常四十幾分鐘的路程,因為堵車硬生生用了一個多小時。

言桉讓司機在大門口停下,拉着言竹竹悄悄溜了進去。

這一個多小時堵的言桉心力交瘁,她生怕祁延或者祁延的人先到了,因此都不敢直接回家,而是竄進別墅區路旁種着的大樹,偷偷朝別墅的公園而去。

公園臨洞簾湖,她可以悄悄在角落變成銅錢草,然後帶着竹竹游回家裏後院。

回家後把幾個孩子稍上,再從湖裏離開。

計劃很完美,但現實很殘酷。

言桉貓着腰,牽着言竹竹從樹叢中鑽出,打算跑幾步再閃入下一個樹叢中時,被人擋住了。

只能看到一雙穿着西褲的腿,言桉也沒來得及看是誰,畢竟她趕時間嘛,下意識便道:“欸,麻煩讓一讓——”

誰知,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從頭上響了起來,溫和的打招呼:“言桉老師,竹竹少爺。”

……

時間仿佛靜止,言桉僵在了原地。

此刻的她弓着背,一腳在前,一腳在後,右手牽着言竹竹,左手慣性般的往前一蕩,然後凝固在半空中。

這聲音,是楊紳。

言桉一點點擡頭,果不其然看到了楊紳的臉。

他臉上帶着客氣疏離的笑容,恭敬的朝母子倆微微點頭致意:“兩位回來了?祁老師正在趕來的路上,也快到了,他讓你們稍微等他一下。”

言桉:“…………”

等着他來鏟草摘山竹吃檸檬炒苦瓜嗎?

她的笑比哭還難看,一點點站直,心裏百轉千回,飛快在楊紳的話中抓住了一點消息:“他還沒到是嗎?”

楊紳微微一笑:“很快就到了。”

!!!

那真的要來不及了!

言桉拍拍衣服上剛剛在樹叢中沾到的葉子,拉着言竹竹,索性直接朝自家別墅走去:“好,那我在家裏等他。”

進去後把門關上,祁延也進不來。她到時再收拾東西從後院湖裏跑路,祁延也沒辦法!

楊紳看着兩人的背影,跟了上去,什麽也沒說。

言桉便以為這樣是可以的,但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就看到了別墅門口站着的幾個黑衣保镖。

母子倆人腳步一停。

言桉連忙護着身側的竹竹,臉色微白,心想祁延是真的知道了吧?他想幹什麽?

她咬牙:“楊助理,這是什麽意思?我不能回家?”

楊紳語氣依舊恭敬:“言桉老師,竹竹少爺,抱歉。祁老師很快就到,你們先在外面等一等,或者上車等也可以。”他指了指停着的車,解釋道,“祁老師也是怕您進去後不開門,望您體諒。”

可她一點都不想體諒啊!

言桉低頭,看着同樣繃着一張臉的兒子,心裏在快速想着辦法。

現在大庭廣衆之下,不能變身,也跑不了。

怎麽辦呢?總不能在這等着祁延來,等祁延過來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惜這個世界靈力受限,她那些靈術也施不出來。銀行賬戶裏轉換的靈力,也只能做一些不傷害人的事情。

而目前的情況,不傷人她也走不了啊。

別墅外的言桉和言竹竹在急,別墅內的言檬檬和言酷酷也很急。

幾分鐘之前,楊紳就來試探的按過門鈴。

門鈴響的時候,檬檬和酷酷正在客廳準備給爸爸的見面禮。是他們親手畫的畫,畫了一上午,剛剛才好。

他們以為是爸爸媽媽們回來了,興高采烈的把畫放下去開門。

結果顯示屏上,門外并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爸爸旁邊的助理,還有幾個看起來很吓人的黑衣人。

在家不能随便開門,言檬檬和言酷酷是知道的。

于是他們便沒開,而是在顯示屏前看着。

這個楊叔叔按了幾下就沒繼續了,讓黑衣人到門口守着,拿着電話說了幾句就走了。

結果走了沒多久,媽媽和哥哥來了!

可是看外頭的這個樣子,媽媽和弟弟好像出了問題!

“哥哥,怎麽辦?媽媽和竹竹怎麽了?”言酷酷愁眉苦臉的問。

言檬檬皺着小臉,也不是很清楚:“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我覺得媽媽和竹竹的樣子好像很急呀。”

兄弟倆不知前因後果,想不明白。

但言桉和言竹竹此刻的面色,他們是能看見的。

言檬檬道:“我們要不現在給媽媽打個電話問問?”

言酷酷同意:“好,手機在結界,哥哥,我去拿!”

說完,言酷酷就要朝後院結界跑去,可下一秒就被言檬檬抓住了:“爸爸來了!”

言酷酷小短腿一停,連忙又湊到了屏幕前。

一輛車開得很快,在路旁急急停下,剎車的時候,發出滋的一聲響。

這動靜不小,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楊紳任務完成,往旁邊一退。

言桉皺着臉,言竹竹蹙着眉,下意識往後邊退去。

母子倆都有點害怕,本體被發現,對它們而言,等同于裸照滿天飛,腦袋別在褲腿上,強大的不安全感讓他們退到了別墅門前的臺階,小腿肚抵到石頭。

後頭有黑衣人,一旁守着楊紳,如今已經退無可退了。

車還沒停穩,祁延推開門就走了下來。

他臉上遍布寒霜,一雙眼幽黑漆冷,第一眼就掃向了母子倆人。

言桉瑟縮了一下身子,下意識把孩子擋在身後。

言竹竹蹙眉,繃着臉想要從媽媽身後擠到前頭。

此刻的爸爸看起來不好惹。

但畢竟他是他的兒子,爸爸就算想害他們植物一族,也應該會對他手下留情一點。

而媽媽就不一樣了,媽媽和爸爸離婚,離婚便是沒有感情了。

媽媽比他危險。他是男人,他應該保護媽媽。

可情急之下,言桉的力氣很大,死死把言竹竹護在身後。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境地,如果真的要來個魚死網破,她拼盡全力,也要保自己的孩子沒事。

祁延照舊一身白襯衫黑西褲。

他平常的穿着,都是這樣的,從未變化過。

性感的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祁延一步一步直直朝言桉走去。

言桉咽了口口水,警惕的盯着他,沒說話。

言竹竹被護在身後,擠不到前邊,只能從旁邊探出個頭,不太友善的盯着祁延。

這段日子,他對爸爸确實改觀了。可是今天這一回,一切回到原點。

祁延望着母子倆的眼神和面色,心一點點往下沉去,臉上更顯冷漠。

就這麽防備他?不信任他?

祁延眼中那潭深水晃動了一下,他看了看楊紳和那些黑衣人,冷聲道:“你們可以走了。”

楊紳和黑衣人點點頭,一一離開。

言桉和言竹竹看着從門口下來的黑衣人,往旁邊挪了幾步,讓開了位置,一臉疑惑。

一來就撤了人?不是要把他們給抓住嗎?

祁延停在兩人三步開外,先看了眼言桉旁邊的孩子。

竹竹畢竟才三歲,他跟着媽媽長大,心裏自然向着言桉。畢竟才相處這些日子,孩子不信他,也是正常的。

祁延努力使自己語氣溫和一些:“竹竹,你先在旁邊等一會兒,我和你媽媽聊聊,行嗎?”

他這努力溫柔的态度,又讓母子倆一陣孤疑。

言桉和言竹竹相視一眼。

這怎麽回事?祁延這樣子不太像知道他們身份的啊?

言桉警惕道:“你想和我聊什麽?”

祁延聞言淡淡掃了她一眼,輕抿了一下唇,直接朝旁邊樹叢走去了:“你過來。”

言桉看着祁延的動作,再看看已經回到車上,發動車離開的那幫黑衣人和楊紳,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

他怎麽一來就把人給調走了,還讓她過去聊聊?

言桉看看竹竹,又看了看身後離自己很近的大門。就沖祁延現在的距離,她帶着孩子沖到門口,打開門,閃進去,祁延也來不及有反應。

只要她回到家,祁延可就拿她沒有任何辦法了。

言竹竹也皺起了眉。

他也想不通,如果換成是他,他就不會讓那些黑衣人走,而是直接下令把人抓起來才對。

難道爸爸還不知道,是他誤會爸爸了嗎?

言桉糾結了一下,俯身問言竹竹:“竹竹,你覺得媽媽要過去和你爸爸聊聊嗎?”

言竹竹握着小拳頭,濃密的睫毛一閃一閃的。

他想了想:“媽媽,要不你去聊聊?你站遠一些,別靠我爸爸太近,有問題你就跑,然後我們一起跑回家。”

言桉鄭重的點了點頭,不放心的交代:“有異動你先跑,別管媽媽,媽媽會有自己的辦法,你保護好自己就好了,知道嗎?”

……

別墅前院的香樟樹下,言桉估算着自己和祁延的距離,在三步外停下了腳步。

她擡頭,小心翼翼的問他:“你要和我聊什麽?”

祁延微微低頭,上午十點多的陽光傾瀉而下,灑入香樟葉中,染上了點綠色,然後将兩人籠罩其中,美好而又清新。

他盯着她,聲線卻很冷:“你今天為什麽要跑?”

言桉語氣一窒,自然不能承認,打着哈哈:“有點事……就先回來了。”

祁延:“手機也打不通?”

言桉繼續糊弄:“靜音了,沒聽見……”

祁延看着她心虛的臉,沒了耐心,神色更冷,直接問道:“竹竹的事情,你到底要瞞到什麽時候才告訴我?”

言桉一愣。

竹竹的事情?她其實瞞了他好多,竹竹這裏的話,也就是竹竹是山竹這件事。

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怎麽聽起來看起來都不太像?如果他知道竹竹是山竹,能是現在這樣的态度,還能好好的和她聊聊?

她揪着衣服角上的線條,小聲反問:“竹竹的什麽事情?”

祁延輕哂:“最後我帶竹竹去的辦公室,你知道是檢查什麽的嗎?”

言桉搖了搖頭。

祁延看了眼臺階旁站着的小小男孩,吐出四個字,語氣帶着點沉重:“心理問題。”

她刷的擡起了頭,一臉莫名其妙:“啊?”

心理問題?竹竹心理很健康啊,多麽聰明多麽有責任感的天才兒子,怎麽可能有什麽心理問題?

“竹竹不配合,林醫生沒法診斷。這些年帶竹竹的是你,你肯定很清楚。”祁延的視線從竹竹身上落在言桉身上,“言桉,你根本沒必要瞞着我。竹竹就算真的有多重人格障礙,我也會想辦法讓他恢複健康。”

言桉:“???”

她張了張嘴巴,臉上茫然之色更重,下意識重複:“多重人格、障礙?”

祁延眉間一蹙,盯着言桉:“你都不知道?”

言桉一臉荒唐:“這怎麽可能,你認為竹竹有多重人格嗎?”她這些年,在結界網上沖浪,看過不少電視劇男主有多重人格的劇,所以也不陌生。

祁延凝眉:“大暴雨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竹竹的作業本。”

言桉抓抓頭,更想不通了:“所以呢?”

祁延斂眉:“作業本有三種筆跡。”

……那是因為他們兄弟三人共用一本作業本啊。

祁延繼續道:“竹竹每次給我回的消息,都和他本人性格不同。”

……那是因為回你消息的多半是檬檬!這倆孩子性格當然不一樣了!

祁延頓了三秒:“還有那一千萬,你不是說給竹竹看病?”

……不是給竹竹看病,是給竹竹發芽。

言桉低頭,雙手扶着自己的額頭,欲哭無淚。

這誤會也未免太大了。

她張張嘴,想解釋,頗有種無法解釋的感覺。

但如果他知道檬檬和酷酷的存在,不用解釋便明白了。

反正她也是打算讓他知道的,只是一直都說不出口。

言桉咬唇,擡頭用一種權衡的眼光打量着祁延。

祁延輕輕蹙眉:“怎麽了?”

她收回視線,深深吸一口氣,咽了口口水,聲線微抖:“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祁延面無表情:“當然。”否則他何必兜這麽大的圈子,讓心理醫生來給竹竹檢查?

“我可以告訴你。”言桉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問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前幾天,她說不出口,就在網上搜了很多類似于‘爸爸知道妻子懷孕後的反應’、‘爸爸看到孩子出生的反應’、‘喜當爹是一種什麽體驗’的帖子和視頻,裏頭似乎都是清一色的‘驚訝’、‘震驚’、‘不敢置信’、‘激動’、‘omg’之類的。

祁延聞言閉了一下眼,複又睜開:“嗯。”

從懷疑到逐步查探,到現在,他确實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言桉微微低頭,咬了咬唇,停了幾秒,松開牙齒,下了最後的決定,小聲道:“那你跟我來吧。”

說完後,轉身就走了。

祁延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言桉走到言竹竹旁邊,低聲說道:“沒事,是誤會,我們按昨晚的計劃進行。”

言竹竹雖然不知是什麽誤會,但聞言也沒有多問,迎上祁延頗為擔憂和複雜的視線,皺着眉點了點頭。

爸爸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言竹竹沒想通,由言桉牽着朝大門走去,祁延跟在兩人身後。

一門之隔,言檬檬趕緊拉了拉弟弟的手,開始有些緊張:“弟弟弟弟,爸爸爸爸……他來了來了!”

言酷酷也緊張,愁眉苦臉,就想往結界裏跑:“哥哥我有點害怕,我們要不算了……”

“不行的!”言檬檬死死拉着言酷酷的手,“我們昨晚大家都同意了,不能反悔啊!”

怎麽辦怎麽辦?馬上就要見爸爸了!之前還不緊張,但現在好害怕啊。爸爸會像喜歡竹竹一樣,喜歡他和酷酷嗎?會不會不喜歡啊……

言檬檬心裏瘋狂想着這些事情。

門外,言桉站在門前,深深吸了口氣。

她想了想,把背後的書包拿出來,取出一瓶礦泉水,打開瓶蓋,把瓶子遞給了後頭跟上來的祁延。

祁延看着遞過來的水,蹙了下眉:“?”

言桉再遞過去一點距離,亮而圓的一雙眼睛盯着祁延,道:“你先喝一口水,壓壓驚。”

她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是喝水壓驚,效果還不錯的。

祁延沉吟片刻,順手接了過來。

言桉還在看着他,言竹也在看着他。

祁延現在根本就不渴,但迎着兩人的目光,還是抿了口水。

言桉和言竹對視了一眼。

她走到門前,按下門鈴,然後拉着竹竹往旁邊挪了挪,把位置留給了祁延。

言桉不是可以直接指紋解鎖進去嗎?為什麽按門鈴?

祁延一臉莫名,手裏拿着水,剛想問什麽的時候,門從裏頭打開了。

他下意識便看了過去,視線下移。

兩個從未見過的小孩子出現在門口,唇紅齒白,粉雕玉琢。

一個臉有些紅,能看出點緊張。一個愁眉苦臉,在感受到他的目光時,下意識往另外一個孩子身後縮。

另外一個孩子把人死死抓住,小手用力。

什麽鬼?

場面安靜了好幾秒,言桉從一旁探出個頭,小聲提醒兩個孩子:“快叫人呀。”

言檬檬抓着酷酷,輕聲在弟弟耳邊數秒:“3——2——1”

數完的那一刻,兩孩子擡起頭,閉着眼睛不管不顧朝着祁延異口同聲叫道。

“爸爸!”

“爸爸!”

兩聲爸爸都很大聲,喊完後餘音環繞,久久不散。

祁延站在那裏,從頭發到腳底板瞬間僵化。

手一松,他手裏的水瞬間掉落,砸在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然後,水灑了一地,濕了他的褲腳。

作者有話要說: 爸爸,我是檬檬!

爸爸,我是酷酷!

……

妖怪,快還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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