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楊逍卻不這麽想。饒是他右手臂上還纏着白紗布,也不能阻攔他心系明教。

陽頂天本顧念楊逍的傷勢,讓他休養一段時日,待傷好之後再管教中一些事宜。楊逍卻笑起來,直言“教主也太小瞧我了。”陽頂天素知楊逍脾氣秉性,也就由着他去。

這日楊逍與範遙下山辦事,紀曉芙亦同行。三人才行至山下,就見遠處有一人走來。那人葛巾野服、氣宇不凡,惹得紀曉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三人只當他是路過,便也不多加關注,徑自往前去。哪知這道士竟是直接走到紀曉芙面前,開口道:“我曾得姑娘恩惠,如今前來度化姑娘。”

紀曉芙略微驚訝,細細查看這老道面相,卻實在想不起自己何時施過恩惠。遂開口道:“道長怕是認錯了人。”

老道撚着胡須,笑道:“姑娘不記得,我卻記得,無妨。”

楊逍見此人說話瘋瘋癫癫,沉了面色擡步就走,紀曉芙對老道歉意一笑:“道長真的認錯人了。”說着便要往前去。

“姑娘本不該在此,卻因緣際會誤入這方天地。”老道見他們擡步要走卻不惱怒,只開口道出這麽一句。

楊逍皺起眉頭,正要出口時,卻見紀曉芙已經愣怔在當場。紀曉芙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那老道:“你……”

老道點了點頭,複伸手做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紀曉芙抿了抿唇,跟了上去。楊逍剛要跟上,卻被範遙拉住:“我看這丫頭剛才的反應,此事怕是不簡單,還是不要去打擾的好。”

楊逍擰眉思索了一會兒,終是駐足在原地不曾跟上。

紀曉芙随這老道走了些距離,确定楊逍與範遙二人聽不到二人說話時,紀曉芙才開口:“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老道笑起來:“指點迷津不敢當,不過卻能為姑娘解惑。”

“此話何解?”紀曉芙微微蹙眉。

“姑娘并非偶然來此,其中緣由老道卻不能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姑娘境界已至,卻需念及身側之人。”老道看向紀曉芙,複道:“眼下尚有轉圜餘地,姑娘切勿錯失。”

紀曉芙不解其意,思索片刻後躬身拜下:“多謝道長指點。”

那老道搖了搖頭,又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能由第三人知曉。”

紀曉芙一愣:“這又是為何?”

“天機不可洩露。”老道撚須答道。

“那……”紀曉芙面露躊躇之色。老道看破紀曉芙的心思,便答她:“幸而姑娘未将此事說與旁人知曉,如若不然,破了命格,老道也無能為力了。”

紀曉芙心中驚駭,咬了咬唇,應下:“曉芙銘記于心。”

“癡人。”老道感慨一聲,便大步流星的離去。

紀曉芙回到楊逍範遙二人身邊時,都已明顯察覺出紀曉芙的不對來。

楊逍看向紀曉芙,張了張唇:“你……”

“楊逍。”紀曉芙出聲打斷他,抿了抿唇,露出一點笑:“沒事。”

楊逍如何看不出紀曉芙那笑中的苦澀,只是她不願意說,他也就只好不再逼問。

三人行至昆侖山脈下的一處小鎮上時,天色已晚,便尋了客棧投宿。

紀曉芙在床榻上輾轉難眠,一心只想着今日那老道說的話,她隐約有些明白卻又隐約有些糊塗。她本想找個機會将自己的事情告訴楊逍,如此看來怕是不能夠了。

可她若不說,之後呢,之後該如何。那老道說她來此并非偶然又是何意?

紀曉芙心亂如麻,索性起身下榻。今夜無月,黑暗中風卷過樹枝,敲打在窗戶上,發出篤篤的聲響來。紀曉芙摸索着欲點起火折子,卻突的看到一點明火亮起。她幾乎下意識的厲聲問道:“誰?”

“是我。”楊逍舉起火折子,将自己的面容照亮了幾分。

紀曉芙這才松了口氣,片刻後又蹙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楊逍默然。他見她今日心神不寧的樣子甚是擔心,卻也無法開口相問。待至晚間睡不着,便悄悄潛入她的房內,起初只是站在床頭看她,後來也不知怎地這丫頭突然起身,将他吓了一跳,他便将自己隐在床簾之後。

說來也是可笑,堂堂明教光明左使,卻也跟個小毛賊似的躲在別人的房間裏。

紀曉芙見他不說話,索性也不再問。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甚至已經習慣了他總是在各種場合各種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楊逍就着火折子将蠟燭點燃,而後熄了火折子揣進懷裏,自顧自坐下,斟了盞茶:“還在想那位老道的事?”

紀曉芙嗯了一聲,悶悶的開口:“楊逍……”

“嗯?”楊逍挑眉看她,紀曉芙卻又不說話了。不知該說些什麽,亦不知從何說起。

“曉芙。”楊逍盯着她,看出她的糾結與自苦,嘆道:“你若不能說便不說。”

紀曉芙擡眼,這個人只坐在這裏就能生出耀眼的光芒來,好似天地萬物都合該匍匐在他腳下,她只靜靜瞧着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你這樣盯着我看,”楊逍清咳一聲,低低開口:“是覺得我這幅皮相實在是不錯嗎?”

紀曉芙驀的紅了臉,閃躲開楊逍的目光:“瞎說什麽。”

楊逍笑起來:“這副皮相的确不錯,只是以後便都歸你了。”

紀曉芙心中一動,轉頭看向楊逍,正色道:“楊逍,我問你個問題。”

楊逍點頭,示意紀曉芙發問。

紀曉芙長呼一口氣,開口問道:“我若走了,你會如何?”

楊逍有些詫異。他知道這丫頭心中揣着事情,也想過無數種可能,可眼下她這樣直白的問他,反倒叫他不好答。楊逍手指摩挲着茶盞,斂默着不再開口。

他知她的秉性,既決定了留下來就不會再走。但眼下,這樣的問題又讓楊逍忍不住多想。楊逍放下茶盞,看着她,只說了一個字:“等。”

紀曉芙呼吸一滞,卻又問他:“等多久?”

楊逍道:“至死。”

紀曉芙心中震撼難言,嗫嚅着嘴唇到底沒說出一句話來。紀曉芙垂下頭,略微平複了心境後開口道:“可我卻不想。”

楊逍一愣。

紀曉芙繼續道:“我不想你等。世人皆說光明左使風流成性,我倒希望這是真的。”

楊逍神色變了又變,好不精彩。他眼中似有火燒,直勾勾的望着紀曉芙:“你希望是真的?”

紀曉芙無視他的問話,又道:“若我當真走了,便忘了我。”

楊逍見紀曉芙今日所言似是別有深意,料想與今日遇見的那位老道有關,遂答道:“好。”

紀曉芙沒想到他會答應的這樣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楊逍微微眯起眸子,眼尾上挑:“但凡是你所言,我定全力以赴。”

哪怕是你讓我忘了你,我也定全力以赴。

紀曉芙從楊逍目光中窺得堅定與深情,一時百感交集。他這樣的情深意重,讓她如何能不為他牽腸挂肚。在這個一切未有定數的天地間,他用他的深情将她牢牢鎖住,逃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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