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無極宗禁地,一處洞府中,披着黑色雁羽大氅的中年男子,面色略顯蒼白,眸色泛着點點猩紅,聽完無妄的回禀後,雙目中血色一閃而過,兩片薄唇輕輕一動:“廢物。”那麽多人去不但空手而回,還損失慘重,簡直無用至極。
“你在罵誰廢物?”絕色青年海昀背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駐足在垂首的無妄身前,看向殿上之人,勾唇一笑,全黑的雙眸中滾動着濃厚的魔液:“是在罵本尊嗎?”
“海昀師兄,”殿上之人雖收斂了情緒,但對來人卻并無過多敬意:“我只是在訓斥弟子罷了,難道這也礙着師兄了?”要不是無暇不在,他會撥使別人的徒弟?
“釋甲出關了,”海昀看着殿上之人驚詫的表情,就知他會如此:“本尊給你提個醒,不要妄圖去動韓氏一族。韓家小娃娃帶出鐘曉秘境的雷音烏庚竹乃是活的,現在已經上交了天衍宗。”那東西一旦上交了宗門,意義就不一樣了。這消息想必也是天衍宗有意透出來的,意欲何為?一目了然。
三宗六門一寺院要真論起來,當屬天衍宗底蘊最厚,藏得最深。曾經也不是沒有大能去探過天衍宗的底,可結果無一人能摸到其後山秘地。之前在寰州城的時候,釋甲攔路,他之所以退一步,就是不想與天衍宗鬧僵。
中年男子聞言稍稍一頓,後深呼一口氣:“知道了,”雷音烏庚竹既已被上交了宗門,那再動韓家就只會弄巧成拙,激怒天衍宗,這可不是他目前想要的,“天衍宗倒是會教門人。”
海昀輕嗤出聲,今日他就是特地來警告某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不要壞他好事:“你明白就好,”說完他瞥了一眼無妄就甩袖離開了。
鐘曉秘境之行結束後,天衍宗倒是熱鬧了幾日,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了,只是宗門後山秘地裏多了一處冰窟,多了一根枯樹幹,還多了一片紫竹林。
紫竹林邊上的草廬裏,一個十五六歲的頑童此時正暴跳如雷,手點天牧道君的腦門,跟訓斥小兒一般:“你這個孽徒是怎麽教弟子的?”
天牧道君一早就被他師父傳喚來了,這會已經有點耳鳴:“弟子就像您教導我們那樣,帶徒弟的,”您說您一兩千多歲的老鬼竟然去偷一十六歲小娃娃的果樹,偷完了還留兩大坑在那裏,這不是等着被發現嗎?
現在好了整個逍遙峰都被善德給圍了起來,他這師父啥都精,唯獨對陣法是一竅不通。前幾天人又想去逍遙峰逛逛,結果被困在陣法裏三、四天,好不容易今日才摸出來,這會竟還好意思問他怎麽教徒弟的?
“哼,”頑童被堵得小臉都紅了:“我就知道我這師父沒威信,你們一個個都……都……那話怎麽說來着?”
天牧道君回答得相當溜:“欺師滅祖。”
“對,欺師滅祖,”頑童仰頭瞪着這個比他高了一頭的弟子,丹田裏的元嬰又開始抽噎了。
當年他在幻城秘境中到底是着了什麽魔,要去搶那個勞什子升仙根,結果一不小心就把那土疙瘩給吞了,之後他就變成現在這傻樣兒,關鍵那時他都已經結嬰了:“你們這群喪良心的東西。”
一個個在結嬰的時候就不能把自己整嫩一點?善德那小子更過分,竟把自己搞成老頭,他娘的他這個師祖在那小子面前就跟個孫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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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牧道君聞言松了一口氣,這是要結束了,他師父每次鬧事都是這樣收尾的。看着這上蹿下跳的小毛孩,他也不想承認這人是他那位煉虛境的師父,可事實如此,他也無法,只能在心裏一再提醒自己要尊師重道,強忍着去擰他耳朵的沖動。
“滾……,”頑童這會正傷心着,也沒精神再鬧了,倒在一邊的搖椅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瞧着很是可憐。
“師父好好休息,弟子先告辭了,”天牧道君見其翻了個身,屁股朝他,就默默退出了草廬,出來就見到被栽種在小院中的那兩株果樹,一棵夢三生,一棵紅顏醉,不禁輕笑搖首:“老酒鬼。”
十年後
天衍宗依舊是人來人去,花天錦地,只逍遙峰是寂靜一片。無風崖頂最近飄散的竹葉又多了,正在練劍的沐堯聽到一聲奶貓叫,就閃身下了崖頂,來到山腰處,果然又見到那只僅有筷子長的小黑貓。
蹲下身子,取了一塊上品靈石放到它的嘴邊,沐堯見其看着他,便跟以往一樣給它順了順毛,說道:“吃吧,”這只小黑貓是兩年前開始光顧他這無風崖的,第一次見到它,他就知它是只九幽翎貓,而非九幽幻翎貓,不過已有主了。
“喵……,”小黑貓盯着沐堯看了好一會,後吐出一小片金色花瓣,就将靈石卷進了嘴裏:“喵……”
沐堯還真有些意外,凝視着躺在他掌心的這片缺了兩角的金色花瓣,不禁笑言:“你倒是跟你主人一樣精明,”在他這白吃白喝了兩年,最後才想起來付飯錢,不過這飯錢應該也是從它牙縫裏擠出來的。
“喵……,”小黑貓向沐堯賣了個笑臉,就甩了甩尾巴,踏空奔回了對面的逍遙峰,沐堯見狀站起身,“這是專門來付飯錢的,看來小丫頭要出關了。”
逍遙峰,韓穆薇收功後,慢慢睜開雙目,一臉嚴肅地盯着抱頭趴在離她兩尺之地的小九兒:“你這不但是長個了,連本事也長了不少,”竟然敢給她出去騙吃騙喝,“把東西給人家了沒有?”
“喵……,”小九兒耷拉着貓耳朵,擡起腦袋來,慢慢地挪近韓穆薇,一副它知道錯了的樣子,坐在一旁的小天菩也只當沒看見,薇薇兒教訓得很對,小九兒誰不好騙非要騙沐堯,人家把它剝了皮紅燒都是動動手的事兒。
“呼……,”韓穆薇在小九兒腦袋上亂揉了一通,就起身來到石屋外,仰首看天。今日正是晴好,蔚藍的天空中飄蕩着幾片白雲,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青草味,很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不由自主地喚出龍戰戟,開始盡情揮舞。
十年了,她花了十年的時間不但将龍戰戟重新煉化了一遍,還用息壤将土靈根補全後一遍又一遍地洗滌,就連修為也到了築基前期巅峰。此刻她本該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但最近卻因觸碰不到築基中期的壁壘有些心煩意躁。
“嘭,”韓穆薇将龍戰戟插進了岩壁中:“看來我是該出宗歷練了,”她現在這種情況明顯是心境不夠。
小天菩聞聲帶着小九兒出了石屋:“薇薇兒,你不準備先将息壤全部煉化嗎?”息壤不愧為神土,韓穆薇閉關頭兩年除了鞏固築基修為,就是二次煉化龍戰戟。
剩下的八年算是全撲在那丸被冰封的息壤上了,可即便這樣她也只是僅僅将它煉化了三分之一不到,靈根雖被補全了,但相比于真正的天靈根還稍遜一點,需得繼續凝煉。
韓穆薇喚回龍戰戟,轉身面向小天菩:“不了,我近日準備去內門事務處看一下有沒有出宗的任務,我需要歷練心境。”心境不夠,再閉關下去也是毫無意義。
“行,”心境問題小天菩也是吃不準,但卻知道游歷,多走多看有利于心境修煉:“那就聽你的。”
出關之後,韓穆薇看着漫山遍野長勢茂盛的靈植果樹,有那麽一瞬間的疑惑:“菩菩,這怎麽一棵雜草都沒有?”她還準備像以往那樣,封靈除草體悟凡人的勞苦和疲累,增長心境呢。
“善德真君每個月都會動手除一次雜草,還三不五時地巡山,即便是在閉關也不例外,”看着眼面前那棵長得肥頭大耳的蓬心草,小天菩甚覺善德真君真是一把種地的好手:“逍遙峰上的雜草是躲都沒地方躲。”
“可以想象,”韓穆薇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初老頭發現山上少了兩棵果樹時,那氣得一蹦十來丈高,想要大聲喝罵但又不敢的憋悶勁兒:“我師父對這些靈植果樹是真愛。”
小天菩添了一句:“肯定比喜歡你多一點。”
“我可沒那麽大臉跟靈植相提并論,”老頭可不會像伺候祖宗一樣對待她,韓穆薇笑着帶小天菩和小九兒在山上轉了一圈:“十年過得好快啊!”不怪人都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這十年裏也發生了不少事兒,六姐、韓穆簫、沐暢等人都已相繼築基;出宗歷練一去十四年的韓穆謙也在去年回來了,他雖錯過了宗門大比和鐘曉秘境,但應該也是另有機緣,據說修為都壓了韓穆簫那小子一頭;明顏師姐、未名師兄等人更是接連成功結丹,都是好事。
逛完了逍遙峰,韓穆薇就去了內門事務處,進門剛好遇見了來交任務的韓穆童,十年沒見,韓穆童是愈發水靈貌美了,不過卻是個冷美人:“童童,”想來當初她的當頭一棒是徹底打滅了她心中剛起的那點火花。
“胖……,”身着黑色宗門服的韓穆童聞聲,立馬轉身面向來人,一雙冷清的眸子瞬間暖了起來,整個人頓時柔和了不少:“薇薇,你出關了?”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可不能再當着外人的面叫乳名了。
“嗯,”韓穆薇走上前來,看了一眼放在櫃面上的東西,後就拉着韓穆童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看着還行,沒受傷。”她怎麽忘了童童就是一個危險探測儀?
跟着韓穆童一同來交任務的幾人趕忙朝着韓穆薇拱禮:“韓師叔好。”他們都知道韓穆童有幾個得力的,且相處極好的族人在宗裏,其中以眼前這位卷發女子為尊。
“不必多禮,”韓穆薇拉着韓穆童的手,笑看着幾人:“有勞你們照顧我家童童了,”說着就拿出了幾瓶她用不着的丹藥分給幾人,“日後還需幾位多多費心。”
“韓師叔客氣了,”其中一位明顯是領頭人的高挑女子回道,“童師妹作戰經驗足,應變也快,我等還需多多向她學習。”
不錯的女子,韓穆薇喜歡識時務的人:“收下吧。”
幾人沒再客氣:“多謝韓師叔。”
等幾人離開了,韓穆薇挑了一個無限期的任務,就帶着韓穆童回了逍遙峰。見到逍遙峰大變樣了,韓穆童都驚奇不已:“外面流傳的是真的?”
“哈哈……,”家醜不可外揚,韓穆薇只能幹笑,總不能說她師祖的師父來逍遙峰瞎逛,順手挪了兩棵果樹離開了,她師父有氣沒處發,來一出亡羊補牢吧:“你現在已經練氣十一層了,準備什麽時候築基?”
一看胖胖這樣子,韓穆童就知道被她猜着了:“我前年剛進階練氣十一層,暫時不急着築基。”
當年胖胖适時地點醒她,讓她也算是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處境,掐滅了心中的那一點妄念,現在她什麽都不想,只想努力修煉變強。所以長遠來看,寧願多耗些時日打磨,她也不想借助外力築基。
韓穆薇倒是挺贊同她的打算,拍拍她放在竹桌上的手:“你才二十六歲,還很年輕,自然築基肯定可以的。”
“嗯,”韓穆童用力地點點頭:“你這次出宗會回蕲州嗎?”
“想回去一趟看看,”她爹娘在她閉關後就回了蕲州,韓穆薇自然是想要回去瞧瞧:“你有什麽要帶回去的嗎?”
“不用,我最近也要回蕲州,”韓穆童笑笑垂首:“除了想回去看看,就是手裏積了一些我用不着的東西,準備帶回去給族裏。”
修仙多年,她早已認清了人心之涼薄。入宗以來,無論是在外門還是內門,她之所以能立得這麽直,無人敢欺,不無族宗兄弟姐妹的幫襯,所以在力所能及之內,她也想助一助族中子弟。
“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韓穆薇之前有讓她爹爹帶回去一些,不過十年下來,宗裏發的丹藥又累積了不少:“我們一起。”
“你方便的話,就這兩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