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萬一周明非看到……他說不清,要怎麽解釋何遇的同行他完全不知情,要怎麽解釋這眼中只有一個人的拍攝……然而,這批照片已然在了工作群,只要有人傳到網上,周明非一定看得到。
嘉爾突然頭就痛了起來。
他的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第二天一早品牌方很快将第一批大片傳到了社交平臺,并艾特了攝影師,花絮照也作為單獨的一組刊發了出來,嘉爾看着兩組照片的閱讀留言數蹭蹭上漲,圈內大V號紛紛轉發,到了下午,新刷出來的數據居然已經上了熱搜榜,此時正好是國內時間的上午,他想來想去,決定先發制人坦白從寬,主動跟周明非交待。
一條待發送的消息編輯得他死去活來,怎樣措辭都顯得不夠誠心,最後寫道:第一組大片已經出街,你看到了嗎?我到了機場才知道攝影師是何遇,此次僅是工作,無他。點了發送鍵,又覺得特別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這是在解釋什麽?
周明非的回複卻遲遲未動,5分鐘,10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嘉爾坐立難安,把心一橫電話打過去,響過五聲之後居然被掐掉了,嘉爾目瞪口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周明非,掐掉了他的電話?!
再打,秒掐,再打,居然關機了!!……嘉爾癱坐在彩排後臺,完蛋了,他心想,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靈機一動,嘉爾發消息給青雲,“明非哥在幹嗎?他有在生我的氣嗎?”
青雲的消息倒是秒回,“臉上是看不出來,在畫圖,但我猜是氣得夠嗆,因為已經連續揉了20張圖紙了……”
嘉爾求救,“青雲哥,我真是到了機場才知道攝影師是何遇,早知道是他拍我就不去了……”
青雲:“我猜周先生是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是不是非等到紙包不住火了才想起來解釋下。”
嘉爾恍然大悟,連連感謝,又開始絞盡腦汁的給周明非繼續發消息,怎麽寫都難以表達心中的焦急和郁悶,末了他想了想,鄭重寫下幾個字:
“我錯了,但,請相信我。”按下發送鍵。
半個小時過後,周明非的消息回複過來,連續好幾條,嘉爾趕緊點開,全是圖片,一張張看過去,汗毛倒豎!
全都是他的照片!只是拍攝角度刁鑽,有些是在他對面,有些像是偷窺,并且都只有局部,餐桌上拿着刀叉在切牛排的手,拿着酒杯的修長手指,低頭看菜單的雙眼,拍攝化妝間換衣服時裸露的肩膀,隐隐約約的薄薄腰線,一共9張。
周明非還截了張圖,9張圖的配文是:“所愛在眼前,所愛隔山海。”
看到這句話,嘉爾腦子裏轟的一聲就炸了,這是何遇的社交賬號,從分手後嘉爾就沒再關注他,也根本不知他發過這些圖,更恐怖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何遇什麽時候拍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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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非的消息更冷,“有一種人,永遠覺得得不到或已失去的最好,你不會剛好也是吧。”
嘉爾捏着手機的手開始發抖,突然他覺得所有的解釋都沒有用了,也都不必了,他不僅氣周明非不相信他,更寒心的是,周明非的心裏,他居然是個根本不懂珍惜,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貪心之輩,他明明對這個人,毫無保留啊……
他大口深呼吸,努力鎮定下來,最後寫下一段話發給周明非:“小王子後來遇到了一大片玫瑰園,但他想念的卻是曾經孤獨星球上,陪着他的唯一的那一朵玫瑰。Alain曾說你要用身體去做設計,我也想說,我的心如何,為何你的身體感受不到。”
彼此再無消息,嘉爾的一顆心沉到了海底,被沙掩埋,再不複光明。
T臺彩排時看到何遇在臺側,有一瞬間他想去質問為什麽,想了想卻什麽都沒做,他開始有一種誰都不要理我的憤怒,何遇的眼神追随着嘉爾,都被後者刻意忽略掉了,何遇也感知到了點什麽,停下拍攝,坐到了一旁,支着手臂若有所思。
直到第三日的正式開秀,嘉爾跟周明非都無聯系,他心中吊着的一口氣始終難以緩解,周明非誤會他跟何遇,他可以解釋,但周明非一句話說到了一個人的根上,他,方嘉爾,從根本上就是個不懂珍惜的人,嘉爾不能原諒這個。
這場秀走得麻麻木木,在一群亮眼的模特中,嘉爾不算最出色,但清新如水的氣質仍令現場觀衆和時尚圈業內人士記住了他,品牌方也對此很滿意,平面也好,秀也好,都超出了預期效果。
此後幾天品牌方還将繼續留在pitti uomo展會,一些商務性的事情需要跟進,而模特們被高缇帶着南下,去羅馬和那不勒斯拍最後兩組片子,然後回國。
心碎成渣
羅馬只做了短暫停留,何遇很讨厭景點打卡式的拍攝,下午匆匆結束之後,夜裏的高鐵到了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Naples),意大利人叫它拿波裏(Napoli),四季陽光普照,笑意盈盈,都說意大利人天性多情浪漫,拿波裏人有一半的功勞,“朝至那不勒斯,夕死足矣”,這麽至情至性、不管不顧的浪漫與豪情,只會出現在那不勒斯。起起伏伏的坡地,層疊的老房子,和蜿蜒如蛇的街巷,是這座城走了進去,便難以離開的夢境。
它有很恢弘的歷史,曾經與西西裏分離,成為獨立的那不勒斯王國,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統治時期,曾是僅次于巴黎的歐洲第二大城市;也有很神奇的傳說,地中海邊伫立的蛋堡,據說被巫師放置了一枚雞蛋,如果雞蛋破碎,城堡便會消失,而且會給那不勒斯帶來滅頂災難……當然,時至今日,蛋堡仍舊靜靜立在那裏,從公元前6世紀到如今,看盡滄海桑田。
只一個照面,嘉爾就喜歡上了這座城市,高高低低的石子路,摩托車在窄窄的街巷邊,貼着人的耳朵呼嘯而過,沿街到處都是古董鋪子,和三兩步一家的披薩店,眼前盡是喧嚣,而放眼望去,遠遠的海平面之外是白雪覆頂的維蘇威火山,地下埋着被毀滅的龐貝古城,蛋堡伫立在海邊,守衛這座繁盛之城。
夜間從餐廳出來,嘉爾和同伴路過一個斜斜上坡的大平臺,整座城市卧在眼前,他們看到了一座燈火燎原的壯觀之城,說不出的美與震撼。
每到這種時刻,總是難以抑制的想起另一個人,嘉爾垂頭,見山見海見人間,都只想與他分享,他拿出久無消息的手機,突然覺得,如果此刻不發消息給他,可能過了這一片壯闊之境,他就再也沒有勇氣與沖動了。
于是他寫道,“喜歡那不勒斯比羅馬多太多,可能我就是個耽于世俗,而遠離廟堂的人,我只要此刻,不要虛妄。”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對方就是一直誤會下去,他要怎麽辦。
是不是可以在乎一個人到,怎樣誤解也都忍下去吞到肚子裏。
周明非終于回複,“對不起,是我過于緊張了。”
周明非居然說了對不起,還有他說什麽,緊張?嘉爾難以置信,瞬間感覺到一點點喜悅從心底最深處開始蔓延,那顆埋進深海的心躍躍欲試的想要浮起。
他覺得,可以活過來了。
這幾天嘉爾也刻意躲着何遇,除了正常工作拍片,何遇約他單獨吃飯,去買東西都被拒絕了,小野獸明顯情緒開始不對,拍攝時甚至脾氣暴躁到就差和別人當街對罵。
最後一日從那不勒斯去蘇蓮托,何遇提議不要租車,坐當地最有特色的小火車去,一路可以抓拍到不少好片子。
果真是那種年代久遠超級破舊的小火車,一群人擠在了一個車廂,沿途經過一些不知名的小城鎮,每一站停下,有人下去,再上來一批,都是當地人,嘉爾喜歡這感覺,混跡其間,仿佛自己也生活在這裏,短短的一小時冒充當地人。
蘇蓮托其實乏善可陳,仿佛這一趟的精髓就在古老的小火車上,回程時的火車上坐滿了從蘇蓮托去那不勒斯過節的少男少女,小卷毛,小雀斑,小胖子,還有非常帥的男生,他們帶的各自的女孩,在初夏萌動的時刻,青春萌動的年紀,去過當地的情人節。
嘉爾帶着耳機裏聽the XX樂隊的歌,突然就嗨了,窗外陌生的景色,工作的最後一天,一顆放松憊懶的心,心裏跟着一車廂的男孩女孩們嗨着,啊,自由!多好的自由!啊,嗨了!讓我流浪到天邊!夜夜笙歌!徹夜不眠!撒野吧!不歸路!
何遇擠過熱烈的少年們,到嘉爾的邊上坐下,他們的視線前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