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童黛坐在房間裏兩眼放空,腦海裏想的都是文學社的學長,她的手指輕敲桌面想借此來緩解心裏的慌張。

岚煙拿着一個小瓶推門而入,她喚了童黛三聲,童黛都沒有反應,直到岚煙走近她,她才猛地叫出聲。

岚煙知道她是因為顧伯顏才會如此,再想到出嫁前葉清雨為了婚事的幾次尋死,她感覺自己的眼眶溫熱溫熱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瓶子。

“怎麽了?”童黛回頭問她,視線盯着她手裏的瓶子。

岚煙趕緊用手背蹭掉了眼角的淚水,緩緩開口“這是顧公子……”

“他人呢,為何不親自來送。”

“小姐,這是侯府不是咱們的将軍府,後院豈是說進就進的。”

“怎麽,當年在關外他帶着我半夜翻牆出去看星星的日子還少嗎?如今這侯府的院牆就如此之高嗎?”

童黛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岚煙趕忙拉住她“小姐……”然後拿出随身的手帕出去擦掉她的眼淚。

“不行。”

童黛推開岚煙的手,她不顧岚煙的阻攔往府門外追去。

剛出府她就看見遠處的人群裏有一襲青衫,顏色素雅卻顯眼。仿佛那一年畢業季,在歡送的人群裏,大家都圍在校狀元的身邊,只有她拿着一束鮮花站在臺下,望向最後一次穿校服的他。

這一次,她沒有絲毫地猶豫,一步步堅定地跑向他。即使她知道顧伯顏不過是自己筆下虛拟出來的人物,但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時間全都倒退回了那些隐匿在記憶深處的青蔥歲月。

顧伯顏皺眉看着拉住自己的葉清雨,她跑得氣喘籲籲,額前的劉海纏繞在一起。他先是看了看四周,才擡手為她整理了額前碎發,然後不解地發問“清雨,你怎麽?”

童黛把瓶子塞回他手裏,拉着他的衣袖,擡頭對他說“不是你親自給我的,我不要。”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撫着她的腦袋讓她別鬧,可以用食指拂去她眼角的淚,甚至可以牽着她去看她喜歡的木偶劇。可是現在他什麽也做不了,就連替她整理鬓發都要輕輕悄悄,害怕她失了身份。

他連甩掉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的勇氣都沒有,他只是咬唇看她,多希望時間可以停止在一刻,最後還是咬牙顫抖着手收回了他送出去的藥瓶。

“既然不需要我送藥,那以後你可要保護好自己。”

“你可以帶我走嗎?”

她突然的發問,讓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何曾不想一走了之,早在皇上賜婚诏書下來的一刻他就想過,當葉清雨為了婚約尋死的時候,他在将軍府門前跪了三天三夜,可最後還是站在巷尾眼睜睜看着花轎将心上人擡進了侯府。自從葉清雨進侯府的一刻,他就知道所有的想法只能永遠沉在心底了。

他狠下心拉開她牽着自己的手,語調平緩而沉重地說“不可以,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這麽容易的。”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可以走得遠遠的,可以一起回到塞外小城,一起去……”

“你走了葉将軍怎麽辦?”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是想離開這個地方而已。”

“好,你可以不管。可你以為到了塞外,平淮侯就找不到你了?即使他找不到你,難道這一輩子你都要在躲躲藏藏裏惴惴不安地度過嗎?”

“那也好過現在,我現在過得不開心,很不開心。”

童黛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仿佛用盡了所有氣力,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淚眼朦胧裏顧伯顏模糊了長發,帶着童黛的所有記憶回到了校園。

她還坐在文學社的活動室裏,和一群人暢談自己的文學夢,她還沒有選擇自己并不那麽喜歡的專業,不需要每天和試劑瓶打交道。

當她穿越到自己寫的小說裏,回到了自己十六歲的身體裏,她以為這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卻一次又一次地被現實打回。

她不是葉清雨,她不懂如何在這個沒有網絡的時代生存。

而她對薛夢松好不容易萌生出好感的時候,又因為他的一句‘選擇不同待遇不同’再次失望。

對薛夢松而言,就像自己當初寫下的設定一樣,她不過是他發洩欲望的工具之一。在那麽多的選擇中,她的不妥協引發了他的好奇心,好奇過後,失去新鮮感的他一樣會沉醉在新的溫柔鄉裏。

看着葉清雨痛苦的神情,再想到侯府裏任青如的嚣張跋扈,顧伯顏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初在關外,一望無際的草原都困不住她,如今卻被鎖在侯府的小小高牆裏,他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如果時間倒回她出嫁那一天,她也能這樣拉着自己哭訴,他也許會不顧一切地和她一走了之。但他看過薛夢松對着他人笑言‘內子愚鈍’的神情,看過薛夢松急匆匆從書房裏趕出,為她披上外衫的模樣,他突然猶豫了,他不知道這樣的一走了之對她而言會不會更好。

更直白的說,因為薛夢松的出現,他害怕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那個唯一能給她帶去快樂的人。

顧伯顏低着頭沒有說話,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也沒有勇氣去應和她的話,能做的只有沉默和輕嘆。

許久,童黛拉着他衣袖的手滑落,眼淚凝在眼角。

顧伯顏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再次開口“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城門口的榕樹下見。”說完,童黛不等他回複,拔腿就走,她害怕聽到他的拒絕。

如果要在這個虛拟的朝代裏過一輩子,至少她想要彌補一下青春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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