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七更

顧伯顏拿着聖旨趕往地牢,他剛走進牢房,薛夢松嘴角泛起笑意,他知道這是皇上給自己下赦令了。

顧伯顏當着獄卒的面宣讀聖旨,獄卒從腰間拿出鑰匙打開了牢門。

薛夢松終于從陰冷的牢房中脫身,他伸了一個懶腰,延展了一下自己的酸澀的腰身,他問道“塞北戰事如何了?”

顧伯顏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惆悵,嘆道“不容樂觀,李将軍又敗了,如今連上已失。”

薛夢松啐了口吐沫,他邊揉着自己的手腕,邊說“這個老家夥,早就猜到他會大敗而歸,沒想到輸得如此徹底,竟然連那連上城都失了。”

顧伯顏不懂帶兵打仗,對于這些事他沒有什麽發言權,他只是跟在薛夢松身後,聽着他吐槽李将軍的無能。

過了一會,薛夢松意識到自己過于多言了,輕咳一聲後便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顧伯顏才提起一事,他略微嚴肅地問道“你知道這一次是誰幫我在殿上替你想皇上求情的嗎?”

薛夢松想也沒想回答道“丞相大人。”

顧伯顏搖搖頭道“是葉正庭。”

聽到這個名字,薛夢松倒是一驚,他先是瞪大了眼睛,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一樣,又突然冷笑了一聲。

他帶着譏諷意味的口吻說道“呵,這個老狐貍,總是讓你摸不透他的想法,你以為他是友,他卻在不經意的時候捅你一刀,而當你有所防備的時候,他又卸下僞裝地靠近你。”

薛夢松對于葉正庭的評價倒是大大出乎了顧伯顏的預料,他抿唇不知該如何應答,薛夢松看到他面露難色,挑眉問道“怎麽,你還有話?”

顧伯顏淡淡道“今日朝堂上,是葉正庭和工部尚書據理力争,才讓我有機會為你開罪。我在想,侯爺會不會是猜錯了?”

薛夢松搖搖頭,堅定道“絕不會。”

從雲橋遇刺一事開始,他便讓人盯緊了葉正庭,還讓高遠連夜跑了一趟閩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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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次黃半仙的事件,閩江知府林祖平現在已經成了他的眼線,林祖平這個人雖然迷信又迂腐,可是在判斷政向上确是意外靈敏。

他見查王爺已有好幾日不在閩江露面,就趕緊令人給薛夢松送去了口信,而薛夢松有些不放心還讓高遠親自去了一趟閩江。

高遠在查王府蹲守了一天一夜,他還借着泔水車進府的時候,一同混進了王府,可在王府饒了幾圈,都沒發現查王爺的影子。林祖平判斷的不錯,這查王爺也許早就離開閩江了。

他的兩個舊部如今只剩葉正庭,他如果不在閩江,必定會在葉正庭的府上。

想到這裏,薛夢松就想到了葉清雨還在侯府等着自己,他便沒有再多作耽擱,出了地牢直奔侯府。

而另一邊,童黛聽聞薛夢松被釋放的消息,她穿了衣服正準備去迎他,卻在侯府門口和趕回來的薛夢松撞了個正着。

她走得急急忙忙,侯府的大門一開就直直往外走,正好一頭紮進了薛夢松的懷裏。

薛夢松攬着她的腰肢,笑道“夫人這是去哪?”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一擡頭恰好對上了他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眸,他眼底的烏青明顯,看樣子已經熬了好幾夜。也是,她那日去牢裏,牢房陰暗潮濕,被褥單板,又處處泛着一股黴味,這讓用慣绫羅綢緞的薛夢松如何能夠安眠。

她有些心疼地覆上他的臉頰,道“回來就好,我讓小厮去燒熱水,洗澡!”

薛夢松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回來前還特意換了一身衣裳,童黛止住他的動作說道“不是,洗澡為的是洗去一身的晦氣。”

他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梁,道“你怎麽也變得這麽迷信了,昔日在閩江,你不是說這世上從沒有牛鬼蛇神這一說的嘛。”

“啧。”童黛掙開他的懷抱,拉着他往府裏走,邊走邊對一旁的小厮吩咐道“侯爺回來了,快點去準備熱水。”

薛夢松很享受被她牽着手拉着走的感覺,他故意慢吞吞地讓她拖着自己走,童黛在前面走得有些吃力,她像是賭氣一般要松手。薛夢松卻在她松手的一刻又抓住她的手腕,他稍稍一用力就将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懷裏,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攬過她的肩頭,笑着說“跑什麽,慢慢走,燒水也是要時間的。”

說到這裏,他拉着她往書房的方向走,邊走邊說“不急,我有事要告訴你。”

童黛跟着薛夢松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她還是不斷回頭對一旁的小厮催促道“快去燒水,聽到沒有?”

高遠看着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影,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而站在他身邊的岚煙擡頭看了看放晴的天空道“這雨季就要過去了吧?”

薛夢松将葉清雨拉到書房,葉清雨剛踏進房內,他便轉身将門關好。

童黛看到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眉頭不自覺地緊鎖,她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看到他謹慎的模樣,主動開口問道“這是侯府,你還在擔心什麽?”

薛夢松關好門,笑道“隔牆有耳,還是防着點好。”

童黛又倒了一杯茶,放到靠近他的座位上,不過薛夢松并沒有急着喝茶。而是拉着童黛,一臉嚴肅地問道“你這些天可有回将軍府?”

童黛眼睛一轉,淡淡回他“有啊。你被關押了幾日都沒有消息,我就去求爹爹了,想請他替你向皇上求求情。”

薛夢松聽到她的話,眼睛一亮,抓着她的手稍稍重了一些,他開口急切地問道“然後呢?”

童黛‘咝’了一聲,眉毛抖了一下,薛夢松趕緊放了手,一臉愧疚的剛要道歉,童黛繼續他的問題回答道“就沒有然後了呀,爹爹說他也沒有辦法,我就回來了呗。”

薛夢松對于葉清雨的回答有些失望,雖然他早猜到葉正庭這個老狐貍不會這麽輕易的露出馬腳,可他還是希望能從葉清雨嘴裏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童黛看到他失落的神色,她好奇道“怎麽,你要問什麽?”

薛夢松搖搖頭,他知道無論現在查王爺在何處,對自己而言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畢竟眼下塞北戰事才是最要緊的事。雖然他猜不透葉正庭的用意,但是他既然能幫自己出獄,說明也是意識到了此事的急緩。

童黛看到薛夢松一臉嚴肅的模樣,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她心裏直打鼓。

薛夢松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塞北連敗,所以皇上命我帶兵出征,明日便出發。”

聽到薛夢松要出征的消息,童黛腦袋一懵,在她的筆下,對于薛夢松而言這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戰役。她想也沒想,開口大喊“不許去!”

葉清雨的反應吓到了薛夢松,他柔下語氣,握着她的手說“你不相信我會凱旋?”

童黛皺着眉,不知道要和他如何解釋,雖然從她穿到書裏以來,所有的事情的都不是按照自己所寫的發展,但她一聽到薛夢松要出征塞北還是滿心的憂愁。

她從薛夢松的手裏抽回自己的手,她看着杯子嘟囔道“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許你去。”

薛夢松看到像孩子一樣同自己鬧脾氣,倒也不生氣,他擡手,大掌覆在她的腦袋頂上,他安慰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安歸來。”

童黛哼了一聲,依舊沒有理他。

薛夢松很有耐心地繼續勸道“我回來以後,馬上就辭官,從此不再牽涉這些事,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這樣可以嗎?”

然而童黛依舊是不滿意,她鐵了心要阻止薛夢松這次的出征。

薛夢松看她還是不回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只能是邊摸着她的腦袋,邊嘆氣。

童黛想了一會,突然伸手将他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拉下,她鄭重道“薛夢松,我們跑吧?”

她的話,讓薛夢松大笑一聲,他另一手托着自己的腦袋,歪頭反問她“跑去哪?”

童黛說“去一個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我們兩個。”

薛夢松長舒一口氣,又拉過她的雙手,他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不可以。第一,這天下沒有皇上手伸不到的地方,第二,我進京承候位,為的難道只是榮華富貴?如今正是國家危急存亡之時,本侯豈能袖手旁觀?”

童黛有些着急,想着幹脆将自己的身份告訴他得了,正要開口,薛夢松的食指卻抵在她的唇上“如果國亡了,你又有何處能躲藏呢?你要做的,就是在侯府乖乖呆着,本侯很快就會回來了。”

看到他态度如此堅定,童黛也不再阻止他。

兩人沉默了一陣,薛夢松回身看到書桌上堆放的卷宗,還有桌角幾支已經燃盡的蠟燭,他知道這是葉清雨在幫自己的調查賣官鬻爵一案。

他輕聲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童黛對于他的承諾,微微一怔,然後露出一個淺笑,她深吸了幾口氣,以防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薛夢松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更心疼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得是換了一個語氣打趣道“你這三腳貓也學人查案,那有沒有查到什麽?”

童黛嘟着嘴搖搖頭,她這幾日将侯府的賬冊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什麽差池。薛夢松在京城有不少店鋪,而這些店鋪都各有收入進賬,并沒有那一筆款項有問題。

她只是堅定地回他“我知道,那些賣官鬻爵的謠言一定是假的,你肯定不會做這種事,對不對?”

面對她的問題,薛夢松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倒是讓童黛心中一沉,她抖着聲音問“難道你……”

薛夢松仿佛是默認了一般,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那些銀子現在在哪嗎?”

童黛被他的問題問得一愣,腦袋一片空白,她沒想到薛夢松當真受賄了。

薛夢松見她沒了反應,壓低聲音自說自答道“在國庫裏。”

他的回答讓童黛睜大了眼睛,也是因為他的這個回答,讓童黛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這一次無論薛夢松是勝還是敗,回來以後皇上都不會這麽容易就放過他。他知道的太多,身上又戰功顯赫,這樣的人是皇上最忌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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