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星墜落

但陳星落對顧缱绻的一丢丢改觀沒持續多久,就像鼓起的泡泡一樣——忽然“啪”地一下滅掉。

……

第二天周一,天氣晴朗。

還很早的時候,陽光就燦爛起來。劉姨将屋裏窗簾束起,明亮的光立即占滿整幢小樓,帶着甜甜的蜂蜜味道。

一院的鳥兒叽叽咕咕叫得歡快,仿佛今天是大自然裏什麽節日,萬物都被一股興奮勁給感染了,在籌備一場慶典般。

早飯後,陳淮生提着公文包趕往公司。

姜泠也沒料到,将顧缱绻接回家的事竟可以提早到昨天,早早和姐妹們約了今天去郊游、拍美照,一時推脫不掉,臨走前“吧嗒”一口親在顧缱绻軟乎乎的小臉蛋上,也出了門。

又特意叮囑陳星落,今天不要出去野,在家好好照顧顧缱绻。

陳星落沒當回事。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慢吞吞喝牛奶的顧缱绻,心想,她哪需要照顧。自己不是保姆,她也不是三歲小孩,難不成還要他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看着她走路別摔倒,吃飯的時候再一口一口喂麽?

于是,吃完早飯,陳星落就回房間了。

他擺出沉思者雕像的pose,想今天在家可以做什麽。

除了玩游戲、看電視,還沒想到其他,房間門就被拍響。

那聲音小得像在給門做按摩,只是從節奏上可以判斷,敲門的人現在很焦急。

“幹嘛欸?”陳星落開了門。

眼睛瞬間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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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怎麽辦!”門口的顧缱绻急得直跺腳,手裏舉着根不知從哪搞到的煙。

煙快燃到頭了,燒幹的灰軟趴趴的,正塊塊碎裂着往下掉。但幸虧她還沒笨到家,另一只手裏端着本不知從哪兒抽來的雜志,在下面接着。

“你他媽,你他媽竟然在我家玩火?”陳星落震驚了,趕緊奪過顧缱绻手裏的煙,煙頭朝下,摁滅在那本雜志上,動作迅速而利落。

他淡淡地看了眼樓下,還好劉姨正在廚房裏收拾早飯碗具,沒察覺到異常。

“對不起嘛。”顧缱绻低下頭,“我、我收拾東西時翻出來這個,就想點一下看看,誰知道味道會這麽沖,還一直往我手這裏燒……”

“你以為這是火柴,燒着玩的?”陳星落扶額,很受不了她這樣闖完禍又無辜的樣子,“行啦,你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錯都沒有,小、白、花!”

一字一頓。

他感覺,自己在演《貓和老鼠》,他是傑瑞,顧缱绻就是那只成天無知惹事生非、需要他跟在後面擦屁股的小灰老鼠泰菲。

“……”

顧缱绻無話可說,臉鼓成包子,眨眨眼。

雖然嘴上咄咄逼人,陳星落還是幫她把煙和雜志用報紙包起來,扔到院外小區的垃圾桶裏,銷毀證據。又從他媽衣帽間裏随便找了瓶香水,在自己門前猛呲一通,等着這股很沖的混合味道自行消散。

心想,幸虧他家頂棚沒安煙感報警器,要不然,現在肯定更是一團糟。

後來,陳星落才疑惑,顧缱绻行李裏為什麽會有煙,但也懶得問了。

然後,沒一會兒,他家又被某部隊攻入。

部隊隊長帶着人馬和重型武器殺到他家門口時,是這麽和陳星落說的——“您好,請問這裏是姜泠女士住址麽?這是姜泠女士很早訂購的貨物,請查收。确認無誤後,我們将會提供之前商定好的搬運進家服務。”

陳星落:“……”

他瞥着後面那個大家夥,眉毛不禁抽了一下,問:“這是什麽?”

對方指着身後的重型武器,向他介紹:“噢,這是姜女士在我們琴行訂購的一架施坦威鋼琴,昨天臨時聯系我們今天搬運過來,您不知道麽?”

“……”陳星落懂了。

于是,他看着一衆人很費勁地擡着這個大家夥,直入兔子窩,最終落定。

那群人匆匆地來,也匆匆地走了。

顧缱绻和陳星落一起站在自己房間門口,仰起腦袋來看他,也很不敢相信,“陳星落,這真的是給我的麽?”

她眨巴眨巴眼,裏面好像全是小星星,表面看起來很可愛,腦子裏卻不知道在想什麽:“這會不會,是給你的?”

給我個屁,給我我會彈麽?

陳星落淡淡睨着這個剛才還在他面前玩火的小不點,沒好氣、但也很霸道地說:“就是給你的,懂?”

“懂了。”顧缱绻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兩只手在身前有點緊張地攥在一起,很乖巧地答,“謝謝。”

就好像,這琴是陳星落送的一樣。

見陳星落要回屋,顧缱绻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住他:“陳星落,剛才點煙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彈首鋼琴曲給你聽吧,你別生氣了,好麽?”

“不聽!”陳星落想也不想,“等我媽回來,你彈給她聽。”

她肯定愛聽,你瞎彈她都愛聽。

“你別生氣了呗。”

“不聽就是不聽。”

——“哼!”

小小一個氣音,飛出一個“哼”字來,陳星落驚呆了,腳步亂了一瞬。

他不是幻聽了吧。

這什麽意思,還賭氣?

……

回房間沒多久,陳星落還沒來得及繼續想今天做什麽,就聽到琴音穿過隔音效果不怎麽理想的門,長驅直入而來。

他抓抓頭發,想,當初家裏裝修的時候,他親愛的老媽為什麽非要選這種看起來無比浮誇華麗,實際上沒一點隔音效果的爛門。

其實,鋼琴曲并不難聽,甚至很流暢悅耳,本應讓他感到驚訝,那小不點的鋼琴水平竟如此不俗才對。

只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不愉快,現在那聲音源源不斷灌入他耳,只讓他覺得煩躁無比。

陳星落有點受不了,蹲在顧缱绻房門口。

醞釀半天後,他開口:“顧缱绻,你是不是知道我們家隔音不好,存心和我對着幹?”

一秒後,琴聲戛然而止。

屋裏,一聲小小的、驚訝的“啊?”

而後,一陣小跑的腳步聲。

——“砰!”

顧缱绻一開門,門直接迎面砸中哈巴狗似蹲在她門口的陳星落,推得他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去。

“啊!”顧缱绻驚訝地看着地上的陳星落,倒沒在意他的失态,雙手撐在膝上,彎下腰,“對不起欸陳星落,你沒事吧?我不知道你和門挨得這麽近,我也不知道,這個門的隔音這麽不好,我只是收到新鋼琴太高興了,想彈彈試試。那你聽到了嗎,這個琴真的很棒欸!”

說着,沖陳星落豎起大拇指,卻好像在說,您這一屁股摔得可太棒啦!

“……”

“沒事,這事不怪你。”陳星落一手捂着額頭,一手将自己身體撐起來,顫巍巍地站穩。

他此時眸裏暗淡,心也如此,就像早上顧缱绻手裏那截煙燒完的灰一樣。

“這事怪我,不知道你屋的這扇門,竟他媽是朝外開的。”

“對啊,為什麽……”顧缱绻聽了,也很驚訝,一臉驚奇地打量自己屋的這扇門。

……算了。

陳星落看她這一臉無辜的樣子,就更來氣,決心回房間躲起來,就算顧缱绻在他家點燃了一整盒香煙滅不掉、彈一整天鋼琴不嫌累、看《小豬佩奇》開最大聲……只要不危及他生命安全,他都不想管了。

大概看他離去的背影太凄涼,小祖宗又在他背後叫:“對不起,陳星落!”

她扯着嗓子,又支支吾吾地說:“我、我覺得我在你家老犯錯,我、我還是出去吧,我想去剪個頭發!”

陳星落沒說話,擺擺手。

去吧去吧去吧,他在心裏想,一頭亂蓬蓬的小卷卷長發,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小叫花子呢。

一小時後,顧缱绻回來了。

劉姨做好了飯,但顧缱绻不在,陳星落只好坐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等她。

電視上放着《小豬佩奇》:“豬爸爸沒有眼鏡可什麽都看不見,這讓他非常暴躁……”

顧缱绻回屋後,關上門,陳星落聽到響動,立即不動聲色地換了臺。

他就是想看看,這到底是什麽動畫片,竟會讓小丫頭那麽喜歡,但絕不能被她發現。

顧缱绻毫不知情,慢吞吞挪到客廳來。

陳星落斜倚在沙發上,整個人橫着,身材修長,慵懶而散漫。一條胳膊搭在扶手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淡淡瞥她一眼。

視線卻忽然膠住。

誰知道,剪頭發這麽件簡簡單單的事,顧缱绻依舊沒能讓他省心。

“你……”陳星落看顧缱绻一點點走近,上半身從沙發邊的靠墊上僵直起來,目光落在她那一頭蓬亂的短發上,“你、你頭發炸了?”

“我、我不知道。”顧缱绻立即頓住腳步,不敢再往前走,低着頭,好像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奇葩。

她手扯着毛糙糙的發尾,嘟嘟囔囔地跟他說:“就、就去剪了個頭發。”

“他就給你剪了?”陳星落關了電視,走上前,居高臨下,兩只手也忍不住在顧缱绻的頭發上抓啊抓的。

無論外型還是手感,都和流浪狗沒區別。之前那頭小羊毛卷,至少還是特意燙出來的,而現在呢?

“他不給你打理一下?”

“他、他說,我頭發好難弄啊,他好像給我弄亂又弄不回去了。反正,我只是想剪短一下,他說就這樣吧,有種狂野的美。嗯,你覺得呢?”顧缱绻說着,使勁往上瞪着眼,隔着劉海,偷偷觀察陳星落表情。

卻忽然發現,他有一搭沒一搭扯着自己頭發,臉陰沉沉的,好可怕。

“陳星落……”

陳星落沒說話,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你跟我走!”他忽然下達命令,抓起顧缱绻小爪子就往外走。

顧缱绻被這陣勢吓壞了。

陳星落走得急,她兩條腿要捯饬得很快才能跟上。

跟在後面,她以為陳星落要去找那人算賬了,帶上哭腔:“算了吧,他就收了我20塊錢,還說洗頭是免費贈我的,我就是讓他剪短嘛,他又沒欺負我!”

“你以為我要去砸店嗎?”陳星落停住腳步,沒好氣地轉身、看着她,“你看你現在,就像條小流浪狗一樣……”

他看着顧缱绻氣喘籲籲,小嘴狠狠地癟下去,兩只眼瞪得溜圓,像兩盞盛了茶水的小茶杯,幾片茶葉就在裏面悠悠地打着轉,轉啊轉的,滿是幽怨。

陳星落心軟了點,也冷靜了點,微微俯下身,放輕了語氣跟她說:“……绻绻,所以,我準備帶你去重新弄一下頭發,就去我常去的那家店。那裏比較好,能把你頭發弄漂亮的,好嗎?”

“……”

“哦。”顧缱绻想了想,委屈巴巴地點點頭。

“那你先在這等我吧,我把我媽車開過來接你。”陳星落看她也跟不上,幹脆松了她的手。

等等……松了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月餅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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