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梨花盛放

顧缱绻立即開心起來——【好的好的。】

她先将藍牙耳機連好,爾後才将視頻通話撥過去,結果提示音還沒響起,電話就被陳星落秒接起來,好像他一直在那邊等着似的。

黑黑的屏幕驟然一變,亮堂堂的畫面顯現出來,甚至把顧缱绻給微微吓了一跳。

反應過來,她将手機立在桌面的小儲物櫃上,巴巴地托着臉看他。

手機裏,陳星落那邊的宿舍燈光十分明亮,是非常幹淨清新的藍白色,加上桌面的臺燈,強烈的光線彙集在一起,照得他面龐上每一細節都清晰分明。充滿少年氣的幹淨眉眼,漆黑的眸子正通過攝像頭一瞬不瞬地看過來,身上是一件白襯衫。

他也像自己一樣,正把手機立在桌前,還可以看見他桌上正擺放着的紙筆,竟然真的在學習。

看着看着,顧缱绻不由地出了神,輕輕嘆口氣。

盡管如此,還是好希望能夠真正地見他一面啊。

原來,想念一個人的感覺是這麽磨人。而且,這種微妙的想念,好像和以往的所有想念都不一樣。

“喂,”忽然,那邊的陳星落用筆戳戳自己手機的攝像頭,好像在戳顧缱绻一樣,“不是收拾東西嗎,怎麽發起呆來了?做事還這麽拖拖拉拉的。”

“……”

顧缱绻回過神,不滿地努努嘴,不情不願地從桌前站起身,費勁地擺弄起正摞在腳邊的幾大個行李箱。

陳星落就一邊做A大往年的入學英語考試真題,一邊時不時地看手機裏的顧缱绻幾眼。

忽然,他把她叫住,“欸欸欸,绻绻,你等一下!”

“幹嘛?”顧缱绻正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衣櫃中整理,從耳機中聽到陳星落叫自己,向他偏過頭,手裏還抱着衣服。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嫌棄自己以往的那些小裙子,臨行前竟要這樣瘋了似地給自己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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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就這件,”陳星落隔着屏幕,目光緊緊鎖定正搭在顧缱绻臂彎上的一條白色連衣裙,淡淡勾起笑,“我記得這件特別好看,要不你試試呗?”

“……”顧缱绻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最後有些幽怨地說,“我試過吧。”

“再給我看看嘛。”

“……”

“好吧。”

雖然有些無奈,但不知道為什麽,顧缱绻心裏好像還挺高興,将手機扣到桌子上,“那你等一下歐。”

将裙子穿好,顧缱绻又把手機立起來,沖着攝像頭扯扯裙擺,“看,還挺好看的吧?”

陳星落聞聲擡起頭,立即笑彎了眼,聲音好像也更輕緩溫柔,吐出兩個字:“好看。”

“绻绻你等等啊,我給你截個屏。”屏幕晃動起來,是陳星落将手機拿起。

顧缱绻:“……”

這人事好多。

與此同時,顧缱绻旁邊的舍友剛看完一集韓劇,無意被顧缱绻的舉動吸引去注意力。她打眼一看,又發現顧缱绻正在視頻通話。

“原來你有男朋友呀!”隐隐約約可以看見手機屏幕上的人,好像是一名很好看男生,舍友不禁驚嘆出來。

“……”顧缱绻機械式地扭過臉,“……啊?”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天哪,我以後不會天天吃狗糧吧?”

……

一句話引起千層浪,其他舍友紛紛吃驚地感嘆起來,弄得顧缱绻一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雙臉紅撲撲的。

卻沒想到,耳機裏忽然響起陳星落的笑,弄得她更加窘迫。

那些話,陳星落無疑都聽見了,他甚至還很沒皮沒臉地撺掇顧缱绻:“這怎麽辦啊,绻绻?你不會說我是你哥吧?哪有這麽大了還跟哥哥膩歪成這樣的,說出來太丢人了,要不你就承認吧。”

“承認什麽?”顧缱绻立即懵住。

“男朋友啊。”陳星落滿不在乎又極其肯定地說,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兒似的。

“……”顧缱绻情急之下也暈了,她有些木然看着一衆好奇的吃瓜群衆,表情凝重地點點頭,“嗯……男朋友。”

“哇——”舍友立即開始起哄。

耳機裏,陳星落的笑聲也沒停過。

“……”

顧缱绻臉更加紅,紅得像要滴血,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圈套,卻怎麽想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

爾後,她沒再說話,匆匆把剩下的東西給收拾完,挂了陳星落的視頻電話去洗漱,爾後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仰倒在枕頭上,她拿起手機,看見期間陳星落發來的消息:【怎麽了,這麽害羞的嗎?】

【陳星落:反正你也沒當真,只是在随便騙騙舍友而已吧。】

【是的,我們關系解釋起來太複雜了……】顧缱绻打着字,卻莫名覺得不太舒服,又把輸入框裏的字給通通删去。

她冥思苦想好半天,最後給陳星落重新發去消息:【沒什麽,就是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又半天想不清楚。】

【顧缱绻:唉,算了,還是不要不說這個了,我要睡覺了,晚安陳星落!】

另一邊,陳星落也已在床上躺下。

看着顧缱绻的消息,他日常覺得好笑,又日常覺得有點點失落。

【陳星落:嗯,好夢。】

……

發完消息,陳星落将手機于枕邊放下,卻輾轉難眠,不知道是因為新學校,還是因為顧缱绻。

醞釀了幾分鐘,他又将手機拿起,發了條微博:【喜歡一個幼稚的小傻子是種什麽感覺?——她好像喜歡你,但她又好像不知道,又好像,是她知道卻不願承認。你每天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樣子,想氣也氣不起來,甚至還覺得挺可愛。】

沒多久,他就獲得一有些面熟的粉絲評論:【夜來非,感覺你像個傻子。】

陳星落嘆口氣。

想了想,他回複:【倒也是。】

但是,【小傻子總要有個大傻子去喜歡吧?】

一個月的大學生活,好像比以往生活中的任何一個月都催着人成長。

顧缱绻最強烈的感覺就是覺得很孤單,前所未有的孤單。

沒有人像杜緋緋和陶樂多那樣和她很親密,每個人看起來都有自己的事。就算真的一起去做什麽,說的話也都很客氣。總而言之,總覺得和別人之間有道無形的鴻溝,怎麽也跨不過去。

她對殷川市也完全陌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在身邊,更沒有陳星落陪着她、指導她。有什麽不懂或者害怕的事,她頂多在網上找陳星落說幾句或吐槽幾句,最後,還是要靠自己去克服。

而問題可以解決,情緒卻難以克制。

一天一天,顧缱绻感覺好像無形中有一只手,正一點一點地将自己心揪住,揪得她很難受。

一開始,開學後軍訓,每天從早到晚都要在操場上訓練,除了累還是累,顧缱绻每天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不願說太多話。

陳星落那邊也是如此,因此沒太在意。

而軍訓完後,顧缱绻只覺得很喪,無比喪,感覺自己像被悶在一個罐子裏,一身的消極情緒就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肆意蔓延,将自己浸泡着,浸泡得透透的。

即使在宿舍學習的時候,和陳星落開着視頻通話,她也總是沉默寡言,嘴角下拉着悶悶不樂。

別扭了好久,陳星落終于覺得不太對。

盡管進入新學校後,軍訓很累,大大小小的繁雜事物也很多,但好歹快過去一個月,他已經緩和過來了,這位小祖宗卻好像一直沒怎麽笑過,話也不多,甚至,連曾經屁大點小事都要說幾句的微博都沒再有動靜。

某天,視頻通話時,陳星落終于忍不住問顧缱绻:“我怎麽,感覺你好像一直不怎麽高興呢?你不會還沒從軍訓裏緩過來吧?”

顧缱绻正端着本書看,遮住自己半張臉,陳星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進去了。

“唉……”她聽聞,把書拿下來,悠悠地嘆了口氣,很小聲地回應,“沒什麽,只是莫名其妙地一直高興不起來而已。”

很少看顧缱绻這麽一本正經地傷感,陳星落下意識想笑,但又覺得,她好像真的很認真,于是無奈起來。

“如果總是心情不好的話,”他想了想,說,“就多找些事做吧,把時間填滿一點,這樣就沒那麽多工夫不高興了。”

“……”顧缱绻想了想,慢慢擡起眼,有些不滿,“陳星落,你是在諷刺我很閑得慌嗎?”

陳星落:“……?”

但陳星落說的方法确實不錯。

在他的建議下,顧缱绻摸索着去學校圖書館裏借了很多書,閑着沒事就拿出來讀,好像的确沒時間想那麽多了。

國慶的時候,姜泠關心顧缱绻回不回來,顧缱绻當然想回去。只是,她忽然被老師叫去參加一個表演,需要待在學校裏排練。

音樂學院平時活動就很多,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名老師對她彈鋼琴的印象很深刻,這次會忽然特意來找她,她也不好拒絕。

于是,國慶當天,顧缱绻待在了學校裏。

上午睡過懶覺,看見陳星落發來小渾球的照片,白色毛茸茸的小狗狗正很乖很乖地将腦袋搭在他手上,烏溜溜的眼睛看着鏡頭。分別一月後,它似乎格外想陳星落,很聽他話,看起來和他也比往日親昵。

陳星落國慶放假是回家的。

顧缱绻看着照片裏熟悉的環境,想,如果自己現在買票坐動車回家,不用幾個小時就能見到陳星落。一個活生生、真實存在又可以摸得着的陳星落,而不是手機屏幕裏的一個人像。

可以像往常一樣倚在他身上,看電視,可以讓他給自己抱着吉他彈《櫻花櫻花想見你》或者《天空之城》……

但是不行。

顧缱绻輕嘆口氣,給他回複:【好可愛。】

爾後,她強打起精神去洗漱,準備吃飯去琴房練習。

此時的宿舍只剩下她一人,舍友無論家裏遠近都回去了,屋裏顯得很冷清。

從洗浴間出來,顧缱绻看見手機上有好多消息。

【陳星落:才起床嗎?】

【陳星落:懶豬為什麽起這麽晚?你不用吃早飯了,你直接去吃午飯吧。】

【陳星落:小渾球都比你勤快,人家已經遛彎回來了。】

說着,又錄了段小渾球玩球的視頻。

顧缱绻看了半天,莫名不想回複,收拾好東西、鎖好宿舍門出去了。

……

練習完,顧缱绻吃了晚飯,又回到寝室。

國慶一整天都熱熱鬧鬧,大家看起來都很快樂,但自己好像一個與周圍都無關的小鬼魂在四處飄蕩。依舊有些陌生的環境,誰也不認識,某種很喪很喪的情緒好像又飙升到了極點。

夜晚,顧缱绻洗漱完,忽然聽見外面“嘭——”的一聲,微微被吓了一跳。

側目,窗外依舊是這個陌生城市裏萬家燈火的夜晚,只不過,遠空忽然綻開一簇紅色的光火,此時金紅的碎片正在夜幕中緩緩降落。

顧缱绻拿過手機,裏面來自陳星落的消息已經積壓了整天。

一直得不到回應,最後他好像很失落但也很克制地說:【排練很忙吧,那先不打擾你了。】

【顧缱绻:不是的。】她打字,濕漉漉的豆子又開始克制不住地從眼裏滾出來,啪嗒啪嗒往下掉。

【顧缱绻:我還是不高興,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不高興,沒來由的,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顧缱绻:陳星落,道理我都懂,總有一天我要獨立面對很多很多事,在新的環境裏,也難免會覺得很孤獨。】

【顧缱绻:如果,只是宿舍有點破,周圍人沒有太多話好說,洗浴間很小,飯沒有以往那麽好吃,而且總是我自己一個人吃,我都能忍受。我又不是小花,總不可能一直在溫室裏長大吧。如果只是這些的話,其實我沒那麽難過的。】

【顧缱绻:我可能,只是太想你了。】

想你身上的味道,想曾經關于你的一點一滴,看到異地的煙火都想有你在身邊,一隔開千裏,就莫名地難受,難受得要死。

想不明白,也說不明白,但這種情緒的的确确就是這樣的,怎麽也消除不了。

凝視屏幕許久,顧缱绻有些忐忑地繼續敲下鍵盤。

【顧缱绻:那個……你還在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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