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嗯
多年前季文淵還不是覺醒者的時候,他就與那家夥有了極其糟心的相處經歷。那時那家夥降臨到他的故鄉,在對抗世界意志的同時還假裝自己是無辜白蓮花順着劇情撩了整整三個男人——最糟糕的是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季文淵自己。
雖然當時季文淵就覺得這家夥有毒,但奈何他當時還年輕,打不過被這家夥撩到手的一個老牌九級異能者,就沒辦法強行扣着這家夥去帝國研究院進行全方位監視。直到後來那家夥因為叛國罪被他親手格殺,季文淵腦子裏繃着的那根弦才放松下來。
這樣的經歷按常理來講絕對是結仇的節奏,然而那家夥卻一點不生氣,還特別熱情地把他引薦入聯盟……當然,季文淵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家夥費盡心機地成為了世界劇情中的主角,本來就打算借着“主角死亡世界意志崩潰”和“軀體死亡後靈魂脫離的時間差”來把自己作死以破壞劇情。
也就是說,當年季文淵“殺死”他其實根本沒有影響到他的原本計劃,他們之間的仇怨也就沒有季文淵原本以為的那麽大。
這騷操作讓人服氣。
“既然如此,為何不找他。”季文淵沉聲道。
當初天機道人找到他們要求幫忙教導這群平庸的幸運兒,若是根本學不來他們的方式,那尋找合适的人選例如那位沒節操的“幸運兒前輩”才更加合理。
“季小友,”天機道人嘆了口氣,随即和藹地笑了起來,“你難道不懂嗎?”
季文淵平靜地注視着他。
“沒有人真的能救他們。”天機道人輕聲道,“如今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給他們一個心理安慰,一個擁有再次開始搏命勇氣的理由。而加納的行事風格太危險,很容易帶壞這些心智不堅的小家夥,最終在源界鬧出麻煩。”
老人面色平和,深褐色的眼睛靜靜回視季文淵的眼睛,眼神是歷經歲月洗禮後的安寧與滄桑。
“其實你真的不用教他們什麽,反而是什麽都不做,随便做點自己平時喜歡做的事更好。” 暗示他們那些成功率極高的前輩們也是随便浪的,沒有多少實質上的能力。
但那是欺騙。
季文淵質問的話到了嘴邊,卻最終沒有說出口。他沉默半晌,道:“您當時不是這麽說的。”
他還記得當時天機道人不停述說“不忍心看着這些小家夥走向死亡”。
天機道人又笑了,眼角的褶子裏透出一點點無奈:“啊,當然,那是實話。但是作為覺醒者又有誰真的會是那樣的爛好人呢?當時會那麽說,無非是因為當時正有一群小家夥在老夫身邊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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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道人心腸不壞,因為這些年輕同類的苦苦哀求動了些許恻隐之心。然而人老成精的覺醒者老前輩怎麽可能真的笨嘴拙舌,無非是他自己也找不到多少合理的理由來勸說季文淵接受他的無理請求罷了。
季文淵垂下眼,抿了一口天機道人給他倒的茶,不言不語。
他并不是愚鈍之人,被天機道人點破事實之後,他就把一切都想通了。
的确,觀看直播對于那些幸運兒來說,真的沒有多少除了心理安慰以外的意義。新生幸運兒雖然在覺醒者群體裏受到排斥,但習慣于獨來獨往,浪跡無邊宇宙的覺醒者們卻也不會真的刻意對他們下什麽黑手來堵死他們上升的道路。
想要獲得掌控人心的能力,他們可以在覺醒者聯盟總部所在的源界深研心理學;想要獲得更棒的演技,他們可以去娛樂圈鍛煉自己;想要獲得其餘的任何本領,身為覺醒者的他們也可以不困難地學習到手。
至于“感悟天地法則”、“應急高科技物品制作”這類在源界學不到的,他們完全可以選擇一個不存在這種高危體系的世界去破壞劇情。
不是學不到,只是,不願意去學。
想要讓自己輕松一點是人之常情,但像這些自己不去思考不去努力,只知道攀附強者想要獲得“成功秘籍”的怠惰者才是幸運兒不受歡迎的本質原因。
季文淵如今認為韓陽皓從一開始就已經解讀出了天機道人的想法,也逐漸明了他答應得那麽幹脆的理由。曾今被世界意志判定為有反人類傾向的反派BOSS的韓博士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他不滿這些小崽子打斷了自己的計劃,于是展開了影藏極深的報複——
韓陽皓了解他,知道他會如何行事,卻故意不說破,任由他因為責任心一點點摧垮那些年輕幸運兒的信心。但是最終當那些幸運兒原有的源力被消磨光,他們還是不得不去降臨小世界破壞劇情。
他們将會因為這段時間裏被季文淵親自埋下的自卑惶恐而越發難以自控,最終——
消失于天地。
……
逐雲國江南,昃親王府。
昃親王在寧恒帝的二十五個封王兄弟中并不出挑,屬于安分窩在自己的封地裏過土皇帝生活的那種,平日裏沒有多少野心,但高位者的剝削手段卻是一點沒學少。他平日慣會讨好自己當上了皇帝的兄長,也因此獲得了江南這片原本十分富裕的封地,可謂是家財萬貫,奢靡成性。
然許是激起的民怨太多,昃親王子嗣稀少,年過半百,府中姬妾卻只為他誕下一子三女,昃親王妃更是一無所出。随着年歲漸長,昃親王喪失了擁有新子嗣的能力,也對自己唯一的兒子越發溺愛。
但直到三月前,王府的下人們突然發現了王府裏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最讓他們覺得驚悚的是——昃親王府突然有了一位世子爺。
原本按照逐雲國律法,只有嫡子能繼承爵位,那位庶子即使再受寵也不被王室正統承認。然而這位年方十六的世子爺卻是王妃所出親王嫡子,據說當年一生下來就體虛多病,被昃親王送去藥谷求醫聖治療,直到近年才身體好轉被送回王府。
乍一聽着消息讓人覺得突兀,但仔細一回憶,卻又似乎真的曾今有這麽一個小世子被送出王府治病。
但仆人們完全沒辦法為自家主子尋回世子而歡喜,這全是因為世子爺完全不似原先王府長子一般端方溫和,反而性格乖戾偏執。
可惜王爺對這位來之不易的世子寶貝得緊,無論他做什麽都一味縱容,只叫仆人們叫苦不疊。
正是天色微明之時,昃親王府裏紅梅在雪中開得燦爛。
晨光微熹,一名身着白狐大氅的俊美少年正撚起桌案上花瓶裏的紅梅,動作輕柔地湊到鼻尖嗅聞。突然他柔和的表情一瞬間扭曲成壓抑的憤怒,猛的揮袖打翻了花瓶:“是誰将花折下的?”
房間裏的仆人吓得紛紛跪下,一人膝行上前,瑟瑟發抖不敢發一語。
少年随手将花砸到了他臉上,神色再次柔和下來,溫聲問:“是你嗎?”
那人頭埋得更低,抖着聲答是。
少年笑出了聲來,好聽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想起山間清澈的溪流。他嘻笑道:“你把它折下來,問過它的想法了嗎?”
仆人不敢答話。
世子笑得更開心:“那你把自己的手也折下來與我賞玩吧,鮮血的紅想必比紅梅更美。”
仆人吓得幾乎昏死過去。
“誠兒,不要胡鬧。”
少年聽見門外傳來的女聲,挑着眉站起身無所謂喊道:“母親。”
門外走進來一名美婦,她抿唇看了少年一眼,擺手讓自己的貼身侍女和室內的仆人全都出去。待關上房門,她的眼神裏多出來極濃的忌憚之色:“不知閣下來我王府,目的到底為何?”
少年溫柔地微笑,眼神無辜極了:“母親,您這是什麽意思?孩兒當然是會孝敬您與父王的呀。”
王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敢多說什麽惹怒這位深不可測的仙人,繃着臉轉身出了房門。她沒看見獨自留在房內的少年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擡起食指輕抵于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問得太多,可是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