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榮耀（中）
【“今天, 是你們中絕大多數人離開這裏, 開始為帝國效力的日子。”黑衣總教官掃視在場衆人, “相信你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下方數十人全都挺直脊背看着他, 表情肅穆。
黑衣教官和他們對視片刻，臉上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不要給我們高等異能者培養院丢臉。”
衆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 大聲應是。
“能夠留下來的人接受進一步培養的……有七個。”黑衣教官沉聲報完名字, 轉身離開，“你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道別, 之後前來接你們去工作地點的懸浮車就會抵達。”
他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眼前後，大廳裏的氣氛立刻變得輕松起來。
已經成長為高大青年的紅發吉爾伸出長臂一勾，整個人挂在了季文淵身上：“文淵，嗚嗚嗚……我對不起你, 居然要和你分開了！”
季文淵無奈笑着，而他旁邊的季田已經一臉嫌棄地将幹嚎的吉爾單手提了起來：“別裝了，丢人。”
吉爾嘿嘿笑了一聲，打開季田的手神色憧憬：“太棒了！我終于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文淵你可真可憐啊，還得再在這裏呆幾十年。哦，想想吧，也許等我們下次見面時，田雞已經找到他的‘洛蘭女神’了！”
“吉爾你是不是找死！”
“哈哈哈, 誰找死了？你敢說你不是喜歡洛蘭？”
“我只是喜歡她的電影！”
季文淵微笑着看他們笑鬧, 平靜地等待離別之時的到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面臨着與同伴的離別了，十年前，他們十五歲, 上百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被淘汰送出了這裏，而現在，就是第二次篩選。
很可惜，他最好的兩位朋友沒能再次與他一同留下。
“哎，我還真有點舍不得你們。”吉爾愁眉苦臉道，他們被分到了相距極遠的崗位上，“這樣吧，五年後，我們一起趕回這裏，和文淵一起慶祝成年！”
季田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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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帝國的戰士身負要職，想要請假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五年後他們能成功相聚的概率不超過一成，但是在此時，季田突然不想嘲諷吉爾異想天開了。
季文淵點頭，臉上笑意越發明顯。
很快，金屬穹頂打開，一架懸浮車從上方降落下來，二十餘位年輕異能者迅速上車。吉爾在車上努力擠到窗邊向下面的季文淵揮手：“文淵！你要想我！”
季文淵仰頭看着，也擡手揮了揮。從他的角度看去，陽光從懸浮車的後方灑落而下，投下的陰影将他籠罩在內。漸漸的，那陰影越來越小，終于不再能阻擋那溫暖的光照在他身上，季文淵伸手感受着那輻射帶來的熱量，神情有些向往。
也許他是想到了自己未來為帝國而戰的模樣，也許他是羨慕那離開培養院的人擁有了自由……旁人無從得知真相，卻都在這一刻仿佛與他感同身受。當穹頂再次擋住了陽光，季文淵也收起了怔忪的表情，臉上再次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季文淵，接下來的日子還要請你繼續照顧啦！”
“季文淵……”
留下的其餘六人紛紛圍上來，用崇拜信任的眼神看向季文淵。
畫面漸漸黯淡，一片漆黑中，突然一道冷冽的女子嗓音伴随着重重的撞擊聲響起：“你們給我聽好了，都離那小子遠點，如果讓我看見你們還圍着他轉，我見一次打一次。”
出現在畫面中的是一只黑色的瞳仁。這只眼睛裏泛着極其濃重的殺意，而在那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瞳孔中可以看見這樣的倒影——兩個青年正面色蒼白地被圍堵在牆角。抿着唇一語不發。
畫面再次黑下來，只能聽見數十人的急促呼吸聲在一片沉默中靜靜響着。數秒後，皮肉被擊打的聲音響起，卻依舊沒有人說活，仿佛是一群啞巴正在上演默劇。
終于，一道呻.吟聲控制不住地響起。
“說，你們會怎麽做？”
“……”
“嘭！嘭！嘭”
“不……要，不要打了。我……我們再也不會去找他……”
短暫的靜默後，女子含着惡意的輕笑聲響起：“好極了，那你們以後跟我，聽明白沒？”
“……是。”
畫面再次亮起，高大挺拔的黑發青年獨自一人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用醫用繃帶給自己訓練時手臂受的傷進行簡單處理。重力倉的門被打開，裏面走出來一個與季文淵同批次的同伴，那人看見季文淵後目光微微閃躲，而後不動聲色地轉身遠離了他。
季文淵面色異常平靜，他深藍色的眼睛就像海洋一般深邃，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他靜靜凝視着那人遠去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轉角後才收回目光。
将傷口處理完畢後，季文淵站起身，身上短袖的作戰服自動延伸為長袖。他大步走出了訓練室，鏡頭也随着他的移動而轉換。一路上，他遇到了許多熟悉的身影，但是他們都用極其疏離的态度遠離了他。
穿過長長的廊道後，季文淵停在了屬于自己的單人宿舍門口。他背對着鏡頭——宿舍區是高等異能者培養院少有的沒有裝監控的區域，所以如今的後人也無從得知他此時是什麽表情。
長達十秒的寂靜後，季文淵突然轉身，面無表情地向着來時的路走去。
他找了很多地方，最終在通往公共休息室的路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擋住一群人的去路，冷冷盯着為首的女子：“你做了什麽？”
那女子有一頭幹練的短發，黑發黑瞳，五官極其秀麗。她笑起來，聲音如同嚴冬的泉水般清冷：“這不是我們的‘全A’嗎？怎麽，你找我有事？”
季文淵一字一頓地道：“趙珏，我問你對我的同伴做了什麽！”
趙珏笑嘻嘻地抱臂看着他：“瞧你這話問的，小弟弟，姐姐我難道還會害你們不成？”
季文淵與她對視數十秒，趙珏的眼神越顯戲谑。季文淵眼睛微微眯起，語氣平靜：“去年我們七人進入你所在的班級，你說：‘很高興能與你們成為同伴。’你可還記得？”
“當然啦。”趙珏側頭瞥了眼自己身後跟随着的數十人，拖長腔調說道，“我們——都、記、得！”
季文淵又沉默下來。
見他似乎服軟了，趙珏表情愉悅地湊近季文淵，玉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小弟弟，姐姐還是很喜歡你的。”她說到這裏笑了笑，湊近季文淵耳邊輕輕吹氣，“只是你要記住呀……”
“在這個班裏，我才是唯一的老大。”
她說完就想離開，卻驟然發現自己的雙腿竟似長在了地上一般無法動彈。趙珏面色一變，立刻意識到是季文淵動用冰系異能将自己的靴子凍在了地面上。她五級的火系異能瞬間爆發，試圖将冰化開，但是瞬間又一層堅冰重新出現。
絕對的高溫與低溫交錯纏繞，空間似乎都為之扭曲。畫面中薄薄的霧蒸騰而起擋住了衆人的視線，他們只能看見一連串的火光爆裂開，冰晶的碎裂聲響成一片。
監控室內，兩名教官正看着監控屏上顯示的這副場景。
“我們要不要管管？”
“你認真的？這種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他們都已經成年了好嗎，我們只要确保別死人就行。”
“可是季文淵還沒有成年，他才26歲。”
“得了吧，別那麽較真。”
兩人的異能用得極有分寸，這種小範圍對抗，純粹就是拼的精神力和技巧。但是未過多久一團炙熱的火球突然爆炸開來，滾燙的熱浪将停在遠處的跟班們都掀得一個踉跄，面色微變地看向兩人。
只見趙珏原本整潔的外表此時已經變得十分狼狽，她發絲淩亂，衣服被撕裂了數十道裂口，咕咕鮮血正從傷口中流出。她冷哼一聲，作戰服瞬間重組恢複成完整的模樣：“你到是有點本事。”
季文淵表情依舊平靜，看着她的目光卻極冷：“別再惹我，我不想看到同伴受傷。”
趙珏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時光流逝，轉眼便是四年過去。
四年的時光讓季文淵看上去越發挺拔俊美，年幼時精致的五官到如今已經完全張開，顯得極為硬朗深刻，有種雕塑般的完美感。
他依舊是一個人，遠超衆人的優秀就像是在他與同伴之間畫下了一道無法彌補的鴻溝，讓他們只能漸行漸遠。
在習慣了獨處與孤獨後，季文淵已經很少像幼年時一般開懷而笑了。
“……突擊型星艦駕駛與維修第一名：季文淵，A+，第二名，趙珏……”
黑衣教官照例報完，而後道：“明天是帝國建國慶，你們可以休息。季文淵，你的頭名獎勵照常……”
“諾德教官，請問我是否能将這次的獎勵換成其他東西？”
黑衣教官意外地挑挑眉，果斷道：“可以，你要什麽？”
季文淵緩緩說道：“我想将獎勵換成與外界通訊的機會。”
上周，他渡過了他的成年禮。
而曾與他約定相見的兩位友人，一個都沒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