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舊夢
九重天上，祥雲朵朵，奇花瓣瓣。四海八荒的小仙上神自是獻上奇珍異寶，湊湊這天界少見的熱鬧。
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和澤懿成婚的場景，卻不想，這天真正到來時，會是我命裏的劫數。
在這九霄之上，神仙成婚有個習俗，那就是男女雙方在決定成婚後，必須到烨池滴一滴自己的血，表示雙方願以血為證，以血為誓，生死與共。
按照這種習俗，在一衆神仙的見證下，我和澤懿來到烨池。
烨池清潭從未渾濁過，即使是滴下了衆神的血。我曾經很好奇，為什麽萬年來神仙滴下這麽多滴血，烨池的水色卻一點不改變，明明只是這麽小的淺譚。只是這一次，萬年不曾改變的烨池清潭，漸漸被血色吞噬。。
我和澤懿的血，沒有在同一時刻滴下。只是，在滴下後，能很清晰地看見，其中一滴血在烨池漸漸暈染開，漸漸，将這烨池之水，血噬。
衆神的表情，由新奇到驚訝，由驚訝，到恐怖。我明白，這烨池之水被染紅的意義，就像上一任“玉靈”一樣。莫不是，我是這一任的“玉靈”？
擡眸看向澤懿，澤懿輕輕蹙着眉，柔柔地拉回還保持着滴血時姿勢的我的手。那雙黑眸就這樣柔柔地望着我，讓人安心。
烨池附近早已被衆神團團圍住，“玉靈”之事，怕是早已傳開。我能感覺到周圍漸漸凝固的殺氣，兩千年來，從未感受過如此凝重的殺氣。澤懿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才拉回正恍惚的我。
“別怕，我在。”無論多少次聽到這聲音，都會讓我安心。
一瞬，我能感覺到澤懿身上更為強大的殺氣，幾乎，把衆神的殺氣覆沒。澤懿低低念了幾聲，緊接着，那把黑雲纏繞的細劍從東方劃開朵朵祥雲的屏障，伴随着雷鳴電閃，直插入地面。我驚訝地看向那把細劍，傳說中的斬神之劍，此劍一出，必有神滅。
衆神不由得往後退了許多。
劍身上纏繞的黑雲漸漸散開，在這凝結起高約一丈，方圓一裏的屏障。
“靠近者，斬。”沒有起伏的聲調，沒有感情的聲線，以及那雙我從未感受過的冷漠的雙眸。
我一直清楚澤懿有那把斬神之劍，只是，為了“玉靈”，值得麽？
“澤懿，為一介‘玉靈’不惜動用斬神劍，你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我擡頭望向聲音的主人，共工氏，丘石。曾經與澤懿處處作對的神仙。
黑眸淡淡地瞥向丘石，今天的話，記下了。
澤懿轉過身面向我，太過溫柔的眼神，以至于，我從未想過他下一刻會對我做的事。細劍刺向的不是丘石，而是......
毀滅仙身的痛，有多痛？生死與共的情，有多淡？淡到，你願意用斬神劍刺進我的心口？正是因為毫無防備，才會傷到體無完膚。
此劍一出，必有神滅。
原來滅的是我。
為什麽？
我想問，卻開不了口，仙身被毀，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彌留之際，似是聽到澤懿在耳邊低語，但，說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仙身已經撐不住斬神劍，就這麽死了嗎？
斬神劍的威力，真的很大呢，澤懿。
就這樣沉睡吧，永遠不要再醒來。
十六年後。
海中無底之谷，衆水彙聚之處，即歸墟之所在。
在離歸墟不遠的海面上，漂浮着五座山，名叫岱輿、員峤、方壺、瀛洲和蓬萊。五座仙山山勢巍峨挺拔，山上有許多華麗的亭臺樓閣，是衆神居住和娛樂的場所，然而，有一件事使衆神感到十分苦惱，這就是盡管仙山上有吃不完的奇珍異果，玩不膩的異景名勝，但這五座仙山都是沒有根基的，它們在海上就像漂泊不停地船舶一樣，正逐漸地向太陽曬不到、月亮照不着的陰冷的北極飄去。
而我，就住在仙山方壺上。
聽一些年長的上神們說，幾萬年前的劫難讓岱輿、員峤二山生生脫離這片海域。
如今剩下的三座仙山都因為有閑闌在的緣故，暫時穩定下來。
我不及上神們年長，自然不曉得，倒也是興致勃勃地聽，對仙山的一切，我都很好奇。
十六年前，我被閑闌仙君所救，他說，那時海浪翻滾得厲害，天雷滾滾，有震耳欲聾之勢，冷白的電光直劈向海面。當時他站在方壺的山腰上，卻瞥見了海面上漂浮着的我，以為是哪位仙人路過此處遇上風暴。也就是這樣，他才帶回了我。
閑闌，似乎是這裏仙力最強的仙君。
只是，閑闌察覺到我并非仙身，卻有仙氣，不過，他似乎也沒有懷疑過我什麽。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閑闌救我的那一天，起初，我什麽都不明白，不過，這十六年，除了閑闌，也多虧了薇茸為我做生活向導。
十六年前。
“你是誰呀？”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我有些茫然。
“閑闌。”
“那我是誰呀？”
男子明顯一愣，“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好像，是這樣。”只是，有一些零星的記憶碎片。
“你受了重傷，昏睡了三年。”
“三年？！”我驚訝地從床上彈起，卻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傷。
“嘶。”我有些慌亂，胸口的傷，到底是什麽，讓我的心這麽痛？
閑闌緊蹙着眉，“你再休息一陣子。”這傷，太重，讓人不禁想到三年前九重天上的“玉靈”一事。
“等等。”看到閑闌離開，我趕緊叫住。
“我不知道我是誰，你以後怎麽叫我？”
閑闌沉思了一會，微微側頭，“竹子蓮。”
竹子蓮？我以後，就叫竹子蓮嗎？
“謝謝。”一擡頭，已經沒有閑闌的影子了。
“主人主人，你是有名字的，你叫纖雲。纖纖柔情，瑤瑤雲意。”
“是誰？”我睜大眼望着不知什麽時候從我衣袖裏鑽出來的淺綠色蝴蝶。
長長的尾翼，這蝴蝶，好美。
“纖雲？纖雲，纖雲......”好熟悉，以前，也有人這樣叫我。
“你知道我的過去？”我試探性地問那只蝴蝶。
淺綠色光芒淡淡萦繞，眼前的蝴蝶漸漸幻化成人形，一個身着淺綠色長裙的少女。
“當然了。主人，連我也不記得了嗎？”淺綠的眸中似乎有無限的哀傷。
我當即一愣，這小家夥身上有仙氣。不過，我只能點點頭。
“主人，我叫薇茸。”她頓了頓，“是你為我取的。”
“纖雲，以後讓這只鳳尾蝶留在你身邊，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