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意婵問了好半天,才終于找到了陸堯的房間。

偌大的房間裏,其他床位都是空的,陸堯的病床靠近窗邊,開門進去的時候護士小姐正在給他換鹽水。

“護士小姐,麻煩問一下,這床的病人情況怎麽樣了?”

“你是病人家屬嗎?病人剛做完手術,麻藥還沒完全過,可能要過段時間才能清醒,但是因為傷口比較嚴重,所以還要進一步觀察。”

護士小姐模棱兩可的大概交代了一下,手裏的工作也差不多收尾了,端起床上的托盤打算離開病房,“病人需要靜養,不要讓多餘的人打擾他休息,出現什麽情況按呼叫鈴通知我們就可以了。”

宋意婵一律微笑着點頭說好,等房間裏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她才終于卸下了疲憊的笑容,靠近幾步走到床邊,因為傷口在背上,而且額頭上也纏了紗布,為了不壓着傷口,所以陸堯是側躺着的。

已經被清洗幹淨的那張臉露出原本該有的樣子,依舊如雕刻般冷峻,劍眉下雙眼緊閉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着,即使沒有那一抹邪魅的笑容漾在唇邊,仍然讓宋意婵不得不承認,六年過去了,歲月在他臉上似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讓宋意婵不禁響起,最後見他的那一面。

因為婚禮當天那場變故,宋意婵幻想許久籌備多時的夢中婚禮被迫畫下句號,而大喝司儀關掉視頻之後的宋志霖憤怒得當初離席,當時還不懂事的小妹宋寧婵不知所措的大哭着,一邊扶着暈倒的媽媽,一邊看着如雕像般定住的姐姐。

當時陸堯并沒有過多的話語,三兩句挑起一場風波之後,大跨步走下了臺,衆人的視線幾乎都彙集在他身上,就連宋意婵都以為他會拂袖而去的時候,他卻令人意外的走向了宋寧婵,“愣着幹什麽,還不叫救護車?”

“姐,姐夫,怎麽辦,媽媽,媽媽會不會死啊?”

宋意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拖着笨重的身子離開現場的,在外面漫無目的的游蕩了一天,穿着那身醒目的衣服,在衆人或同情或戲谑的目光中......

只知道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期間電話一直沒響過。爸媽都不在,小妹也不在,問了管家才知道,媽媽被送進了搶救室,至今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雖然不知道好好的婚禮為什麽最後演變成了這樣,可是生她養她的媽媽不能有事兒。顧不得自己的身體,宋意婵自己開車去了醫院,可是到了病房門口才知道,事情遠比她以為的還要糟糕。

她不僅在那一天失去了丈夫,還一同失去了家人。

宋志霖在病房門口吩咐了人看守,不準宋意婵進去。宋意婵知道爸爸非常要面子,發生了這樣的醜聞比給他兩耳光還難受,所以他生氣是應該的,可是宋意婵沒有想到,他會不要她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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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讓我進去,你們讓開,我要進去看我媽媽......”

宋意婵在門口大哭大鬧着,可是任她怎麽哭鬧,門口的兩尊門神依舊絲毫不為所動,“宋小姐,你再不離開就別怪我們得罪了。”

“爸爸,你讓我進去,我要看媽媽,媽媽,小妹......”

最後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陸堯。

宋意婵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着他手臂,甚至給她下跪求他,“陸堯,你知道的,我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人的,我求求你,你去和爸爸解釋清楚好不好,求他讓我進去好不好,我想看看媽媽......”

盡管宋意婵聲音都哭啞了,抱着陸堯雙腿一直求着他,可是陸堯沒有絲毫動容,等她哭鬧夠了,才讓人拉開了宋意婵,居高臨下的冷着臉打量他,那陌生的眼神,似乎在一起那兩年的時光都是宋意婵的錯覺一樣。

“以前我或許可以信你,可是......”陸堯頓了頓,似乎也在極力壓抑着一樣,“你好自為之,至于你肚子裏的孩子,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醫院。”

“你什麽意思?”宋意婵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平時那個寵她愛她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的,聯系醫院?聯系醫院幹嘛?難道他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女嗎?

“你說啊,你什麽意思,你想殺死自己的孩子是嗎?姓陸的,你怎麽可以這麽狠,他們是你的骨肉啊,你怎麽能說出這麽禽獸不如的話來,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宋意婵一聲聲聲嘶力竭的質問着,還引起了不少圍觀,而陸堯始終一副冷漠的态度站在哪兒,仿佛看一個跳梁小醜一樣,任宋意婵撒潑哭鬧。

宋志霖終于從病房裏出來了,宋意婵頭發淩亂雙眼呆滞,臉上的淚痕還未幹,又有新的流下來,看見宋志霖終于肯見她那一刻,她差點哭出了聲,剛叫了一聲“爸爸”,眼淚就如斷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

“還不滾還在這裏丢人現眼幹嘛?嫌你鬧得還不夠丢人嗎?我們宋家怎麽會生出你這麽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兒,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爸爸,我沒有......”

“還愣着幹嘛,趕她走!”

宋志霖一聲令下,門口的兩人立刻毫不留情的架着宋意婵離開了病房門口,而掙紮着回頭的宋意婵,只看到她親愛的爸爸,歉意的拍着她丈夫的肩膀安慰着他,然後轉身走進了病房,那瞬間蒼老的模樣,讓宋意婵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家裏宋志霖也交代過了,管家不讓宋意婵進門,只是私下給了她兩千塊錢,讓她在外面暫時找個地方住下,等老爺氣消了再回來。

宋意婵不可能要管家的錢,拖着髒累的身子,一步步的離開了那個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

就這樣過了幾天,雖然宋意婵每天都去醫院,可是一次都沒有靠近過病房,就連她親手個媽媽熬得粥也沒宋志霖扔了出來,只要每次她一出現,門口的保镖就如大敵如臨一樣盯着她。

那天宋意婵像往常一樣提着熬好的粥去醫院,因為保镖都盯着電梯口所以她今天改為爬樓梯,最後一層的時候聽見有人講話,是她爸爸的聲音。

宋意婵知道他不會原諒她,更不會讓她進病房,所以她不敢出聲,悄悄的縮在他們看不見的牆角,想要等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溜進去,可是就是那一刻,她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陸堯,爸爸覺得無顏面對你,是我沒有教育好女兒,才鬧出了這麽丢臉的事兒來,你放心,爸爸肯定會抓出幕後搗亂的人給你一個交代的,南邊那塊地當爸爸給你賠不是,轉讓合同我已經簽了,等會兒你就帶回去,但是意婵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就當她以前不懂事做錯了一次,你就看在爸爸的面子上原諒她好嗎?”

宋意婵聽到宋志霖這番話,死命的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那個嘴裏口口聲聲說不認她了的男人,那個為了她低聲下氣請求別人的男人,那個為了給她找個好歸宿不禁把自己的商業帝國拱手讓人的男人......

從小到大,宋意婵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聽宋志霖如此這般語氣求人。

陸堯具體說了什麽宋意婵已經聽不清了,亦或者他什麽也沒說,只聽見最後他說,“給我點時間。”

最終,宋意婵沒有再試圖闖入病房,她托護士小姐将粥送了上去,然後憔悴着臉一直等在了醫院門口。

三個小時之後陸堯才出來,他的助理跟在他身後,兩人一邊走一邊交談着,而助理手中那份文件,很有可能是宋志霖口中的土地轉讓合同。

宋意婵一直知道陸堯想要那塊地救活已經處在生死邊緣的陸氏,只是沒想到是今天以這樣的方式獲得。

那塊地的價值是不可估計的,宋志霖不可能輕易拱手讓人。當初兩人在一起之後,本來是婚禮之後再領證的,可是宋志霖為了幫女兒抓住這個他心中優秀非凡的男人,讓他們提前領了結婚證,還将宋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給了陸堯當領證禮物,承諾那塊地作為他們的結婚禮物在辦婚禮那天轉讓到宋意婵名下。

婚禮沒有辦成,那塊他口中抵得上半個宋氏的地,卻以這麽屈辱的方式交付出去。

宋意婵追上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揚長而去,即使陸堯明明看見了她追在車後,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當半夜一個人躺在旅館的床上,感受着肚子裏的兩個小家夥調皮的活動時,宋意婵又一次默默垂淚到天亮。

第二天終于在橋頭将陸堯的車攔下,那時候他坐在拉風的敞篷車裏,甚至一度想要撞死宋意婵和肚子裏的孩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最後一刻他打轉了方向,車子堪堪的停在宋意婵身邊。

那是宋意婵最後一次見陸堯,也是這輩子最後悔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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