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珍蓉

金瑤暗想,若是等姚徐波回來看到,沒得又是矛盾,只得道:“婆婆,我不是什麽大女兒小女兒,只是和朋友來這游山玩水,一時口渴了進來讨杯水喝。”

聶坤亦附和道:“是呢,婆婆您繼續忙活罷,我們有事先要走了。”

老婆婆哪裏肯撒手,緊握着不放,金瑤到底要脫身,抽開了手,與聶坤正要離去,叵料老婆婆一下趴倒在地上,死死抱住金瑤的腿。

金瑤吃了一驚,連忙低下身子:“婆婆,你這樣做可是折殺我了。”并着聶坤扶起老婆婆,又道:“我真不是大女兒,我叫金瑤。”

老婆婆并不相信,打量着金瑤:“一雙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不是我大女兒是誰……”

聶坤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泛疼,連聲道:“好,好,我們就多呆一會兒。”

金瑤望着陰沉沉的天,落日幾乎要墜進山裏,不由着急起來,這哪裏還回的去,不知李春花又會如何。

老婆婆看二人願意留下,歡天喜地道:“等等,我去拿零嘴給你們吃,藏着可沒給徐波吃呢。”說着兀自走進內房。

金瑤如坐針氈,心中不住後悔這遭不應該來,聶坤道:“就當玩一玩,沒什麽要緊的。”金瑤托着腮,一言不發。

去了一會兒,老婆婆手裏抓着兩把紅薯幹兒。這紅薯幹是拿新鮮紅薯煮熟,剝皮把裏面的肉勻在木板上,經太陽暴曬而成的。家境富裕一點的人還會在上面灑芝麻浸糖水,沒錢的什麽也不加。

咬了一口,金瑤倒也覺得好吃,又有嚼勁又發甜,吃了幾塊,金瑤到笑起來了:“以後在家裏,我們也做這個吃。”

聶坤嘻嘻一笑,嘗了幾片,老婆婆道:“大女兒,你帶回去,給二女兒也吃一點。”金瑤雖是如堕五裏霧中,卻也應承了下來。

眼看天色不早,金瑤索性放寬心:“婆婆,今日我也不走了,只是你這兒有沒有其他房子,讓我們獨住,畢竟……”

聶坤也知不能和姚徐波會面,跟問了一遍,老婆婆道:“有的,有的。你們不說我也知道,你那該死的爹還有什麽臉見你們!跟我來。”

金瑤二人更着老婆婆從正房走進內房,一派廢舊貧窮景象,走到一個岔口,多了兩扇門:“大女兒,這麽多年了,你們的兩間房子我還留着,你就住二女兒的房,女婿就住你的房。”

聶坤摸着腦門,臉上紅如朝霞,金瑤淡淡一笑:“婆婆別說笑了,好罷,只是你也不能和他們說我回來了。”

老婆婆連連點頭,金瑤聶坤各自進房休息不提。

金瑤四睇房子,桌椅床杌都蒙着一層灰燼,屋頂上頭還有蛛絲懸着,亂七八糟的雜物堆積得房滿滿的,金瑤搖頭躺在床上,晚飯也不想去吃,便想睡了。

正迷迷糊糊,只聽得隔壁有聲音道:“我們回來了。”那聲音是一個陌生男子和姚徐波發出來的,金瑤驀地坐起過來,将耳朵貼在牆根上聽着。

這牆壁對面便是正房,又加之是土坯房,是以聲音傳了過來,金瑤心中揣摩,或許是姚徐波父子回來了。

那邊許久沒有響動,金瑤本以為沒什麽事了,卻突然聽到翻鍋倒瓢的聲音,又聞姚徐波他爹怒叫:“晚飯在哪裏?”

老婆婆含糊不清,嘴裏呢喃:“晚飯?晚飯不是吃了嗎?”

接着便是姚徐波的聲音:“您老一天到晚坐在屋子裏也就算了,手絹繡得和小孩子拿針線玩似的也罷了,現在竟到了連晚飯也不做的地步!我們爺兩個每日外頭忙死忙活,你現在就享清福了!我告訴你,還早呢!”

一時那邊亂作一團,金瑤正欲接着聽,卻有人在輕輕敲着門,金瑤無法,趿上鞋子披着外衣,将門打開,正是聶坤。聶坤一臉慌張:“瑤兒,我們要不要過去管管。”

金瑤道:“管什麽管,等會惹得自己一身麻煩。這是他們的家事,我們又如何插手?管了這遭,明日後日的呢?”

聶坤正覺有理,突然那邊傳來老婆婆嚎啕大哭的聲音:“你們兩個天殺的,為了十幾兩銀子,女兒都不要了,也不知道賣到那哪兒去了。我每日一坐下來,就想到我的兩個女兒啊,還有什麽福享!我可憐的蓉兒,可憐的珍兒啊!”

金瑤聞言色變,不由想起了李珍和李蓉,又想起姚徐波的模樣,心中疑雲更重了。聶坤發覺不對,便問了一句,金瑤只是搖頭。

那邊已經亂作了一團,兩人看不到,只聽到巨大的聲響,有腳步聲有挪桌子的有哭扯的,整一個亂哄哄的。聶坤想要去阻攔,金瑤卻一把拉住他:“咱們明哲保身要緊,這些家務事我們管不着,也別去插手。”

聶坤只得答應了。推着他回房,金瑤将門闩了,睡在床上。第二日一大清早,姚徐波父子又出去幹活了,金瑤和聶坤才敢出來。老婆婆一見,連忙從廚房拿出幾個白面馍馍:“大女兒,來,我今早給你們偷留了幾個馍馍。”

金瑤聶坤吃了,就要告退,老婆婆又拉住不肯讓二人走,金瑤只得軟言安慰:“婆婆,我以後還來,今日是必定要回去了。”聶坤跟着道:“是呢是呢。”

好說歹說,老婆婆才送了手,淚眼朦胧:“你且告訴我你住哪兒再走?”

金瑤沉吟了許久,良久才道:“揚州城麗春院。”說着和聶坤走了。

往揚州城走去,金瑤心內久久不能平定,聶坤一邊自言自語:“沒想到他們家是這個光景,我們倒也不能斤斤計較了。”

金瑤道:“這是好事,也是老天爺給我們一個臺階下。否則我們又難辦了。”

一路閑話,來到了麗春院,金瑤道:“你去罷。以後我們也別去香風鎮賣東西了。先靜等個幾日,抽空我們商量如何做一筆大生意。”

聶坤兩手一拍:“我正有此意。”金瑤一笑,和他道別,自個兒走進麗春院。才進去,金瑤自己也讪讪的。

麗春樓裏,李春花坐在桌子上,翹着蘭花指往小碟子裏面拿着桂花瓜子嗑着,餘光瞥見金瑤回來,也不說話。

金瑤立住腳步:“媽媽,這個月的月錢都給我扣光了吧。”

李春花冷冷一笑:“你倒是會給自己處罰了,沒個聲息就夜不歸宿,誰知你昨晚作甚去了?龜爪子方才和我說,門口見一對鴛鴦分離呢。”

金瑤羞紅臉:“這個,我……”

“作甚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心裏有鬼,才會這樣。昨日個做床上鴛鴦去了罷。”李春花嗑着發出響聲。

金瑤搖頭:“這麽久了,媽媽還不知我為人,不說了,我先回房了。”

李春花冷笑道:“你只管去罷,三個月的月錢沒有了,一個月不許出去。”

金瑤原先是害怕,知道如何處置了心中又是心疼難過。三個月的月錢不是小數目了,繡多少東西才能補貼回來,更何況沒有月錢拿,吃的用的都是自己花錢,更要費銀子了。

回到房內,梁钰茜嬉笑道:“喲,昨晚上一夜沒回來,作甚去了?”

金瑤一一道了,還問:“可知她的兩個女兒是不是李珍李蓉?”

梁钰茜道:“我猜□□不離十。李珍和李蓉兩個初來的時候,是叫姚珍和姚蓉。可她們兩個死活都不肯要這個名兒,媽媽就讓她們兩個跟着自己姓,就叫李珍李蓉了。”

金瑤恍然大悟:“我還沒猜錯,真是她們一家人,怪道那個姚徐波臉蛋有點像她們兩個呢。話說回來,被自己爹爹賣進這兒,定是很難過罷。”

梁钰茜道:“可不是,祖宗的姓也不要了,這得是要多大的怨恨啊。”

金瑤心一沉,說的是她們,卻也想起自己。自己當初不肯說叫戴瑤,而是是瑤兒,正是不想讓自己列祖列宗蒙羞。嘆了一口氣,才松下來,又籌劃着該做什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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