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找人

打兩個女兒被姚千易賣了之後,王氏一直郁郁寡歡,以至後來神志不清,時而清醒時而犯糊。

從金瑤口中得知女兒住在麗春院,王氏如何按捺得住。從房裏的麻編織袋取出一籃子板栗。王氏還記得大女兒二女兒喜歡吃板栗,茅房後面有塊高地,鄰家的板栗樹就種在那裏,秋天板栗差不多長成了,一陣風刮過,多少板栗兒掉落下來,兩個姑娘在下面忙撿不疊,也不顧被刺得手腫腫的。

撿回來交給王氏,王氏瞞着姚千易将板栗用刀切個口子,家窮沒有甚麽佐料,便加了點水放在鍋裏蒙着,等水幹了,板栗一個個爆起大口子,黃澄澄的肉顯露出來,吃了滿嘴都是香氣。珍蓉兩個一天吃上兩粒當是零嘴,高興得不得了。

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王氏看着籃子的板栗,猶如見到了兩個女兒。像十幾年前一樣放在鍋內煮透,用條幹淨絹子包起來,囑咐兒子姚徐波:“你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什麽,我這次只要你給我女兒送去這些板栗就好。”

姚徐波挑着牙,一臉不屑:“好不容易清醒些,也為的是什麽莫須有的女兒?你倒是先孝敬孝敬兒子。”

王氏将板栗抱在懷裏:“我要是能去,自己就去了,可惜我半條腿通動不久,麗春院我又不知在哪兒,豈能輕易去得!”

姚徐波一聽麗春院,眼睛都發直了。這小子別的沒有學到,尋花問柳倒是從他爹身上學個通透。可姚千易不許他進麗春院的,姚徐波一直也不敢去。今日得知有姐姐在麗春院,這麽好多由頭豈會白白錯過,即便是姚千易發話了,多少也能拿這事來當擋箭牌。二話不說,從王氏懷裏搶過了板栗,揚言自己要去。

去是定會去的,只不過是去那兒尋歡作樂。一路上一面走一面吃板栗,到了麗春院門口,絹子裏的板栗已經吃光了,姚徐波意猶未盡:“這麽好吃,若是冬日裏頭吃上一碗,那才叫一個舒服。可惜還不夠打牙祭。”絹子随手一抛,搓了搓手,猴急跑進了麗春院。

龜奴喚了一句:“有客人來了。”一堆姑娘你争我搶跑了上來,或是搭着姚徐波的手,或是纏着他的腿:“大爺這麽久也不來看我們。可壞呢。”

姚徐波才第一次來着,聽着這話心裏也是好笑。攔腰抱起一個姿色出衆的姑娘,就往二樓跑。

其他姑娘見他挑定了人,也不去争搶了。那被抱着的姑娘故意羞紅了臉,拿着絹子打趣姚徐波:“真是壞心腸,這麽等不及了。也沒給我帶什麽過來。”

姚徐波好不容易攢下一些私房錢,怎會輕易挪用。半是認真半是打趣:“我給你帶什麽過來。等會讓你舒服了,你該給我銀子錢才是。”

姑娘也不惱,直勾勾望着姚徐波笑:“你先放我下來。”姚徐波将她放了下來,姑娘徑直就下樓了,和着那些姑娘又去迎接來客。

姚徐波只撇了撇嘴:“勢力鬼。”

轉過頭往前走,突然看見一個身穿紅衫衣的女子,一對杏眼秋波流轉,一雙小腳堪比金蓮,全身淡素模樣賢惠,勾着眼望着:“姑娘要多少銀子?”

這姑娘正是柔心,方才睡了午覺醒來,正要去西院和姑娘們說說話,猛不丁遇見這麽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問自己多少銀子,心中雖是惱怒,到底沉得住氣,挑着眉毛繼續往前走。

姚徐波連忙跟了上去,目光灼灼盯着柔心的腰:“姑娘怎麽不理人哩,問你多少銀子,你好歹也說一句啊。”

柔心停下來,笑裏藏刀望着他:“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這只長着二皮臉的綠頭蒼蠅,看老娘如何打扮的,也來沾惹我?我哪裏又像她們了?狗眼睛放亮堂點。”

姚徐波看着這樣一個謠嬌豔欲滴的姑娘,一心都要化了,百般想要梳籠她:“哎呦,姑娘沒縫,我也不是那什麽蒼蠅。只是佳人玉女,何不好好雲雨一番?”

柔心聽了,心裏起了一股無明業火,兜臉給姚徐波揮了一個巴掌,不由自主退後幾步,以防他沖上來逃不了。

姚徐波吃了一掌,不怒反笑,托着半邊紅腫的臉頰,笑盈盈望着柔心:“姑娘的手真滑順,不知道我這塊臉積了多少福。來,姑娘給我這邊臉也揮一下。”說着又将另一側臉貼了上去。

柔心鼻子一哼,毫不猶豫又掴了一掌,用的力道更大,姚徐波直樂呵呵道:“哎呦呦,這邊打的更香些。這邊臉可吃虧了,姑娘再在這邊打一下。”

柔心刮了他一眼,嘟囔一句“瘋子”便踏步往樓梯走去。姚徐波一個箭步沖上去攔住:“姑娘別走啊,咱們再玩玩罷。”

柔心絹子一揚,指着姚徐波罵道:“哪個不要臉的死蹄子,在我面前鬧,你是自尋死路。”喚了一聲,旁邊跑出來一群龜奴,一個個箭也似的沖上去抱住徐姚波,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

姚徐波一看這架勢也不怕,十七八歲的年紀,血性方剛,卷起袖子就打了起來。腳踢如狂龍卷雲,手劈似飛沙揚雪,龜奴一衆都是孱弱的人,還沒挨幾下,一個個躺在地上哭天喊地。

柔心冷笑,杏眼圓睜盯着姚徐波:“你現在別得意,等我叫了媽媽和爹爹來,看不要你死層皮。賤浪蹄子,你且等着。”

一聽這個,姚徐波卻不敢妄動了,鬧大了被自己爹知道,那可是包不住火的,是在麗春院尋姐姐說話還是尋姑娘作樂可瞞不住。連忙安靜下來,低着頭:“我是來找姐姐的。”

柔心随口問道:“找誰?”

姚徐波定了定,硬着嘴道:“找我姐姐。”

柔心再也說不下來,強壓着滿腔怒火,丢下一句話:“把他打出去,再也不想看到他。”說罷怒火猶未平,哼着氣走了。

龜奴一個個就要将他打出來,姚徐波見柔心走了,也不再耍滑,央求各位道:“好哥哥們,我真要去找我姐姐姚珍姚蓉,不哄你們。”

龜奴們積年待在青樓裏,也沒聽說過甚麽姚珍姚蓉,只當他還在裝瘋賣傻,一個個粗聲粗氣道:“什麽你姐姐他妹妹的,進了這院子,還有甚家人,只有姑娘們。”

姚徐波道:“好哥哥們,別哄人,我娘說過的,我姐姐待在麗春院。我大老遠跑來,只是有事情要交代。”

龜奴們話也懶得說,一個個都鐵青了臉道:“說了沒有。你還要怎地?不信去問媽媽。”

大老遠跑來一趟,姚徐波也不是特意為了尋歡,還指望着能打打秋風,從姐姐身上撈點油水,一聽他們咬定這兒沒有,心裏冷了一半,不住埋怨自己,怎麽聽了那糊塗蟲的話,巴巴趕過來尋什麽姐姐。

灰心喪氣走出麗春院,看着身上的衣衫被扯得四分五裂,臉上也覺火辣辣的,姚徐波好不懊惱。摸着門口的石獅子,看了幾眼,就要離去,卻撞到了李春花。

李春花剛從外邊買東西回來,猛不丁被一個漢子撞到,又是驚訝又是生氣:“哪個?”

姚徐波道:“是我。姚徐波。”看面前這位婦女像是麗春院的人,不由問了一句:“你們這兒可有叫姚珍姚蓉的姑娘?”

李春花自然知道的,當初有個叫姚千易的男子帶着兩個女孩來到麗春院,說是度日艱難,米缸都見底了,要把兩個姑娘賣了。兩個姑娘又執拗得很,不肯說自己姓姚,只道珍兒蓉兒,這才跟着李春花姓了李。

這事已經很久以前的了,冷不丁被人翻了出來,打量着面前這個漢子,心裏也大概知道了一半:“你是她們的親戚?”

“我是她們的親弟弟。”姚徐波見她如此發問,心花怒放。

李蓉李珍現今失了紅勢,李春花也不欲多留,可要送去怡春院她們又不幹,正巧遇見了她們的家人,便笑道:“她們現在有個藝名叫李蓉李珍。血濃于水,你們姐弟許久不見,自當好好敘舊。若要贖了出去,我給你們減去些銀子,也當一番心意。去罷,進去只說要找李珍李蓉就好,現今也不難。”

姚徐波聽了,連作了幾個揖,轉身又進了麗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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