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女擡起頭, 通紅的眼望着他, 看起來可憐兮兮。
她緩緩眨一下眼，神情疑惑，聲音有些軟：“唐默, 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唐默猛地像被噎了一下, 嘴下意識張了張, 卻呆住了。
喬樂仰頭看着他, 已經忘了哭, 唐默也看着她, 一時竟都不說話了。
“什麽人在哪裏？”
一聲喝斥撞破幾乎凝固的空氣，氣氛松動，随即一道強光射過來, 兩人下意識眯眼, 循着光望過去。
小區巡邏車已經開到近前，兩人居然都沒察覺。
保安已經拿着電筒照着兩人走下車了。
唐默僵了一下，随即站了起來，将喬樂擋在了身後。
保安走近，看清了唐默的臉，似乎也吃了一驚，立刻愣在了原地, 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三、三爺，是、是你啊。”
唐默淡淡嗯了一聲。
保安還站在原地，眼神虛着, 往他身後瞄，能看着一個姑娘蹲在地上，似乎還在哭。
“沒事吧，三爺？”
“沒事，你們去別的地方巡邏吧。”
保安忙不疊點頭答應，然後舉着電筒，一溜小跑去了巡邏車上，快速開車離開。
車上另一保安，沒看清唐默的樣子，問剛才的保安：“誰啊？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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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下去的保安還在震驚中，結結巴巴：“唐三爺，好、好像在欺負小姑娘？”
兩個保安對視一眼，無言交流：有錢人的世界可真黑暗糜爛啊。
巡邏車走遠，唐默才轉過身低頭看喬樂，他垂着的食指下意識摳了一下灰色棉質休閑褲，有點糾結，是不是還要蹲下去？
“還蹲嗎？”
喬樂揚着頭，看他皺着眉，滿臉糾結，卻又問得十分正經，讓她忍不住笑。
“不，但是我腿麻了，能不能扶我一下？”
“我……”唐默又像被什麽噎住了似的，再次說不出話來，喬樂一次次讓他心慌意亂。
喬樂撇撇嘴，切了一聲，“這麽小氣，我又不會碰你，我隔着衣服抓你的手腕還不行嗎？”
她還在說自己的，修長好看的手已經伸到了她眼前。
喬樂愣了愣，仰頭露出一個笑，然後十分君子地隔着衣服抓住了唐默的手腕。只是她的手搭過去時，小指無意間在他掌心輕蹭了一下。
唐默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僵了，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連忙将臉扭向一邊，用心盯着一旁的梧桐，努力忽視掌心軟軟酥酥的觸感。
喬樂借着他的勁兒站了起來，然後松開了他的手。
唐默冷冷丢下一句“走了”，就自己轉身離開了。
如果不是光線那麽暗，如果不是喬樂哭得有點眼花，她大概能看見某人耳根有一層薄紅。
喬樂站起來，也不急着跟上唐默，她在原地跺了跺有些麻的腳，才慢慢跟過去。
她看着前面瘦高的身影又看了看被路燈拉長的倒影，好奇問：“唐默，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前面的身影頓一下，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停了一下，随即恢複正常。
男人的聲音依舊很淡：“路過。”
“哦，好巧啊。”喬樂的聲音帶了點調侃的笑意，“回別墅可不是這條路。”
“我缺乏鍛煉，繞個遠路，有問題？”
“那你為什麽穿着家裏的拖鞋？”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并轉過身來，有些氣急敗壞地盯着她：“你怎麽那麽多問題？”
他沉着臉，皺着眉，但喬樂現在卻一點也不怕他了，她甚至背着手，向前跨了一大步，逼近他，問：“你為什麽要生氣？”
喬樂問完這句話，對上唐默點漆般的黑眸，一瞬間有些心慌，她隐隐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什麽？
男人低着頭，就那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有什麽話要說，但過了很久，他收回目光，看向一邊，淡淡道：“為什麽生氣？因為你問題太多了。”
他說完，轉過身，大步往前走了。
喬樂看着他走遠，慌亂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但是她現在沒心情想太多，一想到明天要去學校，她就憋屈得厲害。校領導讓她期中考試後半一個月休學手續，她現在就不想去了，明天就不想去了。
她心裏又難受又憋屈，加快腳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低低叫他：“唐默。”
他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故意不想理她，反正自己繼續往前走。
喬樂一着急，伸手拽住了他襯衣衣擺。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猛地停了下了，他任由着後面的少女拽着自己的衣服，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才聲音微硬道：“幹什麽？”
他沒有轉過來，只将背影留給她，喬樂站在他身後，仍伸手拽着他的衣服，聲音有些低有些軟，“唐默，我不想讀書了。”
他扭過頭來看她，動作不大，盡量不甩開她的手，“你怎麽了？”
喬樂努力擠出一個笑，“沒怎麽，就是不願意讀了呀。”
“說實話。”
男人的聲音突然冷得吓人，喬樂吓一跳，下意識松開了他的衣擺，往後縮了縮。最近這段時間唐默對她溫和了很多，害她都忘了他原本是那麽難搞的一個人。
“沒有。”
喬樂有點心虛，聲音更低了，人也随着往後躲了一步。
唐默低着頭，死死盯着她，往前逼近一步，氣勢破人，聲音也冷得讓人發顫：“我要聽實話。”
喬樂覺得後頸發麻，好久沒見到這樣的唐默，突然有點害怕了，她低頭盯着腳尖，很輕很輕道：“大家好像不太喜歡我，所以我不想去了。”
“這也算問題？”唐默的聲音提高了一點，仍然冷，似乎還有些兇。
喬樂下意識就想吼他：“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狼狽，有多難受？能不能不要站着說話不腰疼？”
但她一擡起頭，對上他烏黑的眼，那股氣勢瞬間就弱了，這事跟他沒關系，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該沖他發脾氣。
喬樂再度低下頭，一句話都不再說，自己垂頭喪氣地往前走，完全忽視了唐默這個人。
唐默看着少女低着頭，無精打采地從自己身邊走過，一下就愣了，瞬間斂了自己的氣勢，手足無措地看着那道小小身影越走越遠。
“你到底怎麽？”
身後傳來男人柔和了很多的聲音，但喬樂不想理了，自己看着地上忽長忽短的倒影往前走。
男人耐心而柔和的聲音繼續在身後響起：“你到底怎麽了？如果不想說也沒關系。不管發生了什麽，你該想想，這件事你有沒有錯，沒有的話，你就沒必要躲。同學不喜歡你怎麽了？不喜歡我的人更多，那又怎麽樣？”
唐默一貫的自大，一貫的無堅不摧，一貫的不在乎所有人目光。
喬樂終于停下了腳步，擡起頭，有些疲憊地看着他，“但是我很難過，我不是唐三爺，我沒有你那麽堅強。”
她說完，也不再多說了，繼續低着頭，要死不活的往別墅走。
唐默站在原地，微張着嘴愣了片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剛才她說那句話時，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我堅強就夠了，我護着你。”
但他什麽也沒說，只遠遠看着她。
喬樂這一天真是精疲力盡了，她回了別墅，連澡都不願意洗了，直接回了房間，往桌上鹹魚似地一趴，就那麽瞪着眼放空自己。
唐默在她後面進屋，她沒開燈，直接摸着黑上樓了，屋子裏黑乎乎的，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唐默快步上樓，見她房門虛掩着，卻沒有開燈，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轉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一進屋，就撥了一通電話。
“查點事情，二中喬樂。馬上要，十分鐘後打給我。”
唐默挂了電話，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鼻梁，他有多久沒這麽煩躁過了？好像從他懂事以來，就很少遇到這種不知該怎麽處理的情況，所有事情對他來說都順風順水，可是遇到了喬樂，一下就沒了對策。
他心煩意亂地在屋裏走來走去，腦海裏全是剛才少女蔫巴巴的模樣，火氣一點點往上升，十分鐘，漫長得像幾個小時。他剛才應該只給他們三分鐘去查。
手機終于響了起來，唐默立刻接通，對面只說了幾句，然後挂斷，接着他手機上就收到了一封郵件。
是二中論壇上被删掉的那些帖子。
唐默越看，臉色越沉，他關掉郵件，又進入二中論壇看了一眼，緊接着，繼續打了一通電話。
“學校有什麽反應？幫我查，馬上。三分鐘。”
唐默挂了電話，已經沒辦法在屋子裏待下去了，他用力拉開房門，大步走到客卧外，想沖着喬樂吼：“為什麽受這麽大委屈不知道跟我說？你沒嘴還是我沒耳朵？這麽大了，難道還要我教你怎麽求助？！”
他怒氣沖天地推開客卧門，映入眼簾的卻是少女不踏實的睡顏。
她就那麽趴在桌上睡着了，眉頭微皺着，眼角還有淚。大概是因為哭多了，閉着的眼皮微微紅腫，看着像一只可憐的小動物。
唐默的滿腔怒火生生壓住了，他走過去，低頭安靜地看他，憋屈和怒火幾乎要撐破他的胸膛，她怎麽可以那麽被人欺負？他連大聲吼她都舍不得，怎麽能讓那麽多人戳她的脊梁骨罵她？
唐默拳頭捏得死緊，只能自己生悶氣，當将手伸向喬樂時，動作就不自覺輕柔了起來。
他伸出食指，靠近她，很輕很緩地用指腹抹掉了她眼角的淚。
喬樂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唐默吓了一跳，趕緊收回手。餘光瞥過少女手下壓着的手機，屏幕還亮着，界面是班主任發來的微信，跟她說這周五辦休學手續。
唐默低頭看着手機，眯起眼，冷笑了一聲。
退出房間後，唐默也收到了準确信息，學校要讓喬樂休學。他挂斷電話，磨了磨牙，然後冷冷笑了，
一想到喬樂受的這些委屈，再想到她顯然不打算告訴自己，唐默的火氣就下不來，他煩躁地踹了一腳凳子，幹脆換了衣服，下樓跑步去了。
喬樂趴着睡并不舒服，哐當一聲響将她驚醒。她迷糊糊爬起來，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準備下樓喝點水。今天情緒太過激動，一下午，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
她穿着拖鞋下了樓，卻發現樓下落地燈亮着，她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某人瘋了似的半夜在那裏跑步？
喬樂在一邊站了好一會兒，唐默才注意到她。他關了跑步機，神情冷淡地看她一眼，然後抓過挂在一邊的毛巾，擦了擦汗，走下來。
“醒了？”
“啊，”喬樂盯着他，懵懵的應一聲，“你生氣了？為什麽？”
唐默垂下眼不看她，抿了抿唇，道：“沒有。”
喬樂沒說話，唐默也沒說，只是突然，一個白白嫩嫩的小拳頭伸到了他眼前，手掌攤開，少女白嫩的手心裏躺着一顆大白兔奶糖。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奶糖，你試試嗎？”
“我不喜歡吃甜食。”唐默默淡淡說着，但卻伸手将那顆奶糖拿了過去。
喬樂彎着眼笑了。
唐默握着那顆奶糖，覺得這東西有點神奇，真的會讓心情變好，他只拿着，就覺得心情好多了。
“明天別去上學。”
“啊？”
“我帶你去吃飯。”
喬樂擡起頭，望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怎麽了？”
“剛才你哭的稀裏嘩啦的時候，我不是答應了要帶你去吃好吃的麽？”
喬樂撇撇嘴，“誰哭得稀裏嘩啦了？那你剛才還答應讓我打呢？”
“嗯。”唐默淡淡應了一聲，微彎腰低下頭，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對齊，“打吧。”
突然靠近，兩人四目相接，他認真看着她，說讓她打。
喬樂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