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唐默微低着頭, 直勾勾看她, 黑亮的眸子裏似乎燃了一把火，聲音低而沉，“我就是瘋了。”

喬樂被他吓得不輕, 整個人拼命往車門處靠, 擡着一雙眼, 警惕地望着他。她見過他厭惡嫌棄鄙視, 卻從沒見過他這麽生氣, 好像下一秒就要徒手把她給撕了似的。

“你、你想幹什麽？”喬樂的聲音在發顫, 可憐兮兮。

唐默俊眉一折，腮幫鼓了鼓，從牙縫裏碾出一句話, “你今天到底在搞什麽？”

喬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努力分析眼前的形式，可能是唐默發現了她的意圖，不滿意被她擺布？畢竟像他那種高傲自以為是的人，肯定很讨厭被人牽着鼻子走。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擅做主張不對，但我絕對是為你好，柯姐姐她……”

“她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男人又靠近了一些, 氣息更為危險。

“我……”喬樂張口結舌。

他眯起了眼，目光似乎能直透人心，“你就那麽着急把我推給別人？”

喬樂一瞬間心跳如擂鼓，整個人都有些僵了, 結結巴巴：“我覺得柯姐姐很好，所以——”

“她再好我也不喜歡。”他再次打斷她，整個人再次靠近，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因為我喜歡你。”

簡單的幾個字，卻像平地驚雷，喬樂只覺得腦子裏像有什麽東西炸開，轟隆一聲響，整個人呆了，睜大眼，傻看着他。

“你、你、你……”喬樂狠狠咽了口口水，繼續鞭炮似的連續不斷，“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突然“嗝”一聲，打了個響亮的嗝，整個人都呆掉了，尴尬和驚訝交織，喬樂瞬間當機了。

唐默也愣了一下，突低頭輕笑了起來，顯然被她的反應愉悅到了。

喬樂看着他的發頂，漲紅了臉，“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說這種話吓唬我，就是為了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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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忽然擡起頭，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和深邃。

喬樂的呼吸下意識滞了一下，空氣瞬間緊繃，汽車狹小的空間裏将心跳聲放大，也将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放大，一種冷冽的卻又極具攻擊性的味道。喬樂覺得背後微微發麻，心跳莫名加速。

“喬樂，我喜歡你。”

他聲音一貫的清淡，卻突顯出了一種陳述事實的毋庸置疑感，就像在說某條定律某個公理，是唯一而确定的，不用懷疑和反駁。

喬樂整個人越發往後縮，放在沙發上的手指下意識扣緊了邊緣，呼吸跟着思維，一點點亂了。

她擡頭，目光交彙，他黑亮的眼裏倒影着車外的彩燈，璨若星河，而在星河的中央，是小小的她。

“嗯？”

他輕輕發出一個鼻音，溫柔得吓人，像在哄孩子，更像在誘騙。

喬樂覺得耳尖發癢，立刻低下頭，避開他灼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敢想象，那麽驕傲的唐默，那麽不可一世的唐默，現在低着頭，放下了所有身段，殷切地等着她的一個答複。

“對不起，我……”

唐默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我覺得你不夠冷靜，等你冷靜了再答複。我們先去醫院。”

他說完，立刻直起身，發動了汽車，整個人恢複了以往的冷淡。

他倒是冷靜得夠快，喬樂還處于懵逼狀态，腦子裏像是裝了一堆漿糊，還被人攪和得亂七八糟，完全沒有頭緒了。

她現在像個小學生似地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搞不明白這個劇情怎麽回事了，是她的出現弄亂了所有劇情？還是她太着急把女主拉出來，所以亂套了？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只知道原書裏要弄死她的男主莫名其妙跟她表白了。

喬樂慌得一批，偷偷摸摸側頭看唐默，那人淡定如常，絲毫不慌。

一路上，再沒人提這件事，到了醫院，柯若安已經檢查完了，沒什麽大事，醫生只讓多喝溫水忌口就可以了。

回去時，自然是唐逸送柯若安和阮思，唐默和喬樂自己回別墅。

經歷了剛才的告白後，喬樂覺得相當尴尬，一直都沒有再說話，唐默原本就是話少的，現在更是一言不發。車內的氣氛又緊繃又尴尬，喬樂十分想跳車潛逃，

好容易到了別墅，兩人還得繼續單獨相處，這種尴尬而怪異的氛圍讓喬樂有些憋不住了，終于叫住了唐默。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喬樂話說出口，前面的人就明顯僵了一下，随即回過身來，神情倒還算淡定，“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能接受，這種事情哪裏說得出為什麽。”

唐默往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望着她，“如果我非要一個理由呢？”

喬樂想了想，“你年紀有點大。”

唐默：“你說什麽？”

喬樂很慫但很執着地說：“你年紀有點大，比我大了七歲。”

唐先生也很執着：“沒有，還沒過生日，大六歲。”

“好吧，不管幾歲，反正不合适。”

唐默緩緩吐了口氣，目光暗淡了下來，“我明白了。”

“對不起。”喬樂說完這三個字，飛快從他身邊繞過，一溜煙上樓了。

喬樂一口氣沖進房間，關上門，整個人就靠在了門板上。不知道為什麽，拒絕了唐默後，除了常有的那種內疚外，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慌亂。大概前面幾位都是原主的備胎，所以她除了有點內疚，并沒有太多其他感情，但唐默不一樣，他并不是因為原主就動情了，而是因為喬樂這個“芯兒”才動情，所以對他，她不僅內疚，可能還有些負罪感。

喬樂靠在門板上，茫然了好一陣，這在腦袋空空地走到桌邊，一屁股坐下來，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多肉發呆。

書桌靠着窗戶，窗簾沒有拉上，她坐在桌前，可以看見對面綠化帶上有點星火明明滅滅。那一片沒有路燈，光線很昏暗，看不太清人臉，只能看出是個人站在那裏抽煙。

喬樂沒心情關心其他，只看了一眼，然後繼續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食指點着那盆多肉，說道：“唐敦敦，你哥哥生氣了，大概我今天真的做錯了，不應該找女主出來，但是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哥快點脫單……”

喬樂無精打采地跟“唐敦敦”聊了好久，一擡頭，見對面綠化帶處那人還在抽煙，她下意識看了眼時間，這都快一個小時，這是要抽一整包的節奏？

喬樂正瞎猜着，卻見人影摁滅了手裏的煙，從暗影處走了出來。喬樂怔了一下，居然是唐默。

唐默走到馬路邊，停了下來，肩膀猛地聳動一下，深吸了口氣，接着擡手搓了一把臉，這才緩緩往回走。

別墅外的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空曠的馬路上輕輕晃着。有那麽一瞬間，喬樂覺得他的感情世界是不是也像這道影子一樣，在空曠的世界裏孤獨前行。

在感情方面，友情、親情、愛情，不論哪種，他似乎都不是那麽順利。

他會不會覺得孤獨？

喬樂被自己猛然冒出的念頭吓一跳，但随即心口就跟着緊了一下，不僅僅是內疚，是一種比內疚更深刻的感情。

喬樂以為，大概是同情。

眼見着唐默走向了別墅，喬樂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怕他從窗口處看見她。

唐默走到別墅前，擡頭，看向二樓的窗口，沒有關窗簾，也沒開燈，黑漆漆一片，像極了他現在無望的心情。他重重吐口氣，調整好情緒，若無其事地走了回去。

※

表白和拒絕，關系已經到了最尴尬的地步。不過還好，喬樂只有幾天就要搬走了，而且那晚過後，唐默也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工作生活。不過不知道是他真的忙起來了，還是他故意避開她，總之他又像最開始那樣了，晚上十二點以後才會回來，早上十點之前不會從房間裏出來。

喬樂每天不到七點就離開，晚上十點準時進屋關門。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好像生活在毫無交集的平行空間裏了，整一個星期都沒見過面。

向梅已經跟喬樂說好了，周五沒有晚自習，剛好搬回去，她也跟唐老爺子打過招呼了，老爺子也知會了唐默。但唐默好像根本不知道一樣，依然見不着他人。

周四下了晚自習，喬樂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八點下晚自習，回到別墅洗了澡，快九點了。她東西一向亂扔，收拾起來還真有些困難。但明天向梅說好了，她放學直接接她，然後去別墅拿了東西就走，所以她今晚必須收拾完。

喬樂從櫃子裏拿出那雙藍白色球鞋，心裏莫名有些難受起來，她拿出鞋，摸了好久，才一狠心，把鞋放進了行李箱裏，眼不見為淨。

又是衣服鞋襪，又是課本資料，還有生活用品以及各種畫具，忙忙碌碌收拾了半天，不知不覺已經十二點多了。喬樂看了看地上亂中有序的行李，想起樓下還有自己的外套及一雙鞋。

如果明天再裝的話，打包好的行李又要拆開，她猶豫了一下，聽着外面沒有動靜，唐默應該沒回來，只是一分鐘的事，應該碰不上。

她光着腳，快步跑下樓了。

樓下沒開燈，不過窗簾都沒關上，路燈照進來，倒也不算黑，她懶得開燈了，直接跑去玄關，拿自己的鞋和衣服。

她拿了鞋，直起身剛準備取下挂鈎上的衣服，就聽見電子門響了，緊接着大門打開，燈光随着驟然亮起。

唐默大概也沒料到會撞見她，摁在開關上的手僵了一下，才收回去。

四目相對，氣氛尴尬。

喬樂勉強笑了一下，“我收拾東西。”

“嗯。”

他垂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換鞋，一切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我，先上去了。”喬樂垂下頭，轉身要走。

“那個，東西都收拾好了？”唐默依舊換鞋，并沒有看她。

“嗯，明天下午就走。”

“嗯，我有點忙，可能不會回來。”

兩人客套得不像話。

“我知道。”喬樂莫名心裏難受起來，不管怎麽說，住了這麽久，突然告別還是有些傷感的，而且還是這種慘淡收場，“沒事我先上去了。”

“嗯。”

喬樂暗暗深吸口氣，轉身一步步往前走，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沉而克制的聲音——

“再見。”

喬樂勉強扯嘴角笑了一下，不過并沒有回頭，“嗯，再見了。”

傷感的氛圍突然就彌漫開了，她說完，加快腳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