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姜年年挂掉電話。

匆忙地拾起挎包,收拾了下自己,就出門飛快地跑出小區,到路口打了輛出租車,報了邬淮揚家的地址。

現在是早晨七點,是世界開始蘇醒的早晨,是有無限活力與希望的早晨,而這活力與希望卻不将他們囊括在內。

她又想到邬淮揚,想到他堅毅溫柔,想到他一手建立起的隊伍,就要這樣付之東流,他該有多難過,又該有多大的忍耐,才能消化掉這個事實呢。

愈想心中愈痛,側過頭看着路邊的炊煙與歡笑,突然覺得他們就好像搭載了一輛過山車,永遠無法預知前方是高峰還是低谷,什麽時候急轉彎,什麽時候奔流直下,他們通通都無法知曉。

到了邬淮揚家小區門口,姜年年先去買了兩杯豆漿,打包了兩碗馄饨,進門卻被保安大爺攔住了。

姜年年無奈,又提着早餐到門口買了包中華賄賂老大爺。

到了邬淮揚家門口是,已是七點四十分。

姜年年敲了敲門。

邬淮揚開門的時候,身邊擠着一堆小機器人。

姜年年提着手中的混沌,綻開笑顏:“男朋友,我來看你啦。”

邬淮揚穿着簡單的白T恤,頭發是濕的,一束一束耷拉在額頭。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青色血管凸出,他一只手接過姜年年的馄饨豆漿,一手将她拉過來,領着他向前走。

姜年年感到腳邊有很多小機器人四處滾動,嘀嘀咕咕說着。

“入侵者又來了。

“主人不愛我們了,嗚嗚。”

Advertisement

“可惡的領地入侵者,哼哼哼。”

姜年年被逗笑了。

看來他應該還不知道戰隊的事,那就先別告訴他,這樣也可以少看見他難過幾秒鐘。

邬淮揚将馄饨放在餐桌上,自己走進房間裏去。

半晌,他拿了塊兔子模樣楓糖出來。

姜年年心中一暖,他還記得。

她默默打開馄饨吃起來,直到他把那塊楓糖遞到了他的面前。

姜年年擡眼,隔着水汽,眼淚不經允許就自己流下來。

邬淮揚俯下身子,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一點揩去她眼角的淚。

姜年年笑着捂眼:“我只是被水汽迷了眼。”

邬淮揚手指一頓,直直将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低低涼涼的嗓音:“我知道呀,我的小姑娘。”

姜年年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湧而出,卻不發出聲音,只是淚水接連不斷,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輕輕開口:“我以為你不知道的。”

邬淮揚寬泛的手掌愛惜地拂過她的眼睛,指節冰涼,一點一點細致入微地撫着她眼眶四周的淚水,感受着那淚水的溫熱。

他輕輕開口,聲音低啞:“我一直都知道的,別擔心,有我呢。”說着他輕輕啞啞地笑了聲。

姜年年心疼極了。

明明他比她難過才是,現在他倒成了安慰她的那一個了。

姜年年肩膀不停地顫抖:“戰隊真的會解散嗎?”

邬淮揚一遍一遍安慰地撫摸她的頭發,輕輕堅定地開口:“我們會回來的。”

一遍又一遍“我們會回來的。”

姜年年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臂彎下,淚水緩慢濡濕了他的衣袖。

現在有一座大山橫亘在他們面前,他們可以選擇就此調頭,也可以選擇征服,縱使這路途艱辛無比,縱使他們又回到了起點。

半晌,姜年年擡頭,露出一抹笑,認真倔強回:“我相信你呀。”

“你可是我的大神。”

坐下吃着并不太燙的馄饨,姜年年卻覺得舌頭像麻木了。

邬淮揚坐在她身旁安靜地吃着,沉靜瘦削的側臉透着說不出的堅毅之感。

家中的小機器人被邬淮揚關到了雜貨間,客廳安靜極了。

姜年年吃完馄饨,拿着他給的楓糖,正欲說再見,就被他拉到身前,在她額頭落下深深淺淺的一吻。

她能感到他的溫柔與克制,也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不甘心。

可是她只是笑笑,輕輕堅定開口:“邬淮揚啊,我信你,你讓我去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有猶豫。”

“可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因為我愛的只是你,不是你的名利,不是你的容貌,不是你的家庭,只是你,只有你。”

“所以,如果你為了那些我不愛的東西而傷了你自己的話,我會難過的。”

邬淮揚細長的雙眸深深回望過她,睫毛顫了顫,輕輕點頭。

“年年,我愛你。”

“這是我的承諾。”

所以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的。

他目送她出了小區門口。

而後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側過頭看着高樓大廈頂部的雲層,心中一遍一遍響起那個名字。

“合夜。”

`夜色四合`,難道他的人生要被他所謂的四字而禁锢嗎?

不可能。他從小至今,沒有嘗過跌落與失敗的滋味,他是所有領域的佼佼者,他是驕傲無比的人。

怎麽會,如此輕易就被合夜擊敗?

當EGshark的官博停在八月十三日的那天時。邬淮揚在最後一條微博裏只說了一句話“我們會回來的。”

而後戰隊五人在網上再無一點聲息。

姜年年停用了微博,私信裏是被粉絲擠爆的安慰信,她曾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翻閱,熱淚盈眶。可它們實在太多太多。

最後的一句話停在那一天。

“江湖再見有時。”

戰隊在容城旗下的餐館簡單吃了頓飯。

林牧晨來的時候,已是酒過三巡。

他快步上前,走到袁霖身旁,搶着喝過那杯他敬邬淮揚的酒。

邬淮揚擡眸,目光投過來。

林牧晨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輕輕開口:“老大,我對不住你。”

邬淮揚也将杯中的酒飲盡,喉結滾動,聲音微涼:“你沒有錯,錯在我們自己。”

林牧晨輕咽了水:“我沒想到合夜會做得這麽絕。”

“好奇之下,我又托人調查了他以前的比賽數據。”

“僞君子莫如是。”

“他會在暗中,将可與自己匹敵的對手鏟除,讓他們失去參賽資格,而後一直保持自己的連冠記錄。”

“所以,從今天起,我不再屬于whale了。”

邬淮揚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行我所願,愛我所想。”

“當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坑底躺平之後,我們才更要出其不意反擊。”

“今天的分離是為了以後的重逢。”

忽而笑意酣暢,仰頭将剛滿上的酒一飲而盡。

林牧晨看着杯中的酒紅色液體,輕輕地笑了。

他笑呵呵:“從此以後,我不再與電競圈沾染關系,我得去走我的陽關道了。”

“不過,如果你們歸來時,只要需要,我不會多說一個字,kpl的席位會送到你們面前。”

姜年年突然從內心對林牧晨升起敬意,她以果汁代酒敬了林牧晨一杯。

林牧晨笑着接過,飲完酒。輕聲喚出了那個女孩。

女孩羞怯極了,臉色紅潤,溫順地依偎在林牧晨的懷中。

林牧晨笑得潇灑意氣,那些獨屬于公子哥的風流又被演出幾分。

“還得感謝老大上次一聚,讓我遇見令我心疼的小姑娘。”

“小姑娘雖然愚鈍,可卻一顆心死死地向着我。”

“而非合夜大少般人情淡漠。”

姜年年和他懷中的小姑娘對視一眼,很溫和地笑了。

小姑娘做出口型:“我是禾菊。”

年年微笑:“我是年年。”

一次散夥飯,吃出眼淚歡笑,難過豪邁,江湖氣的潇灑。

而此後,他們各散東西。在不同的角落裏做着不同的事。

或許偶爾,會回想起自己當時打比賽時的豪情壯志,可是最終卻止步第二名。

第二名是遺憾,是比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更加遺憾的遺憾。

第二名是還未拿到冠軍卻沒了資格的遺憾。

只是他們喝了這杯離別的酒,以後終會相聚。

再次為同一個目标共同努力。

周諧回來學校繼續做研究,陳星繼續找份體力工作維持生活,他拒絕別人的幫助,只是因為有着永不彎折的尊嚴。岳玉繼續去做籃球校隊裏閃閃發亮的明星,袁霖回到校園,繼續寫代碼,完成課業。

而姜年年也回家開始準備考設計院。

邬淮揚呢?

他或許會離開一段時間。

而等待的時間裏,他們都約定好,不會讓自己的技術倒退荒廢。

飯畢,也不知是誰的眼中含了淚水,悲壯地像過去了一個世紀。

姜年年想:她本不該難過,可是也忍不住淚意。

直到下一刻,邬淮揚低頭靠近她。

他的雙眸狹長幽深,像含着一潭永不會截止的清泉。

姜年年可以聞見他帶着酒氣和清冽幹淨的氣息。

她擡眸,回看他。

他唇因為喝了酒而顯得殷紅,誘人去咬一口。

下一刻,他靠近,輕輕地吻在她的紅唇上。

兩處柔軟相碰,溫度陡生。姜年年的耳根紅透了,她的唇中是他清冽幹淨夾雜酒精味的呼吸。

溫柔包含着酒精的氣息,令她沉迷,她任由他吻着,溫順得像一個小兔子。

邬淮揚吻了許久,掠奪盡柔軟與溫柔後,不舍地離開她的嘴唇。

他低頭看着她,眸中夾着可以融化寒冰的深情。

“年年,等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