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來給如溫瞧病的老天醫絕對是個嘴上沒把門的大豬蹄子,這不到一會功夫,璇玑宮天妃有喜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天宮。

不消半日,璇玑宮便門庭若市,仙來仙往,瞧着都快趕上一次宴席了。

倒真不是潤玉夫妻兩人緣好,而是天家幾萬年無所出,這如溫肚子裏揣着的可是唯一的小天孫,誰不想上前巴結一番。

這首先聞訊而來的是風神和水神,風神一來便拉着如溫到一旁說着悄悄話,把平時要注意的都倒了出來,如溫也聽得認真,就差沒拿紙墨把這些記下來。

水神洛霖則和潤玉走到一邊,潤玉本打算聽聽自家岳父的經驗的,卻不知洛霖自己也是毛頭臘肉,對此事一無所知。

他與臨秀那一晚本就是個錯誤,自那之後有好長段時間不敢踏足風神殿,而再去時如溫就出生了,這經驗他是着實沒有。

看潤玉一臉認真的準備取經,咱們水神殿下握拳輕咳了一聲,伸手抓着潤玉的胳膊便施法把他身上的火毒逼了出來。

“你的事我已聽說,在這天宮之中需謹慎些,別讓溫兒為你擔心。”

所以別看着我了,為父真的說不出來。

潤玉心領神會,拱手道:“潤玉下次會小心的,父神請放心。”

風神水神走後便是一向活潑的月下老人丹朱。這家夥一聽如溫有了,便抱着一捆的紅繩跑到璇玑宮來,塞給了潤玉,美其名曰:“為小侄孫準備的。”

潤玉以天蠶吐絲不易要拒絕,這人丢了東西調侃他幾句便溜之大吉,走時還不忘順走了桌上的一盤糕點,叫潤玉都不知說他什麽好。

就連旭鳳都帶着些小玩意上門道喜,這亦親亦疏的兩兄弟原本還打算喝上一杯,椅子還沒坐熱,便得知栖梧宮的仙童又惹了是非,心急火燎的火神殿下又匆匆回去收拾爛攤子了。

如溫端着點心過來時正好看到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還好奇的問了一聲,卻得到自家夫君笑而不語的表情。

因如溫有孕,天帝特許潤玉不用當值留在璇玑宮裏陪如溫。兩人便像在凡間一樣,他泡着水,她撫着琴,身旁還有個魇獸玩耍嬉鬧,別是一番自在。

這日,撫着琴的如溫突覺前方似有聲響,擡眼便瞧見一個紫色的身影感嘆着天界氣候惡劣把魚逼上岸的天真仙童,回頭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潤玉,只覺有趣便起身往那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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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那人也過了橋往她這奔來,兩人離了幾尺距離,耳畔就響起一聲驚喜的呼喊,“姐姐?如溫姐姐。”

還沒看清人,這人便撲了上來一把把如溫抱住,腦袋便往她懷裏湊去。

“如溫姐姐,我可算見到你了。”

驚呼聲把潤玉吵醒,睜開眼的他便看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仙童竟要輕薄他家溫兒,擡手便把人揮開。

錦覓驚叫出聲,而已經認出她的如溫又怎會眼睜睜看着她摔出去呢,遂一個術法又把人撈了回來,扶着錦覓的腰讓她站定。只是這一來一往,錦覓腦袋上的鎖靈簪便從發髻裏滑落出來,霎時間仙玦飄飄,變成個亭亭玉立的仙子。

潤玉皺着眉起身來到如溫的身旁,拾起簪子還給了錦覓,語氣冷淡卻有禮的說道:“潤玉失禮,險些誤傷了仙子還望仙子恕罪。”

說着妄圖将如溫從錦覓手裏領出來,卻沒想到錦覓笑着接過簪子說了句無妨無妨,緊接着又吧如溫抱進懷裏。

錦覓自千年前就未見過如溫,對她甚是想念,一心想着如溫,又怎會注意旁人說了什麽,扯着如溫便說道:“如溫姐姐,原來你住在天上啊,我說你怎麽千年未來看我,确是這天不好上也不好下啊。”

如溫看着這個笑得千年未變的故人,心內也歡喜,擡手幫她理了理淩亂的發,柔聲解釋道:“你還說我,我自是有去尋你的,可你何時搬了住處也沒告訴我,叫我何處看你去?”

錦覓閉眼享受着如溫的撫摸,聽到如溫的話不由詫異的睜眼,“我沒有搬家啊?”

随即又說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長芳主又給水鏡添了些亂七八糟的結界法術,如此這般,那錦覓不怪你了。”

潤玉見如溫待眼前人甚是親密,不由詫異。自他認識溫兒千百載,這人雖看着溫和親善,卻是不易與人深交的性子,至今他還沒見過除他之外,有誰得她這般青睐的。

遂上前硬攬過人,柔聲沖如溫問道:“溫兒的朋友,可能介紹我認識。”

如溫擡眼見自家夫君神色有些怪怪的,也沒細想,便指着錦覓說道:“這便是我常下界去看望的好友,叫錦覓,是個紫葡萄,我甚是喜歡她。”

錦覓在如溫話落,連忙跟着說道:“我亦甚是喜歡姐姐你的。”邊說邊從頭到腳打量着潤玉。

先前她還同情他身為一尾魚被逼上岸甚是可憐,轉眼就把她扔出去,她還沒跟他計較呢,這便來跟她搶如溫姐姐,真是頭壞魚。

如溫見錦覓看着潤玉,以為她因剛剛的事懼怕了潤玉,便為她介紹起來,“這是我的夫君,夜神潤玉,他很随和的,你不用怕他。”

原來是姐姐的夫君啊,可是夫君又是個什麽東西?

錦覓“嗯嗯”的點頭,轉眼又把如溫拉到身邊,開始與她吐槽天宮裏的所見所聞,從旭鳳談到狐貍仙,如溫這才意識過來,這栖梧宮惹事的小仙童只怕就是錦覓了。

不聽八卦不見得不喜八卦,特別是高冷的火神殿下的八卦更是不得不聽,遂帶着錦覓坐到石桌前,順手沏了杯茶遞給錦覓,準備聽她的滔滔大論。

潤玉眼見自家溫兒也不給他撫琴了,沏茶也沒有他的份,神情有些抑郁,卻也坐了下來,冷眼瞧着不讨喜的葡萄叫的整個璇玑宮不得安寧。

錦覓說到狐貍仙,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事來,在身上翻找一番便掏出一根如溫潤玉再熟悉不過的紅繩,興奮的沖如溫說道:“我聽狐貍仙說這玩意能讓人記挂着系繩子的人,姐姐你把胳膊伸過來,我給你系上,你以後看到這繩子便能日日想着我啦。”

如溫被錦覓的說辭弄得啞然失笑,也不是什麽大事,便要把一條胳膊伸過去,卻被一旁的潤玉突然攔下。潤玉笑得溫和,在錦覓看來是這麽回事,卻沒來由的有些背後發涼,“錦覓仙子玩笑了,這天蠶吐絲珍貴,仙子還是留着送給喜歡的人吧。”

錦覓歪頭看着潤玉攔着的手,有些不解的說:“如溫姐姐就是我喜歡的人啊,而且我這還有好多呢。”說着又掏出幾根紅繩在潤玉眼前晃了晃,看起來甚是紮眼。

最後錦覓的紅線還是沒有送成就被潤玉借口攆出了璇玑宮,這傻傻的錦覓還沒發覺自己被攆了,走時傻樂的跟如溫誇贊道:“姐姐的夫君原是尾好魚啊,先前我還覺得他有些壞呢。”

如溫在心內憐憫的旭鳳幾息,自家夫君把弟弟賣了才把人請走,這人走時還稱贊他是尾好魚?

也只有這葡萄才能把事情想成這樣。

想來這妮子剛剛是沒怎麽聽她給夫君的介紹了。

送走錦覓,如溫便被潤玉自身後抱個滿懷,他把下巴抵在如溫肩膀上,語氣悶悶的說道:“溫兒何時何處認識她的,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叫人無奈。”

如溫憶起與錦覓的初見,笑得眉眼彎彎,周身氣息都暖了三分,“自是個不同尋常的相遇,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卻也是個讨喜的。”

潤玉感受着身前人的不同,語氣又酸了幾分,“那她與我,你更喜誰?”

如溫一愣,轉身要看他的臉,卻被他箍着不允,只能摸着他的手笑道:“我當是怎麽了,夜神殿下這無名飛醋喝得可真是有趣,錦覓與我皆為女子,你同她比較什麽?”

“潤玉聽聞有些男仙喜好男風,這萬一女仙也喜好女風……”他說着頓了頓,接着又說道:“所以這紅繩還是莫要亂系的好。”

如溫卻是忍不住笑得歡實,扭頭在他面頰上贈了個香吻,“若是有一天我真跟人跑了,你該如何?”

潤玉抱着如溫的手徒然一緊,直到她驚呼出聲才恍然松了些力道,卻湊到她頸邊嘆息道:“對不起,若是有這麽一天,我會發瘋的,溫兒。”

察覺到他的變化,如溫心內嘆了口氣,回身便緊抱着他,“你這傻瓜,呆了千年還不知我喜好的是男風,況且千年前便有位男仙以星河為鏈把我栓得死死的,我這要跑啊,也是跟着他跑。”

潤玉唇角微勾卻不答話,只是把人抱得更緊,感受着彼此的溫度,來平息有些慌亂的心。

而如溫卻有些心疼,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的隐忍。

萬年孤寂,天帝漠視,天後歹毒叫他活得戰戰兢兢,酸楚獨咽,苦果自嘗,才會這般患得患失。

日後必要多愛他幾分,叫他莫要擔驚受怕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唔……開始準備新地圖,磨刀霍霍向閨女

☆、意外

自錦覓尋到如溫後,這璇玑宮便多了位常客。

她時常與如溫倒着苦水,說栖梧宮的鳥有多小氣無常,說穗禾有多好,狐貍有多有趣。

不過錦覓和魇獸好像有些過不去,每次來都要與它打鬧一番,非逼它吃些青蔥蔥的瓜果時蔬才能罷手。鬧得魇獸時常跑去偷吃她的夢境,然後滿天宮的宣傳。

現下怕是人人都知道栖梧宮新來的小仙侍是個喜吃喜睡喜靈力進補的懶蟲,不憂反喜的是,每每有仙人要巴結她親近火神殿下就會有人對症下藥,讓這妮子每回都要感慨天宮裏的人都是頂頂的好人。

一來二往連旭鳳都時常來璇玑宮要人,可算是讓如溫瞧出苗頭,這萬年鐵樹開了花,奈何錦覓卻一無所覺。如溫只能讓錦覓遠着些穗禾,她可不是什麽良善之人。

如溫的肚子随着日子漸長,卻還不能探出裏面是個什麽東西,霧蒙蒙的叫她失落了一陣。潤玉卻摟着她安慰道:“不管是什麽,你與他都是我的珍寶。”

眼見産期臨近,小兩口都緊張萬分,卻傳出旭鳳要去魔界探查窮奇一事,兩人都沒太在意,卻不想旭鳳那頭剛走,天帝一道旨意便要讓正在休值的潤玉一同前往。

天帝的慈父心怕是只能在這個時候看得出來,只是這慈父心只給了旭鳳,卻是沒給潤玉留一點。

如溫自是不能跟去的,兩人在南天門送別後。

當夜,正要休息的如溫突然感覺房內的氣息不對,她手拿鱗扇,“什麽人?出來。”

美目閃過厲色,如溫心內暗自警惕,只覺右側有急急的風聲,連忙向後一躍,鱗扇一掃将冰錐激射出去。來人一身黑色勁裝,帶着銀色面具,功法和路數皆不屬仙界,如溫皺眉,“魔族?”

來人并不答話,握拳便攻來,招招直沖她的肚子,如溫就是再傻也知道了來人的目的。

也是,這個孩子多少人看着,免不了招人惦記,這麽好的時機不動手還要等着幾時。

如溫冷哼一聲,就算平時她為仙和善卻也不是糖人捏的,将扇子展開,周身濃霧霎時間湧出來像條巨龍一般朝黑衣人咬去。

黑衣人神色一凜,正翻身要躲,卻見原本氣勢洶洶的霧龍突然翻滾着徒然散去,裏面的如溫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如溫此時只覺周身靈氣都被腹的孩子吸去大半,身體發軟的同時腹內絞痛,一時之間竟有些站不起身來。

眼見那人又攻了過來,如溫忍痛與那人又過了幾招,便奪門往宮外飛去。

如溫苦笑,孩兒啊孩兒,為何偏偏挑這個時候出來,若是娘與你不甚都走了,讓你爹怎麽辦。

璇玑宮地處偏遠,周遭也沒有其他仙人的住所,若還待在天宮,結果只有死路一條,如溫只能孤注一擲的沖向下界,望能躲過這一劫。

仙人的靈力就是仙人的标識,下了界如溫便盡力的收斂着自身的靈氣,希望能躲過身後人的追查。

如溫是能收斂自身的靈氣,可肚子裏的孩子卻不能,一路逃來如溫身中數道術法,只能靠一口氣強撐着不能倒下。突然,她腹內寒光大閃,一陣巨大的靈力噴湧而出,帶着龍吟,百丈內的一切都飛灰湮滅。

煙塵過後,只見一個白衣女子安靜的躺在漆黑的坑內,黑發散漫的鋪滿一地,似與周遭融為一體。離她不遠處留有一灘血跡,其上有幾塊黑色碎布,随意散落在上面,冒着絲絲黑氣。

坑內的女子的面色慘白,胸膛的起伏微乎其微,周遭漸漸起了大霧,濃濃一片竟把方圓百裏都覆蓋住,鳥獸魚蟲入內皆不得視,被附近的山民奉為神跡。

身在魔界的潤玉只覺整日心緒難安,眼見旭鳳和錦覓成日打打鬧鬧,也沒了看戲的心思,只盼着能早些結束回去守着溫兒。

收窮奇時旭鳳不甚中了瘟針,幾人只能從魔界又去了花界,不但人救回來了還讓一旁的潤玉鎏英免費看了場表白被拒的戲碼。

潤玉觀花界如此重視一個小小的精靈,不由對她的身份産生了好奇,幾人上天複了命,潤玉自是馬不停蹄的要往璇玑宮走去。

初來天界的鎏英感念千年前與如溫的幾面之緣,想與潤玉一道看看如溫,便也跟上了。

才回宮,就見随侍在如溫身旁的小仙侍焦急的等在門口,潤玉心中微沉,上前詢問道:“發生了何事?天妃呢?怎麽這般莽莽撞撞的?”

小仙侍撲通一聲就跪着潤玉面前,哭喪道:“禀殿下,自殿下走後,天妃便不在宮內,我等已好些時日沒見着人了。"

潤玉臉色一變,聲音頃刻便冷肅下來,“她可有留下書信?”

溫兒懷着孕,自是不會亂跑,就算有事出去了沒來得急跟下面的人交代,也會留下只言半語交代去處。

地上的仙侍把頭埋得更低,在潤玉壓迫的眼神下吐出一句,“卻是沒有尋到。”

“本神知道了。”他心頭慌張,徑直走向與如溫的寝宮。

推門而入,裏面的陳設如常,只是少了個人,卻顯得清冷的很。潤玉細細檢查着房內的一切,讓他心頭大震的是這裏面竟有法術的殘留痕跡,雖然很微弱,卻是股精純的魔氣。

跟着進來的鎏英瞧見潤玉用術法收斂起來的“魔氣”臉上大驚,“殿下,此處怎會……”

鎏英話還沒說完,潤玉一個冰冷的眼神就掃了過去,唇線抿直,“那得問你們魔族了?”

鎏英趕忙說道:“殿下明鑒,現下仙魔和平,魔族斷然不會行此事的。”

潤玉起身揮袖單手負在身後,“哼……現在本神不想聽這些。”

說完便出了寝宮,朝璇玑宮外走去。

當務之急是要先禀明父帝,再借人手去尋溫兒,不管是被人追殺還是綁架,他相信溫兒沒那麽容易死去,可還是要盡快找到她。

潤玉藏在袖下的手緊緊攥着,手上青筋凸起,若是他能早些回來,若是他的權利能再高些,此刻就不用去九霄雲殿請求他人的幫助,即刻就能去救她去尋她,若不是他生在天家……

他擡眼看了一眼九霄雲殿頂上碩大威嚴的牌匾,這就是他悲哀的根源。

凡人界,一片青蔥蔥的竹林裏,彥佑悠閑的靠在某棵青竹上,哼着小調,享受着透過竹葉灑下來的陽光。他剛剛喝了些小酒,有些上頭,打算在這裏醒醒酒再去看看人間的美人兒。

搖頭晃腦之間,就看見遠處跌跌撞撞的走來個人,身上血氣大得他隔這麽遠都能聞到。

彥佑看那人穿着破破爛爛的黑衣,從衣服的款式看,應該是剛剛做完梁上君子,只是怎麽還有孩童哭泣的聲音呢?

彥佑來了興致,手腕一轉,一顆石子便朝那人射去,只是醉了酒,這準頭有些不行,明明要射那人的頭的,卻射向了他胳膊肘的位置。

哎呀,壞了,別把人家孩子打死了。

彥佑起身就要去挽救,哪知這看起來快倒下的人竟還有力氣,縱身一躍便躲了過去,只是落地時沒站穩,倒下就沒爬起來了。

彥佑摸着下巴湊了上去,就見這人頭戴一個銀色的面具,周身氣息……嗯,魔族?

伸手把那人胳膊肘上的布掀開,果真是個孩童,不,應該是個不足月的嬰兒。

彥佑再細看,只感到一陣冷風吹來,酒頃刻就醒了大半。

這……這娃娃……有龍角?

彥佑趕忙把孩子從地上抱起來,我的乖乖,這如果不是天帝老兒的私生子那就是夜神的寶貝疙瘩了,怎麽落到魔族人手裏了?

彥佑施法探了元神,這孩子是條應龍,只是身上冰寒之氣甚重,看來不是什麽私生龍。

他的視線又看向地上的人,他要解決他嗎?

正當彥佑正在猶豫時,他身上泛起一簾水光,彥佑勾唇看了眼懷中的孩子,看來只能晚些帶你去見你父神了。

接着便順應着召喚術的召喚,眨眼消失在竹林裏。

花界水境裏,錦覓熟練的使完術法,支着腦袋等着撲哧君來。

長芳主又把她關禁閉了,她都快無聊死了。也不知道這次撲哧君進得來麽,長芳主可是又加了幾處結界呢。

“小錦覓,可是想我了?”抱着個孩子的彥佑施然站在那,出場的行頭依舊華麗。

錦覓眼前一亮,起身就跑過去,“哈哈,撲哧君你真的來啦,我還以為你這次可能進不來呢。”

彥佑單手一甩頭發,努力展現着自己風流潇灑的一面,“這佳人相邀,彥佑拼死也得赴約啊。”

錦覓擺擺手,眼神卻停留在彥佑的手上,一臉好奇的問道:“撲哧君,這一會沒見,你孩子都有了?還是個有角的。”

彥佑一愣,随後沖着錦覓神秘一笑,“跟你說呀,這可是我閑來無事撿來的。”

錦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只知你喜好美人,想不到今日才知道你也喜歡養孩子。”

果然妖不可貌相,這可愛的東西不止天界的仙子喜歡,連撲哧君這般的風流浪子也逃不過啊。

彥佑知道這顆葡萄又不知道歪到哪裏去了,正準備解釋一番,這懷中一直很安靜的孩子突然大哭起來,自身體裏沖出條龍影,呼嘯着就往水界的結界撞去,直接把結界撞出了個窟窿,把裏面的兩人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乖乖,這什麽天賦啊,這都可以?”彥佑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孩子,又擡頭看了看頭頂的窟窿,正想感嘆夜神殿下基因強大,就被一旁的錦覓興奮的拉着。

“撲哧君撲哧君,快快快,這水境破了,長芳主一會就會來,咱們快出去。”說着一臉驚喜的看着彥佑手中的孩子,“你哪撿的孩子,簡直就是個寶貝,也帶我去撿一個呀。”

彥佑看了看身旁興奮的人,興致一起還真的把人一卷,眨眼就飛出了水鏡,往凡間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開公子的文,啊啊啊,不行,我要控制住自己……

☆、順其自然

人都說母子連心,這話也不無道理。

在錦覓這邊為小孩哭鬧頭痛不已時,另一處彌天大霧內,孤零零躺着的絕色女子胸膛突然劇烈起伏,一口鮮血便從她嘴邊溢出,重傷久而不治,如溫迷迷惘惘的睜開眼,看着頭頂的霧氣眼角不斷溢出淚珠。

夫君,溫兒沒用,溫兒把孩子給弄丢了。

夫君,溫兒好像要睡了,這一睡不知何時能醒,你等等溫兒好嗎?溫兒睡醒了便回去陪你。

眼角淚滴盡,大霧愈來愈濃厚,躺着的人身軀竟化作絲絲縷縷的霧氣,與這大霧融為一體。

天宮上快急紅眼的潤玉時刻都想沖出去親自尋找,卻不得不等着各路天兵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

本還想在凡界逍遙幾天的彥佑被孩子鬧得不行,這才匆匆安頓了錦覓抱着孩子往天宮飛去。

璇玑宮內石桌前坐着的丹朱不停的沖一旁的旭鳳叫嚷着,“是哪個險惡的人啊,連懷着孕都女人也不放過……”

潤玉負手站在青潭前,抿着唇,皺起的劍眉自如溫出事後就沒有放下來過,心煩意亂耳畔還吵吵嚷嚷,不由冷聲呵斥了句,“叔父,可能安靜些。”

丹朱捂着嘴巴,有些委屈卻也知自家侄兒此刻的心情,遂乖乖的坐在那不在言語。

旭鳳躊躇的來到潤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且放些心,嫂子靈力不差,尋常人傷不到她,何況我已派出十萬天兵尋找,很快就會有消息來的。”

潤玉正想答話,就聽璇玑宮外一路傳來的叫喊聲和哭鬧聲,他眼前一亮,是溫兒回來了嗎?

身體比腦子先一步沖了出去,卻只見蛇仙彥佑一路像捧着個聚寶盆一樣狂奔過來,邊跑還邊叫着,“大殿救命啊,大殿救……”

伴着孩子的哭聲,彥佑一到潤玉跟前就把人塞進了對面人的手裏,邊彎腰喘着粗氣哀嘆道:“哎呦我的天,總算把這小祖宗送到了。”

潤玉被手中的觸感吓到楞在當場,這個孩子?

反應過來立時把孩子往旁邊的旭鳳手裏塞去,以手成爪便掐上了彥佑的脖子,目露兇光的把人提起,“說,溫兒在哪?你把她怎麽了?”

彥佑被掐得突然,掐的又是脖子,又怎麽能回答他的問話,難得聰明一回的丹朱眼見這事不怎麽對味,連忙上前拉着潤玉的手,“大侄子,你先放開他讓說個明白,救侄媳婦要緊啊。”

潤玉聽到救如溫稍稍回複了些理智,把人往地上一扔,冷聲呵道:“快說,不然我扒了你的蛇皮。”

彥佑捂着脖子在地上咳嗽,見潤玉殺氣騰騰,也不敢怠慢,“孩子是我日前在凡界一處竹林裏救下的,那時他在一個黑衣人手裏,我見孩子頭生龍角便出手把孩子搶了過來。我确是不知如溫仙子的去向。”

“那黑衣人呢?”

被潤玉冷眼盯着的彥佑咽了咽口水,瞧這架勢說實話也會被剝皮吧。

“那人法力高強,小仙勉強奪回天孫,卻被他跑了,不過從頭到尾小仙只見到黑衣人一人,身旁并無仙子。”

潤玉在逼問彥佑的同時,一個天兵同抱着孩子手僵腳僵的旭鳳報告着,見潤玉那邊問得差不多了,便對潤玉說道:“有消息了,天兵回報說凡間有一處地方起着異常的大霧,這六界之中怕是只有嫂子有這本事了。”

旭鳳話音剛落,潤玉便拎着禀報的天兵化作一道流光飛走,丹朱也要跟上去卻被旭鳳一把拉着,“叔父,叔父你不能走,這孩子……”

丹朱是真心喜愛如溫的,回頭瞧了旭鳳一眼,“鳳娃自己看着辦吧。”說完也追了上去。

曾威吓四方的火神殿下傻眼了,看着辦是怎樣辦?

潤玉來到天兵所說的大霧彌漫之地,一眼便認出這是如溫的霧。

撇下手中的天兵便不管不顧的沖進霧裏。

“溫兒,你在哪?我來接你了……”

“溫兒?溫兒……”

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目不能視,可周身都能感受到屬于如溫的氣息。

她就在這。

“溫兒,我知道你在這,你應我一聲啊……”

潤玉心內愈發惶恐,明明就在這,卻沒有聲息,她是受了很重的傷嗎?還是……不,不會的,溫兒說過要伴他千年萬年的。

找了許久,潤玉頹然跪在地上,一滴清淚滑落,滴進濃濃的霧裏。

突然濃霧翻湧,所有的霧氣往一處靠攏着,頃刻間化成一個人影。

潤玉迷茫的雙眼又好像出現了亮光,飛身接住了掉下來的如溫。

捧着如溫煞白的小臉,他小心翼翼又帶着祈求的喚着,“溫兒?我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明明還有生機,明明體溫如常,可為什麽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潤玉擡掌便往如溫身上送着靈力,直送到自身臉色慘白咳出一口血來卻不見懷中人有絲毫反應。不,不行,不可以,他只有她了,感受過溫暖後,叫他如何過回以前那寒冷孤寂的日子?

他看着如溫的眼神愈漸瘋狂,張口就要把自己的真元吐出來分給懷中人一半。

眼角一滴淚滴在如溫的眼簾上,溫兒,若是這還不能救回你,那我便陪你一起走吧,生亦随你,死亦随你。

真元的靈光清亮,吓得好不容易趕來的丹朱眼珠子都要跳出來了,“侄兒不可。”

頭回身體比嘴快的丹朱一尾巴便把潤玉的真元打回他體內,又一道法術把人給敲暈,搖頭看着地上的兩人,一手拎起一個感嘆道:“造孽喲,老夫這腰遲早壞在你們手上。”

他這侄兒平時看起來挺聰明的啊,這還沒給天醫診斷,就鬧着要尋死,你把人帶回去看看,說不定還有救呢。

等丹朱把天醫叫來時,潤玉已經醒來了,頹唐着坐在一邊,明明有着呼吸,卻如同走肉一般。

還是那個胡子白得發光的天醫,一進門徑直就走到潤玉身邊,把手伸向他垂着的胳膊。

丹朱眼睛瞠圓,一爪子便把老天醫不軌的手給拍了去,“哎哎哎,你幹嘛呢?”

轉身往床上一指,“有病的在這邊。”

老天醫神情一僵,故作高深的摸了把胡子,“老夫知道,只是看病情似乎大殿下病得更重啊。”

丹朱撇了他一眼,催促道:“廢什麽話,趕緊給我看看去,小心我去老君那告你的狀。”

又一次給如溫號脈的老天醫神情又是一變再變,吓得旁邊的丹朱急忙問道:“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啊,表情都可以演出折子戲了。”

老天醫沒理咋咋呼呼的丹朱,起身沖潤玉拱手道:“殿下先等會神傷,天妃的狀況屬于自我休眠,因傷勢過重而自發進行的沉睡,只是這醒來的時間便不能确定了。”

“你是說,我的溫兒沒死?”頹唐的潤玉擡起頭來,原本死灰的眸子綻放出異常的光彩,“我的溫兒只是睡着了?”

老太醫咽了咽口水,沒想到這夜神殿下還是天家少見的情種啊,“嗯,可以這麽說,而且小仙還發現天妃的意識不全,怕是沉睡前有什麽放不下的,這意識飛出體外,如若把這意識尋回來,天妃可能會更快醒來。”

潤玉似是松了口氣,起身顫顫巍巍的來到如溫的床前,擡手撫平她皺起的眉頭,“如此便好。”

只要還有機會見她笑靥如花,等多久他都願意。

臨秀得知自家女兒被傷到休眠,千萬年少見的大發雷霆,本想着帶着如溫去師尊鬥姆元君那尋求蘇醒之法,卻被洛霖攔下。休眠一事自古就有不少先例,卻也沒聽說過有什麽快速蘇醒的方法,與其讓他們夫妻分離,倒不如盡快查出這個幕後黑手。

潤玉拜謝後,便把璇玑宮封了,日日抱着孩子坐着如溫床前,細細的跟如溫說着話。

“溫兒,我們的孩子如我一般是條應龍,可這滿身的冰寒之氣卻是随了你,你快醒來瞧一瞧。”

“孩子取名叫思邬吧,與你本體的諧音,你可知我日日都在思念你,你可思念我了?”

外面發生的事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直到有一日丹朱踹開了潤玉的宮門,扯着人便往姻緣府裏跑,邊跑邊對他說道:“侄兒,不得了了,老夫原本要看看凡間的小錦覓,但不知怎麽的好像看見你媳婦了。”

原本被動的潤玉一聽這話,立時拉着丹朱的胳膊,嚴肅又焦急,“叔父可是在跟潤玉說笑?”

丹朱一路狂奔過來,險些把一身老骨頭跑散了,這不孝的侄兒還……還懷疑他,“哎呀,叔父怎會在此事上戲耍你,你到底去不去看……”

話音未落,潤玉便拉着人化作流光急飛往姻緣府。

等站在姻緣府的觀塵鏡前時,潤玉只看見一團霧氣翻湧着化作一個嬰孩,被一對背着魚簍的夫婦抱起。

“這麽說她便是溫兒的意識了。”潤玉喃喃道,轉身就要下界,把她帶回來他的溫兒便會醒了。

潤玉剛轉身,丹朱卻跳着攔在他面前,“侄兒啊,你想做的事恐怕不能行。”

“老夫去問過老君了,這意識離體便是一股執念,你若強行把她帶回來,怕是會對她有所損傷。”

潤玉皺眉,沉聲問道:“那我該如何?”

“為今之計,便是順其自然,這凡人一世短短數載,說不定度過一世這執念就散了。小如溫自然就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明天一定上糖(^_^)

☆、大殿搶親

姻緣府內,丹朱正抱着思邬逗弄,瞥了眼日日站在觀塵鏡前的潤玉,剮虞道:“小侄孫诶,你長大後可別随了你父神,自從發現你娘親啊,他來我姻緣府的次數可比他以往萬年的都多,典型的見色忘親啊。”

潤玉清淺一笑,不欲理自家叔父日常的耍寶,目光注視着鏡子內小茅屋裏坐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她正低頭仔細的縫補着爹娘的衣裳,光打在她臉上,那骨子裏的溫婉不自覺安撫着觀者的心。

門簾掀開,老婦帶着一個穿得花紅柳綠的婦人走了進來,拿着張紅紙,谄笑着同少女說些什麽。潤玉正好奇那紅紙是什麽,有何作用,一旁正逗着娃的丹朱眼尖的掃了一眼,頓時把手上的孩子往旁邊一放,攤手上前哇哇大叫起來:“不得了不得了,老夫沒給小如溫牽紅線啊,這庚貼怎麽都出來了。”

潤玉不知道人間的某些習俗,但這庚貼的意思還是明白的,他劍眉微颦,“叔父,思邬先在您這住些時日,過幾日我再來領他回去。”說完便化作流光轉瞬即去,卻沒發現一旁的思邬不知何時化作原形溜進他的袖子。

觀塵鏡是觀人間已發生的事,他這會兒下去,也不知事情進行到哪了,但願還來得及,否則他必将觊觎溫兒的人挫骨揚灰。

迎親的唢吶聲繞着塘前村整整一圈,讓村口老張家格外長臉。今日是老張家名滿各村的漂亮閨女如溫出嫁的日子,嫁的還是隔壁村裏頂有能力的獵戶,不少家裏有閨女的人都暗自羨慕老張家運道好,撿了個丫頭片子乖巧懂事,得了個女婿又孔武能幹。

一路上看熱鬧随行的人愈發多了,讨論的聲音傳進轎子裏,讓如溫心中愈發煩悶起來。

她沒見過那個獵戶,只是爹娘喜歡那人,那她便嫁了,反正是遲早的事。可事到臨頭她卻有些抵觸,本能的拒絕着現在的一切。

她好像有什麽事沒做,又好像在等什麽人。

掩在大紅喜袍下的手緊了緊,如溫深吸了一口氣,記得去隔壁村必經一條小河,她若要逃跑,那時便是最好的時機,她還有半個時辰去思考抉擇,是乖巧的嫁人,還是任性一次。

如溫腦子裏的鬥争還沒結束,迎親的隊伍卻發生了騷亂。

只聽見噼裏啪啦什麽東西撞擊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人們的驚呼聲,有喊妖怪的,有喊饒命的。

如溫正想出轎子一探究竟,只覺耳畔突起風聲,腰上便橫着一只有力的臂膀,溫暖安心的味道叫她愣了片刻,擡眼便看見一張姿容出塵氣質清絕的臉。

“你是什麽人,你要幹什麽?”如溫厲聲質問,可心內卻松了口氣。

男子不答她,擡手間射出道道冰淩,也不傷人,只是把隊伍中的喜物都戳了個稀巴爛,似是與它們有仇一般。

風乍起,等人們緩過神來,男子和新娘子都不見了蹤影。

第一次在天上飛的如溫此時無暇顧忌足底的風光,這男子把她擄了卻一句話不說,板着個臉,好似十分生氣。

如溫悄悄打量着這人的側顏,俊俏是不用說的,可為何她會有股熟悉的感覺。

會飛天遁地,會化水成冰,這人莫不是妖怪?

如溫咽了咽口水,試探的問道:“你是什麽人?要把我帶到哪去?”

潤玉低頭往懷裏看去,擁着她的感覺闊別多年又回來了,可心內無名的火氣卻沒下去,“你喜歡那個人?”

明明那麽溫和的嗓音,給人的壓迫不是一般的大,如溫臉頰一紅,老實答道:“我都沒見過那人,又談什麽喜歡呢。”說這話時她低垂着腦袋,錯過了身前人聽到她回答時勾起的嘴角。

潤玉的心情一瞬就春暖花開了,抱着人便落在了一處莊子裏。

“我是個放鹿的仙人,要帶你來的便是此地。”

好似春風的笑容把如溫看愣了,這人怎麽生得這般好看,下意識問了句,“那鹿呢?”

潤玉手指天上,眼中滿是溫柔,“自是在天上,過些時日它便會尋來。”

“那你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如溫環視着此刻待着的地方,青磚石瓦,看起來是個年頭不少的莊子。“我該叫你什麽?仙人?”

“叫我阿玉就好,至于……”潤玉說着頓了頓,上前熟門熟路的揉了揉如溫的腦袋,笑着說:“你看我這莊子寂寥無人的,自是搶你來做壓莊夫人”

如溫自小長在漁村,也不是沒聽過混話,只是這人長得俊朗風清的,怎說起話來這般不要面皮。有些羞惱的如溫把頭一歪,往後退了兩步,“你這仙人莫不是自封的,妖精才幹這強搶民女的事。”

他若不搶,媳婦都要跟別人跑了,妖精就妖精吧,潤玉不是很在意的笑了,說出的話卻強勢的很,“你只需知道,生生世世我都是你夫君便可。”

說說不過他,打就更不用想了,如溫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熟悉身處的莊子,雖說年代久遠了些,這不大的莊子卻很是幹淨,園林綠植錯落有致,瞧着賞心悅目不說,還有些溫馨。

“咦……這是什麽?”如溫在轉角處的石階上發現了一天銀白色的“小蛇”,最讓她驚喜的是這蛇頭頂還帶角,“好可愛。”

小蛇好似聽得懂如溫的誇獎,腦袋一點便纏上了如溫的胳膊,游走的來到肩膀處,親昵的蹭了蹭如溫的面頰。

一旁的潤玉有些驚訝,“思邬,你怎麽在這?”

這孩子也有十六歲了,化成人形是個兩三歲的嬰孩模樣,卻是聽得懂一些人話的。

思邬圓溜溜的眼睛望向自家爹爹,扭頭就往如溫懷裏鑽去。

如溫捂着胸口處的思邬,心內的歡喜都快溢出來了,她很喜歡很喜歡這條小蛇,見潤玉對着它喚思邬,詫異的問道:“這蛇是你的?可是叫思邬?”

如溫所處的城鎮有很多富貴子弟都喜歡養些小物,她以為這仙人也好這口。

潤玉神色微僵,眼神不自覺往熊孩子思邬待的地方看去,心內懷疑自家叔父是不是給他兒子看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可在如溫晶亮的眼神下,只能胡亂的應了聲,算是承認。

如溫遂讓思邬來到她的手掌,湊近着觀看着讓自己異常滿足的小物。

它的鱗片乍一看是銀白色的,可仔細一看卻透着股冰藍色,重重疊疊的交覆着,在日頭下閃着灼亮卻不刺眼的光芒。頭頂的小角亦是冰藍色的,微微透光,隐隐約約其中閃着霧氣,一瞧便不是凡間該有的蛇。

如溫思量片刻,擡首沖潤玉商量道:“讓我呆在這也可,但你得讓思邬跟在我身邊,你放心,我只在這莊子內,絕不拐走它。”

潤玉有些無奈,溫兒要兒子不要他,這真是個讓人頭疼的發現,遂好笑的點點頭,補充道:“我并不限你的自由,你若煩悶了要出去走走也可,只是要記得歸家,這裏有我在等你。”

眼前人眉眼彎彎滿是溫柔的說着情話,霎時間叫如溫心火上湧,莫不是這天上的仙人都是這麽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子這麽說話的?

“我……我肚子有些餓了,去……去弄些吃食,你要吃嗎?”紅了臉的如溫還沒等他答話,又連忙說道:“我忘了,你是仙人,餐風飲露才是……”

如溫正結結巴巴的說着,潤玉溫聲說了句,“若是溫兒煮的,我什麽都愛吃。”

這話一出,徹底擊垮了拼命做心理建設的如溫,她轉頭就往剛剛經過的廚房跑去。再待下去,她怕是要被那人眼神溺死了。

望着如溫急去的背影,十六年來潤玉第一次開懷笑出聲來,卻引得前面的人走得更急了。

坐在石桌前的潤玉等着如溫如在天界時溫柔婉約的捧着親做的吃食來到他的跟前,卻不想等來的是後廚冒出的滾滾濃煙,潤玉一驚,立時朝廚房奔去。

只見灰頭土臉的如溫捂着鼻從裏面跑出來,潤玉立馬上前半抱着人,擔憂的問:“可有傷到?”

如溫被煙熏得淚眼朦胧,輕咳着搖搖頭,喘息了片刻,有些委屈的說:“你要相信我,我的廚藝是不錯的,只是你這廚房有好些東西我沒見過,用起來不甚熟練,待我熟悉熟悉,必能做出好吃的。”

這确實不能怪她,在天界時如溫喜好下廚,為了做出新奇美味的食物就時常弄些新的廚具,尋常不了解的人用了自然炸鍋。只是當初的如溫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坑的第一個便是她自己吧。

潤玉好笑的看着眼前如花貓的人,見她咬牙切齒又不甘心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自是相信溫兒的,只是……”他停下笑而不語 ,在如溫詫異的目光下擡手用指尖在她鼻尖一點,遂拿着蔥茏的手指在如溫眼前晃了晃,指尖的黑灰是那般突出,“溫兒确定不用去收拾收拾自己?”

如溫先是被潤玉的笑幌了眼,緊接着一張俏臉霎時間就通紅了,連忙擡手用袖子遮着臉,“你……你不許看。”說完又慌忙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之前一直糾結時間的問題,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好還是天上一天地上也一天好,後面想到大殿司夜應該是凡間的夜,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好像對不上號,所以這裏采用時間同步,天上一天地上也一天。

小可愛們莫考究喲!

☆、簌離

入夜,如溫行至湖邊,要說整個莊子,她最喜歡的就是這裏。

晚風輕拂,一汪湖水,一棵老樹,咦……還有一架古琴?

潤玉在她身後,見她行至千年前最常待着的地方,又摸上了那把古琴,嘴角的笑容依舊,讓他有片刻恍惚,好似他們從未離開過。

他上前出聲,“可要彈彈?”

如溫被他突然出現的聲音驚到,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這神出鬼沒的行徑一點也不符合他仙人的姿态。

古琴就靜靜的擺在那,好似有股魔力在告訴她,此情此景,她應該是坐在那彈奏着悅耳的音章,如溫咬着唇,擡眼望着潤玉,“我……不會彈。”

潤玉笑得溫柔,伸手牽過如溫的手,“無礙,我教你便是。”說着把人拉至琴邊,雙雙坐下。

兩人離得極近,如溫只覺得耳邊盈滿了他呼吸的溫熱,絲絲入扣的擾動着她本就不安穩的心扉。被他執起的手酥酥麻麻的,他所說的指法音律是一個都沒聽進去。

潤玉自是知道懷中人心思都在他這裏,心內歡喜之下,面上仍是一本正經的沖如溫問道:“可明白了?”

驀然回神,如溫有些慌亂的胡亂應和了聲,出口就是稱贊,“你的琴彈得真好。”

“要說這琴我彈得恐怕沒有一個人好。”

“是誰?”

潤玉微微一笑,俯首來到她耳畔輕吐了句,“自是夫人你啊。”

如溫先是被他輕佻的動作弄得有些羞,這番話又讓她惱,轉身側坐着盯着身前人的笑顏,惱道:“哼……你要笑話我就直接笑,何必繞這麽大圈子。”

潤玉卻接着道:“溫兒以後便會知道我這是在誇贊你啊。”

才不信你。

如溫起身便往裏屋走去,這阿玉只會她占便宜欺負她,還是思邬更可愛些。

如溫徹底的在莊子裏住了下來,潤玉本要把如溫凡界的父母也接過來的,二老卻懼怕他是妖怪,說什麽都不肯,潤玉只能暗中把老人以後的生活打點好,好叫如溫安心。

如溫還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沒幾日就把廚房裏的東西都摸透了,可做出來的東西大半都進了思邬的肚子裏,叫潤玉都想把自家兒子丢回天上去禍害叔父去。

潤玉雖下凡,畢竟是私自的,所以常要回天不露把柄,這一走便只剩下莊子內的一人一“蛇”,日子便更加無聊。

如溫性子恬靜,原是不大在意的,可奈何懷中的思邬見鎮壓的大魔王走了,扭着身子撺掇着要出莊子。

如溫向來溺寵他,怕潤玉回來的早,尋不見他們便留了封書信帶着思邬走了。

來的時候她是被潤玉抱着從天上飛過來的,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便由着思邬選,小腦袋往哪點,她便往哪走。這走着走着,出了樹林,入眼便是個遼闊的湖面,水汽翻騰,粼粼波光,美得大氣磅礴。

如溫自小長在漁家,雖知道這不是自己常待的水域,但久不見水,自然是想念的。

快步來到湖邊,正想戲水,懷中的思邬一溜便進了水裏,翻滾着倒是比她還自在。

輕笑着點了點小家夥的腦袋,她正要撩起袖子和褲腳,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湖面好像被人狠狠的劈了一刀,一分為二的生生開出了一條路來,兩旁的湖水直立立的,半點都沒有靠攏的意思,叫當了十六年凡人目前還是凡人的如溫嘆為觀止。

見這異相,思邬自然爬回如溫的身上,雖然他比目前的娘親更有見識,這個情況好像大概是自己弄的,但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好奇心促使如溫邁着步子往裏走去,一路上的景象與陸地上截然不同,走走停停的欣賞着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府邸面前。

雲夢澤三個碩大的字體叫如溫不自覺跟着念了出來,話音剛落,大門應聲而開,跑出個通身雪白的小童,随後又跟出一個身穿青衣長袍的青年男子,男子先是叫前面的小童慢一些,卻在見到如溫時愣在了當場。

“如溫仙子?”彥佑喃喃的說道,随即又搖搖頭。

如溫仙子正在沉睡,眼前這個人周身沒有一點靈氣,是個确确實實的凡人無疑,可……彥佑又把目光看向她胸前冒出的小龍,這不是天界的小天孫嘛,在這裏的話……彥佑又把目光往如溫臉上掃去,容貌氣質與仙子無異,莫不是仙子的轉世。

彥佑那聲仙子說得小聲,但還是被如溫聽到了,她滿是詫異的問道:“如溫仙子?可是在說我?”

好似明白了什麽的彥佑忙上前拱手,自認為風流倜傥的笑着,“小仙彥佑,見姑娘生得好比九天仙子,這不自覺就叫了出口,還望姑娘見諒。”

如溫狐疑的看着他,“可你為什麽還知道我的名字?”

彥佑神情一僵,瞄到她身上銀白色的小龍,眼珠一轉,指着思邬答道:“自是姑娘的小……蛇告訴我的,這仙家之物,理當有些不同尋常。”

如溫低頭看了看思邬,見他好像沒有反對,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不小心跑到人家家門口,也是怪奇怪的,如溫便想告辭,剛有退意,卻被眼前人攔下。

“姑娘能來此地便是有緣,不妨随我進去拜見這方主人,也倒是個善緣。”

最近恩主愈發瘋狂了,若是把着這兩人帶給她看,說不定會把她的理智拉回來些。

如溫剛想推辭,懷中的思邬卻有些異動,他跑到她的肩頭,小腦袋不住的往那方點去,叫如溫要拒絕的話噎在喉嚨裏,又咽了下去,只能對着彥佑有禮的笑了笑,“那就叨擾了。”

入內的景象自然比外面奢華一些,等他們來到一處滿是紗幔的地方,隐隐約約好像可以看到一個曼妙的人影,那自稱彥佑的小仙與那人影彙報一番,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如溫和肩頭的思邬在裏面。

“姑娘可能進來?”一道女聲傳來,雖美妙聽起來卻有些小心翼翼,好似在忍耐着什麽。

如溫依言掀開紗幔走進去,見到的是個紅衣似火卻被毀了半邊容貌的女子,若自從另外半邊來看,她原先應該是個傾國佳人。

簌離見過彥佑帶回來的畫像,自然知道鯉兒的妻子是個什麽模樣,大致猜到眼前的凡人便是自個的兒媳婦,心內是亦喜亦憂。

她要幹的事不能把鯉兒牽扯進來,可不見不代表不思念,遂把目光看向如溫肩膀的思邬,忍着淚說道:“姑娘可能讓我抱抱他?”

如溫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快要哭泣的女子,見思邬不反對,便乖巧的遞了過去。

思邬來到簌離手上竟自發的變成了個孩子,讨喜的窩在她懷裏,裂開嘴笑着,把一旁的如溫驚掉了下巴,還沒等如溫出聲,簌離卻抱着思邬哭了起來,口中喃喃着,“鯉兒,鯉兒……”

從沒見人這麽哭泣過的如溫頓時就慌了神,慌忙上前一步掏出自己的帕子就要為她拭淚,卻不想被思邬搶先一步,她猶豫了一番,還是問出了口,“仙人可是有什麽傷心事?若是有不妨把它說出來,讓心內好受些,如溫一介凡人,數載便把它帶回塵土之中,不會妨礙到仙人的。”

簌離憋了千萬年的淚今日好像停不住般,聽到自家兒媳婦的安慰,卻流的愈發洶湧了。

她抽噎着伸出一只手也把如溫攬進懷裏,欣慰着拍着如溫的背說道:“還好鯉兒有你,你是個好孩子,來日要好好幫我照顧他。”

頭倚着簌離肩上的如溫此時才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女子竟這般瘦弱,周身彌漫的悲傷似乎會感染般,叫她眼角也有了淚意,可她卻聽不明白女子所說的話,“仙人說的他是?”

如溫的問題當然沒有得到簌離的回答,她抱着兩人哭了好一陣,卻突然把他們推開,接着就叫彥佑送他們離開,語氣中雖有不舍卻強硬異常,哪還有剛剛哭得脆弱的模樣。

如溫不明所以的抱着思邬站在湖岸邊,手中抱的是個娃娃,疑惑的看着笑得尴尬的彥佑,“你家恩主都是這麽喜怒無常的嗎?”

一前一後差別也太大了。

彥佑眼神複雜的回答道:“恩主只是有些事要做,還望姑娘不要責怪她。”

如溫點點頭,她确實沒怎麽往心裏去,今日這事她到現在還沒理明白,跟彥佑道了別,抱着孩子便往回走。

邊走邊同懷中的思邬說,“你這小蛇太不夠意思,我倆待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你能化成人形竟沒讓我知道,可見你心中沒我……”

如溫絮絮叨叨的同思邬說了一大堆,思邬雖只聽懂了一半,卻也明白自家娘親在責怪他,遂讨好的把小嘴湊近如溫的臉頰,免費送了個口水式香吻,口齒不清的吐了個字,“娘”。

如溫驚異,“你……叫我什麽?”

仙家之物能化成人她理解,但仙家之物随便認娘是什麽操作?難道她長得很像蛇?

☆、介懷

等潤玉從天上下來時,推開門就看見自家兒子穿着個紅肚兜,兩腳岔開坐在那,肥嘟嘟的小手往嘴裏塞着糕點,而如溫坐在一旁,手上拿着一塊布正飛針走線,時不時擡頭往思邬看去,笑了笑又低頭忙活自己手中的事。

室內一片歲月靜好,潤玉站在門口一時竟不想進去。

還是小家夥眼尖,見自家爹爹正站在門口,揮舞着小手嘴裏興奮的喊道:“爹……爹爹……”哪想到這一揮就把咬了一半的糕點給丢了出去,頓時就傻眼了,指着地上的糕點可憐兮兮的看着被他動靜吸過來的如溫。

如溫搖頭笑着去撿,擡眼就看見門口的人,眼中亮光一閃,興奮道:“你回來啦。”

潤玉溫和的點點頭,進屋朝兩人走去,眼角餘光卻在打量剛剛如溫手上做的東西,看大小不像是她的或者思邬的,那就是自己的了。

嘴角微勾的潤玉很自然的牽起如溫的手,引着她往回走,聽着她在他耳旁抱怨。

“阿玉,思邬會變人你怎麽不告訴我呢,還有你們仙家孩子穿的就這麽少嗎,一塊紅布就包着胸口,其他地方都還是光着怎麽行……”

這真是個誤會,思邬身上的當然是叔父的傑作,這不變人身還不是怕吓到你,結果是他想太多了。不過他也是今日才知道自家兒子會說話了,在天上可是一句都沒有呢。

如溫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就見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手從他手中拿出來,轉身拿起桌上疊好的衣物,“我從莊子裏找了些布料就做了一些,嗯……你看看。”

潤玉依言接過她手中小巧玲珑的衣服,随便翻看了一番卻上前拿起她正在做的,眉眼彎彎的回頭看着突然有些窘迫的如溫,“這個也是思邬的?”

如溫被他看得臉頰一紅,連忙從他手裏把東西搶過來,支吾道:“我……我看布料有多,就……就給你也做了一件,你待會試試,若是不喜就扔了吧。”

潤玉做恍然大悟狀,點頭往旁邊坐下,順手從盤裏拿起一塊糕點往思邬嘴裏喂去,“·若是我喜歡,溫兒可願為我多做幾件?”

在天宮時溫兒是不會女紅的,想不到下凡一趟,會的東西又多了。

“你待會試試再說。”

如溫被他看得羞紅了臉,卻還是硬着頭皮坐回去拿起了針線。

都說人靠衣裝,可在如溫看來這底子好啊,穿什麽都好看,真不,一樣都是白衣,不管是凡間的俗物還是天上的仙物穿在他身上都是那般飄逸出塵。

物似主人形,這思邬穿起白衣來就像個雪潤潤的糯米團子,被阿玉抱在懷裏簡直就是對父子模樣。

看如溫眼神晶亮,潤玉把思邬放下,一攤手,“溫兒覺得如何?”

如溫點點頭,贊美之言脫口而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的就是阿玉,不過……”她頓了頓,“我觀你穿的都是白衣,可有考慮換個顏色穿穿?”

“那溫兒認為我該穿什麽顏色?”這妮子自認識起對他的衣着打扮就很是執着,想不到來了凡間也不曾忘卻,莫不是這執念就是這個?

潤玉小小的囧了一下,笑着把自己剛剛荒謬的想法丢了去,他家溫兒要執念也是執念他,再不濟執念個思邬都行,要是執念衣裳,讓他情何以堪。

“湖藍,湖藍色如何?”初見時她便覺得他穿湖藍色一定好看。

潤玉思索一番,點了點頭,只要不是什麽大紅大紫,其餘他都是能接受的。

“那你得抽空帶我去趟集市,家中我找到的布料都在你身上了。”

雖說心內本就盼望與他一同出行,更關鍵的是她自己出去認不得路,別又跑到哪個神仙精怪的家門口了,遇上上次那般好的還好說,萬一是個壞的,那就糟糕了。

潤玉自然應承了如溫,卻在走時從袖中掏出個冰藍色的面具戴在了如溫臉上。

原是如溫調侃他入城會刮走多少女子的芳心,卻被他反擊說城內男子衆多,唯恐她被人看了去讓他泛酸。鬧得如溫霎時間臉就紅了。

結果兩者各退一步,如溫戴上面具而他則變換了容貌。

這面具這般晃眼,怕是更吸引人才是,可如溫又覺得這面具好生熟悉,又舍不得摘去,也就不反對了。

兩人加個思邬來到街上時正巧一對人馬護送這一量馬車行來,馬車停下後出來了兩個帶着面紗的少女,街上旁人都在議論聖醫族聖女,可潤玉卻眼尖的瞧見跟在她們身後鬼鬼祟祟像是魔族的人。

在天界去姻緣府看溫兒時難免同叔父一起看了那個叫錦覓的仙子在凡間的情況,陸陸續續也知道她是水神與花神的女兒,按年歲來算算是溫兒的姐姐。

思量一番,他轉頭向旁邊的如溫問道:“溫兒,若是你的父親再娶你娘時在外面還有個女兒,多年後父女相認,你可介懷這多出來的姐姐?”

若是溫兒介懷,他便不管這等閑事,若是不介懷,他記得旭鳳好像喜歡錦覓,不妨做個好事。

如溫不明所以的看着潤玉,見他問得認真,便開口答道:“若是這樣,就要問我母親介懷嗎,若是母親都不在意,我又何須介懷呢。”

潤玉點點頭,回憶了下自家岳母的态度,心內便有了打算。

回到莊子後如溫一口氣給一大一小做了好幾身衣裳,這兩人也很給面子,自此日日穿着,叫如溫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這日,就不來人的莊子來了個人,不對,來了個仙。也是如溫認識的,正是那日在湖底遇見的叫彥佑的仙人,不似那日的嬉皮笑臉,這次他站在那神情嚴肅。

與潤玉交談一番後,潤玉便跟着他走了。

夜裏下起了瓢潑大雨,心緒難寧的如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時不時的電閃雷鳴,眼神不自覺的看向院門的入口處。

她總感覺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的出現在如溫的眼前,她心內一驚,忙奔出去,抱住來人,“怎麽淋成這樣?你不是仙人嗎?”

責問才出口,就看見他眼圈泛紅,如溫一時不知道他臉上的是水還是淚,心內一痛,眼中就有了濕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眼前人沒答她的話,只是狠狠的抱着她,用盡全力,宣洩着他的悲傷。

如溫感覺肩上隐隐有些濕熱,心口一陣的發疼,卻也只能全力讓他感受道自己的存在,陪他、等他……

良久,肩上傳來嗡嗡的喑啞聲,“小時我本以為我是尾鯉魚,一尾怪異的鯉魚,他們都不願意與我玩……”

只言片語的訴說,他說的沉穩,好似那些已經不足為道,可如溫卻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悲傷,以及那說不輕道不明的怨恨。

剜角剮鱗,何等的痛楚,卻日複一日要承受着,那時的他到底是怎麽度過來的。

“你可知當血漸漸從體內流失是何等的滋味嗎?”

如溫已淚流滿面,她不知,她如何能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寬慰他的痛苦,仔細一思量,原來她竟是這般沒用。

腦中一陣鈍痛,如溫忍着沒哼出聲。

“冷,刺骨的寒冷……”潤玉原本清亮眸子如染上一股煙塵,默然而悲涼。

“夫君……你還有溫兒啊。”如溫扶着他離開自己的懷抱,捧着他的頭便吻在他的額間,“溫兒回來了,如溫如溫便是你的溫暖,過去的,溫兒不知,只望夫君此後不在寒涼。”

如溫不知道她閉眼後眼角溢出的淚砸在了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僵直的手微微動作,似要擡起抱着身前瘦弱的人,又有些猶豫。

他擡手細細摸着她的眉眼,喃喃着,“真的是你嗎?”

擡手抓着他冰涼的手,把他放到自己的臉頰上,如溫努力勾出笑容,“是我,我回來了。”

沉睡時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和孩子,卻不想憶起全部時會是這般場景。

潤玉愣愣的抹去如溫眼角的珠光,眼神又好似有了焦距,他輕吐着,“別哭。”

如溫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裏,哽咽的答道:“好,你亦不許哭。”

“好。”

原是彥佑帶着潤玉回到了洞庭湖底,他憶起了幼時的記憶,可簌離卻不認他,這叫他情何以堪。

只有沒有,才會去羨慕。

小時日日見母神待旭鳳的模樣,癡心妄想的安慰自己若是他的母親還在,亦會如此待他。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就算他母親還在,他亦不可能享受旭鳳的待遇。

兩人相擁良久,平靜了些許的潤玉喃喃着,“她既恨我,為何要生下我?”

他想不通,怎麽也想不通。

如溫聽了神色一暗,她又何嘗明白,自家爹爹明明關心着她,卻又對她放不下介懷,人心最是柔軟,也最是剛硬。

可她卻知道這簌離未必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那日在湖底,她對着還一無所知的她和思邬表露出來的情不會有假,遂徐徐給他講述那日的事情。

“待明日,你我帶着思邬再去一次,這次我陪你,可好?”

又燃起些許期待的潤玉緊緊擁住懷中人,應了聲,“好。”

第二日,潤玉上天從璇玑宮裏拿了些祛疤生肌的膏藥,一家三口便整裝出發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往洞庭湖走去,思邬待在潤玉的手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眨着眼瞧着,今日的爹爹娘親看起來甚是不同,但他感覺自家娘親好像看他更溫柔了,這是個好現象。

穿過這片茅草再行個半刻鐘便會到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越走潤玉卻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如溫撫上他的手,剛想要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卻看見那日在湖底的白衣小童往他們奔過來。

三言兩語,兩人一下就猜到了是天後來了,潤玉把思邬交到如溫手上,囑咐他們走遠些,便匆匆趕去。此時此刻,如溫又怎會聽他的話,把思邬塞到小童手上,摸着兩人的頭,“你叫鯉兒是吧,你乖些,在這照顧好弟弟,你娘親會沒事的,我一會就回來。”

一邊是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母神,一邊是失而複得的生母,潤玉是何等孤傲的性子,卻跪着一步一步爬行着乞求着,換來的卻是嘲諷和更猛烈的烈焰。

“不要……”倒在一旁,他肝膽俱裂的看着母親擋在他身前,更可怕的是,母親的身前還有一人。

你們不能對他這般殘忍,他張着嘴卻嘶吼不出一絲聲音,半攬着兩人,哽咽着聽着簌離交代着遺言。

“娘,娘,是鯉兒不好,鯉兒錯了,鯉兒再也不離開您了,在堅持一會,鯉兒救你……”

“溫兒,剛回來你就要棄我而去嗎?”

如溫咳出一口血,氣息奄奄,“夫君莫怕,只是道意識罷了,說不定待你回天,溫兒便醒了……”

“不,我不要……”

如溫努力的擡着眼簾,看了眼像要睡過去的簌離,用盡力氣把他拉扯下來,帶血的紅唇印在他的臉頰,氣若游絲的說道:“快收娘親的元……神……”

語盡,絲絲霧氣自她身上飛起,眨眼間便把他們籠罩在裏面,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

☆、重回天界

祥和寧靜的宮殿內,靜靜躺着的女子眼角溢出一滴淚,沿着面頰滑落在鬓角裏。

迷茫的睜開雙眼,望着頭頂熟悉的紗簾,如溫微勾起唇角。看來老天還是善待她的,這般還能醒來也是萬幸了。

“溫兒?你醒了……你總算醒了……”轉眼身上便覆上一人,盈怯的眼眸裏滿是欣喜的淚,看着仍是那麽楚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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