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5】、(1)

小家夥一臉鄙夷,“你要能照顧好我娘,她也不會來這裏了。別看我年紀小,等我娶了媳婦,我就跟我媳婦一起為我娘養老,哼!”

語畢,他轉身跑進了籬笆院中。

而站在院外的男人,那臉色不是一句‘難看’能形容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裴芊芊多次往外看,就怕‘礙眼的人’又來了。

坐在她對面的小家夥嘴裏塞着飯菜,含糊不清的道,“娘,別看了,他不會再來了。”

裴芊芊揪心的嘆氣,“你壓根不知道他有多霸道難纏,想當年……”

說到這,她突然住了口。

小家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見她不說了,指了指她身前的飯菜,“菜涼了,趕緊吃吧。”

裴芊芊尴尬的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他,“你都不問問他有何背景?”

小家夥撇嘴,“有何好問的,我們又不靠他養活。”頓了頓,他突然挺直小身板,很認真的道,“娘,我明日開始跟阿牛去溪邊捉魚,然後托人拿到集市上去賣,争取多攢點銀子,然後讨個媳婦回來服侍你。”

裴芊芊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

小家夥眉頭一皺,“你別看不起孩兒,孩兒可是說真的。你看溪東的阿水哥,人家就是娶了媳婦回來照顧老娘,別人都誇阿水哥的娘好福氣呢。”

裴芊芊低着頭,滿頭黑線狂掉。

小家夥幾下扒完了米飯,對她催促,“娘,快點吃快點吃,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裴芊芊嘟嘴,這才開始認真吃飯,“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婆婆媽媽的。”

小家夥嫌棄的對她嘆氣,“你說你吃個飯都不認真,我該如何放心你?照這般下去,等你孫子都出生了,你估計還長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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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芊芊‘噗’一聲,一口米飯華麗麗的被噴出。

她敢保證,今天兒子一定是受了刺激!

雖然平時兒子也這般啰嗦,可從來沒像今日這般……

……。

麗日一早,老成的小家夥還真是帶着捕魚的工具出門了。

裴芊芊也沒攔他,兒子雖小,可也懂一些水性,再說溪水不深,平日裏那些孩子們也會到溪裏玩水。在這個深谷中,根本不用擔心孩子被拐,附近都有做農活的村民,都是淳樸善良之輩,如果孩子們在外玩樂真遇到危險,村民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這也是她多年來愛上這裏的原因,兒子的童年,沒有紛擾、沒有雜亂的人情世故,他雖老成,思想比同齡孩子成熟,可他更多的是汲取了谷裏人的純真和善良。

城裏有兩間鋪子為她生財,雖然她每兩三個月才去一次,但這幾年所存的銀子也不少了,足夠兒子以後成家立業用。她是打算過的,等兒子稍大一些就帶他離開去城裏發展,他們母子現在居住在這裏,沒有外界的打擾,她能更好的把自己所學的一切都教給兒子。

收拾好屋子,她也背着背簍去了屋後的菜地。

今年的收成不錯,就連地裏的蘿蔔都比往年大。想着兒子說的要去賺錢娶媳婦,她就連拔蘿蔔都忍不住失笑。

拜托,她才二十一歲!

抱孫子……

也得等兒子‘硬件’成熟才行啊!

然而她沒高興太久,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只因身後一股陰沉寒冽的氣息朝她後背襲來。

六年了,她居然還沒忘記他的氣息,只是默一下就能清晰辨出。

大白蘿蔔剛冒出土,半截身子還在土裏,可她已經忘了出來的目的,僵硬的轉過身面向他。

四目相對,她無視他眸底醞釀的怒火,眼波清冷,說出的話也不帶一絲情感,“既然來了,就去做你該做的事,那麽一座礦山要你去開采,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陽光下,男人緊繃的俊臉依然寒氣逼人,玄黑色的鍛袍下,沉冷的氣息散發出來,似把這一片菜地籠罩着,要讓他們與明朗的晴天隔絕。

裴芊芊面無表情的轉身,想繼續把蘿蔔從地裏拔出來。可就在她剛彎下腰之際,冷冽的氣息罩上她身,背上是緊繃又硬的胸膛,腰間是他鐵箍般的手臂,頭頂之上全是他呼出的氣息。

她僵硬着,眼眶裏漸漸凝聚起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不是她不想掙紮,而是心知他的能耐,與其跟他吵鬧,還不如省點力氣。

揚起唇,他笑得心酸又諷刺,“司空冥夜,我們之間早就完了。你既然有了新歡,又何必在意我這個舊愛?如果只是為了得到兒子,你大可不必如此費心盡力的接近我。我從未在兒子面前提過你半句不是,如果他願意跟你,你只管去讨好他就成。別的,你真的不用理會。”

緊摟着她的男人許久都沒應一聲,只是貼在她後背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雙臂不斷的收緊,似要将她鑲嵌在自己身上。

裴芊芊也沒喊疼,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潤,“從我決定離開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再回頭。南召的出現我只能說是意外,因為我也沒想過會懷上他。我曾經也想過把孩子打掉,可我怕疼,最終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

她說了不少,可身後的男人似乎故意不聽重點,“他叫南召?”

南召……

裴芊芊怔了一下,猛然轉身推他,紅紅的雙眼瞪着他,“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說話?”

司空冥夜雙眸緊了又緊,眼縫中猶如萬道冷箭射向她,只是觸及到她眼眶的濕潤,他手臂猛收,扣住她後腦勺,竟如兇猛的野獸般截獲住她的唇。

這一吻,來勢洶洶,也釋放着他的霸道,如同當年一般,他從來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總會因為興起而為之。

裴芊芊哪可能再受他這般對待,好幾次都下口想咬他,可每次都沒得逞,反而讓他越發瘋狂的在她口中翻吮作亂,就那蠻狠的勁兒,恨不得把她肺裏的空氣全吸盡。

她繃緊的身子越來越軟,軟到要靠依附他才能站穩,而就在一只大手探入她衣襟時,肌膚上滾燙的熱度傳來,讓她猛然發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對着他胸口擊了一掌。

而這一掌也成功的讓男人松開了手臂。

滿臉紅暈的她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因為缺氧造成的,她手背使勁的擦着唇,對着他幾乎咆哮,“別用你碰過別人的身體來碰我!你不知道很惡心嗎?”

她沒忘記這是在外面,雖然是在自家地裏面,可随時都會有村民經過。激動中的她也沒心思去管地裏的東西了,拔腿就跑出了菜地。

她說過她再不會回頭,可今時今日的情景讓她又想起當初自己的身不由己。沒想到幾年過去,他還是那個樣子,而她還是不知所措……

她不欠他,從來都不曾欠過,所以她能過得心安理得,只要他別出現……

只要他別出現!

跑回家裏,她幾乎是不停歇的收拾衣服——

“怎麽,還想再逃一次?”男人冷得掉渣的聲音響起。

“我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沒資格管我。”她頭也不回繼續收拾包袱。

“裴芊芊!”男人忍不住低吼。

可不管他有多盛怒,也依然換不回女人正眼相待。

司空冥夜鐵青着臉,随着她整理衣物的動作,怒火加速沖腦,忍無可忍的他幾步上前,動作粗魯的把包袱抓住,用力一扯,包袱裏的衣物全飛散在地上。

因為他用力過度,裴芊芊也沒能穩住身子,‘咚’的一聲倒在床上。回過頭,她也是氣紅了雙眼,“司空冥夜,你發什麽神經?這是我家!我家!”

“你家?”司空冥夜薄唇勾出陰沉的笑,突然拉扯掉自己腰間的束帶,“看來的确是本王太過縱容你了,以至于你忘了到底誰才是你的男人!”

“你!”看着他的動作,裴芊芊瞪大雙眼,臉色都有些發白。不是她怕他,而是力量的懸乎,在有些事情上她從來沒贏過,哪怕一丁點贏算都沒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

可房間就這點大,她能躲到哪裏去?

她就剛爬起身手腕就被人捉住,還被用力的推到床上。

那修長又健碩的身子随時朝她壓來,動作快,力氣狠,身體壯,她就跟受困的囚奴般被壓得險些斷氣。

“混蛋!你別碰我!”想着他有可能也對其他女人這樣,她厭惡的咆哮,淚水不争氣的掉了下來。

可司空冥夜在這方面的強勢從來就沒輸過,壓緊她雙腿,扣住她後腦勺,毫不溫柔的堵上了她嘴。比起剛才在地裏的輕薄,此刻的他更有目的性,也更蠻橫霸道,無論是龐大的身子壓着她還是不留縫隙的深吻,都帶着濃濃的征服欲。

在她面前,他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欲望,更何況分別六年,欲望被壓制了六年,這一吻猶如幹柴觸碰到了烈火,欲望之火一觸而發,洶湧得沒法收拾。

對他,裴芊芊也是足夠了解的,特別是在床事方面,他從來都是以王者身份掌控者主動權,更別說此刻的他還帶着怒,分別多年的吻沒有溫情柔美,他猶如饑餓的猛獸在她嘴裏厮搏奪掠。

身心的無助只讓她眼淚洶湧,他的氣息也似毒藥一般包裹着她,苦楚難咽,心尖一陣陣抽痛。可身上的男人像走火入魔般越發瘋狂,大手在她身上也更加粗暴,恨不得把她捏碎。

就在她無助的閉上雙眼時,突然一道稚氣的聲音從堂屋傳來——

“娘!”

身上的男人還來不及擡頭,只見某個小家夥跑進了房裏。

看着重疊在一起的爹娘,小家夥很是憤怒,沖過去就用小爪子猛拍司空冥夜的肩膀,“不許欺負我娘!”

司空冥夜繃着俊臉,眸底的欲火還來不及散去,盯着他片刻之後才道,“為父準備讓你娘再生一孩供你玩樂,并非是欺負她。”

裴芊芊臉朝着床裏側,尴尬得沒勇氣面對兒子,也只能聽身上的男人滿口亂說。

小家夥看不到她神色,不過怒氣少了。腦子裏想到剛剛進來時他們嘴對嘴的畫面,于是稚嫩的問道,“親嘴就可以了嗎?”

司空冥夜微微一愣,随即點頭。

誰知小家夥用吃奶的勁兒把他擠開,司空冥夜不敢對他逞兇,只能被迫放開人,可接下卻看到小家夥霸氣的趴在他女人身上,還沖他道,“這事我來,你一旁看着!”

他的娘,只能他親,哪怕這個男人是他親爹也不行!

看着他胖乎乎的小手捧住女人的臉,粉嘟嘟的小嘴撅高,頃刻間落下——

司空冥夜臉黑成了鍋底。

裴芊芊睜大雙眼直接傻了。

空氣在片刻的凝結之後,房裏傳來兩道巴掌聲以及小家夥嚎嚎大哭聲——

男人像擰小雞般擰着小家夥走向門外。

“砰!”關門聲又響又重,瞬間整個土牆房子都為之震動。

“開門開門!壞蛋開門!嗚嗚嗚……敢打我?看我不跟你拼了!”被扔出門的小家夥踢打着木門,又哭又叫。

房間裏,裴芊芊回過神就要去救兒子,可終究慢了一步。

而某個臉色鐵青的男人扔了兒子後轉過身抓住她手腕又往床邊拉扯,之前的欲火早就變成了怒火,“給我坐好!”

裴芊芊也不客氣的撲抓他,“司空冥夜,你這混蛋,怎麽可以這樣!你敢打我兒子,我跟你拼了!”

欺負她就成了,還打她兒,簡直是要她命!不就親一口嗎?從兒子出生到現在,她哪天沒親兒子?

司空冥夜那真是氣炸了,一把将她推回床上,指着她低吼,“你再敢動一下,信不信我立馬要了你!”

裴芊芊恨恨瞪着他,“你別太過分!”

盡管心裏惱得要死,可她也不敢再做什麽,這男人不是一般的無恥,兒子在,她是真怕他胡來。

久別的夫妻,此刻相聚竟是大眼瞪小眼,彼此眼中都有着難以消除的痛和恨。

裴芊芊咬着唇,可無論如何眼淚都逼不回去,氣得她只能捶床發洩,“為什麽?我就想過點安穩的日子而已,難道都不行嗎?你可以妻妾成群,為什麽我就不能離開?是不是要我看着你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你才甘心?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讓人惡心?別人能接受同侍一夫,可我不能!不能!你聽到沒有?我寧願死也不要你這種碰過我又去碰別人的男人!你這不僅是侮辱我,也是背叛我!”

她吼到最後幾乎是撕心裂肺。

這也是司空冥夜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模樣,哪怕曾經她再蠻橫無理那也都是小脾氣。

而她嘶吼出來的痛也如利劍般道道穿透他的心,多年的尋找,她永遠不知道他這些年是如何在痛中度過……

暴戾的氣息從他身上消失,怒火從他眼中散去,幽深的眸光鎖在她痛楚萬分的臉上,他薄唇裏吐出的嗓音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除了你,我從未碰過任何人,曾經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裴芊芊望着他,淚水迷糊了她的雙眼,也讓她神色缥缈冷絕,“司空冥夜,你的妻子早就已經死了……在她得知要嫁給你時就已經上吊死了!我不是她,從來都不是她,我只是一個借她身體而活着的人。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我只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交集的。”

司空冥夜眸孔收緊,有什麽從他狹窄的眼縫中劃過,置于身側的雙手攥得死緊,手背的青筋猛烈的跳動着,仿如随時會爆裂般吓人。

可很快,他松開雙手,神色恢複如常,踱步過去坐在她身側,伸手将她攔腰抱起置于自己大腿上。指腹落在她被淚水染濕的臉頰上,輕柔的替她拭去那些礙眼的濕潤。

“好了,不鬧了,為夫有錯,當年不該事事都瞞着你。不說胡話了,好麽?”第一次,他用着溫柔至深的嗓音哄着她,也是第一次,他改了自稱,親昵而又深情。

可惜,裴芊芊再也聽不進這些,六年的分別,從她心冷到如今徹底的冷漠,哪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捂熱的?

她因哭泣而顫抖,所以也沒發現腰間那條手臂在不受控制的顫抖,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司空冥夜,我沒說胡話,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裴芊芊,不是裴文安的女兒,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我跟你之間差得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差了幾百上千年的時空……”

她雖哽咽,可字字清晰,只不過為他拭淚的男人仿如沒聽到般,打斷了她的話,接着之前的哄聲繼續溫柔哄着,“為夫尋了你六年,已經受足了你的懲罰,難道你還打算繼續罰我?南召的名字你取得很好,為夫甚是喜歡,也感激你為我生下他,讓我能後繼有人,而不是被人唾罵斷子絕孫。”

南召……

南贏的召喚……

她還敢說自己心裏沒有他嗎?

裴芊芊抓住他的手,想繼續把自己的話說完。

可司空冥夜卻一絲機會都不給她,依舊自說自話,“從決定娶你那一刻,我就沒想過再要任何女人,外人只道我娶你是因為感恩,卻并不知道我心中深藏多年的忌怕。我身子無大恙,只是母妃去世那年被人下毒,對方未取我性命,卻欲讓我終身無子。義父怕我年幼再遭毒手,故而向父皇謊稱我身染重疾。而他無意中發現你……在你被裴家喂下毒藥棄于郊外時,他發現你雖口中含毒卻并無毒發征兆,于是将你帶回打算用你的血為我做藥引,以清除我體內毒性。娶你原本并非我意,其實在與你成親前我體內餘毒就已清除,只是義父故意隐瞞,還哄騙我要你處子之血。也是你離開之後我才明白,義父那番謊言只是因為深知我性冷,恐我負恩于你,才勸我娶你為妻。”

他低喃的語氣,溫柔至極,又滿含心酸,将幾年前裴芊芊怎麽都無法想通的事解釋得一清二楚。他們的婚事,說白了就是太師章允故意撮合的。一是希望他能報恩善待她,二是希望她能借他擺脫裴家的淩虐。這份苦心真可謂是良苦用心。

裴芊芊瞠目結舌的盯着他,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麽多字,第一次聽他主動解釋一件件事。除了不敢置信,也對他說出的事倍感震驚。

的确,她當年是沒看出他有何問題,除了整日把自己關閉在那間不見光日的房中外。不過那只能說明他心理有問題,整一個自閉男的表現。沒想到其中的緣故竟是這樣……

終身無子……

這種事對任何男女來說都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何況他還從小就知道……

最無辜的還是她原身……

那個丫頭傻啊!聽說要嫁給他,以為他還要一輩子吸她血,受不了那份恐懼,加上娘家的冷漠和無情讓她心冷絕望,就那麽……那麽絕然的上吊了!

如果她沒有死,以她的乖巧和文靜,她現在不知道會過得多幸福,他們夫妻也絕對不會鬧成現在這般摸樣。

她苦澀的笑了笑,“既然你知道自己毒已解,那就更沒必要糾纏我不放。而且你要娶的人已經……就算要報恩,也不應該是對我。”

司空冥夜以指代梳替她梳理着腦後淩亂的發絲,“我認不得誰是誰,我知道我娶的妻子是你。”

裴芊芊拍開他的手,對他突然轉變的性情心煩意亂,“你正常些好不好?我都跟你說得如此清楚了,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更何況我不是個大度的女人,我忍不了我的丈夫背着我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

司空冥夜俊臉微沉,哪怕他竭盡全力的掩飾,可眸底的痛依然清晰明顯,“芊芊……”

又是他第一次如此親昵的喊她名字!

裴芊芊猛的推了他一把,跳下地怒指着門外,“你給我出去!我說過同你再無瓜葛,別以為你學會了哄人我就該受寵若驚,我從來都沒說過自己吃這一套!”

抛開她真實的身份,抛開當年她的任性,可他要納側之事卻是不争的事實!

六年來,往事翻出,她心裏的鈍痛依然深刻,依然無法釋懷,也依然接受不了他。哪怕她曾經有那麽一絲心動,可也不能讓她為了感情就丢掉一些原則。在那個京城,她沒有親人、沒有知心的朋友、沒有上得了臺面的身世……她唯一僅剩的就只有尊嚴了。

見他坐着不動,俨然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她懶于再說下去,一頭沖了出去。

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她腦門上又是一排黑線狂掉。只顧着同屋裏的男人說話,一時間竟忘了門外的兒子,也沒察覺到為何門外如此安靜。

只見之前飽受委屈的兒子此刻正趴在窗戶上,兩只小耳朵豎着,眼仁兒滴溜溜的轉着,明顯就是在聽他們說話。

見到她出來,小家夥趕緊站直身子,萌噠噠的對她眨眼道,“娘,我屁股不痛了。”

裴芊芊真是心肝脾肺都在抽痛,“……”

大的男人就跟一個冷面羅剎似的,小的這個也從來沒正常過,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對父子!

見裴芊芊臉色不好,小家夥撒歡般的往外跑,“娘,我去捉魚給你讨兒媳了,記得晚飯多燒一些。”

裴芊芊眼抽的看着他跑遠,頭頂上仿如飛過數只烏鴉……

回頭看了一眼,見某個男人并未追出來。

她臉色一沉,又跑回去,這一看肺都快氣炸了,指着躺在他們母子床上閉目假寐的男人怒道,“你這麽大個人了,能不能要點臉?別跟我說你來封地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床上的男人紋絲不動,雙手枕在腦後,慵懶的姿态比在自家大府裏還随意、惬然。

裴芊芊磨牙跺腳,可又不敢上前。她現在過去,打不贏不說,絕對要吃大虧!

“無恥!”狠狠罵了一句,她轉身跑出了家門。

床上的男人也沒追出去,緩緩掀開眼皮,幽深的眸光将四周認認真真打量了一遍。

這間土屋就是他們母子住了五年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差,還南贏王府的柴房都不如!沒有一件像樣的家什,桌椅全是舊木,就連床都是木板拼成,又陋又硬。

越看,他濃眉皺得越緊,胸膛裏的某處繃得生疼生疼。

這個倔強的女人,寧願帶着孩子在這窮鄉僻壤吃盡苦頭,也不願留在他身邊……

将頭下硬邦邦的枕頭抽出,他僵硬的把枕頭捂在胸膛上,上面有着她清甜的氣息……

六年了……

哪怕她消失得狠心絕情,可他依然忘不掉……

從她第一次跑到他府裏,厚着臉向他讨要銀子,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像極了小無賴……

她脾氣不好,動不動就罵人,惹急了就動手,成天屁股如同長刺般坐不穩……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很難讓人享受清靜……

從一開始的厭惡到漸漸的熟悉,再到她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刻進心裏,她就像一株帶毒的花蕾長在他身上,讓他嫌棄卻又割舍不掉……

菜地裏,裴芊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從他昨日出現的那一刻,她心口就一直悶痛難受。可是兒子在,她不得不把所有的哀傷和心痛壓住。這是她和司空冥夜之間的事,她不想讓兒子夾在中間難受。她可以恨司空冥夜,可卻不能讓兒子去恨他。

這就是她最為矛盾和糾結的地方。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地裏的蘿蔔還沒拔出來,想着可愛又懂事的兒子,她再次把淚水和心酸吞回肚中,這才開始幹起活來。

兒子都為了她去賺老婆本了,她有何理由頹廢?

那男人來了也就來了,管他做什麽,只要她堅守着自己的心,他拿她也沒撤。

……

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卷着褲筒在溪水中抓魚,半上午不到,溪邊的幾只小木桶都裝了不少了。

司空南召想着賣魚攢錢娶媳婦,可是尤其認真,那小臉繃得緊緊的,一雙眼仁兒盯着溪水,胖乎乎的雙手懸在半空中,随時準備同魚搏鬥。

之所以想靠賣魚攢錢,他也是從別人那裏聽說的。他們這谷裏的魚肉嫩刺少,而且又鮮又肥,拿去市集賣生意可好了。

就在一條魚從他邊游過,他剛瞄準機會準備下手,突然身後有人靠近,溪水被淌起漣漪,腳邊的魚兒受了驚,擺動尾巴瞬間溜遠了。

司空南召頓時氣炸了,回頭瞪去。見對方是一陌生人,他更是沒好氣,“你是誰?哪裏來的?到我們落霞谷做何?”

啓風居高臨下的盯着眼前的孩子,激動得雙眼發光,雙唇發抖,“小……小世子……”

眼前的孩子同他們王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昨日聽王爺說見過這位小主子了,他是興奮了一晚上,如今就在他眼前,他怎能不激動?

王爺有後了!而且小世子都這麽大了!

司空南召皺着小眉頭,小眼神眯着,看他就如看妖怪般,“什麽石子,你這人有病啊?”

見他往岸上走,啓風趕緊跟上,激動得也不知道說啥,畢竟從來沒接觸過這般大小的孩子。

見他跟來,司空南召回頭有些怒了,“你到底是何人?跟着我做何?沒看見我在捉魚嗎?”

啓風搓着雙手,不答反問,“小世子,捉這麽多魚做何?可是要屬下幫忙?”

司空南召一臉嫌棄,“你最好離我遠些,再吓走我的魚小心我跟你沒完!”

對他的威脅,啓風自動掠過,眼下除了激動還是激動,繼續問道,“屬下幫你可好?”

司空南召一口拒絕,“不用!這些魚可是要拿去集市上賣的,才不要你來搗亂!”

聞言,啓風怔住。他這才發現自家小主子穿着很是樸素,一身小衣褲全是粗麻布匹做的,那件小褂子還裂了線生了個大口子。

他這才想起,這裏不是京城,這裏也不是南贏城內,而是偏僻的落霞谷。他們母子貌似在這裏生活了多年……

人生第一次,他第一次嘗到心疼的滋味,眼前的孩子明明該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卻生在這深谷中,過着貧窮的生活,還靠捉魚維持生計。

想到什麽,他突然從懷兜裏摸出一只布袋,伸了出去,“小世子,你別捉魚了,屬下這裏有銀子,你拿去想買什麽買什麽。不夠的話,屬下回去再給你多拿些。”

司空南召眼仁兒瞪得大大的,不是因為他遞來的錢袋子,而是他說出的話。長這麽大,別說沒見過這麽多銀子,更沒見過如此大方的人。

擡起小手,他受驚般的指着他,“你……你離我遠些。”他已經很肯定這個陌生的叔叔腦子有問題了!

啓風皺眉,“小世子,屬下沒有別的心思,只想你收下銀子買許多好東西。”

司空南召拉長了小臉,“我看你是想用銀子拐騙我才對!我娘說過,那種專門拐賣小孩的人才會用這種招數,你一定是看我長得俊,所以才想用銀子騙我!”

啓風頓時黑線連連,壓根沒想到自家五歲的小主子會如此謹慎和機靈。抿了抿唇,他把銀袋子放地上,嘴裏還解釋道,“小世子,屬下真的沒有惡意。這些銀子你拿去随便用,不夠屬下再給你送來。銀子放這裏了,就不打擾你玩耍了,你多注意身子。”

要不是王爺叮囑過不許人去驚擾他們母子,他真想跟着王爺去看看。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偷偷來看一眼這個小主子。

他留下銀子很快離開了。

司空南召眨着眼,直到他沒影了之後才走過去把袋子拾起來。沉甸甸的,他打開一看,當真是幾錠白花花的銀子。

望着啓風離開的方向,他抓了抓腦袋,嘀咕,“這算不算天上掉銀子?這人是何來頭?銀子多了用不完嗎,居然把這麽多銀子給人?”

“南召,你做何呢?”不遠處傳來小夥伴的呼喊聲。

“哦……來了來了!”司空南召趕緊把銀袋子塞進懷兜裏。人家硬塞他的銀子,不要白不要!反正他沒偷沒搶,也不怕娘親知道。回頭把這些銀子一同攢上,說不定還能娶個比娘還美的天仙媳婦……

……

中午,兒子沒回來吃飯,裴芊芊也沒等他,簡單做了一份紅薯粥,就當自己的午飯。從地裏帶回家的菜,肯定是要等兒子回來才能吃的。

她羹剛端上桌,原本賴在她屋裏的男人已經坐在了堂屋飯桌邊。

看着她手中的食物,男人俊臉一沉,甚至口吻帶怒,“你就用這些?”

裴芊芊白了他一眼,“又不是給你吃的!”

司空冥夜猛然起身,那臉色陰沉到無法形容。

裴芊芊下意識的護住碗,又忍不住同他對怒,“我警告你,賴我家可以,但別幹涉我們母子的生活!這裏可不是你的南贏王府,別一副大爺嘴臉惹人嫌!”

司空冥夜盯着她懷中緊護的粗碗,雙手在袖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好在她有一句話讓他勉強滿意,至少她親口答應他可以留在這裏。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他緩和了些語氣,問道,“南召呢?他去哪了?”

裴芊芊護着碗在門檻上坐下,一邊喝着碗裏的紅薯粥,一邊沒好氣的道,“因為你的出現,他受了刺激,決定賺錢讨媳婦伺候我,所以一大早跟谷裏的孩子捉魚去了,估計傍晚能回來。”

司空冥夜眸孔緊縮,怒火又起,“你就如此放任他在外?你可知道他才多大?”

裴芊芊輕蔑的看着他,像看神經病一樣,“拜托,我家寶貝沒你想得那麽蠢!別看他才五歲,就他那心智十歲的孩子都比不上。”

司空冥夜低吼,“你就如此不在乎他?”

瞧他什麽都聽不進去的樣子,裴芊芊真想吐血,“什麽叫我不在乎他?你要再這樣信不信我攆你出去?兒子是我生的、我養的,他什麽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何資格質疑我?他說要娶媳婦,那也是被你刺激到的,誰讓你沒事就跑來糾纏我的?再說了,他跟那幾個孩子從小玩到大,我有什麽不放心?這裏是你的屬地,如果真有那麽多危險,那也應該拿你問責才對!捉幾條魚而已,大驚小怪的,你還有完沒完?別把他們想成傻子,他們才不傻呢,捉到的魚都不會自己去賣,會托付給進城的村民去賣。”

不怪她激動,自己帶大的兒子一直都好好的,他一來就指手畫腳,她能爽才怪!就提供了一顆種子而已,有什麽資格在她面前指畫?

捧着碗沖到院門口的籬笆邊,她這才繼續喝着碗裏的粥。

身後也沒安靜多久,聽到男人朝廚房而去的腳步聲,她還是用眼角瞟了一眼。

很快,男人黑着一張臉走出廚房,如同在廚房被煙灰熏過似的,在她身側站定,嗓音如刺般穿透她耳膜,“你就只管自己,是打算餓死我麽?”

裴芊芊一口羹含在嘴裏剛準備咽下,頓時被他一嗓子驚得直嗆,“咳咳咳……”

手中一空,她擡頭看着到他手中的粗碗,氣得起身叉腰,“我說你這人有病是不是?這地方是我求着你來的?你自己賴着不走,還想讓我做飯伺候你?司空冥夜,你要搞清楚,這裏可不是你的南贏王府,想要我伺候你,做夢!”

司空冥夜冷眼如刀剜着她兇悍的模樣,他也沒再說話,不過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霸道的拽着她往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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