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你明天還來嗎?”

時槿之眼睛裏蒙着薄薄的霧氣,眨一下, 又好像什麽也沒有。

傅柏秋緊抿住唇, 眼皮向下垂。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她可以就此徹底把時槿之趕出自己的生活,不必再給自己增加煩惱, 可偏偏時槿之忘記了所有人, 唯獨只記得她, 只相信她。

她那顆軟得讓自己讨厭的心, 足夠被這一點碾成爛泥。

見她不說話, 時槿之漸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心卻急速墜下去。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掉進了汪洋大海裏,拼命地游,奮力地游, 什麽也抓不住,只能絕望地沉入冰冷的海底。

“或者,你什麽時候能來?”

傅柏秋想說不會來了, 不願理這攤子事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看着時槿之盛滿希望的眼睛,說:“明天下了班就來。”

“幾點鐘?”

“六七點吧。”她回家路上要二十分鐘, 要喂貓, 要吃飯,再開車過來,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時槿之眯着眼笑,“我等你一起吃飯。”說完安心放開了她的手。

腕上浮着一圈淡淡的紅痕。

她看見了, 又捉住她的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揉着,邊揉邊低聲道歉:“對不起,抓痛你了。”

“沒事。”傅柏秋不着痕跡地抽開手。

“你記得按時吃藥,好好跟家裏人相處,別對醫生護士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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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槿之盯着她的手,目光黯然,“知道了。”

傅柏秋還想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了多餘,便打消念頭,“我回去了,晚安。”

“晚安。”

時槿之擡起頭,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視線也被關上的門隔絕了。

腦袋裏一片空白。

她努力搜尋着有關毛毛的記憶,卻連一點零星碎片都想不起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直覺。

似乎,毛毛不是很願意靠近她,更像是被迫的,無奈的。

時槿之緊盯着病房門,惴惴不安,她剛才想對毛毛說,可以把自己也帶回去,而正是因為感受到了對方的無奈,才沒有說出口。

她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如果不是戀人,自己這番行為就更惹對方嫌棄了。

如果是,為什麽無奈,為什麽不情願。

失去記憶也失去了安全感,時槿之煩躁地抓了下頭發,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自己是誰,也許外面那幫自稱是家屬的人應該會知曉?

她下床穿好拖鞋,雙腿隐隐有些發軟,挪着步子進了廁所。

鏡子裏是一張蒼白病态的臉,雙目無光,精神恹恹,但輪廓和五官都相當出挑,前額光潔飽滿,眉骨微凸,眼窩略深,乍看眉眼有幾分妖嬈野性的味道。

尤其這雙眼睛,狹長不細,眼尾輕彎上揚,長睫卷翹,黑瞳仁比例大于白眼球,像天生自帶美瞳。

此刻看起來倒像沒睡醒,似醉非醉。

往下鼻梁直挺,翼尖小巧秀氣,而後是唇,豐|潤飽|滿,形如花瓣,邊角微微揚起一點弧度。

即使沒化妝,也難掩這張臉的驚豔。

時槿之怔怔地看着鏡子,擡手撫上自己的臉,長嘆一口氣。

傅柏秋一走出病房,那兩兄妹便起身圍了過來。

“槿之怎麽樣?”

“還行。”她淡淡道,而後感受到姐姐投來的目光,堪堪避開,“我讓她好好吃藥,也跟她交代了你們是她的家人,她可能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所以你們和她溝通的時候耐心一點,其他的看醫生怎麽說吧。明天晚上我再過來一趟,如果她狀态穩定,以後就不來了。”

時恒之愣了一下,點頭道:“謝謝你,麻煩了。”

時榕之也對她笑了笑,探究的目光意味深長。

“沒事。”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開了車。”傅柏秋彎了下嘴角,客氣拒絕,徑直走向電梯。

時榕之視線追随着她進電梯,再到門緩緩合上,而後收回來,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想。

“哥,你也回去吧。”

話音剛落,病房門開了,時槿之站在門口,撞上兩人同時轉過來的目光,“你們真的是我家屬?”

兄妹倆對視一眼,連連點頭。

“哥哥?”她指着時恒之。

後者繼續點頭。

“姐姐?”她又指着時榕之。

依然點頭。

雞啄米似的,時槿之突然被逗笑,掀了一下唇。

哥哥姐姐臉上同時出現驚愕又欣慰的表情,異口同聲道:“槿之?”

她知道jinzhi是自己的名字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兩個字,現在要弄明白自己是誰,只能從家人這裏下手。

夜已深,傅柏秋拖着疲憊的身軀踏進家門,打開燈,空蕩蕩的房子裏傳來一聲奶貓叫。

“喵嗚——”

布丁從沙發底下鑽出來,沾着滿身灰塵往她褲腳上蹭,然後原地打了個滾,翻着毛茸茸的肚皮。

傅柏秋蹲下去抱它,結果蹭一手灰,頓時不想吸貓了,遂把它放回貓窩,起身去泡今天第三頓也是最後一頓糧。

這樣下去不行,她尋思着要麽把布丁送人,要麽放到流浪貓收容所。

若要将那個人徹底趕出自己的生活,就把與對方有關的一切東西都抹去。

就像當年分手後那樣,什麽都扔了。

貓也是。

喂完主子吃飯,傅柏秋上樓洗了個澡,把卧室空調打開,然後下樓給自己泡牛奶。

路過客廳,她視線不由自主瞟向窗邊那架鋼琴,腳步轉了方向,走過去,坐到琴凳上。

手指輕輕落在琴鍵上,白玉石般的觸感,竟摸到一層薄薄的灰,她連忙起身,進了時槿之的房間。

時槿之很愛惜自己的琴,有一套專用的清潔保養工具,定期清理,她甚至親自去過施坦威工廠參觀制琴過程,以便更好的了解鋼琴構造。

如今人不在,鋼琴蒙了灰,對方知道了肯定會抓狂。

傅柏秋打開房間的燈,掃視一圈,屋裏十分幹淨整潔,除了床、衣櫃、書桌,沒有其他大件家具,飄窗上放着幾張稿紙,牆角立着一個行李箱,僅此而已。

床頭櫃上有沒吃完的止痛藥,半杯涼水。

她鼻頭發酸,緩步上前,正要拉開第一層抽屜,目光被枕頭邊的長方形卡紙吸引。

她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這麽做不太好,但手卻已經伸了過去。

卡紙老舊,邊角折痕掉着白屑,是一張登機牌,名字是時槿之的拼音。

而時間竟然是2010年7月24日……

巴黎直飛北京。

傅柏秋捏着卡紙的手抖了一下,心像一顆被駐空的牙齒,短暫麻木着,突然間情緒上湧,如狂風吹來,便隐隐作痛。

她對那一年,那個七月,格外敏感。

7月18號空難發生,20號她與其他罹難者家屬一起趕到墜機地點,23號她帶着半只被燒得變了形的媽媽的鞋子,孤零零回到榕城。

然後料理家人的後事,接受保險賠償金,繼承全部遺産。

整整忙了一個月,期間時槿之一個電話也沒打,一條短信也沒發,而她主動聯絡,等來的卻是對方簡單敷衍的回應。

心灰意冷之下,她提了分手,對方也幹脆地答應了。

可是這張登機牌……

傅柏秋緊緊捏着卡紙,眼淚含在眼眶裏打轉,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

原來當年時槿之回來過。

那為什麽不來找她?不聯系她?對她不聞不問?

她為她找的理由,她心中留存的僥幸,全部在看到登機牌的這一刻崩塌了。

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傅柏秋深吸了一口氣,飛快抹了抹臉,把登機牌放回去,逃似的離開了房間。

那架鋼琴在黑夜裏積着灰,無人問津。

翌日下班,傅柏秋把布丁送到了小區附近的流浪貓收容所,說是路上撿到的。

不到兩個月的小奶貓,還沒打過針,就這樣被她以一種溫柔的方式“丢棄”了。

但她還是得去醫院。

時槿之坐在病房裏玩手機,盡管此刻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拼命忍着不吃東西,她頻頻擡頭朝房門口張望,期待下一秒那個人就會出現。

從四點鐘到七點鐘,從白天到黑夜。

“毛毛怎麽還不來?”

第N次張望,時槿之忍不住點開了手機通訊錄,找到“我家毛毛”,就在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間,房門被推開,一陣風灌了進來。

那人依舊從頭到腳一身黑,赫然出現在燈光下,像夜色中剝離出來的一部分,陰郁沉冷。

“你來了。”時槿之放下手機,笑着伸出手,“我們去吃飯。”

傅柏秋看了旁邊的姐姐一眼,後者識趣起身離開,帶上了門。她站在那裏沒動,盯着時槿之的臉:“藥吃了嗎?”

她聲音有些冷,像冰碴子落進了瓷盤裏,臉色更是暗沉,陰仄仄的。

時槿之覺出不對勁,漸漸收斂了笑容,小聲答道:“吃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想起什麽了嗎?”

時槿之搖頭,眼神帶怯。

能讓一個驕傲慣了的人露出這樣的眼神,傅柏秋本該得意,可卻絲毫高興不起來,怒意沉澱了一晚上,仍然在身體裏沸騰不息,她看着時槿之這張茫然無辜的臉,恨不得一巴掌給她扇回失憶前的狀态,然後好好問問她,為什麽。

但這個念頭僅冒出來不到兩秒,就被她掐滅了。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着。

“毛毛……”時槿之低聲喊她,“我是不是…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傅柏秋猛然睜眼,不偏不倚對上她受傷的目光,心裏那塊柔軟的角落被狠狠撞了一下,霎時屏住了呼吸。

對不起她的事?

嚴格來講,很難定義,這麽多年過去,已經扯不清楚了,尤其是在看到那張登機牌後。

“我感覺你不是很願意搭理我,好像是被逼無奈的,我對你來說應該是個麻煩……其實今天你是不想過來的,對吧?”時槿之低垂着腦袋,看似自言自語,可每說一個字,聲音就哽咽一分。

她好不容易弄清楚自己是誰,卻發現一點用也沒有。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一滴晶瑩液體落在被單上,暈開透明的水花。

時槿之輕輕吸了下鼻子,喉嚨嗚咽一聲,沒忍住抽泣起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棄了,心沒有栖息的地方,一刻不停地流浪。

連自己都靠不住。

一見她哭,傅柏秋整個人都慌了,不由心生煩躁,皺眉道:“哭什麽,我沒說你是麻煩。”

時槿之不說話,默默抽泣着,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呼——

“別哭了。”傅柏秋深呼吸一口氣,坐到床邊,放軟了聲音哄,“今天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太好,跟你沒有關系。”

說着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替她擦眼淚。

指腹滑過柔軟的皮膚,留下一點暖熱的溫度。

時槿之擡起通紅的淚眼看着她:“真的嗎?”

“嗯,不騙你。”

“那你不覺得我很煩人嗎?”

“怎麽會。”傅柏秋替她把頭發掖到耳後,順手摸了摸她的臉。好像瘦了,沒什麽肉,手感不如從前。

“不要想太多,按時吃藥,積極配合治療,會好起來的。”

怪傅柏秋這張臉,天生好脾氣相,平時正常說話也溫溫柔柔的,而此刻薄唇向上掀騰着,一副親切大姐姐的樣子,叫人心生依賴。

時槿之止住抽泣,對她笑了一下。

“嗯,我會配合的,醫生說我身體沒有什麽問題,可以生活自理,今天就能出院了。”

“今天?”

既然今天出院,那自己還跑這趟做什麽?傅柏秋有點懵,下意識看了眼房門,剛才進來的時候外面沙發上空無一人,病房裏也只有姐姐在,其他家屬呢?

不把人接回家去?

時槿之讀懂了她變換不斷的神情,自然也明白她的疑惑,想解釋又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太魯莽,糾結的功夫,全然沒了昨天那理所當然的氣勢。

她是真的很怕毛毛嫌棄她。

“醫生上午說的。”時槿之咬了下嘴唇,視死如歸,“可是我想見你,等你晚上來過了,明天再出院。”

“……”

“你生氣了?”

“沒有。”傅柏秋連忙否認,無意識做了一個将她摟進懷裏的動作,只是才攬住肩,腦子後知後覺清醒過來,就停在那裏。

她習慣了,哄人的時候要抱着,還要親親。

現在算什麽?

時槿之倒是非常識趣,一刻也沒猶豫,主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規規矩矩坐好。

傅柏秋手臂僵了僵,心底無端湧起惆悵,空落落的,遂轉移話題道:“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一起去吃吧。”

“不用,我買,帶上來我們一起吃。”傅柏秋瞧着她臉上有了些血色,可精神狀态仍不是很好的樣子,不放心讓她出門。

時槿之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略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皮,點頭。

一句反對的話都不敢說了。

這很好。

傅柏秋勾了下唇,拍拍她肩膀,起身出去。

時榕之坐在沙發上,面朝病房門,腿上擱着筆記本電腦,雙手飛快地敲着鍵盤,看起來像在辦公。

聽到動靜,她擡起頭,兩人的目光撞個正着。

“我去給槿之買點吃的,她還沒有吃飯。”傅柏秋對她颔首,主動開口,語氣中控制不住地有那麽一絲責怪。

仿佛在說這麽晚了病人還餓着肚子,你當家屬的由着她胡鬧是怎麽回事。

只不過她沒有立場去指責什麽。

時榕之微微一笑,放下電腦起身:“我去吧,你陪槿之說說話,她等你一天了。”

傅柏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別有深意。

語氣也自然而然,似乎本來就該這個樣子。再反觀昨天的哥哥,那叫一個恭敬有禮。

印象中她常聽時槿之提起自己的姐姐,言語間抑制不住的驕傲自豪,但是去對方家裏玩的時候卻很少見到,因為年齡差的緣故,她們上高中的時候,姐姐已經在國外念大學了,反倒是哥哥,更年長些,學成歸來後在本地打理着家族産業,常能見到。

“傅小姐?”時榕之挑了下眉。

傅柏秋回過神,再次撞進她深長的目光,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得點頭應道:“好的。”

這一家子社會精英,她招架不住。

“傅小姐喜歡吃什麽?還有口味偏好?”時榕之輕易察覺到她的情緒,嘴角笑痕更深。

傅柏秋客氣道:“清淡的素菜就好,麻煩了。”

早餐和午餐都由家裏大廚做好了讓傭人送過來,時槿之吃着覺得味道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吃過。

晚餐她堅持要等毛毛一起吃,便餓着肚子等到現在。

這次她沒有讓毛毛喂,自己坐在圓桌一頭,小口小口細嚼慢咽着,吃得很慢。

“你是要數飯粒嗎?”

冷不丁一聲譏諷,時槿之怔愣,不解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傅柏秋放下筷子,用紙巾壓了壓嘴角,視線掃過她幾乎沒怎麽動的晚餐,“按照你這個速度,吃不到一半就涼了。”

時槿之低頭看了一眼,抿嘴偷笑。

她吃得越慢,毛毛陪她的時間就越長。等過了今晚,自己就沒有理由再讓毛毛來了。

如果這一刻,時間能靜止。

“醫生說我不能吃太急,要慢慢嚼。”時槿之一本正經地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

傅柏秋挑眉:“哦,慢到半勺飯嚼一分鐘?”

“……”

顯然這理由站不住腳,那點小心思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反倒有幾分可愛。

傅柏秋嘴唇微微向上一掀,覺出幾分徹骨心酸,有股激烈的情緒在胸口橫沖直撞,骨與肉撕扯着,悶悶地疼。

“我喂你。”她奪走時槿之手裏的勺子,像是自己給自己找理由,說:“不然涼了就不能吃了。”

時槿之還沒反應過來,勺子已經碰到唇邊,她臉頰驀地發熱,讷讷張嘴吃一口,這下嚼得快了些。

她吃不下太多,吃了一半就飽了。

傅柏秋又抽了張紙巾給她擦嘴,起身去飲水機邊倒了杯熱水,放到她面前,“回去好好休養,以後我就不來了,有什麽事你可以找家裏人幫忙。”

“那你呢?”她想問能不能找你。

“我,什麽?”

時槿之抿了下唇,鼓起勇氣問:“我是說…我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她想了一夜,自然一夜未眠。

家人告訴她,她叫時槿之,生于1988年4月16日,今年二十九歲,從小學鋼琴,頗有音樂天賦,是一位享譽世界的鋼琴家——難怪她從醒來到現在,腦海裏總跳過一些很熟悉的曲調,手指還能跟着打節拍。

她父親曾是軍人,帶過兵打過仗,現在經商。母親是小提琴演奏家,極富盛名,但已經去世多年。

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後媽,兩個異母弟弟,一個異母妹妹,全家八口人,住在城南半山莊園裏。

她至今單身。

手機裏藏着很多秘密,很多關于“毛毛”的秘密,如果她沒有看到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的話,斷然不會對兩人的關系生出懷疑。

傅柏秋心頭一震,沒想到她依然執着于此,可這次沒辦法再踢皮球、敷衍,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只想聽一句實話。”時槿之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傅柏秋避開她目光,無形中感受到莫大的壓迫,手腕掙紮不掉,便有些惱了,“放手!”

“你先告訴我。”

“普通朋友罷了,真話還是假話很重要嗎?”傅柏秋聲音高了幾個度,終于掙脫她的手。

若非看在這個女人失憶的份上,她絕不會如此耐心好脾氣。

一個薄情虛僞的騙子。

時槿之淡然看着她過于激烈的反應,長睫顫了顫,而後低頭擺弄起了手機。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晚安。”怒意翻騰上來了,傅柏秋一秒鐘都不想多呆,怕自己會情緒失控,起身想走。

時槿之喊住她:“等等!”

腳步僵在原地,她看到時槿之擡起頭,把手機舉到了自己眼前。

屏幕上的照片裏,傅柏秋慵懶地靠着沙發,懷裏抱了一只橘白相間的小奶貓,唇角輕彎,眉眼間笑意溫和。

背景是她家客廳。

“我相冊裏有很多你的照片,拍攝時間都是這個月。”時槿之說着用指尖往左滑屏幕。

穿睡衣喝水的,穿圍裙做飯的;低頭的,擡頭的,側臉的,背影的。

有的很清晰,有的略模糊,角度無一例外是偷拍。

每一張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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