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你認賬嗎
吳邪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懵逼。
他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當然這沒有什麽不對。但是,他身邊還躺着個悶油瓶,這也可以理解,他不久前開始幾乎天天和悶油瓶睡一個被窩。但是!他沒有穿褲子!沒有睡褲,也沒有內褲,他光着屁股和悶油瓶睡在一個被窩裏!并且,悶油瓶的一只手還搭在他的腰上,而他的腦袋,幾乎要埋進人家的頸窩裏去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吳邪絕望地想着,額角開始一跳一跳地疼。
悶油瓶似乎睡得很沉,吳邪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臂彎裏翻了個身,他也沒有動靜,但是吳邪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不疾不徐地噴在自己的臉上,搞得那一小片皮膚熱得要命。這種熱度讓吳邪産生了一絲不太純潔的聯想。他恍恍惚惚地記起來,在不久之前——嚴格地說仿佛就是睡覺之前,兩個人還皮肉緊貼着皮肉,張起靈的鼻息噴在他的耳邊,耳垂被他叼在嘴裏碾磨,彼此的小兄弟也緊緊貼在一起,被兩個人的手一起握着……
吳邪想到這裏,只覺得腦子一下子就短路了。
這這這這這他媽是個什麽情況?!!吳邪感覺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冷一下子熱的,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不行,這個狀态根本就不能冷靜地思考。吳邪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條,僵着身子一點一點從張起靈的胳膊下面滑溜出去。他也不知道這麽折騰為什麽張起靈還沒醒,反正既然沒有被抓住,也顧不了那麽多,鑽出被窩之後,他伸手從床腳一撈,撈到了內褲和褲子,拖鞋也不敢穿,光着腳做賊似的溜出了房間。
吳邪自然是看不到,在他掩上屋門之後,張起靈睜開了眼睛,神色清明。
吳邪光着屁股和腳溜到一樓時才發現,丫的他拿錯了,褲子和內褲都是張起靈的!這也不賴他啊,黑燈瞎火又是情急之下,誰分得清哪個是哪個的褲子啊!
這會兒越來越多的記憶在往吳邪腦子裏鑽,吳邪幹脆就光棍起來了,有那些記憶打底,穿他一條內褲怎麽了,更不要臉的事都做過了,總不能還會為穿他內褲被他釘牆上……啊呸,這輩子都不想再提釘牆上這三個字了。更別說褲子,以前又不是沒穿過他的,一回生二回熟嘛。吳邪把撈來的內褲和外褲往身上一套,在沙發上摸到一件隸屬于王胖子的大碼夾克穿着,幸好鞋子就放在門口,穿上就能走。
只有一件比較尴尬的事,吳邪穿褲子的時候覺得大腿內側感覺怪怪的,仔細一看還有點發紅,這才又把昨晚那點事給續全乎了:兩人撸來撸去互拼手活,他交代了張起靈還沒有,最後張起靈讓他把腿并攏,按着他就在他腿間弄了好一會兒才算完。現在大腿和褲子一摩擦,些微痛感就無比清晰地把那個場景又腦內喚回了一次:張起靈俯在他身上,如真正的交媾一般起伏纏綿,而他只是被皮膚上的觸感刺激着,就覺得有些難以自持,着了迷似的去捕捉空氣中張起靈帶着情欲的味道,最後仿佛不知餍足一般強硬地勾着張起靈的脖子親吻,張起靈耐心而克制地安撫着他,那對尋龍點穴無往不利的發丘指在他身上發揮的本事讓他現在想想都震驚得不行。
吳邪蹑手蹑腳摸出門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雨村的黎明總是濕潤的,其實這裏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下雨,但空氣中總有濕潤的雨意,有時那細小的水滴在空中懸着,太陽剛剛出來,陽光一點一點透出雲彩,被那些水滴折射出七彩的光來,很美。但這一次吳邪無心欣賞這樣的美景,他一腦門官司地摸出自家小院,連雞和狗都沒驚醒。
出了門吳邪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村民起得早,雞已打了兩遍鳴,村子裏開始陸陸續續有人的動靜了,吳邪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人,他穿着睡衣和張起靈的褲子,披着過于肥大的夾克,自覺看起來不是什麽正經模樣。于是吳邪往村子邊緣摸去,不知不覺走上了一條挺熟悉的路——就是張起靈去釣魚常走的路。
吳邪信步走到了河邊,站在河邊一塊石頭上,深沉而憂郁地注視着腳下滾滾東逝的流水。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出于現代人的生存本能,吳邪從床上溜下來的時候,在心情那麽受震動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下意識地先摸走了手機。幸虧如此,現在好歹是有了個宣洩情緒的途徑。
先發來消息的是黑眼鏡:“徒弟早,江湖救急,借點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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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你妹,沒有!你還好意思跟我借錢!”吳邪一看是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呦,這什麽情況?想起來了?”黑眼鏡回複得興致盎然,“來來來這幾天我好奇死了,你和啞巴怎麽回事,這回該發紅包了吧?”
吳邪呵呵一笑,對着自己腳下的河拍了張照片發過去,說:“你即将失去你的衣缽傳人。”
黑眼鏡回複得很快:“別吧,雖然我大多數徒弟活得都不久,但是說你是衣缽傳人也太牽強了。”
“而且這河你跳下去能淹到胸口嗎?你打算倒立着跳下去?”
吳邪:“呵呵,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你怎麽治病救人的啊,搞成現在這樣,我都沒臉回去見小哥了。”
黑眼鏡:“明白了,你不但失了憶,還失了身。”
吳邪:“滾滾滾。”
黑眼鏡:“講點道理,我遠程給你催眠能成功說明我實力夠強悍了,失憶這副作用我也和你說過了,而且就算失憶是我的鍋,失 身總不能賴我。”
黑眼鏡:“是不是啞巴趁火打劫?徒弟你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我這兒有滴滴打人服務,打啞巴的話,價錢只要夾喇嘛的一半,先錢後打,路費你出。打別人還可以便宜,可以指定斷手斷腳,先打後錢。”
吳邪:“你窮瘋了吧?滴滴打你行不行?”
黑眼鏡:“可以的,和打啞巴一個價,不能打臉,直接讓你師弟打吧,打完發視頻給你。”
吳邪:“哔了狗了,小哥打你和蘇萬打你能是一個價?不對,我再想想。”
吳邪:“阿西吧!要讓小哥打你還用我給你錢?!”
黑眼鏡那邊發來一串喪心病狂的哈哈哈。
吳邪嘆口氣,蹲在石頭上繼續凹造型思考,那邊黑眼鏡還在頗有興味地八卦:“到底怎麽回事?啞巴不像是那種人啊?”
吳邪:“你他 媽別瞎JB腦補了,沒有的事。”
什麽趁火打劫,嚴格地說,那是他自己主動要求,不成就鬧,張起靈只是沒有說破,依着他的誤會遂了他的意。而且他冷靜地把失憶期間的事過了一遍,發現他們真的實打實做了的,只有那一次。後面就只有摸摸親親互相幫助,張起靈有意無意地把其他苗頭按捺了下去。這算是怎麽回事?覺得不應當占兄弟便宜?占都占了,占多占少有區別?媽的張起靈也不是會占人便宜的人啊!要麽是做了一次感覺不好?媽的感覺不好就別搞那麽久啊!
那邊黑眼鏡并沒有覺得吳邪所說的“沒有的事”是指兩人清清白白,反而領會了精神,說道:“那就是你自己願意的了,也不能賴啞巴。你這個失憶失得,水平有點高啊。”
黑眼鏡:“聽說你是忘了挺多的,一下子忘到二十多歲了,正是你最好玩兒的時候,就別怪啞巴了吧。”
吳邪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心說何止啊,比二十多歲的時候還呆逼,他幾乎是把所有讓他不高興的事都給上了封條,記憶都是片段的,所以相應的連那個時候的警覺都沒有,跟個智障似的。
吳邪:“我就是好玩兒也不能真玩我啊,我失憶了誤會了他又沒失憶,你說他這麽搞是什麽意思,平時挺正經的一個人,一下子玩笑開這麽大?”
黑眼鏡:“……啊?”
黑眼鏡:“徒弟,我送你一句話。”
黑眼鏡:“你靠自己的本事單身,憑什麽說你呆。”
吳邪:“丫的你什麽意思??”
黑眼鏡:“感情咨詢收費的,你的話按夾喇嘛的價錢給。”
吳邪罵了一句,道:“你真窮成這樣,來我和胖子投資的鄉村夜總會做男公關吧。”
吳邪關了聊天界面,捶了捶自己的腿,站起來,眺望着這條河,河流的盡頭是個瀑布,以前他自己來這邊嘗試過瀑釣,沒有堅持下去,悶油瓶卻和其他老年人一樣很喜歡釣魚,時不時地就過來,不知道是釣魚還是入定。他有時候釣魚就可以釣一整天,一開始吳邪還想着要不要給他送午飯,來了幾次後發現這家夥釣魚也不止一個據點,有時候幹脆是跑山裏不知道哪個旮旯,也能帶着魚回來,就幹脆随他去了,反正不是釣魚就是巡山,悶油瓶就是閑不住,不回來也餓不死。
所以吳邪就心平氣和地躺在小院的躺椅上,跟胖子一起罵罵隔壁的大媽,曬曬鹹菜,打打游戲,思考思考人生,覺得生活已經過得非常心滿意足了。大家都能活到退步抽身的時候,就連悶油瓶消失也肯定會再回來,夫複何求啊。
胖子有時候跟吳邪聊起來,也有點好奇悶油瓶都進山裏幹什麽,撺掇吳邪跟去開開眼,說不定能看到悶油瓶cos人猿泰山的模樣。吳邪扯扯嘴角,開了一局新游戲,說我才不好奇呢。他覺得自己完全是一種老父親的心态:孤獨症的兒子終于有愛好了,挺好挺好,自由地去吧,老人家我就不打擾你興致啦。
結果失憶了之後自己就可勁兒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一聽說張起靈喜歡去釣魚,抱着釣竿就說我也要去,說得理直氣壯,其實就是覺得悶油瓶和愛好這倆字扯在一起,特別的新鮮,非得親眼見識見識,釣魚這個小妖精到底是有什麽特殊的魅力。
張起靈也不說什麽,帶着吳邪來這個瀑布下釣魚。三十多歲的吳邪都坐不住,失憶到二十多的吳邪更沒可能坐得住,沒一會兒就無聊到要死,要找人聊天吧,別說悶油瓶不是什麽好的聊天對象,那瀑布下頭也不是什麽适合談心的好地方啊。
于是張起靈側頭看看他,示意他坐過來點,吳邪以為悶油瓶破天荒要開瓶蓋,搬着小馬紮喜滋滋地湊過去,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張起靈捉住的是他的左手,細長的手指順着手腕往上摸,一道一道地撫過胳膊上那一串的刀疤。張起靈沒有看他,眼睛盯着浮标,神色淡然,手上的力道也十分和緩,動作看起來特別輕巧,但是吳邪就是莫名地覺得張起靈有一點難過。那個時候吳邪當然不知道,在他失憶之前他刻意回避着這些傷痕,一開始是遮着掩着,後來遮不住幹脆就大大咧咧地任看,一副老子根本不在乎的樣子。而張起靈尊重他,配合他保持着距離,也從來不說自己難過。
如果不是這一次失憶,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張起靈難過。
張起靈從不說什麽,他帶吳邪去看死水龍宮,他悄悄地和吳三省搭上了線,他為了救吳邪甘願冒極大的風險,他能毫不猶豫地放全身的血給吳邪。張起靈想告訴吳邪的話都在他沉默的行動裏,有的吳邪能聽出來,有的吳邪不懂或者誤解,張起靈也渾不在意。他只是安靜地等着吳邪消化自己過去的一切,等着吳邪自己爬上那個螺旋上升的階梯,等着他可以重新用過去的态度對待所有人而不讓自己受傷,等着他重新正視自己的好奇心而不懼怕得失。
如果不是這一次失憶,他可能也永遠不知道,兩個人的距離可以近到負數,卻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的壓力與窘迫,因為張起靈從來不會給他壓力,只是用自己沉默的存在感令他安心。
那一天到後來,吳邪往張起靈身上栽着打了幾次瞌睡,一條魚也沒釣到,魚餌倒是被吃了不少,最後實在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揚言道比起釣魚,他更擅長徒手摸魚,一邊說一邊真的挽起褲腿下到淺灘裏去了。可惜結果和釣魚一樣慘,水太清了,魚也實在沒傻到看見有人還往上撞的地步。
吳邪就想起當時張起靈有點無奈地看着他,然後把自己桶裏的魚倒進他桶裏一半。吳邪想着想着笑了,挽了挽褲腿,又向着下游的淺灘走去。
天已經大亮,胖子起床的時候,發現張起靈已經做好了早餐,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起來弄的。
“天真呢?”胖子捧着粥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張起靈搖了搖頭,在桌邊坐下,卻不吃飯。
“他最近不是嗨得很嘛,怎麽沒起來?”胖子道,“小哥你那個藥,別是有什麽興奮的功效吧,老這麽吃估計不太好。”
張起靈再次搖搖頭。
胖子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左右看了看:“哎,我昨晚上放沙發上的衣服呢?等等,小哥,小吳确定是還在睡覺?”
張起靈第三次搖了搖頭,神思渺遠地看着木窗不說話。
胖子在心中推論了一番,小哥起得很早,小吳沒在屋裏睡覺,他放在客廳的外套不翼而飛——小兩口大吵一架吳邪穿着睡衣就負氣出走到了樓下随手撈了件外套就跑出去的故事瞬間就栩栩如生地浮現在腦海裏。
“嗨,多大的人了還搞這一套,小哥你不是會用手機嗎?Call他一下,喊他回來吃飯,有什麽情緒也等吃完飯再繼續鬧嘛。”胖子了然道。
這次張起靈沒有搖頭,只是淡淡說道:“他會回來的。”
“話不是這麽說的,”胖子搖了搖手指,“要說回來他肯定得回來,但是你要等他自己回來那不是就不好看了?小哥,雖然你實際年紀比我大見識比我多,但是說到感情這碼子事,估計你和小吳倆人加一塊兒也不如胖爺我閱歷豐富。聽我的,這一會兒了該有什麽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可甭讓他自己臊眉耷眼地回來,你得給他個臺階下,等得等到什麽時候去啊?來胖爺我給你做個示範。”
胖子說着,摸出自己的手機,給吳邪發了條語音:“哎我說小吳你哪兒去了?張家的那幾個老貨都跑咱家門口了,你說的批條子批哪兒去了?”
張起靈:“…………”
那邊吳邪回複得很快,喘着氣問道:“哪個姓張的?”
王胖子表情十分自然:“你在那兒搞啥呢,別折騰了趕緊回來,就那個,說他是張家氣嘴兒,話特別多那個,非說瓶仔認得他,口口聲聲要帶瓶仔回去振興他們張家呢。”
吳邪那邊立刻罵了一句,說:“胖子你先穩住他!我馬上回去,媽的他還敢來!”
胖子風輕雲淡地收了手機,沖張起靈點了點頭,道:“得嘞,小吳馬上就回。”
胖子真的十分夠意思,他覺得兄弟倆還是兩口子吵架,不管最後誰低聲下氣賠不是,都不适合有第三者在場圍觀,萬一人和好時氣氛好,那就更不适合了,于是胖子再次深藏功與名,诓了吳邪一把後,就風卷殘雲地吃了早餐,串門搓麻将去了。
張起靈站在院子裏,正打開雞窩的栅欄要把雞放出來溜達,就聽見身後一陣呼呼的風聲,因為知道是誰,所以他并沒有躲。
于是吳邪結結實實地撲到了他的身上,一只手臂緊緊地勾住了他的脖子,鼻息噴在他的脖子上,嘴巴也湊在他耳朵邊說話,語氣十分神秘:“他們人呢?又是那個玩蛇的帶頭是不是?”
張起靈還沒有回答,吳邪已經兀自說了下去:“是不是在屋裏?先不管這個,跟你說,他們要讓你回去,那肯定不行,你得跟他們說你是我男朋友,你非我不嫁,就跟我留下來建設祖國新農村了。”
張起靈一把攥住吳邪的胳膊,回過頭來看他,吳邪對上那雙有點發亮的黑眸,本來就超出平均頻率的心跳變得更快了一點,他的臉有點紅,還是強撐着說:“怎麽啦?不讓你回去還不是為你好,你就是塊鐵磚,也不能這兒搬搬那兒搬搬一直搬不是?你是不樂意建設新農村,還是……不樂意認賬啊?”
吳邪說完,就見張起靈的眼睛裏像是浮出了一層笑意,他低聲問道:“那你認賬嗎?”
吳邪覺得自己心髒都給人捅了一下,直接把脖子一橫,牛氣哄哄地說:“我不記得的賬我都敢認,何況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有什麽不能認的!”
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自己都不記得的賬,當時就認得那麽快,那麽毫無壓力啊!
但是不管怎麽樣,張起靈似乎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證據就是吳邪話音剛落,他就按着吳邪的後腦,親了上來,連吳邪清晨就溜出去實際并沒有來得及洗漱都不在意,居然也啃得下嘴。
兩個人身體一緊貼,吳邪就感覺到自己褲兜裏的硬物往張起靈身上撞了一下,他怕張起靈誤會自己大早上就耍流氓,連忙把人推開,從褲兜裏把那個玩意兒掏出來。
一只烏龜背朝下地躺在他手上,徒勞地從龜殼裏伸了伸胳膊腿。
“額……我又去試了一次,真摸不到魚,這不科學,小哥我跟你說我小的時候論摸魚可是我們當地一霸,反正,最後就摸到這麽個玩意兒,就……”
吳邪話都沒說完,就被張起靈又按過來親了親額頭。
不知道為什麽就親親額頭這麽純潔的動作,讓吳邪一下子比親嘴還不好意思起來,他覺得自己整個臉都燒得很,只能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也許有的事是他用更年輕、更悍然不懼、更無所挂礙的心态去看才更加清晰,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勁兒有時候卻是讓人能更快達到目标的催化劑。但是吳邪心中同樣清楚,有些話,只有在消化盡過去所有的喜悅與悲傷、掙紮與痛苦,在看透紛紛擾擾的世事仍心眼清明如昨,在歷經千難萬險後仍不肯回頭地走下去之後,說出來才是有分量的。因為此時他不再是空口許諾,他不是一派天真地想當然地許下誓言,而是實實在在地将諾言踐行之後,才可以風輕雲淡地說出口,那個時候,言語才是最有價值的。
“我說過,”吳邪道,“你要是消失,我會發現,我會去追尋你,找到你,抓住你,留下你,不會讓你變成誰的影子,你就是你,小哥。”
“我知道。”張起靈用幾乎要把人揉進骨血裏的力度,緊緊地把吳邪按進懷裏。
我知道你是我和這個世界最穩固的聯系。
………………
“嗯?小張哥他們呢?”
“…………”
“阿西吧這個死胖子又忽悠我!!!”
(尾聲)
吳邪這是第五次從客廳“路過”了。
張起靈準備去巡山。因為之前各種狀況,他的例行巡山活動停滞了一段時間,現在吳邪已經認命吃藥非常乖巧,并且不知道是因為和張起靈關系更加親密還是愛情包治百病,總之之前噩夢、夢游的毛病也沒有再犯,心态松弛下來,整個人的狀态都慢慢地開始好轉,連胖子都說吳邪這是進入第二春,眼睛裏都開始有年輕人的精氣神兒了(說完就因為用詞不當被吳邪狂噴一通)。
總之從各個方面來看,張起靈恢複例行巡山的活動都沒有任何問題了。
但是吳邪心裏有點問題。
吳邪第一次從收拾背包的張起靈身邊“路過”時,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他要去多久,張起靈回答的是三四天。
哎,三四天,沒多久。
才怪。
吳邪不覺得自己這是什麽“閨怨”的心态,單純就是因為倆人認識了十幾年,真正成事兒居然也拖夠了十幾年,這中間隔的又不止是千山萬水,總之好不容易安安生生在一起沒多久,剛剛習慣了睡覺時被窩裏有倆人的溫度,再一下子恢複那種一周見兩三面的狀态,實在是有點由奢入儉難啊。
吳邪捧着個保溫杯走來走去,不停地在心裏對自己說要習慣要習慣,這家夥什麽情況你還不知道嗎,說走就走無組織無紀律的,現在知道報備還會回家不是就挺好的了?但是一周見兩三面這怎麽過,以後是不是還得定個時間表,來保證能有個穩定的親熱頻率啊?實在是有點由奢入儉難啊!
我真是變了,吳邪想,以前的老父親心态呢?那種為父安然養老不拖後腿,兒砸你去看世界自由去飛的包容淡然的心态呢!
吳邪一邊“路過”,一邊留心看張起靈都打包了些什麽東西,他發現這次張起靈的準備比以往要充分很多,以前張起靈好像随便打個小包就能出門然後幾天不回來,完全不曉得他怎麽過夜怎麽吃東西,反正回來的時候看起來都還特別健康精神。這次張起靈裝備就齊全多了,剛剛還把睡袋打包起來——第一次見他帶睡袋!總之弄了一個滿當當的背包,跟要去什麽古國遺跡似的準備充分。難道是這一次要去的地方條件特別惡劣?
吳邪終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張起靈和背包前面蹲下,張起靈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整理攤在地上的一堆方便食品——靠這是真的準備很充分啊!
“小哥,”吳邪斟酌了一番,終于開口道,“你是不是,挺喜歡我之前失憶時那個狀态的?”
張起靈動作頓了頓,再看他的眼神就有點無奈。
吳邪不管那麽多,他豁出去了:“我那個時候……咳,他,他特別呆逼你不覺得嗎?想一出是一出的,還老纏着你,不過你是不是還挺受用的?跟把他拴你褲腰帶上似的,去哪兒都帶着。”
吳邪自己也覺得說這些話特別恥,他分散注意力似的盯着張起靈手上的動作,眼看着他又拿出一個小一點的背包,把挑好的方便食物和小包裝的鹽什麽的裝進去,又開始往裏裝常用的藥品。
“那你去巡山也帶我出去溜達溜達呗……我很乖的,就算一開始跟不上你,多去幾次總能跟上的,你看我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嗯?”
吳邪歪了歪頭,他看見張起靈把一個方便藥盒塞進包裏,那裏面分門別類地擺着的藥片十分眼熟,像是醫院開給他的那幾種藥。然後張起靈又往裏塞了給他治鼻子的噴霧,和一盒據說是張家特制口服液版祖傳神藥——是吳邪平時吃的那種延長麒麟竭效用的湯藥的便攜版,其實是和草藥一起送來的,據說效果略遜但勝在方便。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吳邪還不明白張起靈是什麽意思,那他就是真的智障了。
張起靈打一開始就是打算帶他去的,所以收拾了許多他自己出門時不帶的東西,帶上了睡袋,帶了更多的食物,還要帶上各種藥,還專門收拾了兩個包,把補給和藥品都放在給他準備的背包裏。
我終于還是拖了他的後腿,一如既往的。吳邪眨了眨眼。
“再拿上你的相機,”張起靈平靜地說道,“有一個地方很适合拍日出。”
他見吳邪不說話,伸手摸了摸吳邪的臉,說:“山裏的路我探過了,你可以活動一下筋骨,對身體好。”
一早就計劃好了,故意悶不吭聲,就等着我自己忍不住說要跟着吧!還說什麽拍日出說什麽活動筋骨,這個悶油瓶子裏裝的都是醬油吧倒出來全是黑的!靠,太讨厭了這個人。
于是吳邪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走到悶油瓶身邊去,再次蹲下來,抱住他,狠狠親了一口。
THE END
我走完了一個輪回,從毛頭小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接下來的一步是什麽,當我什麽都懂的了,什麽都了解了之後,我會重新變回當年的那個天真無邪麽?有可能麽?
是可以的,因為人是螺旋上升的動物,當我意識到自己回到了原地,只是在橫向坐标上,縱向上,我的高度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已經可以用當年的态度去對待所有人,而不會受到傷害。我可以信任別人,同時保護自己。
——————————《釣王》
其實在最開始沙海的時候,各種酷炫狂霸拽的邪帝人設開始流行的時候,我也覺得,吳邪的酷炫狂霸拽真的是一種很新鮮的帥氣,分分鐘讓人跪倒在他登山褲下那種帥。但後來想想,那應該不是全部的真相,因為那本沙海是黎簇的視角,吳邪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他要讓黎簇入局,不管是用謎題引誘,還是威脅。并且以一個毛頭小子的視角來看,有故事的大佬就是這麽難以捉摸啊!那個時候的吳邪像是繃緊了的弦,全憑一口氣吊着,又因為蛇毒的原因承受了許多本不屬于他的記憶和情緒,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吳邪仍然不是一個會漠視生命的人,他依舊珍愛他身邊的所有人,所以瞎子才會篤定道:吳邪會因為他們的安危放棄整個計劃。
因此在我心中,即使是病病的、偏執的吳邪,也不會做出過于喪心病狂的事,更不會為了表現自己的酷炫拽去強行在小哥面前顯擺什麽的(笑),即使在那個時候,他心中的張起靈不是一個病人嗎——雖然其實他自己也需要休息。
直到看到釣王這段,忍不住想哭又想笑,吳邪啊,吳邪的成長與強大,最終讓他還能夠以原來的态度對待所有人,同時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渡過最艱難的時期,看過世界最醜惡的一面,他依舊能發現生活中的美好,他像年輕時一樣,柔軟又堅強。
他怎麽那麽好啊……
我最愛吳邪了。
同樣是釣王裏,小哥跑在前面,向吳邪發出信號,吸引吳邪再度追尋、用盡全力奔跑這個情節,真是讓我爆哭。最終心中早就知曉一切的小哥,順水推舟地帶着吳邪來到死水龍宮前,帶着他在水底看那巍峨的建築,小龍一般的大魚鱗片一閃,游入那神秘的宮殿深處,這個場景也真的震撼又浪漫(哎哎你們快把前面的二逼情節忽略掉啊這樣就真的很浪漫了!)。小哥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向吳邪傳達了一個信息:不要懼怕年華老去,不要懼怕你的好奇,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在這裏。
我也真是最愛瓶邪了!他們天生一對!
第二部 人設
(《我以為我的男神喜歡我》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