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摔門聲餘音繞梁, 客廳裏的三人呆滞站立, 文斌野最先回過神來, 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笑了, 疑惑道:“你妹妹這是……”
紅姐皺着眉在心裏唉聲嘆氣,都不知道該怎麽勸這兩人了。這都快小半年了, 也不知道是在鬧什麽脾氣,有時候看着挺對的, 有時候莫名其妙兩人中的其中一個就炸了。
喬稚視若無睹的彎腰拿起那盒綠豆糕, 自顧自發了幾秒呆, 突然看向文斌野道:“你先回去吧。”
“什麽?”文斌野詫異的看着她。
喬稚不願再多說,對着紅姐囑咐道:“紅姐, 你替我送一下文先生。”說完放下糕點, 徑直往裏間卧室走了過去。
文斌野想拉住她,被紅姐給攔下了。
紅姐不好意思的說:“文先生,阿稚她現在有點事要處理, 這……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先回吧, 等阿稚處理完事了, 你們倆私下再慢慢說。”
文斌野堪堪維持住了風度和禮貌, 帶着氣惱離開了。
紅姐斂着腳步聲走到秋水卧室跟前趴門上聽了會兒,什麽動靜也沒聽到……她直起身嘆了口氣,扯扯圍裙又進了廚房。
秋水的卧室是在朝陽的一面,外間還延伸出了一小片陽臺。上午天氣晴好,陽光溫溫的, 曬得人正舒服。她窩在單人軟沙發裏,下巴墊在膝蓋上,抱着雙腿兀自出着神。
喬稚在屋裏站了好一會兒,才擡腳走到了她身邊。
“馬叔家的生意還好嗎?”喬稚問。
秋水聲音輕輕的,也沒看她,回道:“挺好的,我去的時候那些早上新出爐的糕點都賣的差不多了,綠豆糕剛好只剩下最後一盒。”
無話可說了。
喬稚拎過旁邊的椅子,側對着她坐下來,醞釀了許久,才猶疑問道:“你在生氣?”
秋水眼睛都沒眨一下,幹巴巴道:“生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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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應……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喬稚本能的覺得關于文斌野的事她不用也不應該向秋水解釋,可說不清為什麽,看着秋水這樣,她心裏竟産生了一絲愧疚和心虛。這讓她覺得費解,也讓她有些惶恐,某種她從未曾想過的可能性此時突然瞅準時機冒了個頭出來,喬稚走了一秒的神,一句“對不起”便脫口而出了。
秋水眼神終于有了波動。
她微微偏過頭,看着喬稚:“對不起什麽?”
少女的眼神熾熱而執拗,蘊藏着能穿透人心的鋒芒,正如過去每一次的對視,喬稚再次招架不住率先挪開了視線。
她謹慎的斟酌着用詞,猶豫道:“文斌野的事,我應該提前跟你說一聲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秋水突然扯着嘴角笑了:“你跟我道歉是為了這個?”
“……嗯。”
秋水真正想聽的話,喬稚心知肚明,可她也清楚,那些話不能說,一旦她說出口,她們的關系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就算眼下兩人處境尴尬,可至少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兩個人中,有一個人瘋就夠了,要是都瘋了,這日子還怎麽過?
喬稚什麽方法都試過了,也沒能讓秋水後退半步,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躲着她,可對方心裏有多難過她并不是全然感受不到。若不是秋水所求之事過于驚世駭俗,看她痛苦委屈成這樣,喬稚早就答應她了。
“姐。”秋水忽然眼神純真的看着她問,“那個男人,你喜歡他嗎?”
“我跟他,挺合适。”喬稚答。
“這樣啊……”她收回視線,笑容微微嘲諷,“你寧願跟一個不喜歡的男人在一起,也不願意試着去愛我。”
喬稚眼神複雜的看着她,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秋水,這麽多年,我看着你一點點長大,我從來沒有……對你起過那種念頭,我可以愛你,但絕不會是你想要的那種愛。”她微微停頓,“我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好,我也有愚鈍粗心的一面,也有陰暗自私的情緒,你只是被依賴心理給誤導了,你應該……應該去嘗試一些新的感情,我希望你能幸福。”
秋水:“希望我幸福,那你就愛我。”
喬稚:“……”
“做不到嗎?”秋水微嘲的看着她,半晌突然垂下了頭,聲音低沉道,“你走吧,別再用那種無奈的眼神看着我了。”
喬稚胸口憋悶,卻無計可施。她起身往外走,臨出門之前突然停下,說:“秋兒,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活成了自己的全部,這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唯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因為這份感情而傷害自己。永遠不要這樣做。”
門再次被打開後,又重新被關上了。
秋水怔怔的盯着自己晾曬在陽光中的腳趾,活動着微微往上翹了翹。
……
沒有人看到她的努力。
大家好像覺得“放下”這件事就像放一顆蘋果在盤子裏那樣輕松。
我愛你,你不愛我,卻想維持着表面和平的假象繼續把日子過下去……秋水忽地勾起嘴角。
如果上蒼早已将結局書寫好,那麽她現在只想求一個痛快。
一個半月後,本市某酒館內。
秋水搖晃着紅酒杯,神情慵懶的往旁邊扶手上靠去,嘴唇輕輕抿了抿杯沿。桌對面的男人目光追随着她,也舉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然後問:“感覺怎麽樣?”
“文先生是品酒的行家,你挑的酒,味道自然不錯。”秋水虛撩着眼皮睨了他一眼,嘴角露出微微魅惑的笑意。
此時坐在秋水對面的,正是啓發集團的少東家,文斌野。
文斌野明面上跟恒源的女掌門喬稚談着戀愛,私底下,卻又跟自己女朋友的幹妹妹糾纏不清,這事要是傳出去,立馬就會成為娛樂版報刊的頭條新聞。
文斌野最初追求喬稚,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利益,另一半,則是真心實意的很欣賞她。原本他以為像喬稚這樣的女人,要想把她追到手,自己肯定得費不少功夫。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事竟出乎意料的順利,他和喬稚不過是在一起吃了幾頓飯,看了幾場電影,那些他策劃好的浪漫情節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上演,喬稚便主動對他提出了在一起的請求。
起初,文斌野還以為喬稚是被他的個人魅力所折服,心裏不免還洋洋得意了一番,可後來喬稚對他的态度卻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他瞬間就清醒了——她之所以這麽做,不過也只是想要利用他罷了。
而她利用他的目的何在,文斌野後來也悄悄打探了一番,在這過程中,他聽說了那個叫“羅海”的男人,坊間傳言是喬老板的幹哥哥,以前混黑|社|會的,坐過大牢的人。
文斌野雖然不知道他和喬稚之間有什麽故事,但至少他知道了,他這個名義上的正牌女友,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裏過。
因此當莊秋水找上門來時,他出于某種報複心理,幾乎沒怎麽考慮就接納了對方的投懷送抱。
文斌野從她的言行間猜測她應該是跟喬稚有什麽過節,女人嘛,天生的嫉妒家,他并不在乎這些瑣事,反正這事就算到最後被人捅出去了,他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說不定自己還會成為全市男人羨慕的對象。
文斌野跟秋水私底下約會已有大半個月了,可什麽“好處”都沒撈着,這讓他有些憤怒,覺得對方是在故意拿喬,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
今天他約她出來,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一舉拿下,好好嘗嘗喬家二小姐的鮮。
……
秋水喝酒容易上臉,一小杯紅酒下肚,人就有點迷糊了。
文斌野早就急得不行了,眼看她雙頰泛紅,似是有些醉了,便結賬買單,攬着她起身往酒店方向去了。
文斌野完全沒注意到,在他們起身離開後,旁邊一個男人也起身了,然後不動聲色的,悄悄綴上了他們。
……
文斌野扶着她進了酒店房間,腳一擡把門踢上,猴急的就想要湊上去一親芳澤,結果秋水魚似的從他懷裏滑開,嬌笑着當胸戳了他一下道:“你先去洗澡。”
文斌野愛慘了她這副模樣,抓着她手不放,湊到嘴邊重重親了兩下,說:“你跟我一起洗。”
秋水啪的将巴掌抽出來扇在他臉上,冷道:“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這一巴掌用勁不小,卻又帶着十足的玩笑的成分,文斌野壓下心中惱怒,恨恨的将西裝外套脫下來甩在地上,心裏頭想着待會即将要發生的事,下|腹猛地一緊,目光極其下|流的在秋水身上幾個重要部位狠狠的剜了一眼。
文斌野進浴室了。
秋水臉上的嬉笑如同變戲法似的一收,原本迷蒙的雙眼也變得清醒了。她拾起文斌野扔在地上的外套,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然後蹬掉了高跟鞋,赤腳踩着地毯走到了窗邊。
“欻——”
火苗乍起。
秋水左手夾着煙,微微湊近,嘬了一口,辛辣又苦澀的煙味霎時充斥了她整個口腔。因為不知道這口煙是該直接吐出去還是怎麽,她一下給嗆着了。
她咳得撕心裂肺,身後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秋水幾乎是本能的記起了喬稚抽煙時的每一個極其細微的小動作,她仿照着記憶,慢慢的又抽了一口,在肺裏巡了一圈後,吐了條筆直的煙線出來。
原來抽煙這麽容易學會。
秋水夾着煙,眼神虛無的望向窗外那數不盡的萬家燈火,心裏是從來沒有過的平靜。
變故在一瞬間陡生——
文斌野剛沖完身上的泡沫,還沒來得及用毛巾擦幹淨身體,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極其鈍重又粗暴的撞擊聲,他心裏一緊,只來得及匆匆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正要開門,那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了,然後緊跟着他就被人一把抓過去,摔在了地上。
秋水滅掉了煙,轉身正對着門口那兩人,微微一笑,道:“姐,你來啦。”
喬稚目光極其複雜的看着她,甚至都忽略了這場“捉|奸”的另一當事人,文斌野先生。
“喬稚,我——”文斌野剛開口,就被人當胸踹了一腳。他眼前一黑,幾乎有種自己胸口裂開了的感覺,急慌慌的低頭去看,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男人鞋印。
“你他媽!”文斌野擡頭一看,認出來踹他的人正是喬稚的那個幹哥哥羅海,他怒不可遏的撐着地爬起來,軟綿綿的拳頭揮到一半就被人給擒住了,然後被強行逼迫着自己打了自己一拳。
喬稚眼神冰冷,說出來的話也像是淬了冰渣的:“把人帶到隔壁去,安靜點,別讓他叫出來。”
文斌野眼神驚恐的看着她,緊跟着嘴巴就被捂住了,那捂住他嘴的手就跟鐵焊的一樣,硬邦邦完全動彈不得。
文斌野被羅海拖去了隔壁房間,喬稚轉身關上門,很快,隔壁就傳來了一聲痛徹心扉的嚎叫,然而那叫聲只持續了一秒就消失了,整個房間霎時變得落針可聞。
“為什麽這麽做?”喬稚死盯着她,無法克制的慢慢紅了眼,以一種古怪至極的口吻問道,“莫非你還真看上他了不成?”
秋水忽然垂眸嘆了口氣,再擡眼,臉上挂着滿當當嘲諷的笑意:“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愛的是你,想要的也是你,我為什麽這麽做,是因為我不想看到有除了我之外的人站在你身邊。”
……
房間很寬敞,氣息足夠流通,可喬稚卻覺得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攥住了脖子。她垂在身側的拳頭攥緊又松開,聲音突然變得極其艱澀——
“你是在逼我。”
“是。”
“……”
秋水赤着腳慢慢走近她,手探過去覆住她繃得發白的拳頭,額頭抵上她的,在開口的瞬間,一滴熱淚順着她眼眶倏然滾落。
她喃喃道:“喬稚,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幾乎是顫抖着吻上了她。
秋水着迷的,不知餍足的厮磨着她,舔舐着她,很快,那原本冰涼的唇變得火熱起來,她無師自通的輕輕舔開她唇縫,攜着滿腔無處排遣的絕望愛意,狠狠地吻着她,毫無章法,稚拙的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就在她“胡作非為”的過程中,忽然,喬稚回應她了。
秋水猛地睜開氲濕的雙眼,卻在下一秒又被她用手給蓋住了。
暧昧黑暗中,秋水赤|裸|裸無比清晰的感受着喬稚在她的嘴角,額頭,鼻梁,臉頰一一落下親吻,就像對待最最珍愛的寶貝,她感覺到了喬稚的顫抖。
……
華胥一夢,也不過如此了。
耳邊忽然有溫熱氣息湊近,秋水聽到她微微喑啞的嗓音,緩緩的開口道:“秋兒,你走吧。”
秋水渾身宛若觸電般一抖。
喬稚忽然捏了捏她臉,秋水惶惑的擡手想要抓住她,卻抓了個空。一切的觸覺聽覺都消失了,蓋住她雙眼的手也消失了,秋水眼皮一顫,睜開,只來得及瞥到一抹衣角在門口轉瞬既沒。
……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