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明明也曾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 然一時境地輪轉, 心情卻到底是與從前不同了。

喬稚站在門口, 阖上手機,下意識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屋裏穿來拖鞋趿拉的聲音, 門鎖轉動,屋裏的人将門打開, 四目相對, 一時心裏竟都産生了情難自已的感覺。

秋水擱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 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她攬入懷裏狠狠親吻的沖動,微微側身, 将她讓進來。

喬稚:“要換鞋嗎?”

秋水俯身從鞋櫃裏取了雙新的拖鞋出來放在她腳邊:“換上吧, 煮飯站的時間久,換了會舒服點。”

喬稚換上拖鞋,想想又将外面穿的風衣脫了下來。她裏面穿着一身米白的套裝, 尺寸貼身,好身材暴露無遺, 尤其是那雙纖細筆直的腿, 包裹在緊身裙下, 連帶着微翹的屁|股,走動之間,撩人心弦。

秋水将她的風衣接過,轉身挂進了衣櫃。

喬稚撸起袖子,左右看了看。這是一間單人公寓, 面積小,但是該有的都有。正對着門的是小飯廳,右面是卧室兼書房,最左面是廚房和衛生間,整體基本是一個平面攤開的設計。

她徑直往廚房走,打開冰箱将用得上的食材都取了出來。土豆,白菜,雞蛋,肉,胡蘿蔔……喬稚看了看擺在流理臺上的食材,最後決定做一個土豆炒肉片,醋溜白菜和胡蘿蔔碎蒸雞蛋。

“米在哪兒?”喬稚俯身邊翻櫃子邊問。

秋水披着流蘇披肩站在她身後,倚着冰箱門,嘴裏回答着,目光卻一直流連在她挺翹的屁|股,和雪白筆直的雙腿上。

“左邊那個櫃子第二層。”

喬稚還不知道她親愛的妹妹已經在背後用目光将她拆骨入腹了一番,舀了三大勺米進碗裏,淘幹淨,放進了電飯煲。

然後就是着手準備食材——

喬稚正切着肉,突然感覺身後有熱源靠近,還沒轉過身,一件從天而降的圍裙自上而下套入了她的脖子,秋水雙手自她腰間穿過,整個人從後緊貼着她,微微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後,然後拉着圍裙兩端的繩,從她腰間一滑而過,利索的在她腰後綁了個蝴蝶結。

Advertisement

喬稚一刀切在菜板上,鈍重的清響粗暴的将她的注意力拽了回來。

秋水替她穿好圍裙,卻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小聲的在她耳邊,以一種近似嗔怪的語氣道:“切菜小心點,別切到手了。”

“…………”

你離我遠點我就不會切到手了!

“咳——”喬稚側過身,秋水順勢離開。“你去外面等吧,我做好了叫你。”

秋水點點頭,轉身回了卧室。

喬稚心不在焉的做完了一頓飯,等兩人坐上飯桌,她才開始擔心——自己已經許久不曾下過廚了,也不知道手藝退步了沒有,剛都忘了先嘗一下了……

她這頭在走神,那頭秋水已經挖了一勺蒸蛋喂進嘴裏,滿意的點了點頭,點評道:“好吃。”

喬稚驟然松了口氣。

飯桌上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一頓飯在略帶詭異的緘默中吃完,秋水主動站起來去廚房洗碗,水剛放上,喬稚聽到她喊:“姐,圍裙給我。”

“…………”

到底是誰發明了圍裙這麽個好東西?

喬稚心裏有鬼,一步三嘆氣的拎過搭在旁邊椅背上的圍裙,走過去,心虛的給她穿上了。

在秋水洗碗的這個間隙,喬稚得到允許,進了她的卧室,翻看她書櫃上的書,然後發現,書架上有十幾本都署的是“莊秋水”這個名字,其類繁雜,有言情小說,武俠小說,外文譯本,甚至還有童話故事。

其中有一本叫《橘子姑娘睡不着》的童話故事封面設計的尤其可愛,喬稚便忍不住取下來翻了兩頁,沒想到一看就入了迷。

秋水收拾幹淨廚房,走到卧室門口靠着門框抱臂從背後欣賞着她。随後驚訝的發現,喬稚披散的卷發裏隐約透着一抹藍。這個發現讓她有點異樣的驚喜,像是某種印證歲月流逝的證據。

喬稚一直都是喬稚,這麽多年,她其實沒有變過。

秋水心裏忽然浮上一股酸酸的柔軟,她有意想吓她,斂着腳步走到她身後,忽然大着聲道:“好看嗎?”

喬稚果然被她吓到了,就像兒時偷看畫冊被父母逮到的小孩子,猛地一把阖上書冊,高高的提了口氣轉過身來。

“你吓死我了!”她不滿控訴。

秋水勾着嘴角看着她笑。

喬稚的心猛跳了一下,像是被她這個笑給燙着了似的,目光躲閃着又轉過身去,将書放回了書架。

她沒說出口的話是,她其實心裏覺得很驕傲,看着那些署名為“莊秋水”的書,她想,她的小姑娘真的很了不起,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自己專注的領域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成績。

“想什麽呢?”秋水問。

喬稚搖搖頭,手指點了點書架上的那本《橘子姑娘睡不着》:“沒想到你還寫童話故事,這本書很好看,我這個大人最近失眠,看這個挺放松的感覺。”

秋水忽然轉身往外走:“想喝點酒嗎?”

喬稚一驚,跟上她:“你喝酒?”

秋水走到沙發旁邊停下來,喬稚這才發現那緊挨着牆角的地方居然還豎着一個很窄的玻璃小酒櫃,而她先前完全沒有注意到。

秋水取了支紅酒出來,又到廚房取了兩個酒杯,順便開了瓶。

她拎着兩杯酒走出來,遞給喬稚一杯,說:“五年前我拿着你給我的錢在歐洲滿世界瞎跑了一圈,西方人都喜歡喝酒,我曾經在法國巴黎的一個地下酒吧泡了半個月,再出來的時候,就愛上了酒精的味道。”

喬稚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這五年的經歷,心跳的有些快。

“然後呢?”她問。

秋水莞爾一笑:“我在巴黎認識的一個華裔姑娘向我推薦了托斯卡納,那是我在歐洲的最後一站。恰巧她和蒙|特|普|爾|恰諾郊外的一個農莊老板是好朋友,便介紹我去那兒借住,順便工作。那個時候我身上已經沒剩多少錢了。”她聳了聳肩,“農莊老板叫Beato,是個很熱情的中年男子,總是蓄着濃密的胡子,他說他的名字有‘快樂’的意思,我在那兒待了接近兩個月,他的确給了我不少快樂,順便,還把我訓練成了一個酒鬼。”

“你在那兒都做什麽?”喬稚問。

她仰頭抿了口酒,似乎在回憶:“Beato有一大片葡萄田,他教我釀酒,介紹我去鎮上的一個餐廳當服務生,閑暇的時候,我會去大廣場坐着曬曬太陽,或者去城外山坡上的教堂禱告。”

喬稚一直記得少時她曾對自己說過不信神佛這樣的話,對于她竟然會去教堂禱告這件事明顯覺得驚訝。

“你信教?”

秋水喝完最後一口酒,搖搖頭從沙發上起身,往廚房走,拎着酒瓶出來,為自己和她都重新倒上,猶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或許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

喬稚一直都很想知道她這五年去了哪兒,做了什麽,過得是什麽生活,因此半點也不覺得這樣的對話乏味,反而充滿了好奇的問:“比如說?”

秋水擡起酒杯,從杯沿縫隙打量她,緩了一口酒的時間。

“有時候我晚上睡覺會夢到你,清晨起來,我就會去教堂禱告。”她說。

喬稚一愣。

剛離開的那一年,她過得很不好,她幾乎是帶着滿心的恨和怨憤離開的,乃至于在歐洲流浪的那段時間裏,她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情況嚴重的時候,她甚至會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懷疑這份感情。

“我對上帝說,我是個虛僞的人,我被自己自以為是的情深給蒙蔽了,我其實并不愛你,那只是一種想要占有你的欲望,我請他寬恕我的罪過。”

喬稚聲音輕的像是在呓語:“所以你想清楚了?”

秋水笑着搖搖頭,站起身來,突然往她面前走了兩步,俯身:“上帝說我在放屁!”

喬稚驚愕的猛擡頭看她。

秋水複又退開,不再說話,也不再看她,只是一口口啜着酒。

喬稚不得不主動提問道:“那從托斯卡納離開以後呢?你去了哪裏?”

“我回國了。”秋水說,“回到北京,經同學介紹,租了這間公寓,然後開始在中國這片廣袤大地上瞎跑瞎轉,最長的時候,大半年才回來一次。”

聽到這裏,喬稚終于明白了兩人重逢後,她所感受到的,對方身上那股灑脫自由的氣質是從哪裏來的了。

五年,她固步自封,掙紮在自我認知和欲望的漩渦裏;而她,遍闖天下,見識世間一切新鮮,從中得到啓發和激勵,進而跳脫出了情感的桎梏,完成了自我的升級。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這個姑娘,相比五年前,更加奪目,也更加吸引人了。她甚至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你剪過頭發?”喬稚突然問。

秋水一怔,表情顯得有些驚奇:“你怎麽知道?”

喬稚笑笑,心裏忽然産生了某種奇妙的感動——在某一個她們自認互相逃離的時間點,她卻意外地看到了她,而對方并不知曉這一切。

她以為她們的生命聯系是斷點的,但其實,命運曾讓她們驚喜相逢,哪怕只是一瞬。

“千禧年除夕那天,大批的慶祝隊伍自發聚集在天|安|門廣場上熱鬧,有電視臺的記者和攝像在現場轉播,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喬稚說,“你穿着白色毛衣,圍着紅圍巾,一頭短發,擠在人群裏,笑的很開心。”

她面上浮現出無限懷念的神情,低了低頭:“你短發,也很好看。”

……

狹小的室內湧動着一股壓抑而洶湧的暧昧,和着醉醺醺的葡萄香,讓人有點暈乎乎的。體內的欲望因子作祟,摧枯拉朽的慫恿着兩人——

做些什麽,做些什麽,做些什麽……

“你想我麽?”

滿室寂靜之中,秋水忽然開口問。

喬稚心髒橫沖直撞的警告她閉嘴,可眼下有一個絕好的借口擺在她面前——她想,都是酒精的罪過,哪怕就一刻,我想要完全自由。

她竭力控制着手上的力道,盡量不讓酒杯碎在自己手裏。然而,就在她想要承認思念的瞬間,鼻頭已驟然萌生出潑天的酸意。

良久,喬稚才控制好心情和眼淚,繼而軟軟的委屈開口道:“你是故意的。”

秋水看着她,心都化了,低頭抿着嘴笑了笑,大方承認了。

“我很想你,阿稚,不管我有沒有夢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顆頭應該算保住了吧?

ps:《托斯卡納豔陽下》老牌小說了,推薦,本人曾真實的在看到書裏有關食物烹調的描寫時留下口水…………高中看的,忘記是哪個譯本了,不過應該都差不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