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告。
白心怕了,她倒退兩步,按響蘇牧的門鈴。
很快的,有人打開門,問:“白小姐下班了?”
“蘇老師,救救我,我好像被盯上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從手法上來看,這個人自以為是的程度一點都不輸給你,換言之,就是……很嚣張。”蘇牧淡然說,“進來吧,我做了晚飯,不介意可以再請你一頓。”
“嗯,謝謝。”白心當然沒有二話,幾步就進了屋子。
蘇牧原本想關門,後又倒退一步,取了個便利貼以及水筆,畫上了“∑i”的符號,貼在白心的門上。
白心不明就裏,問:“這是什麽意思?”
蘇牧說:“∑是求和的意思,i表示未知數,表示對他求和,我們得知道題型的性質。”
她恍然大悟,也就是蘇牧在幫她用這種蹩腳的方式詢問動機,畢竟她是被那個幕後的人盯上的對象。
是必須要她死,還是有所企圖?
白心再次關上門,坐到了餐桌前。
她絞着手指,坐立不安,連吃東西都喪失了味覺,舌尖只有鹹味,嘗不到回甘。
是她太緊張了,杞人憂天,危險還沒降臨就折騰自己。
蘇牧說:“做了點蛋羹,容易消化,對胃好,不吃飯總要吃兩口這個。”
白心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
她木讷點頭,嘗了兩口,又放下了勺子,在想事情。
“又多了一名死者是嗎?”蘇牧在餐桌上談及這個并無半點不适,他吃飽了,拿紙巾撚了嘴角,清理碗碟上的殘渣。
“說實話,你怕嗎?”白心問蘇牧,“他是個殺人犯,不知道為什麽偏偏盯上了我,總覺得,我會是下一個。”
白心害怕不是沒有道理,她是女性,符合标準,繼而又被警告。
蘇牧一言不發,他出門,從白心的門上扯下那張便利貼,上面除卻“∑i”符號,後面又加了一個“”,圖形是一個圓圈加一道橫杆,意為空集,即為無解。
也就是說,想求和,沒門。
那個人跟着她一直到了家門口,又添上了這樣一筆?
白心驚得汗濕脊背,她舔了舔下唇,問:“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回信?”
“因為我一直在觀察。”蘇牧說。
“觀察什麽?”
蘇牧把門關上,鎖好一切,才鄭重出聲:“觀察一切我感興趣的事情,包括這次的薄荷糖案件。幾天前,那個人就應該注意到你了,但他卻不知,你是在我的指引下推動案件發展。所以,在他跟蹤你的同時,就由我在暗處觀察他。而剛才,我在窗臺目睹了他跟蹤你的全過程。”
“這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白心說。
“差不多,”蘇牧說,“但是我想,他并不想殺害你,只是适當的給你一點警告,讓你不要繼續查下去。”
“為什麽?因為他是兇手?”
蘇牧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可能沒那麽簡單。再怎麽膽子大,也不該愚笨到這種程度,肆無忌憚找上門來。如果我是兇手,就會伺機以待,尋求一招致命的方式。”
“也對,如果是兇手,逃都來不及,怎麽可能上前來露出馬腳。”
“不過也有可能,他并未有馬腳會暴露,所以才無所畏懼。”
“你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繼續查吧。”蘇牧不肯說話了,他眼神飄忽,轉向窗外。
白心張了張嘴,也熄了聲。
“對了,”蘇牧忽的想到什麽,“但請切記,這人絕非善茬,他已在便利貼上講明來意了。”
“來意?”
蘇牧又擺出那張紙,一字一句,慢條斯理說道:“如若繼續,不死不休。”
白心抿了抿唇,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了,沒準會搭上自己的小命。
她還是做自己職責之內的工作,老老實實,本分做人比較好。
畢竟,她的命還值錢。
隔日,白心在單位裏只字未提有關薄荷糖的事兒,還被王師兄嘲白大偵探是三分鐘熱度。
而就在這時,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有目擊者聲稱,兩名死者在死前的幾日都有和一個穿深黑色西裝的男人會面,會面地點十分隐蔽,又不似約會。
白心心覺有鬼,又不敢去确認,生怕真是那個男人。
她去送個資料,偶經審訊室,裏頭傳來熟稔的嗓音,正是那個男人。
出于好奇,白心還是躲牆角,聽了一耳朵。
有人問他:“請問5月28日早上7點,你在什麽地方?”
男人依舊沉着而穩重:“是指不在場證明嗎?我在扇葉早點店吃早茶,老規矩了,不信可以去詢問,那裏的人都能作證。”
“嗯,那麽前天半夜,你又在什麽地方?”
“我當時在加班,有同事可以作證,這點毋庸置疑。”
審訊的人為難了,他們面面相觑,看樣子是核對過了,不在場的證明确實成立。
死者被害時間不在現場,那麽就完全可以排除被這個男人殺害死者的嫌疑了,證據有的時候就是這麽淺顯而有力。
男人輕笑一聲,說:“不好意思,我可以走了嗎?我還需要加班。”
“好的,有什麽事情我們再聯系你,麻煩了。”
白心聽到腳步聲,一下子後退幾步,企圖躲開。但這裏樓道太長,怎樣都找不到位置可以暫且躲避。
她迎上了那個男人的目光,頓了頓,幹笑:“你好,又見面了。”
男人沒笑,一雙眼冷的出奇,“第二次見面,白小姐最近可好?我叫沈薄,下次見面,你可以稱呼我為沈先生。”
白心點點頭,說:“沈先生好,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好的。”沈薄擡步要走,又繞回來,問:“對了,白小姐。”
“什麽?”
他勾唇,似笑非笑:“你愛吃薄荷糖嗎?”
“嗯?”
沒等白心回複,他就自顧自出聲,道:“我挺喜歡的。”
☆、第八集
白心知道她逃不掉了。
這是一種心理擊潰法,用當事人最在意的事物暗示,引起對方的驚慌,從而達到自己不為人知的目的。
只是,白心暫且不能确定,他是在故弄玄虛,還是對未來有所規劃——步步為營,直取心髒。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莽撞硬闖。
白心再也不擔憂會不會引起沈薄的注意了,她本就是最懷疑他,而他,也早已盯上她了。
白心豁出去了:“沈先生,等一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在兩名死者死前找過她們,是因為什麽事情?”
沈薄輕笑一下,意味不明。
他說:“我是銀行職員,這兩人生前都抵押房屋借貸,到期還延期償還。所以,我只是代替銀行去催一下,交接一些文件而已,這些想要查的話,都能查到。”
“哦……原來如此。”白心略失望,但無法,沒證據,她就什麽都不能做,直覺這種東西有時候能避免很多彎路,但有時候又最致命。
她打起精神,微笑:“那好,沈先生慢走,我也先去工作了。”
白心道別,又要走了,剛走幾步,身後又傳來打斷的聲音。
“還有,你的發尾黏上了糖漿。”沈薄閉上眼睛,像是享受最純淨清新的空氣一般,細嗅四周,感慨:“是薄荷的味道。”
白心大驚失色,她一撫發梢,果然有黏黏的質感,是糖漿。
她一聞,竟然真是薄荷的味道。
在這樣遠的距離,沈薄怎麽可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是沈薄的警告,所以他知情糖果的口味,還是這個人真的有這樣敏銳的五感?
白心舔了舔下唇,她朝沈薄鞠躬,道了別,然後匆匆離去。
先逃為妙,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那裏了。
白心心裏犯嘀咕:能沾上糖漿并且不讓她發覺,那肯定是近身能幹的事情,并且糖漿已幹涸,只有黏澀的觸感,說明染上有一段時間了。她究竟在什麽地方,偶遇了那個代號為薄荷糖的人?
還是說,那個人一直跟着她。
為什麽?
為什麽單單跟着她?
是她查到什麽了嗎?
白心不明就裏,她用清水洗發尾,洗了一次又一次,一點痕跡都不願留下。
白心總覺得自己在不經意間惹上了大麻煩,并且一步步身陷深淵。
下班以後,白心本打算回家,卻沒忍住,又在蘇牧的門前駐足。
本就是她的工作私事,卻一次次麻煩蘇牧,說不愧疚也是假的,但這種時候,她竟找不出第二個可以依賴可以聯系的人。
要說依賴蘇牧,她又想不出緣故。只是鄰居,無親無故,憑什麽這麽麻煩別人?
“咔嚓。”
門打開了,蘇牧探出一只修長的手,像是邀她進門。
白心吓了一跳,遲疑說:“我可以進來嗎?”
蘇牧點點頭,門大敞開,歡迎她的到來。
白心忍不住,提問:“蘇老師,我想問為什麽每次你都知道我在外面?”
“我的直覺沒有那麽好。”
“這是什麽意思呢?”
“所以猜不到你在外面,”他頓了頓,補充:“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看到了。我的房門上裝的并不是貓眼,而是攝像頭。”
白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是蘇老師自己改裝的?”
“嗯,順手。”
“……”白心無語,拆個門也算順手嗎?
白心狠下心,說:“蘇老師,要不我給你交夥食費吧,平時我在外面吃也是吃,老在你家吃也不太好意思。”
“可以,按照外賣錢給就好。”
蘇牧一邊說,一邊把豆腐片成薄薄一層,攤在油鍋裏煎成黃澄澄的顏色。
既然他答應了,那白心就吃的坦然了,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好意思,她可不是吃霸王餐的。
“列個清單。”蘇牧在噼裏啪啦的油炸聲裏說道。
“什麽?”白心懵了,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你有權選幾樣偏好的菜,平時我做給你。”
“嗯!”白心在紙上寫寫畫畫,添上了幾樣菜,走了幾筆,忽的想起了正事,“蘇老師,我今天又碰到了那個男人了。他被審訊,但是不在場的證明很有力,但他總在暗示我有關薄荷糖的事情。還有我的發尾沾上了薄荷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沾上的。”
蘇牧沒說話,似在思考,又似毫不關心。
白心問了個空,心情也郁悶,只能默不作聲。
過了大概十分鐘,蘇牧忽然道:“飯後說,我大致了解是這麽一回事了。”
白心驚喜,就連吃飯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一倍。
她殷勤地幫蘇牧洗完碗,在客廳坐定,問:“蘇老師,你說,我認真聽着,絕對不開小差。”
“我從不私人授課,”蘇牧看她一眼,說,“深夜輔導就破例這一次,需要保密,別說出去。”
白心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蘇牧在開玩笑。現在很多初高中嚴禁老師私下設立課堂,高價輔導學生。
她點點頭:“蘇老師,你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蘇牧不和她貧嘴,他又移過來那塊白板,拿着油性筆寫下第一句話:證據即正義。
蘇牧問:“一共死了兩個人,簡稱a與b,她們之間的交集是同為因他殺而獲得高額保險金,對嗎?”
“對,而且她們生前都負債累累,還抵押房屋貸款。我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銀行職員,他從她們的檔案獲取訊息,極容易得到這些住址消息。”白心生怕蘇牧會漏了什麽,一股腦兒,全部補充上去。
“重點不是原因,而是死法。”
蘇牧探指,推了一下即将滑落的眼鏡。他的指骨微蜷,透着好看的潤白色,通俗一點,似水潤剔透的面霜。
白心仿佛是個手控,一下子又被吸引了。
直到對上蘇牧的視線,她這才驚覺,讪讪說:“我在認真聽,就是……”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會異常迷戀人類的肢體部位,”蘇牧說的很認真,“你聽說過一些連環殺手殺人會截取肢體或者皮膚留念的嗎?”
“電影裏看過很多。”
“那是一種異于常人的嗜好,不該抨擊,但也不該贊同。而喜好之情太盛,就會有占有的情緒,簡稱收藏,”蘇牧終于說到重點了,他抿唇,問,“而你,注意我的手不止一次了,你是喜歡到想要切割下來,收藏它的地步了嗎?”
“……”白心語塞,她仿佛的确很喜歡好看的手,但這并不代表,她是那種會砍手的變态啊。
“即使你喜歡,我也不會同意。所以,白小姐,請死心吧。”蘇牧在說這種話題居然異常認真,他仿佛真的認真而嚴謹考慮了這個問題,并且委婉拒絕了她。
這個人,還真是……有點讓人難以捉摸。
白心幹咳一聲,說:“蘇老師,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手有非分之想的。呃,我會盡快忘記它,恢複正常的生活的,所以你能不能繼續将案件,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這裏了?”
“好的,那我們繼續。”蘇牧臉色稍緩,竟然像是松了一大口氣。
白心心情略複雜,不知該說什麽。
“b的死法,我在新聞上看過,四周有掙紮而四濺的血跡,手腕被捆縛,割脈放血,造成失血過多致死。”
“嗯。”
“但是四周,并未有一處空白處,甚至是血跡稍微不同的地方,濺射的血液形狀都很完美,像是一氣呵成。”
“對的,如果是兇手先蹲在那裏割開手腕,死者後掙紮,首先會有一處地面被兇手擋住,濺不到血,其次就算讓開,血液的抛灑形态以及顏色都會與第一次的不同。”
“那麽可以推論出什麽?”
白心恍然大悟:“那就說明,死者是自己完成割脈的情況,并沒有假借他人之手。”
蘇牧贊同點頭,繼續說:“話題再繞回a的死法,a沒有服用導致虛弱或昏迷的藥物,那就說明被害時是清醒的,可清醒時被勒住脖頸,脖子上居然無強烈掙紮的抓痕。這說明什麽?”
“啊,我明白了。這說明a是心甘情願赴死的,甚至可能是……自殺。對,只有自殺才會形成半圈勒痕,吊死與勒死的痕跡不同,吊死的頸椎開裂只有一種形态,而勒死有很多種,可以模拟成吊死的傷痕。而只是半圈的勒痕,無法借力,無論如何都很難造成,所以可以推論出,a是自-殺。”
“沒錯,再反觀b,她難道不像是自-殺嗎?只不過造成了勒住手腕的他殺痕跡而已。”
白心說:“她們的目的都是造成他殺假想騙取賠償金?”
“有這種可能。”
“只是薄荷糖是怎麽回事?死亡來電呢?還是死後的拿報的人。”
蘇牧擡眸,低語:“我曾經說過,死了的人什麽都做不了,那麽就說明,還有其他人。”
“還有其他人在幫她們完成這個他殺假象?”白心終于明白了,“對,沒錯!而且這樣,後來塞薄荷糖的人就能完美錯過死亡時間,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警方怎麽都查不到他的頭上。”
白心全都明白了,她此刻再聯系之前的種種,終于能解釋為什麽那是死者自己的留言,而不是兇手拼湊的單字。
因為兇手和死者早已串通好這一切,所以提前留言,讓兇手播放死亡來電,造成懸疑的他殺假象。而在a死者客廳內發現的螺絲眼,也是為了裝用于上-吊的裝置,所以才要選擇那樣的高度,事成之後由兇手處理。
而死後的人,則是兇手自導自演,排演的一出*陣。
他要的是毫無痕跡,并且懸念重重。
白心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出大戲,想明白了的同時,也不自覺渾身發寒。
蘇牧看了她一眼,倒是很體貼地說:“別怕。”
“嗯,我不怕。”白心感激他安慰自己。
“就算被盯上了,你今晚也不會死,因為從那個男人的行為舉止來看,他仿佛還在觀望,還沒打算下手。所以,白小姐,你一時半會兒,應該是死不了的。”
白心看了蘇牧一眼,對方依舊坦然自若,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還慢悠悠喝了一口水,閉眼休憩。
白心知道他是無心之言,一時間,硬忍了下來,她選擇保持沉默。
☆、第九集
其實還有疑點,還有一些小瑕疵沒有解決。
如果兇手是為了幫死者,是死者較為親密或者熟悉的人,又為何會同時幫兩個毫不相幹,甚至連家都很遠的人呢?
并且都用薄荷糖,都用這種類似連環殺手的套路。
總覺得這種手段,不是一般普通的人能做出來的,甚至有點像在批量生産某種事件……
白心沒有想明白,但是死因還是就此破了。
她本想舉薦蘇牧,可奈何他不願意出頭,只想當一個沒人注意的數學老師,按照他的話說,那就是——“請不要讓我暴露在任何人的視線之下,我只想當一名普普通通的數學老師。”
所以,這一切也只能由白心轉告警方。
一時間,她被媒體吹捧,竟也被抓拍刊登上報,不知是喜是憂。
就白心個人而言,還是挺反感這種被圍觀的感覺。她又不是猴子,被一群人當珍稀動物看着,感覺好玩啊?
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案子不是她破的,名不正言不順,總覺得有種偷竊別人研究成果的心虛感。
白心一下班就逃了出去,她只求這一切能盡快消停下來,早點找到那個幫助死者掩飾死因的人,早點結束這一切。
沒走幾步,小林突然沖出來,拍上白心的肩頭,說:“不錯嘛,居然真當上白偵探了。從前有musol,今有白偵探啊。”
“別扯皮,你還不知道我啊?這次是僥幸,我告訴你吧,這一切都是我鄰居推理出來的,他是數學老師,邏輯思維特別強悍,幾下就想出來了。”
小林忽的捂住嘴,噗哧笑起來:“哎,我說,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說到你鄰居的時候,仰慕的情緒都要溢出來,淹死我了。”
白心眨眨眼,拍了拍自己白嫩的臉頰,說:“有這麽明顯嗎?”
“有有有。”
“誰和你開玩笑了,趕緊找你的王師兄去,我這辦大事呢,回家祭我的五髒廟去。”
“行行行,那明天見啊。有空給我看看你小數學老師的照片。如果帥啊,我幫你出謀劃策。”小林揮揮手,剛要走,又折回來,遞給白心一個信封,說:“這個給你。今天下午,有個男人讓我轉交給你的。那人帶着口罩沒看清臉,一雙眼睛還是蠻好看的,是不是你的數學老師啊?”
“怎麽可能,那我先走了,明天見。”白心推了她一把,拿過信封就朝路燈較亮的街頭走了。
白心提着包,走了兩步。
她心想:出謀劃策泡蘇牧?拉倒吧,指不定會被他怎麽推坑裏呢!
白心沒嫌命長,她還想多活幾年。
對了,那個信封。
她剛反應過來,拿出信封時,湊巧經過杳無人煙的暗巷裏。
白心三兩下拆開密封的紙,信封內跑出一股難言的味道,有點刺鼻,而後,從紙殼裏滾出一枚薄荷糖,淺綠的,泛着光。
白心頭暈目眩,沒拿穩那顆薄荷糖,啪嗒一聲,它就落到了泥濘之中。
她覺得難受極了。想吐,又吐不出來,走路也踉踉跄跄,很快就跪到了地上,跌入一個陌生的懷抱之中。
白心還有一點意識,她聞到這個人懷抱的味道,不是蘇牧那種甜膩的沐浴露味,而是一種擁有強烈男性荷爾蒙的香水味。
白心屏息,強迫自己再次睜開眼,睜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她看見了那個男人的樣子,對方戴着口罩,一雙眼黑沉,布滿陰鸷。
随後,白心歪頭,真暈了過去。
就此,她落入了這個蓄謀已久的埋伏裏。
啪嗒。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水聲,濕意濃郁。
白心察覺額頭內一陣刺痛,是睡久了缺氧缺水的象征。
她喉頭幹澀,剛想出聲,就發覺自己唇上貼了一道膠帶。
對了,她被迷暈綁-架了!
白心不敢掙紮,她怕打草驚蛇。像這種情況,能讓歹-徒少一點警惕,遲一點發現人-質已經醒來是最重要的。
這樣往往能争取最大限額的逃跑機會,也不至于手忙腳亂,把自己推入能艱難的險境。
白心嘗試掙脫身後捆縛住的塑膠條,但那質感堅硬,困的死緊。白心是白費力氣,她根本就無法掙脫。
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呢?
白心六神無主,她也不知道對方綁-架的性質究竟是什麽。
是要殺了她嗎?
是因為白心上了報,兇手得知陰謀被識破所以懷恨在心嗎?
不管哪一種,對她都很不利。
白心得自救,可她又究竟能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能。
她只能坐以待斃。
白心環顧四周,只能分辨出這是一個沒裝修好的小房間。
不一會兒,腳步聲陣陣,朝她走來,愈發近了。
白心閉上眼,倒頭,裝死。
有人湊近她,低語:“我知道你沒睡。”
白心突然一驚,脊背發涼。
她睜開眼,眼眸朝下看,不敢看對方的臉。
這也是一種自保方式,表示沒看過人,認不出來長相,從而乞求被釋放。
“你很聰明,你放心,白小姐,我的目标不是你。”
白心一直以為綁架她的人是沈薄,但聽聲音又不像。
她唇上的膠帶被人掀開,唇瓣的皮薄,很快就被撕裂,滲出了殷紅血珠。
白心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抿唇說:“你抓我來這裏是因為什麽?”
“為了引-誘我最想見的人。”
白心暫時不清楚面罩男所說的人是誰,腦中一團漿糊。
但她不敢否認,生怕會被面罩男覺得沒有利用價值,從而被殺死。
白心只能默認,又不敢激怒他,唯唯諾諾說:“那你抓我也沒用啊,萬一他不來呢?”
“他會來的,我了解他。看似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但實際上占有欲很強。就連因為電視劇被撤下都能發布那樣的推理通告……”口罩男像是想起了什麽,忿忿砸牆,大吼:“憑什麽,就這樣犧牲他……別開玩笑了!”
白心被他瞬間的變臉,吓了一跳,蜷曲膝蓋,瑟縮成一團。
片刻,口罩男的聲音又弱下來,他低語,“我做了這麽多,進入了這個公司,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又怎麽能……不來呢?”
“公司?”
“你們沒猜出來嗎?”口罩男笑了一聲,“沒想到連他都沒猜出來,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我加入的公司專門為那些想要自殺獲取賠償金救命的人營造他殺假象,事成之後收取百分之二十的合作費。我們的商标就是……薄荷糖。”
白心明白了,這一下聯合之前的疑問,就全部都清楚了,所以死者毫無聯系也沒什麽問題,只需要有必死的決心就好。
而他們沒有殺人的動機,也沒有殺人,查不到身上去。
這樣僞造他殺假象,上面也不知道該怎麽判,正好鑽了社會規則的空子。
“很厲害。”白心由衷佩服。
口罩男很高興聽到這種評價,但僅僅笑了幾秒,又将膠帶貼上白心的唇,轉身離開。
就那樣四目交接的一瞬,白心憑借多年的觀察人像經驗,也足以判斷出他的眉目輪廓了。
這個人不是沈薄,也可以說,從一開始犯罪的人就不是沈薄。
而三番兩次威脅她的人,也可能都不是沈薄。
白心一直以為蘇牧口中的男人也是沈薄,但就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因為他們從未一起确認過那個嫌疑男人的長相,只是口耳相傳,通過“對方是男性”的這個特征辨別嫌疑人,就很容易混淆在一起。
蘇牧所說的男人是口罩男,而白心被沈薄誤導,以為沈薄才是一直恐吓她的兇手。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又被直覺誤導了,這種第六感害人不淺。從今往後,沒有證據,還是一句話都不要說為妙。
口罩男從白心身上摸出手機,按下了一串號碼。
他開了擴音,裏頭滋滋兩聲響,表明信號不好。
過了許久,才有人接起。
“嗯?”那人鼻音很重,聽起來仿佛剛睡醒,嗓音潤而啞,平緩而低迷。
“晚上好,musol。”口罩男壓低聲音,回答。
白心卻是一驚,心髒噗通噗通急速跳躍。
musol?
這個消失在人世間的musol?
她的偶像musol?
白心的恐懼感頓時被消減去一大半,那種難言的興奮感占據她的四肢百骸,支配着她的意識與行為。
沒過多久,電話那頭又有了回音:“晚上好。你得手了,對嗎?”
musol言簡意赅,似乎早已猜到了白心的困境。
等等。
白心反應過來,那個聲音熟稔,甚至是司空見慣。
好像是……蘇牧的。
她的大腦短路,沒反應過來。一時間結合往事,思索。
果然,蘇牧的确很像那個怪人。
ul,諧音一下,就變成了蘇牧。
她怎麽之前就沒想到?
不過令白心意外的是,墜落神壇的男神,本體居然是這麽的讨厭。
讓她……又愛又恨。
口罩男顯然不知白心這一系列的心理糾結,他勾唇,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說:“想救她,那就一個人找過來。”
“好。”蘇牧并無異議。
“對了,我還送了你們一點小禮物。這裏有一種填裝炸-藥。哦,是定時爆炸的裝置,啓動時間為五小時以後,也就是說,在五小時內找到這裏還不夠,還得剩出一點時間拆爆炸物。”
白心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口罩男會做這麽狠。
蘇牧說:“那麽,就開始吧。”
“好的,祝你旅途愉快,musol。”口罩男放下手機,并未挂斷,顯然是想讓白心聯系蘇牧,從這個窄小的房間告訴蘇牧一點訊息,增加游戲的趣味性。
口罩男将炸藥裝置捆縛白心的腿上,又撕下她的膠帶。
口罩男笑了一聲,出門,上了鎖,走遠了。
白心看着炸藥包上顯示屏标記的時間,愣了半天,沒敢哭出來。
她咽下一口口水,顫巍巍說:“蘇老師,救我。”
蘇牧深思很久,說:“要不我教你幾個比較快的自殺方式,這樣能讓你減輕一點痛苦。我記得有幾種是利用身體疲勞時進行劇烈運動,極容易導致猝死,這個比較快……”
這個人……
白心啞口無言,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舔唇,說:“蘇老師……還是說說看怎麽找到這個地方吧。”
隔了幾秒鐘,蘇牧又出聲了:“好的,那我們來推論一下大概的路程,這樣好判斷範圍。你還記得是什麽時候被帶走,大概時間是幾點?”
白心不敢随意浪費時間,她說:“我下班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五點,走了快二十分鐘,到巷子的時候暈倒。我醒來到聯系你,大概花了三十分鐘。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晚上七點,減去這五十分鐘,也就是說,路程判斷在一個小時之內的車程。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白心遺憾說:“我想不起來了,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坐車?”
蘇牧沉默了一會兒說:“背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陌生女人在大街上招搖走着?又或者是背着屍體一樣的女人坐地鐵?按照邏輯來看,不太現實,而且容易暴露行蹤。”
“我不是屍體……”白心反駁,無果。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被帶進這裏的時候,綁匪好像碰倒了一個東西,然後傳出了天鵝湖的芭蕾舞曲。”
“嗯?”
“你想到什麽了?”
蘇牧的語速減緩,似乎有所察覺:“只是猜測。”
每次事情有所突破,他都是這種反應,語調怠倦且慵懶,尾音很弱,猶如細語。
“我報個警,需要他們的幫助。”蘇牧用家裏座機通知,說明了情況與路程,希望警方也能派人行動。
而白心坐立不安,她看一眼手機,又看一眼顯示屏上的時間。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似迎風飄散的碎沙,從指縫鑽出,抓了一手空。
白心不敢想象被炸死的場景,她還那麽年輕,還沒好好談過一場肝腸寸斷的戀愛,還有好多好多,她想做,還來不及做的事情。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怎麽就偏偏輪到她的身上了?
那個人的目标恐怕就是musol,只是假借她的手,來傷害蘇老師吧?
這樣一想,白心又有點愧疚了。
她壓低聲音,可憐兮兮喚:“蘇老師……”
“嗯?”
“你如果過來,會不會和我一起被炸死啊……”
“你放心,根據爆破時間以及氣流沖擊波的力度,我會推算出一個确切的逃生時間,我不會死的。”
那就是只有她一個人會被炸死?
很好,絕交。
白心微笑,一句話都不想說。
☆、第十集
蘇牧将座機開了擴音,對上白心的手機,說:“我開了擴音,你可以直接和他們聯系。”
白心朝手機大聲喊話:“我是黃山警局特聘法醫學醫師,證件號是bx908,三個月前剛任職。麻煩你聯系一下黃山區警署,我現在陷入了案件之中,被綁-架到一間陌生的房間裏,腳上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