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到自己睜開眼,天空中群星璀璨,夜空黑的如墨,但空曠荒涼。
她察覺到了冷,有人抱緊她。
原來是蘇牧。
她枕在蘇牧的肩上,又親昵地坐在他腿上,由他攏住自己,氣氛暧昧。
這真是……
白心吓了一跳,一下子睜開眼。
她發現,屋外走道透入一絲光線,應該是來電了。
不過一會兒,這間屋子的燈也啪嗒一聲亮了起來,照的她眼睛酸澀,沒回過神來。
蘇牧點了點頭,說:“好了,回屋吧。”
白心急忙站起身,跟上幾步,問道:“哎?我們不等狐仙的鋼琴聲了嗎?”
“我已經知道了真相,就等明天來證實。今天就到這裏了,回房睡覺吧。”
“哦,好。”
他們一齊離開了房間,臨走時,關了狐仙房的燈,也蹑手蹑腳掩好了門。
這一晚,蘇牧睡得極好,白心卻因為認床,徹夜無眠。
天剛蒙蒙亮,節目組的人就來提前拍攝。
l太太是存心要秀恩愛了,一大早就和l先生穿情侶裝,拿着情侶牙杯一齊在門口刷牙,呼吸新鮮空氣,刷完牙還不忘自拍上傳微博——“和l君一起刷牙,懷抱大自然的感覺真好。”
白心想了想,也學他們的樣給蘇牧拍了一張,發到musol那個賬號上去,配上文字——“昨晚有幸,聽到了狐仙宅的午夜鋼琴聲。”
像蘇牧這種人,說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才符合他的性格。
而白心掃了一眼福山治子的微博,新的博文則是這樣的——“遇到了一名姓沈的紳士先生,很溫柔很帥氣,好像還是musol先生的哥哥哦。”
看來,沈薄在女人堆裏很吃香嘛。像這種害怕被扯上緋聞的女星,都忍不住要炫一下甜蜜。
白心笑得意味深長。
“你在淫-笑什麽?”蘇牧最近的用詞很有問題,白心都在想他是不是被小林傳染了,不是說她禽-獸,就是說她淫-笑,她明明是溫柔甜美的笑容好嗎?
白心不滿了,“蘇先生,可以說女孩子爽朗地笑,溫柔的笑,但是絕不能說一個女孩子淫-蕩地笑!”
她生氣了,所以喊先生,連老師都不喊。
蘇牧了然,“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也就是說,我以後為了讨女孩子的歡心,得說一些違心的形容詞,譬如說你笑得很甜?”
“……”白心保持沉默,絕對不能生氣。這裏天色大好,風光無限好,她要冷靜,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暢想一下未來。
但一想到,她的未來很可能和蘇牧扯上關系,她就覺得前方一片烏雲密布。
祁連開始動員大會,她說:“好了,現在開始,大家可以去尋找提示卡,會有節目組的人跟進拍攝,唯一的要求是,在搜查的過程中,必須一直用語言解說搜查這些位置的原因。那麽,游戲開始!”
l太太已經帶人沖入各個房間了,看來五百萬人民幣的誘惑還是非常大的。
也就只有蘇牧,還躺在睡椅上懶洋洋看書,陽光正好,從樹葉間漏出金色光輝,溢滿他的脖頸,流到襯衫之中。
白心焦急,“蘇老師,我們開始比賽了,你不怕拿不到提示卡?”
“不急,先讓他們拍個夠。”
“怎麽不急,這樣我會落後很多的。”
“如果我進去搜查,那麽節目活動才開始兩分鐘就能結束了。”
“你……”白心拿他無法,轉念又想到,“蘇老師心裏已經有成算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已經知道提示卡的所在之處了?
蘇牧沒回答,接着看書。他的動作緩慢,翻書時,不疾不徐。
攝影師拍蘇牧看書的動作已長達一小時,他忍不住,問:“蘇老師沒有下一步行動嗎?”
蘇牧總算回過神,他啪嗒一聲合上書本,摘下眼鏡,說:“有,走吧。”
他們回到了小洋房裏,裏面各個房門大敞,果然一片狼藉,就連鋼琴房都沒放過。
蘇牧走進琴房,l太太等人也追了上去,生怕被他捷足先登。
蘇牧很紳士地朝後退讓一步,說:“想找什麽,你先?”
l太太疑神疑鬼,在他的附近搜查了一番,無疾而終。
“我已經知道提示卡的所在位置了。”蘇牧忽然說道。
他這句話猶如一個重磅炸彈,一下子砸落在地,帶着無窮的力量,掀起風浪,衆人嘩然。
大家屏息以待,仿佛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說辭。
蘇牧只是把玩着手裏的貝雕,嘴角銜住一絲笑,眼底清冷如月,毫無波瀾。
他啓唇,又說:“這一切,都和狐仙宅的傳說有關。”
l太太還不死心:“那提示卡一定在這個房間裏面!”
“沒錯。”蘇牧答。
l太太眼前一亮,繼續搜查工作。她的狼狽與慌亂和蘇牧形成了完美的對比,更顯得他冷靜又穩重,視錢財如糞土。
但只有白心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麽摳門。
蘇牧允許攝影師的拍攝,他開始解說:“我們先來說說,昨晚的鋼琴聲是怎麽回事。”
a小姐說:“難道是有人裝神弄鬼?”
“不可能啊,我們在門外的時候還能聽到琴聲,一推門,就沒了,這怎麽可能?那個人就算是跳窗逃的,窗也應該是開着的,絕不可能憑空消失,難道是穿牆術?”福山治子困惑問。
蘇牧接着說:“還記得嗎?我們昨晚先是停電了,後來才聽到的鋼琴聲。”
“沒錯,鋼琴必須要人為才能彈奏!”a小姐說。
“但實際上,這個房間并沒有停電。”蘇牧驀然下了結論。
白心啞然:“蘇老師,你說什麽?”
蘇牧看她一眼,解釋:“昨晚,我和白心留在這個房間裏,事先開了燈的按鈕。大概是淩晨三點,走廊來電了。但過了足足兩分鐘,這個房間的燈才亮起,由此可見,這個房間的電閘與外面的電閘是分開的。”
“這又能說明什麽?”福山治子不解。
“可以說明很多東西,譬如……聽到鋼琴聲的時候,這個房間還有點。事先被人破壞了電路導致停電,也不過是個幌子,為了讓我們更加确認沒有人為因素,是實實在在的鬼鋼琴聲。”
“能不能解釋的明白一點?”l太太問。
“那麽,就這麽說吧。首先,停電時,這個房間還有電,鋼琴聲一定和這個電有關。其次,我們離開了以後,等到外面的電路修好,這個房間的點才再次被打開。”
“我只是很好奇,鋼琴聲是如何發出的。”
蘇牧說:“那麽,就請白小姐來解釋一下,聲音是如何産生的。”
白心不明就裏,但還是耐心解釋:“當物質震動時,會産生聲波。然後聲波通過介質的傳遞,進入耳膜。”
她指了指耳朵的部位,繼續說:“在內耳中,聲波會被轉化成微小的電子腦波,即為聲音。”
蘇牧接口:“也就是說,簡略地說,聲音即為振動,對嗎?”
“通俗一點,也可以這麽說。”
“那麽,只要能讓一個物體發生振動,就能出聲是嗎?”
“應該是的。”
蘇牧點頭,“我們所聽到的聲音,真的是鋼琴聲嗎?還是其他的樂器,只不過被傳說蒙蔽了,所以誤以為是鋼琴聲?”
“這……”大家面面相觑,其實昨晚誰都沒能仔細聽清那個樂聲,只知道聲音是從鋼琴房內傳來,是美妙的樂器聲。
蘇牧說:“其實讓鋼琴出聲,不一定需要有人,只要有電就好了。口琴、手風琴之類的,之所以能出聲,是因為有空氣在簧孔中流動,風吹擊簧片,産生了震動所以能發出聲音。我想,這個鋼琴裏面也是這樣的構造。”
他将鋼琴移開,果然見鋼琴的側面有個小孔。
蘇牧取來工具,照着孔洞的位置,直接将古老的鋼琴拆開。偌大的木匣裏,全部塞滿了那些能夠出聲的簧孔,與細管相接,細管內有旋翼的裝置,估計是通電就能起風,吹動簧片出聲。
這樣一來,就能很好說明鋼琴無人自響的秘密了,全都是靠電而動。
“提示卡,就在這裏。”蘇牧從密集的電路下抽出一張卡片,銜在指間。
a小姐又問:“但這樣一來,一旦恢複了電,由于鋼琴與電路想通,它應該會繼續出聲才對。為什麽昨晚我們就只聽到一次聲音,還是在停電之前?”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蘇牧說,“那是因為,已經有人進來把鋼琴出聲的電源拆開,在我昨晚來這個房間之前。所以我在這裏只等到房間燈亮了,卻沒等到鋼琴聲。”
白心都明白了,昨晚他們停電了,屋內的發聲設備還有電。而等到他們要破門而入,那聲音又戛然而止。按照他們的心理,這種黑燈瞎火的情況下,自然不可能搜查。而等他們走後,鋼琴的電源被拔下。那時候,就算白心守着這個房間,清清楚楚看到了有兩個電閘的事情,也還是聽不到鋼琴聲。
她沉吟:“也就是說,在最後的時候,在我們來狐仙房之前,已經有人在這個房間做手腳了,他是誰?”
“很明顯就是那個最後來的人,那麽在當時,聞訊而來的人是誰?”
大家異口同聲,“看門的那個老伯?”
☆、第四十集
不得不說,蘇牧是個很好的老師。
他總在最關鍵的時刻抛出線索,引人深思,再循循善誘,讓所有人都根據他的指引,點出重點。
只有那位看門老伯留在最後,他有能力在白心和蘇牧抵達狐仙房之前對鋼琴做手腳。
節目組将提示卡藏在這裏,很明顯是串通好了的。
雖然節目效果達到了,但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實在不好,以至于大家都盯着祁連,企圖讓她給個說法。
祁連讪讪笑:“抱歉,實際上提示卡的藏身之處,我是不能知道的,制片人就怕我透露給嘉賓。所以,這一切都不是我安排的。”
沈薄給她解圍,溫聲說道:“不過是一個游戲,請不要這麽在意。大家都還有絕地反擊的機會,那麽下一次請好好把握,必要時刻,我甚至可以退出游戲,将争奪獎品的機會留給你們。”
蘇牧的臉色瞬間不好看了,他微眯起眼睫,手指将提示卡攥的死緊,他也接連出聲:“我也是。”
白心扶額,看着這兄弟倆劍拔弩張的樣子,多少也猜測到了一點。
蘇老師覺得這獎品像是被沈薄讓出來的,一點價值都沒有,瞬間倒了胃口。
白心的心都在滴血,她疼的無法呼吸。
那都是錢啊,都是錢啊。
節目組的人也難以置信,但很快察覺這是一個爆點,他們将這一部分過程後期過播出,反響很好。
網上衆說紛纭,無一不在好奇,為什麽有人能抵抗金錢的誘惑?
甚至有人去扒沈薄的身份,發現他雖是銀行的工作職員,但家底殷實,身價過億,家産大多都在海外,難怪國內連一點水花都沒聽着。
事情很快回到了正軌上,節目還在繼續,他們即将啓程去下一個地方。
臨走前,白心去找過老伯一次,問他:“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制作出假的鋼琴聲,讓旅客人心惶惶。”
老伯睥了她一眼,将煙鬥裏的煙絲鑿出,說:“小姑娘不懂哩,這年頭不掙這個錢掙哪個哩?可得保密,我的買賣還得做下去。”
“嗯,那我們先走了,伯伯你好好保重身體。”
“待會兒,小姑娘看着臉熟,我給你一個好東西,就給你一個人。”
老伯轉身回屋裏,将一個小紅袋子遞給她,像是寺廟的護符,又不像。
白心接過,道了謝,這就上車了。
她打開小紅袋子,發現裏面是一撮白毛,質地柔軟,像是動物的皮草。
蘇牧看了一眼,說:“狐毛。”
白心吓了一跳,趕緊把白毛塞回去,把紅袋子裝手提包裏安放着,動都不敢動。
這是什麽意思?紀念品?還是說……是狐仙留下的狐毛?
蘇牧忽的轉頭,上上下下打量她,嘴角微勾,玩味說:“說不定是那個老伯覺得你眼熟。”
“眼熟?”
“像是以前的狐妖娘娘。”
“是在誇我貌美如花嗎?”
“大概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心啞口無言。
蘇牧又補充,“不過,白小姐幻化成人形的樣子,勉強還算能颠倒衆生。”
“呵呵。”白心幹笑,他說冷笑話的技藝,還真是越來越精湛了。
白心翻出之前的那個糖罐,塞了一顆話梅,細想:他們算是領先一步,下一關即使沒有拿到提示卡,也不會被淘汰。主要就是剩下的這三隊了,總有一對會被刷下去。
祁連神秘兮兮說:“對了,這一次,我們要去一個鬼屋哦。據說一旦住進那個屋子,就有人會出現一些尋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甚至連動物都不喜歡那個地方,一旦強拉狗入內,它就會狂吠不止。”
l太太緊張地問:“是‘紅屋子’嗎?”
“對了,就是那裏。”
白心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但岐山區傳說多,是一直盛傳的。甚至還有人總結了一本《岐山怪談》,專門記述這個城區裏發現的恐怖現象,還被拍了影視。
蘇牧突然開口,“你們知道鬼打牆嗎?”
福山治子補充:“當然,怪談一類的,是我中學時期的最愛。在日本,這些故事都有專門的雜志記錄,很受學生喜歡的。鬼打牆,應該就是在深郊野外,路人常常會原地打轉,走不出一個地方,對吧?”
“在1879年,德國的某個小山村傳來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位醉酒男士在山林裏徘徊一晚上都在原地打轉,到後來,等男子家人請來了神父,為他誦讀《聖經》以後,男人才得以返家。”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什麽不可能的,也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l太太下定論。
“錯,”蘇牧辯駁,“人的腿并不是筆直的,每個人的雙腿長短都不一致,會有一些細微的差異。而走路時,這種差異會被放大,形成兩腿邁步長度不一致,甚至無法肯定自己走的一定是筆直的一條線,肯定會有所偏差。”
白心恍然大悟,“所以說,那名男子醉酒了,眼睛無法觀察到方向的不正确,就不能提醒大腦做出修正的行為,就容易走成一個圓形,從而在原地打轉?”
“沒錯。”蘇牧微笑,笑意不及眼底,“這個世上,幾乎所有的事,都有答案,只不過以我們現在的能力,還無法找到那把解開謎題的鑰匙。”
祁連但笑不語,“總之,‘紅房子’那裏已經有人在接應我們了,只等各位去尋找提示卡。”
“等一下,”福山治子突然伸手,不好意思問,“我其實不了解‘紅房子’的由來,有什麽人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麽叫做紅房子嗎?”
a小姐說:“我以前有在岐山區出差過,聽一個客戶聊到紅房子的事情。據說那家裏住着一家三口,結果一夜之間慘遭滅門,整個屋子裏都是鮮紅的血跡,所以被稱為紅房子。”
白心的後脊頓時發麻,她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一聽到這種陰暗的訊息,就會忍不住心生憐憫,并且心生畏懼。
“不過幸好,兇手落網了。兇手是他們家的朋友,因為這戶人家有錢,所以才心生歹意。”a小姐無所謂攤手,“但那棟房子卻怎麽都出不了手,就因為有恐怖傳說潤色,一直閑置着,即使降低了百分之20的全款,也沒人敢買。”
“那現在那個房子有人住嗎?”白心問。
祁連點頭,“有,出租給男主人那邊的遠方侄子了,這一次也是跟他交涉了,才答應讓節目組在那裏拍攝。”
她話音剛落,巴士就在路口停下了。
白心等人到了站,她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小城鎮,環境很好,四周有田野,風卷起草浪,清新的麥香迎面而來。
她的心情頗好,深吸一口氣,沿着瀝青地面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紅房子門口。
這裏大概是度假名地,有着許多小旅館,也有很多私人的別墅。而左右植被茂盛,空氣清新,是天然的氧吧,待了幾天,就能完全遠離城市的喧嚣。
很快的,紅房子就有一名年輕人出來接待,“啊,你們就是那些節目組的人啊,請進,不要客氣。我叫葉青,叫我阿青就好了。”
這個年輕人穿着牛仔短褲,頭發雜亂,不修邊幅。很明顯,他對節目組前來拍攝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
祁連和他聊了幾句,就讓其他人領着白心等人上樓放行李。
白心環顧四周,發現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擺設,也沒有一點恐怖氣氛,她大失所望。
蘇牧說:“越尋常的地方,越能做手腳。”
“是嗎?”白心興致淡淡。
“你的床對着門,從風水學上說,腳朝門,容易見鬼。”
白心吓了一跳,趕緊爬到另外一張床上,說:“蘇老師,我睡這張好了。”
“不要。”蘇牧毅然決然拒絕。
“為什麽?”白心最怕鬼故事,她也說不出為什麽,明明什麽都懂,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也從來沒人規定過,醫生不能怕鬼。
“因為,我也怕鬼。”
“騙鬼吧!”白心皺眉,“你就是不想和我換床。”
“沒錯,白小姐這一次很聰明。”
“……”
“不過,如果你實在想睡這一張床,我可以勉為其難讓出一點位置給你。”蘇牧苦惱說。
“那還是算了。”白心說,“那我反着睡,頭朝門不就好了?”
“哦,原本那種東西只是摸摸腳就好了,現在可以碰到頭了?”
“蘇!老!師!”白心咬牙切齒。
“我開玩笑的,腳朝門沒事。”
白心聞言,這才冷靜下來。
“但是頭朝窗,好像就有事了。”
白心看了一眼她床的位置,頓覺不好。她這個位置怎麽這麽古怪,床腳朝門,床頭朝窗,讓她怎麽睡啊!
她哭喪着臉,默默撫了撫蘇牧的床側,依戀地說:“那蘇老師如果不嫌棄,今晚留個床邊邊給我?”
蘇牧了然,“哦,我不介意,只要你洗幹淨再上床就好了。”
“洗……洗幹淨?”
“我有潔癖。”
白心無語了,她偷偷瞥了蘇牧一眼,只見得他的神色自然,一點都沒有陰謀得逞的得意之色。
她不免心裏犯嘀咕,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但她怎麽越想越覺得,是被蘇牧算計了?
☆、第四十一集
夜色漸漸暗下來,由于靠山,到了夜間,空氣也變得薄涼。
遠處的山巒被雲霧遮蔽,投下一片暗影,将原本就墨藍的天映照得更深了。
白心深呼吸一口氣,才将臉頰上的燥熱驅散。
她段數太低了,就連對蘇牧不經意間說的話都浮想聯翩。
葉青在樓下喊他們吃飯,在節目組的幫助下,他們做了一份足夠二十人吃的咖喱,以及各式各樣新鮮的蔬菜,都是今天下午在田裏采摘的。
這裏的農家熱情好客,知道他們是從黃山區趕來拍攝的,都帶上自家的菜給他們嘗嘗鮮,節目組也不好推诿,只能一一道謝,又一一收下。
一桌的綠色,都是菜,正合了蘇牧的意。
白心倒是愁眉苦臉,她幾天沒吃到肉,覺得胃裏沒油水,饑-渴得慌。
蘇牧從碗裏的咖喱醬裏挑出肉條,分給白心,說:“給你吃,我不愛吃肉。”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白心品嘗着那細碎到幾乎沒影兒的肉條,一時間,竟有了想跟蘇牧快點回家的沖動。
她也只有這時候會想念蘇牧的廚藝,想念他的清蒸魚,想念他的紅燒獅子頭,油炸菜肉丸子以及爆炒茄子裏面的肉末,雖然這道菜的重點是茄子。
這一頓,白心吃的熱淚盈眶,就連蘇牧問她怎麽了,她也只能紅着眼眶說:“沒,就是覺得蘇老師分給我的肉條分外美味。”
“因為是我夾的?”
“因為它是肉。”
“……”
蘇牧噎了一下,這次很乖巧沒答話。
他們才剛吃完,葉青就從屋外牽來一只黑狗。
他笑着,對他們說:“你們別不信邪,那個屋子真有鬼,我都不敢住那一間,就怕我舅舅半夜來敲我房門。這狗是鎮上半仙兒家的,據說有神功,帶它往上一瞧,就知道有沒有那家夥。”
白心這才看清了葉青的臉,他似乎是大學生,年齡約莫二十來歲,不大。一雙眼說話時不自覺帶笑,眯起來,像是月牙兒一般,讓人心生好感,也極容易親近。
節目組要的就是這種懸疑效果,他們的節目之所以成為《死亡96小時》,就是抓拍各種神秘莫測的現象,借以來吸引觀衆的目光。
如果狗真的一靠近房間就狂吠不止,那自然最好,更添上幾分神秘的色彩。
白心也摸不準葉青和制片組的人是不是一夥兒的,這時候來個裏應外合,故意吓唬他們。
但這狗有沒有神通,那個屋子有沒有異常,都是大家想要知道的。
人的好奇心總是很強大,特別是人多的時候,那種不懼危險的蠻勇就會迅速膨脹,即使前面是懸崖斷橋也敢沿邊走,試上一試。
祁連來了興趣,示意攝影師做好準備,跟上錄制。
出于好奇,白心拉着蘇牧緊跟在葉青的身後,好第一時間看見黑狗的反應。
那只黑狗是土狗,農家人對于養狗就愛野着養,日常用飯拌點魚湯,給點骨頭和肉,也能把狗養得白白胖胖,毛色油光發亮。
很顯然,這只狗吃得好睡得好,仰首走着,精神抖擻。所以能排除一點驚吓就亂跑亂竄的可能,想要吓到它,那玩意兒必定比它還兇。
葉青回頭,笑眯眯問蘇牧:“你就是musol吧?”
“嗯。”蘇牧反應很冷淡。
“大城市的老師就是不一樣,看不上我這種小地方?”
蘇牧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着探究,“我很喜歡這個地方。”
“我是你的粉絲,我叫葉青,在你的微博留過言,但是你沒理我。”
白心免不了解釋一下,“蘇老師不太喜歡回複評論,一個是因為評論太多,不能厚此薄彼單獨回複一個;另一個是,他的微博是我在經營,他平常也不愛看這些。”
“噢,小女友啊。演播廳救下的那個,有趣。”葉青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但他說話帶刺,總覺得內有深意。
白心不懂他為何有這樣大的敵意,只是覺得好奇,不免上心了幾分。
難道是他們初來乍到,不懂這裏的什麽規矩,沖撞了他?
臨到房間門口,葉青招呼一句:“你們看好了啊,我可帶着黑狗過去了。我沒彩排過,是這屋子真的有問題,你們可別污蔑我。”
葉青讓白心拉着狗繩,自己去推開門,讓他們掃視一下內部的擺設。
白心看了一眼,裏頭沒什麽尋常的,就是一把沙發,一臺電視,還有幾個書架。
門口前鋪着地毯,是電熱毯,由于年代久遠,有些殘破,露出細小的金屬網。
除了有點暗,有點陰森,讓人不适以外,這裏沒什麽特別的。
祁連點點頭,像是确認過一般,就吩咐葉青牽着狗進去試試。
他拉着狗,帶進房間,可當狗剛一鑽入屋子,忽的發狂大叫,一下子逃出了屋子,縮到走廊角落裏。
沒人敢去牽狗,怕被狗發瘋,被它咬。
也只有葉青,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他湊過去,給狗聞聞手上味道,等它熟悉了,再牽着往房間裏走。
但這一次,這只狗說什麽都不肯踏入半步了,它畏懼一般緊縮在葉青的兩腿之間,渾身顫栗,鼻腔發出哼哼的乞求聲。
白心于心不忍,說:“算了,看來被什麽東西吓到了,狗狗是最單純不過的動物,它們怕什麽東西,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有陰影。”
葉青笑着辯駁:“我可真沒彩排過,主持人姐姐,你要信我啊。”
祁連将信将疑,但這一切,所有人都是親眼看見的,總不會是作假。
她不答話,自己走進屋內看了一圈。
白心也走了進去,她四處嗅了一會兒,沒有聞到什麽異味,所以排除了用藥物刺激狗發狂的可能。
如果空氣中有什麽,她一定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又或者,這裏真的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l太太不敢進門了,她攬着l先生的手,說:“這裏真的有鬼?”
l先生心有戚戚,并不說話。
白心下意識回頭看蘇牧,想要從他的臉上尋求到什麽答案,但他也只是四處觀察了一番,并未有什麽提示性的動作。
福山治子躲到沈薄的懷中,裝柔弱道:“沈先生,你說這裏真的有鬼嗎?”
沈薄淡淡微笑:“惡鬼率先襲擊的是眉目猙獰之人,像福山小姐這樣的人,它們恐怕也不會狠下心來侵-犯。”
他既沒有說有,也沒有說無,态度暧昧到令人起疑的地步。
但好歹話足夠甜,完全滿足了福山治子的寵哄需求。
蘇牧瞥了一眼,嘲諷:“馬屁精。”
沈薄依舊有風度地淺笑,但看向蘇牧時,目光有點冷,“蘇先生有何高見?”
“我要是哄女孩子,絕不會像你這樣滿嘴謊言,專說好聽的。”
“哦?”
“白心,過來一下。”蘇牧喊。
白心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這時看見蘇牧喊她,還以為有所突破,帶着笑臉就跑來了。
蘇牧微笑,看着她。
白心總覺得他的眼神好奇怪,說溫柔也是溫柔,但甜膩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她從未見過蘇牧這樣的眼神,一下子竟有點猶豫,倒退了一步。
蘇牧繼續進攻,溫柔說:“白心,你怕嗎?”
“呃,還好。”
白心是好奇,說怕也沒有。
如果真要論起來,比起怕鬼,她更怕此時的蘇老師。
“你別怕,就算鬼來了,他們只吃醜的人,不會先吃你的。”
“蘇老師的意思是,我很好看?”
“我的意思是,沈薄比你還醜。”
白心沉默了半天,一點都沒開心起來,只能輕聲,說了個“哦”字。
蘇老師仿佛很滿意自己的安撫工作,挑釁地看了沈薄一眼,神态之意是——你看我專說實話也能讨女孩子歡心。
沈薄朝白心歉意笑笑,也不再說話了。
兄弟之争,傷及無辜,這顯然很不男人。
狗見鬼風波到此結束,真正的活動是從明天開始,所以這晚,他們都各自回房養精蓄銳。
白心帶着疑惑,一步三回頭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次,還是讓蘇牧先進去洗澡,她等他洗完再繼續。
白心不敢換睡裙,就怕自己睡相不好,走了光。但如果穿安全褲睡覺,一個是別扭,另一個是覺得自己不信任蘇老師,讓他的自尊心受損。
天知道,這個人的心思有多難猜,為了五百萬,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等白心洗好澡時,蘇牧早已坐在床頭看書。
他穿的是短袖睡衣,純白色的,很清爽幹淨的樣子,像個大學生。
蘇牧掀開被子的一角,拍了拍空位,說:“來吧。”
白心有點窘迫,她的腦海總是不自覺浮現出一個表情包的畫面,圖片中有個半-裸-上身的小人兒,它掀開了被子,急不可耐大喊:“快來快來。”
呃,她是不是有點太不正經了。
分明是很正直的事情,卻總被她想歪。
蘇牧還僵着動作看他,他的發梢還有點濕,發色更深了。
他的眉目清雅,微微蹙眉時,總有種泠然的氣質。
被這樣的人一直注視着,白心總有點不好意思。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別多想。
她一下子坐到了蘇牧的旁邊,與他肩并肩靠在床頭,仿佛關系更親密了。
☆、第四十二集
蘇牧不動,她也不敢動。
白心第一次發現,和別人同睡一張床是這樣艱難的一件事。
她也不是第一次和蘇牧睡一張床了,但像現在這樣清醒,并且意識明确還是首次。
她無所适從,只能偷眼再看蘇牧。
蘇牧倒是習以為常,還一如在自家一樣,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
他正在翻閱一本詩集,是國外名著,英文版。
由于蘇牧看的實在認真,白心也忍不住湊上去,看了一眼,“那個,蘇老師,你的書是倒着的。”
蘇牧淡定自若把書颠倒回來,解釋:“剛才我在練視力。”
“練視力……”白心選擇了閉嘴。
由此可見,緊張的應該不止是她一個人,白心的心裏稍微平衡了一些。
這就好像是中學時期一起闖禍的關系,明明犯了一件情節異常惡劣的事情,卻因有了犯案的同伴,那種近乎窒息的恐懼感就能被平分,緩解許多。
如果蘇牧老神在在的樣子,她才深感恐懼。但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他明顯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甚至是不知該如何引導,還是那種明擺着是青澀少年的拘謹,卻裝情場老油條一樣經驗十足,讓人忍不住發笑,覺得有些可愛。
白心總覺得,這個男人其實也很簡單,沒有她所想的那麽難接近,那麽複雜。
她說:“那……蘇老師,我先睡了?”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