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靈魂深入》作者:NLNLNLCYS

文案:

葉槐西把哥哥的未婚妻拐上了床

在訂婚晚宴上,還被哥哥和一衆叔伯當場捉奸

嫉妒讓他滿懷憤懑地給哥哥帶了兩頂綠帽

然後被大發雷霆的哥哥日得下不了床(霧)

繼兄弟(有血緣關系),葉簡青X葉槐西,哥哥攻,不互攻,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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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葉槐西的生日。

他特意回到葉宅,把阿姨打發之後親手給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菜,還做了一個大蛋糕。

晚上八點所有菜品都端上桌了,葉槐西一根根地給自己插蠟燭。

晚上九點,葉槐西把所有的菜都熱了一遍,然後給哥哥打了個電話,但是對方沒接。

他想了想,出門去買了一束花回來,插在他最喜歡的花瓶裏,擺在桌子中央。

十點多的時候,溫娉打來了電話。無非是說些吃飯了沒,媽媽忙沒空,讓人給他帶了生日禮物之類的話。

葉槐西哦了幾聲,假裝自己沒聽到對面搓麻将的聲音。

十一點半左右,葉簡青終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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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臂間挂着外套,看了一眼坐在客廳的葉槐西道:

“阿姨今天怎麽不在?”

“我讓她回去了。”葉槐西道。

葉簡青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要往樓上走去。

“哥哥!”

葉簡青轉過頭來,露出一半的側臉,顯得有幾分冷漠地道:“嗯?”

“今天是我的生日。”葉槐西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平靜而寡淡。

葉簡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讓莉莉從法國給你帶禮物回來。”說完就往樓上去了。

葉槐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面無表情地站着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才走進餐廳,坐下來把早就已經涼掉的菜一樣吃了一口。

第二天早上葉簡青起來的時候,阿姨在清理一片狼藉的餐廳。

白色的奶油糊了一地,還有花瓣黏在上面,掃帚掃過一地的瓷器碎片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旁的垃圾桶裝滿了殘羹剩菜。

葉簡青微微蹙眉。

阿姨意識到自己沒趕在男主人起床前把餐廳處理幹淨,連忙彎腰道歉。

葉簡青沒有說話,轉身去了客廳。

茶幾上放着阿姨準備的早餐,葉簡青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到旁邊還放着一個紮着紅色綢帶的禮盒。

“這是什麽?”葉簡青問。

阿姨聽到他的聲音,走出來一看,便笑了笑道:“昨晚二少爺說要做菜,打發我回去了,我才知道昨天是二少爺的生日,回去匆匆準備了個禮物想今天早上送他,沒想到昨晚就走了。”

葉簡青看着禮盒出了一會兒神。

葉槐西喝了一晚上的酒,頭痛欲裂地回到自己不知哪一處房子睡了兩小時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按掉兩次之後,對方仍然锲而不舍地撥過來,葉槐西擡手就想把手機砸出去,又猛地拎着手機拐了個彎。

他要看清是哪個混蛋,等睡醒之後弄死他。

許婉莉。

葉槐西臉上的暴躁緩和了點,他盯着這個名字的眼神頗有些意味不明。

“喂?”

“槐西啊,我在機場呢!你能不能來接我?簡青不接我電話,應該在開會吧。”

許婉莉的音色又高又細,聽起來本該讓人覺得很刻薄。但是她似乎天生就懂得掩蓋自己的缺點,每次和葉槐西說話都稍稍壓低了聲音,尾音上翹,總像是帶了一點誘惑般。

葉槐西揉揉額頭,撐起一夜通宵的身體:“我知道了。”

許婉莉有一個秘密——戀人的弟弟喜歡她。這個秘密既讓她感到困擾,又讓她覺得愉悅,這種愉悅當然來自身為女人的虛榮感。

從法國度假回來的她,此刻正踩着高跟鞋拖着小行李箱往外走,葉槐西根本沒進機場找她,這讓她有點不高興。

但當她看到倚在車旁抽煙的葉槐西後,那一點點不高興就立刻消失了。

葉槐西的穿着其實很普通,但架不住他有一張好看的臉。

他的眼睛細且長,隔着缭繞的煙看過去顯得妩媚而多情。唇是小而薄的,與那勾人的眼睛相比清冷些,卻變得更性`感了。加上那一眼就看出來的養尊處優,站在那裏即使臭着一張臉,也還是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許婉莉仿佛是踏着勝利的腳步,她幻想着每一個少女對她的豔羨,走過去一把抱住了葉槐西的胳膊:“槐西,怎麽沒進去接我?”

“不知道你在哪。”葉槐西眉宇間盡是不耐煩,他甩開許婉莉的手,拿起她身後的行李箱放進車裏。

許婉莉剛想發作,葉槐西就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個盒子塞進她懷裏,一邊冷冷道:“上車。”

許婉莉沒有上車,她打開了這個包裝精致的盒子,放在裏面的果然是出國前她在他面前念叨的那條項鏈。

她喜歡葉簡青不假,可誰又能拒絕這樣的葉槐西呢?

車裏的人暴躁地按了兩下喇叭,許婉莉才勾着滿意的笑容上了車。

或許是知道自己就要和葉簡青見面了,又收了一條代表心意的項鏈,許婉莉心裏帶了點居高臨上的愧疚,一路上都在找話題和葉槐西聊,可惜對方并不領情,在連續被吼了兩句閉嘴之後她才讪讪地轉過頭不說話了。

之後兩個人一路上都沒什麽交流,直到把車開回葉宅,許婉莉要下車時葉槐西叫住了她。

“你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他說這話的時候,食指正煩躁地敲着方向盤。

“什麽?槐西?”許婉莉眼睛裏立刻湧上了了然的笑意,她稍微側過身子,想靠近些說話。

“算了,你走吧。”

“要不你給我把這條項鏈戴上吧,你給我戴上我再走。”許婉莉把那條項鏈拿了出來,鑽石在她的手裏閃着光。

“你沒手嗎?自己戴!”沒料到葉槐西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

許婉莉被噎了一下,攥緊手裏的項鏈,解了安全帶就下車了。

回頭哄哄就好了呗。許婉莉只當他又在吃醋,自己把行李箱從車裏擡了下來。

葉槐西看着許婉莉離開時娉婷袅娜的背影,黑着臉用力砸了幾下方向盤。

也對,許婉莉只怕根本沒接到葉簡青的電話,她那個時候應該還在飛機上。

又或許,葉簡青昨晚對他說的話不過随口一句,早就忘了。

他應該想到的,哥哥早就不是以前的哥哥了。

葉簡青從公司回到葉宅時已經接近淩晨兩點。客廳裏亮着一盞小燈,阿姨聽到腳步聲走了出來,接過他的外套一邊小聲道:“許小姐回來了。”

聞言,葉簡青解領帶的手頓了頓,“她自己回來的?”

“二少爺送她回來的,這會兒應該睡下了。”阿姨道,“我熱了粥,您要喝點嗎?”

“不用了。”

葉簡青往樓上走去,先去客房看了一眼,發現并沒有人。

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轉身去了書房。

裏面也只亮了一盞小燈,微弱的光線營造出溫暖的氛圍。

葉簡青看到許婉莉正歪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真皮轉椅上,她兩條腿翹着挂在轉椅扶手上,蕾絲睡裙的裙擺滑到了一邊,露出雪白的大腿,性`感的曲線往上蜿蜒,因燈光微弱而消失在了黑暗處。

她的胸`脯剛好在燈光聚集處,因為姿勢的關系顯得更為挺立了些,胸前的頭發像海藻一樣鑽了進去。

這是一個能讓大多數男人血脈贲張的場面。

葉簡青伸手把燈全開了。

刺眼的光線讓許婉莉不得不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葉簡青。

“我說過,你不準進書房。”

許婉莉赤着腳走到葉簡青面前,她伸手摟住葉簡青的脖頸,岔開腿勾住他的大腿,吐氣如蘭:“可我等了你那麽久。”

葉簡青伸手攬住許婉莉的腰,抱着她轉身将人壓在了門上。

兩人貼得更緊,許婉莉伸手摸他的臉,踮起腳欲吻葉簡青的唇,不料卻被對方強硬地捏住了後頸往外扯。

因為葉簡青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他的聲音低了些,盯着她的頸間問道:“新買了項鏈?”

許婉莉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的拇指和食指有些緊張地互相摩挲起來,面上卻慢慢地勾起了嘴角:“好看嗎?”

葉簡青伸手用力扪了一下項鏈上裝飾鎖骨的鑽石,許婉莉白`皙的皮膚被硌得馬上泛起了紅,她嬌嗔着吸了一口氣,剛想說話,葉簡青又松開了她,将她推出了門口。

“太晚了。你去睡吧。”

許婉莉不願,撒嬌的話卻葉簡青冷淡的眼神堵了回去,于是眼珠一轉又改口道:“我從法國給你帶了禮物。”

果然葉簡青往裏走的腳步頓了頓,可惜還沒等她的嘴角勾起來,又聽葉簡青道:“你給槐西吧。”

第二天早上,葉簡青準确的生物鐘被人打亂了,他聽到樓下傳來了争吵聲。

“許小姐,我真的沒有拿您的東西呀,您不能……”

阿姨的聲音帶着焦急的哽咽,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許婉莉打斷了,她的聲音本就尖細,此刻故意提高了音量,因此變得更加刺耳,甚至讓人覺得隐隐耳鳴起來:“現在這裏除了你我、大少爺還有誰?你說不是你偷的,那意思不就是污蔑大少爺偷東西嗎?”

阿姨腦袋嗡地一聲就蒙了,還未搞清楚怎麽回事眼淚就落了下來,她看着這個坐在真皮沙發上翹着腿的未來女主人,唯唯諾諾地一句話再也說不出來。

“怎麽了?”葉簡青還沒換衣服,穿着黑絲睡衣走了下來。

許婉莉盯着那片裸露出來的胸膛挪不開眼,直到葉簡青再問一遍才回過神來,施施然道:“她偷東西!”

“大少爺!我沒有!”阿姨連忙反駁。

“什麽不見了?”葉簡青道。

“昨天那條項鏈!我今天起床洗漱的時候就發現不見了,明明睡覺前還好好戴着,簡青你也看見了?”許婉莉振振有詞。

“不過一條項鏈,重買就是了。”葉簡青并沒有順着許婉莉的意思為難阿姨。

“她偷東西呢?就這麽算了?”許婉莉睜大了雙眼,對葉簡青的話有些難以置信。

“兩條。”葉簡青說完就上了樓,再沒給許婉莉讨價還價的機會。

周末的晚上,在外面打算飙車的葉槐西鮮少地接到了葉簡青的電話。

葉槐西靠着車,嘴裏叼着煙含糊不清地問道:“什麽事?”

“今晚回家一起吃飯。”

葉槐西聞言抖了抖煙灰,懶洋洋道:“不去。”

葉簡青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直接挂了電話。

旁邊的美女劉夢虹穿着小短裙,因為倚車的動作露了一大片春光,可惜她想要勾`引的對象本就對她不太耐煩,接了電話之後就更加心不在焉了。

她只得貼上去摟他的腰,“葉少,誰的電話?”

“不關你的事。”葉槐西雖沒回答她的問題,可也沒推開她。

這讓劉夢虹愈發覺得自己在葉槐西的心中地位不凡,要不然今晚也不會挑她當女伴。

一輛明顯改裝過的藍色跑車停在了旁邊,嚣張地按了兩下喇叭,一個黃毛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葉少,今晚賭一把?”

周圍的人開始鼓掌、尖叫、吹口哨,全都是起哄的。

葉槐西這個時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他推開劉夢虹的手,看了一眼黃毛,轉身上了車。

劉夢虹也趕緊跟着坐上了副駕駛座,可還沒等她坐穩,就聽到那葉家二少爺冷冷的聲音:“誰讓你上來了?滾下去!”

“可……”

“給你三秒。”

劉夢虹只得下了車,也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幾乎在下車的那一刻,周圍人的笑聲便帶上了些譏笑的意味。

“喲?小美女?葉少不要你了?”黃毛嘴裏嚼着口香糖,看到她從車上下來,故意吹出一個泡泡,狎昵而誇張地沖她喊道。

劉夢虹沒有理他,漲紅着臉站到了一邊。

所有人都以為葉槐西是要跟黃毛比賽了,周圍人吵鬧得更大聲了,哪知葉槐西誰的面子都沒給,連聲招呼都沒打就把車開走了,還帶倒了圍觀的五六個人。

黃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飛快消失在眼前的車屁股,過了會兒才從車上下來,對着車的影子咒罵起來:“媽的!裝什麽B?真以為自己帶個葉姓就是葉家的人了?別栽在老子的手裏!”

劉夢虹本來難受的心情淡了些,原來他只是突然不想飙車了,并不是嫌棄她。

只是葉槐西現在要去見的人到底是誰?

剛剛車子經過身邊的時候,盡管只是匆匆一瞥,但劉夢虹分明看到了葉槐西臉上淡淡的笑意,這是她認識葉槐西以來,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一定是喜歡那個人吧。

劉夢虹發現自己的心情又變差了。

葉槐西剛剛進門阿姨就迎了上來,他把手裏的紅酒交給她,一邊問道:“哥哥呢?”

“在樓上呢!馬上就能開飯了!”阿姨很高興看到他,“我之前給您準備了生日禮物,您走得太快——”

阿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槐西冷漠的聲音打斷了,好像裹着冰渣子一樣:

“她為什麽在這裏?”

此時坐在沙發上的許婉莉也注意到了他,乍一看還差點被他的表情吓到,卻還是扭着腰迎了上去,“槐西回來了?我和你哥都在等你呢。”

“她為什麽在這裏?”

葉槐西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他好像在強忍着怒氣,可這憤怒對于這兩個人來說都是那麽得難以理解。

看着阿姨慌張的眼神和許婉莉自作聰明的表情,葉槐西深吸一口氣轉身就想走。

而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腳步聲,葉簡青的聲音也随之響了起來:“阿姨,可以吃飯了吧?”

葉槐西生生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晚飯的氛圍因為葉槐西的加入而變得尴尬起來,至少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進餐時間裏只有瓷器碰撞的聲音,兄弟之間莫名的劍拔弩張讓平時喜歡自說自話的許婉莉也沉默了下來。

吃到一半的時候,葉槐西“哐”地一聲扔了筷子,站起來的動作太大還帶倒了椅子,發出的巨大聲響把許婉莉吓了一跳。

他轉身想走,卻被許婉莉拉住了手。

“槐西?你去哪?”她的手指輕輕撓了一下葉槐西的手心,用了點力氣想把他拉回來。

葉槐西根本沒有猶豫地想要甩開她的手,卻在下一刻因為葉簡青說出的話而僵在了原地。

“你要走可以,但是要先聽我說完。”

“我決定下個月和莉莉訂婚,今天她是第一次正式以大嫂的身份和你見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連許婉莉都愣住了,葉簡青顯然沒有跟她商量過這件事情。

在許婉莉的視角裏,能看到葉槐西線條完美的側臉,她看到他使勁眨了眨眼,而在沉默的半分鐘裏,葉槐西那接觸着自己掌心的指尖突然小幅度地顫抖了起來。

她能感受到葉槐西心裏那種難以接受的震驚,她本以為葉槐西會憤怒地與葉簡青争吵,可他竟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那真是恭喜你們了。”

葉槐西的回答讓葉簡青拿起紅酒高腳杯的動作頓了頓,他繼續道:

“訂婚宴的具體時間,我會讓人通知你。我說完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葉槐西甩開了許婉莉的手,大步離開。

而葉簡青一眼都沒有看向他。

葉槐西沒有立刻離開葉宅,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行李。

他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留在這的東西寥寥無幾。

阿姨這個時候上樓來找他,還端了一碗薏米紅豆蓮子粥。

看到葉槐西亂糟糟的房間,她一下子着急了,問道:“您這是幹什麽呀?”

葉槐西對阿姨發不出脾氣,心裏堵得難受,不想多說:“出去玩。”

可阿姨從沒見過葉槐西去哪裏玩之前是要回葉宅收拾行李的。葉槐西其實大多時間都不會回這邊,但是阿姨知道他是把葉宅當家的,剛剛飯桌上兩兄弟不知談了些什麽,竟直接讓這孩子再也不想回來了。

身為一個外人,阿姨也不敢多說什麽,只是道:“那你得早點回來。”

她走過來握着葉槐西的手,把之前一直說要送的生日禮物交到了他手中,叮囑他要把粥吃完之後便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葉槐西打開了被紅色綢帶紮好的禮盒,裏面裝着一對精致的黑鑽袖扣和一條深藍色的條紋領帶。

黑鑽被完美切割,看起來價值不菲,而深藍色的條紋領帶款式也算得上端莊大氣,是一份出人意料的體面禮物。

可惜葉槐西心情太差,根本沒有多看便放到了一邊。

行李箱在地毯上不好拉動,葉槐西只好擡了起來。

經過葉簡青房間的時候,葉槐西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意識到自己在幻想什麽後,他諷刺地笑了笑。

而就在下一刻,身後居然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随即,葉槐西聽到了獨屬于葉簡青的沒有波瀾起伏的聲音:“讓開。”

這一處走廊并不寬敞,葉槐西将行李箱扛在了肩上,葉簡青要從他身邊過去,就必須側着身子,還可能與葉槐西有身體接觸。

盡管葉槐西背對着葉簡青,他的腦海裏也能清清楚楚地浮現出葉簡青的樣子。

他肯定還穿着那身筆挺的西裝,直直地站着,面無表情,可能沒有認真看自己一眼——就算他站在自己的背後。

葉槐西沒有動,也不願轉身。

葉簡青就這樣在他身後安靜地等了許久。

他沉默的時間愈久,葉槐西的呼吸就愈沉重,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胸腔裏那顆心髒有力而慌張的跳動。

就在葉槐西心裏那根弦繃緊到極致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聲音,是關門的聲音。——葉簡青走回去了。

短暫的驚愕之後是突如其來的憤怒,這憤怒甚至比得知葉簡青要和許婉莉訂婚時的要來得兇猛,且猝不及防。

行李箱被葉槐西扔到了樓下,在客廳看電視的許婉莉發出了刺耳的尖叫,阿姨匆忙地從廚房跑了出來,而樓上的葉槐西也在巨大的響聲中,把葉簡青房間的門給撞開了,葉簡青估計想等他走了之後再出來,門不過虛掩着,沒有鎖嚴實。

房間裏的葉簡青這時候正好被聲音吸引要往外走,迎面撞上了葉槐西。

葉槐西滿腔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宣洩,只一個照面他的一只手就被葉簡青反折扣在了背後。

葉槐西掙紮的時候,葉簡青一拳狠狠打中了他的腰背部,疼痛讓他的身體有一瞬間僵直,葉簡青趁機将他往前推了幾步,用腳将門踢上之後,又用力把他摁在了門的背後。

葉槐西緩過神來,還想再動,葉簡青這時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道:“你想幹什麽?”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葉槐西敏感的耳垂上,應該是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葉槐西卻覺得好似隔着薄薄的霧一樣,有些朦胧不清。

葉簡青的手還掐着他的手腕,對方毫不留情,那裏肯定會留下淤青。葉槐西卻不合時宜地留戀起皮膚摩擦之間産生的細膩觸感。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葉簡青的呼吸卻綿長平穩,因為靠近而交融在一起,讓葉槐西內心升起一種奇怪的異樣感覺。

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卸了勁。

“你想幹什麽?”葉簡青再次重複了一次剛剛的問題,這次離得遠了些。

葉槐西背對着葉簡青,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慶幸自己不用看着他的眼睛,他以額頭抵着冰冷的門板,強迫自己以冷靜地聲音說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和許婉莉結婚?”

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沙啞了,話音落下的時候,葉簡青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變輕了。

葉槐西心底深處那絲缥缈的希冀像泉水一樣湧出來了一點,然而下一秒又迅速幹涸了。

“不能。”

葉簡青直接放開了手,可這一次葉槐西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極其緩慢地蹲下來,用手捂住了臉龐。

“可今晚你為什麽要特意叫我來?”

“你明明知道的……”

明明知道,我喜歡你。

葉槐西與葉簡青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在葉宅。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其實不太美好。

那時候葉槐西剛剛滿十八歲,因為許多原因,他的脾氣比現在更加火爆,并且沒有過收斂。

那天他和班上幾個玩得好的男生逃了下午兩節課去體育館占籃球場。

有三個籃球場已經被人占了,他們只能往裏走,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讓葉槐西的腳步不自覺加快了些。

也就在經過第二個場地時,一個籃球從斜刺裏飛了過來,在他砸到自己身上之前,葉槐西躲了過去。

跟着籃球追過來的人從他身邊閃過去,把跑出來的籃球拎起來扔回了場地。

那人之前一直盯着籃球看,直到這個時候才看清葉槐西的臉:“嗯?這不是葉槐西嗎?”

葉槐西這才發現眼前的人自己是認識的。

這個人與自己住在同一棟公寓樓裏,還是對門,葉槐西不記得他叫什麽名字了,只知道這人和她那個八婆的媽一樣喜歡碎嘴,滿口噴糞。

“你也來上大學?你媽媽賣bi賣多久才能掙來一年的學費啊……不會已經……”

剩下的話被葉槐西用拳頭砸回了他的肚子裏,站在他身後的男生們應該也聽到了這家夥說的話,因而一時之間竟然全都愣在了原地沒有第一時間上去拉架。

這人也沒想到葉槐西會突然出手,幾秒鐘沒反應過來就被葉槐西壓着往死裏打,拳頭撞擊肉`體的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明顯起來,這使葉槐西血液裏的暴戾因子變得更加沸騰。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用力踢了一腳他的肩膀,球鞋沒有多硬,但是那人的力氣很大,只一下就把他踢翻在了一邊。

葉槐西像是瘋子感覺不到痛一樣,他迅速想要站起來,卻在下一秒被人擰住了肩膀,緊接着一只手也被人扣住往身後壓。

那人應該只是想用力将葉槐西摁回地上,但因為葉槐西奮力抵抗,最終像是不耐煩一般,擡起腿用膝蓋頂住了葉槐西的腰背,利用體重徹底把他壓在了身下。

“別動。”

他聽到那個人說。

葉槐西覺得那個時候的他應該是聽不進任何人的話的,可就是這個略顯冰冷的聲線讓他找回了點被憤怒燒成灰燼的理智。

多年以後,這個聲音被時光和愛戀催生成了最好的春藥,葉槐西只要一想起這個聲音、這句話就會勃`起。

但是這個時候的葉槐西并沒有多想,這個人以絕對強大的力量将他壓在了地上,葉槐西能感覺到自己被擰着的手腕上氤氲出了汗水,而被頂着的腰背處的球衣早就已經濕透了,不知是來自對方的膝蓋,還是他的身體。

盛夏沉悶的天氣裏,只是短短的時間裏也讓兩個人接觸的皮膚迅速升溫,這個人剛剛應該是打了挺久的籃球,葉槐西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清新洗衣劑的味道,居然是有點好聞的。

明明關節被人用力卡着,就連葉槐西也驚奇自己竟然還有心情想這個。

等到這人确認他已經冷靜下來将他放開後,葉槐西才終于看到了他的臉。

旁邊有人将那個被葉槐西揍得半死的人背起來送去了校醫室,周圍議論聲也漸漸變大了。據那時候跟着他一起到籃球場的同學說,當時那裏的地板上還留下了幾攤血跡。

但其實在這之後,葉槐西能想起來的只有葉簡青的臉,還有他壓在自己身上時傳來的體溫。

葉簡青長得很好看,這種好看不似葉槐西那種極抓眼球、明目張膽的美,他更像一塊玉,敲擊時有清越之聲,探究內裏有純粹之色。

在這之後的一節大學語文公共課裏,葉槐西因為葉簡青的樣子記住了一句話: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知道葉簡青的名字是在輔導員的辦公室裏,那時候事情還未解決,被他打的那個人叫張滔,肋骨斷了一根還躺在醫院裏。

輔導員便只能叫他和葉簡青把事情經過講清楚。

葉槐西完全沒有推脫責任:“人是我打的,責任全在我,和別人無關。”

甚至連為什麽打張滔也不屑解釋,葉簡青也沒有替他說話。

輔導員看葉槐西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便只能無奈地讓他們離開。

兩個人沉默着走過一段走廊,在拐角處葉槐西叫住了他:“葉簡青。”

葉簡青停下來,側過身子看他。

葉槐西記得那天是盛夏的正午,光線透過玻璃折射進來,灑下讓人浮躁的熾熱,擺在窗臺的一盆吊蘭卻綠得尤為惬意。

葉簡青的一半側臉隐沒在光線陰暗處,暴露在陽光下的那一側對着葉槐西,他臉部的線條恍惚變得柔和了,如墨的眼珠黑到極致。

可葉槐西覺得他注視着自己的眼神輕飄飄的,似有若無。

已經到了嗓子的話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他道:“沒事。”

葉簡青大約也沒多想聽他說什麽,轉身便幹脆地離開了。

這件事最後葉槐西到底背了個處分,另外賠了張滔父母一大筆錢。溫娉知道後連電話也沒給葉槐西打一個,遑論來學校了解清楚整個事情的始末,不過葉槐西卡裏的錢又多了一位數。

除了卡裏的錢以外,還有一點變化是葉槐西出現在了大學語文的課堂上。

大學語文課是一門公共選修課,連專業基礎課都翹過不少的葉槐西卻突然節節不落地出現了。

“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夜宵吧。”聶遙拍了一下葉槐西的手臂,壓着嗓子對他說。

聶遙面相很嫩,眉眼昳麗,唇珠明顯,平日裏時不時抹點唇膏,亮晶晶的更顯得色澤殷紅。

同類總是很容易相互吸引的,在聶遙第一眼看到葉槐西時他就猜到對方是彎的,加之葉槐西的樣貌也很合他的口味,聶遙仗着自己長得不錯常常跑去搭讪對方。

葉槐西雖然時時心不在焉,但也從未直白地拒絕過他。聶遙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希望的。

但是他不知道,這一大半節的語文課裏,葉槐西看似漫不經心地撐着腮幫子,歪着頭轉筆,其實一直在盯着葉簡青那一小截後頸看。

沒錯,他是知道葉簡青選了這門課才跑過來上的。

要問為什麽,就連葉槐西自己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中了邪。

葉槐西就這樣跟着葉簡青上了兩周的課,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出現在葉簡青的金融經濟學課上,吸引了一群女孩的目光。

他不相信葉簡青沒有發現他,但是葉槐西從沒上去搭過話,因而表面上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沒有任何變化,倒是和聶遙變得熟悉了一些。

八月底的天氣似乎更悶熱了,天空藍得澄澈,學校的校運會提前舉行,田徑場周圍盡管綠陰如蓋,大家卻還是支起了一頂頂遮陽棚。

在葉槐西的印象裏,好像所有的校運會都是缺人的,每次臨近校運會,體育委員都是一臉的苦大仇深,但是這一次葉槐西因為打了一架名氣突然一下子大了不少,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提議讓他報項目。

本來樂得清閑,卻被聶遙磨得不行,葉槐西這才坐在了田徑場的看臺上。

直到來了這裏,葉槐西才發現自己應該是沒白來的,無關于這裏的一切,只是因為葉簡青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穿着一身寬松的白色運動衣,弓着腰站在起跑線上,在槍響的那一刻就飛了出去,白色的運動衣鼓起來,能隐約看到腰間堅硬緊實、因為力量迸發而線條完美的肌肉,女孩子們不惜冒着被曬黑的風險穿越田徑場在他身邊吆喝。

陽光太刺眼了,葉槐西只能眯着眼睛看着葉簡青跑過了終點線。

聶遙這時候走了過來。他們班男生太少,就算他的皮膚比女孩子都要嫩上不少,也還是被拉着過來參加比賽了,聽說被逼着報了不少項目。

他也穿着一身白色的運動服,用運動發帶把棕色的頭發挽起來,看着陽光許多。

但是在葉槐西眼裏,聶遙是屬于那種氣喘大一點都能暈倒那一挂的,此刻穿着寬松的衣服顯得更羸弱了。

聶遙還一直在喋喋不休,似乎覺得自己跑3000米沒有任何問題。

葉槐西踢了一腳他的膝蓋:“幫我辦件事。”

聶遙眼睛一下亮了:“什麽?”

“我車裏有一箱礦泉水,你去搬過來,送到那個遮陽棚下,你就說是我們班多了,給他們一箱。”葉槐西指給他看。

“為什麽?我快要檢錄了。”聶遙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還有點遠。

“快去,記得要說我的專業!”

葉簡青經過班裏的遮陽棚時,生活委員扔了一瓶水給他。

入手冰涼,低頭一看竟是自己平常經常喝的牌子。這個牌子的礦泉水不算特別貴,但是班裏的活動買這個算是奢侈。

他擰開來喝了一口之後就拎起來從頭頂倒了下去,沁涼的水驅走了燥意,水珠沿着下颌角一路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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