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00章啦撒花! (18)

在門外,朝石聆拱手行禮:“老師,我心中有疑惑,特來向老師請教。”

華燈初上,石聆與林方胥對坐于書房。

這半年來,林方胥有了很大的變化,他一張嘴依舊是罵天罵地,卻不再是紙上談兵,他真正進入了朝廷,目睹了沈氏一族的嚣張,也更知道了林相的不易。帝王權術,官場鬥法,實力之争,派系制衡,在這樣的朝廷中還能堅持為百姓着想,要面臨着莫大的壓力。

可是這一切都不及他得知五公主要被送往拓國和親的消息震撼。

他曾十分厭惡五公主,那個小姑娘五六歲便已是宮中霸王,仗着身份和景仁帝的寵愛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後來聽說皇上要給他和五公主定娃娃親,不大的孩子只覺得世界末日不過如此,竟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都想出來了。年少無知,并未想過自己的胡鬧會給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帶來怎樣的傷害,長大後,忙着叛逆,忙着憤世嫉俗,更是忘了這個人。

直到問鼎金科,踏入仕途,被堵在石家門口打了一頓。那時他覺得匪夷所思,師父這樣的奇女子怎會和五公主這個女霸王交好?而後石聆三番五次出事,他跟着忙前忙後,每每想到辦法,總能遇上同樣目的的五公主,二人想法不謀而合,為了石聆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彼此成見,共謀救人之法。

事實證明師父不愧是世間第一奇女子,每次他們二人團團轉的時候,師父總是神通廣大化險為夷,根本用不着他們。可是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和那個張牙舞爪的女孩子一起商議,一起想辦法……

五公主要出嫁了,他終于要擺脫她了,他卻并不感到高興,但是也沒有話本中那種錐心刺骨的難過,更多的只是擔心。

拓國路途遙遠,又因申屠威的事而剛與明珠朝生了嫌隙,那申屠信為人如何也不知道,五公主這一過去,再見實難。

和親公主總是能最大程度地為自己贏得美名,可卻大多沒有好下場。景仁帝那樣疼愛五公主,林方胥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他能毫不猶豫地把五公主犧牲掉。

“老師,和親一事,事關重大,五公主深明大義,我理應感到欣慰,可學生不懂,這樣的重擔,加諸在一個弱女子身上,這到底是大義,還是大惡?”

他深夜前來,居然就是為了問她這樣一句話。

石聆說不上心裏是失望還是慶幸。

失望于她與自己一樣,毫無辦法,毫無行動,慶幸于他與五公主彼此都還沒有明晰這段兩小無猜的暧昧。

事已至此,不懂或許才是好。

“陛下犧牲五公主一人,換取明珠當下喘息之機,拯救黎民數以萬計,是大善,五公主自願和親,是大義。”就在林方胥皺眉之際,石聆卻話鋒一轉,“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對錯,黎民數萬是人,被犧牲的那個就不是人嗎?人命都是一樣重的,什麽時候也與菜市買菜一般稱斤論兩了,犧牲的人就活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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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胥眼神灼灼。

這樣的話,若是被朝臣聽到,定然要将石聆大罵一頓,便是景仁帝也會心有芥蒂,更不要說百姓了。

石聆繼續道:“我眼裏并沒有什麽對錯,我不忍五公主去和親,可我什麽也沒做,什麽也做不了……因為和親一事是五公主自動請纓的。”

“大善和大義不是給人看的東西,是自己悟出來的東西,她心中有了這些,旁人的是非在她眼中便無足挂齒。”

石聆不是多善良的人,在沖突之中她不會對敵人留情,所以在她眼中并不覺得黎民百姓的命就比五公主尊貴,可是如果在五公主眼中,家國天下,黎民百姓是她這個明珠朝公主的責任,那麽他們就是,就值得她這樣做。

那是每個人心中的道,五公主走的是自己的大道,她沒有立場去阻攔。她們的這份心,也只有化為行動,在她需要的時候送去溫暖。這樣,這份情誼即便不說,她也會懂。

五公主離京這日,很是安靜。

因為路途遙遠,新郎官又不在,婚禮要到拓國舉辦,因此在明珠朝只是簡單地祭了祖宗天地,從此公主遠嫁,名字前冠上了異族的皇姓,不再是趙氏皇族。

出了京城沒多遠便要走水路,上了船,五公主的表情終于垮了下來。

在京裏為了不讓母妃憂心,她強顏歡笑,為了怕好友勸說,她對石聆避而不見,這下終于可以卸下所有的僞裝。她以為自己會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卻發現裝得太久了,情緒已經沒了,連眼淚都擠不出來,心中唯有茫然和對前路的惶恐。

身邊的侍女忍不住道:“公主,奴婢方才向外看,石女官一直跟着車隊送您到水邊,似是等着您與她道別,您怎麽……”

五公主搖搖頭:“我若見了她,必會想要依賴她,會心生怯意,還是不見好。”

石聆何嘗不是知曉她的心思,她默默跟随,是在提醒她,若她改變主意,她這個朋友會随時為其傾力。

可她不能那麽自私。

侍女見五公主表情肅穆,唯有沉默,想着再說些別的話題哄主子開心。

“公主,奴婢聽說上次淮陽世子去曲江便是走得這條水路,路過前面的窄地時,石女官便在那山腰的石頭上,奏了一曲送行,可好聽了。石女官會不會也為公主準備了?”

五公主失笑,嗔怪道:“就你知道得多,你又聽見了。”

她雖說着,心裏卻并無半分期待。

石聆片刻前還在隊伍裏,又怎麽飛到山上給她彈琴?她可沒有王煥那小子的福氣。

那侍女卻“哎”了一聲:“公主,你快聽……”

“聽什……”

五公主一怔。

從岸邊的林子裏,當真傳來隐約的音律,卻不是琴聲,而是笛樂。

青山遠,碧水遙,新娘子坐着花轎轎;花轎轎,搖啊搖,一搖搖到青山那頭去了。

這是京裏的小孩兒們小時候的游戲,一群孩子裏選出一個最好看的當“新娘子”,大家一起唱着歌兒,圍着“新娘子”轉圈圈。小時候五公主總是當“新娘子”,每次都很高興,沒想到如今真得嫁人了,心裏卻沒有半點喜悅。

可是她也不後悔;

她自己選的路,她覺得值得,沒什麽後悔。

走出船艙,五公主望向江畔。

笛聲越來越清晰,一首兒歌叫人吹得悠揚婉轉,帶了幾絲別離的凄涼。可那人卻像躲着她似的,怎麽也看不見影兒。

侍女伸長了脖子,也找不到吹笛子的人,忍不住問道:“公主,這是誰啊,是石女官嗎?還是……”

侍女的話聲突然停止。

她看着從被賜婚到一路離京,一直面色柔和,不悲不喜的公主,此刻已然對着江畔,淚流滿面。

哭出來也好,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裏強。

扶着五公主的肩膀,侍女讓她埋首在自己懷裏,小聲勸慰。

五公主放肆地大哭,哭盡心中的不舍和對未來的茫然,也是哭一段未開始便結束的遺憾。

知道這首曲子的人很多,可她知道,是存在于她整個童年中的那個人來送她了。

離別其實也沒有多麽錐心刻骨,也沒有多麽撕心裂肺,只是這笛聲如魔咒一般镌刻在靈魂裏,怕是永世也難忘了。

京中的風雲表面上落下帷幕,暗地裏卻已然波濤洶湧。

沈氏在朝動作不斷,西南大營的探子也有回報,景仁帝每次聽完都眉頭緊皺,倒是西北,和靺鞨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沖突後,便歸于平靜。

聽說淮陽世子用兵如神,幾個小計謀就吓得靺鞨不敢突進,虛虛實實,倒像他的風格。石聆雖然擔憂王煥安慰,但是眼下更關注的還是京裏的局勢。如今沈氏敬畏着景仁帝,暫時還不敢有大動作,但一旦景仁帝身體垮掉,太子複起只是時間問題。若是讓沈氏掌權,王煥在西北腹背受敵,恐有大難。此時趙幼賢的身份也尚未公開,石聆隐隐有一種預感,所有人似乎都在等一個時機。

半月後,她終于知道這個時機是什麽。

罪我回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開啓,快穿狗血搞笑文。

鏈接在此:

文案:

未來人類通過實驗證明,悲劇會積累宇宙負能量,

為了人類的延續;她的任務就是穿梭在衍生空間中改寫坑爹劇情,平複怨念;

和其他執行者不同,潔癖如霍寶儀向來只玩智商,不玩感情;

——直到遇到真命天子!她終于親手剁碎了原則喂狗,撒了歡兒地朝幸福狂奔而去,卻不幸發現:

身為女配,她居然自帶“談戀愛必死”的debuff!

——坑爹呢這是!誰的劇本這麽狗血!

她還就偏不信這個邪!

看着吧!作為金牌執行者,本寶寶絕不會輕易狗帶!

☆、因果

罪我回京後,便立刻被景仁帝召見,徹夜深談。

第二日早朝,景仁帝的精神似乎又好了許多,罪我就站在景仁帝下首,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石聆這才得以窺見罪我真容,頓時心中一驚。

上一次他見到罪我,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聞其聲觀其行,都是一個年輕人,至少不是眼前這一名旬旬老者。

可是從景仁帝和趙幼賢的舉止來看,這人确實是罪我禪師,如果這個罪我是真的,那麽之前自己見到的又是誰?晉陽救了自己一次的人又是誰?鳴山寺裏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

石聆陷入困惑,茫茫然地走向宮門,卻被叫住。

秦公公小跑而來,道:“石女官慢走!慢走!”

石聆端正神情一禮:“可是陛下有事召我?”

“不是陛下,不過這位的事,也與陛下差不多了。”秦公公客客氣氣,“石女官,是國師托咱給您帶個話,想請石女官禦花園一敘。”

石聆一怔。

正好,這位罪我禪師,她也想會一會。

來到禦花園時候,遠遠便聽見了趙幼賢叽叽喳喳的聲音。她已經有些時日沒見到趙六。如今趙幼賢的身份非同一般,雖然只有少數人知道,但是宮裏本就多人精,便是觀景仁帝這些日子對郡王府的厚待,就算猜不出真相,也知道這是郡王府的好日子要來了。

趙幼賢一襲绛色夏衫,分明厚重的顏色卻叫他穿出幾分張揚快意,少年公子正對着亭中端坐的罪我喋喋不休,說到興奮處,還要比劃一番。

見石聆來了,趙幼賢興沖沖地迎來:“秀秀,你來了!”

石聆與趙幼賢致意,又上前一禮:“見過國師。”

老者捋了捋胡須,道:“久聞石女官之名,如今方知百聞不如一見。”

石聆聽聞,心中更認定了這與自己在鳴山寺中相見的根本不是同一人。

趙幼賢卻一怔:“師父,你與秀秀不是早就見過?”

罪我卻是笑道:“石女官在鳴山寺見到的,并不是這一個我。”

這一個我?難道還有另一個?

石聆詫異,擡起頭來,終于看清罪我真容。

早朝時相隔甚遠,只知道罪我是個老人,如今近看,方覺老者雙目炯炯,但面色蒼白,唇色極淡,隐隐有病容。分明與鳴山寺中不是同一人,可這人身上的氣息卻又與那日之人如出一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國師可否明言?”石聆道。

老和尚看向趙幼賢,道:“世子,我有些話想與石姑娘談。”

這是叫趙幼賢回避的意思了,可是趙幼賢面上雖然如常,腳步上卻有幾分踟蹰,顯然是記挂着上次罪我和石聆獨處之後的事。

石聆看出他是在擔心自己,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她如今說不上大徹大悟,卻也不再如當初那般禁不起打擊,再大的風浪都走過來了,單是在這宮裏就過了多少的生死關頭,如今再面對罪我,反而心情異常平靜,也對從前看得異常透徹。

她做好了接受命運的準備,也做好抗争命運的準備,無論哪一種她都接受,哪一種她都不接受——她只做自己。

趙幼賢離開後,老者含笑看向石聆,開口卻是道:“石姑娘目光清明,已然是徹悟了。”

他看向石聆的目光很悠遠,像是透過石聆看向別的什麽人。

“那日在鳴山寺,因時機未到,所以貧僧不能現身,只能引姑娘入幻境,至于幻境中人,是我靈魂,卻非我本身。”

那是前世的他,造化未盡,機緣未成,難免身上帶了幾分未脫幹的戾氣,也因此才叫這姑娘受了委屈。

“還請姑娘諒解。”

“如何諒解?”石聆并不全明白他的解釋,只是既然這二者都是罪我,那麽不論他有任何理由,強行改命卻是事實。

“姑娘心中無非是怨貧僧逆天改命,強行将姑娘拉入這輪回。貧僧今日便是為解姑娘心結而來。”

石聆一怔,看向老者。

罪我款款道來:“不瞞姑娘,貧僧本是禍世之人,這一身修行便是罪根,我一意孤行逆天改命,卻不只布下你這一顆棋子。當日我自損修行,逆天搶來了兩顆救世之星。一顆是你,我将你從石琮秀的後世強行奪魂而來。而另一顆……”

罪我搖搖頭:“因奪你命數已經耗損我大半修為,另一顆星我在奪來之後便失去了掌控,只知他在這世上,卻不知何時何地,也不知會不會起到作用。”

因此,罪我早已放棄了這顆棋子,将機緣變數都投到石聆身上,終于在十五年後,穩定了石琮秀的魂魄,将石聆的靈魂完全安置到了這個時空之中。

“我沒有想到的是,十六年後的今天,那顆被我奪來又丢失的太陽星會在東方冉冉升起,百年後的救世之人竟提前出線在這片土地之上。”

石聆聽着罪我的話,心中突然湧起不詳的預感。

上一世明珠朝大廈完傾,戰火連年,生靈塗炭,混亂百年,從未聽說過什麽救世之人。而在她兩世的記憶中,明珠朝的命運截然不同,究竟是哪裏出了轉折呢?是自己嗎?自己不過是一個書院家的女兒,到京城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哪裏有這樣扭轉天地之能?那剩下的就是……

“正是淮陽世子,王煥。”罪我印證了石聆的猜測。

上輩子淮陽侯家這一代本應斷了傳承,并沒有王煥這個人出現。

所以轉折就出在王煥身上。

石聆面帶警惕:“你又想做什麽?”

這個老和尚,坑了她還不夠,如今又盯上了王煥?

“我已經不能再做什麽。”罪我咳嗽了兩聲,肩膀單薄,更顯病重,“貧僧所有的機緣和修為都已經耗盡,逆天奪嗣,回溯時光,篡改命運,樁樁件件都是罪孽,如今緣法已到,貧僧的陽壽只剩半年。”

石聆心下一緊:“你……”

她倒也沒想到,罪我會是這麽個結局。從罪我的面色看,眼前這個老者的确已經時日無多。

石聆不懂:“你這般到底圖的什麽?”

害人又害己。

罪我搖搖頭:“天道已改,明珠朝已非前世之景,上一世帝星蒙塵,而這一世的趙征性格健全,心智堅定,已經回歸正軌,必将開明珠太平盛世,百年亂世終将不複。貧僧為的是什麽,貧僧也已經不記得了。”

他從亂世中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終皈依佛門,看中的也非無邊的佛法,心懷他念,全無佛心。是上天憐憫,這旁門左道居然也叫他修得所成,達到如今的目的,因此對自己的結局他全不介意,心中只餘滿足和感激。

我佛慈悲,憐我愁苦,懲我罪孽,助我脫離苦海。

石聆嘆息:“若你所言為真,便是你害了我和王煥,你也救下黎民蒼生無數,又怎會是有罪之人?”

“……你還是這麽善良。”

石聆一怔。

“你說什麽?”

“你又焉知我救蒼生,不是為私情。”

他是有罪之人啊。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裏有什麽蒼生,哪裏有什麽慈悲,他初初的心念從未變過,不過是為了救百年亂世中那個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待他好不容易修成,卻得知要改那女子命運,唯有讓亂世破滅,時光回溯。而待這一切終成定數,才得知眼前這個被自己為私心而強行拉來救世的棋子,居然就是自己要救之人的前世之一。

這是怎樣的因果?

這是怎樣的孽緣。

罪我垂下褶皺的眼睑,可嘆這一次次的輪回早已讓他心中枯朽,居然連半點波瀾都無。

他以為他是報恩,卻反而害人,他以為他有罪,卻救下百年蒼生。到底是佛法無邊,他這樣的小人物,自以為扭轉了乾坤,卻也不過是順應天道來經一場劫難,走一出造化。到頭來,誰也逃不出命運。

“石姑娘,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王煥乃百年後救世之星,如今有他鎮守西北,又有趙征坐鎮朝廷,明珠朝氣運充盈,百年之內不會再由戰亂。而你……也可以回歸自己的宿命了。”

“你什麽意思?”

石聆壓抑着心底的猜想。

回歸?是她所想那樣嗎?

“半年後,貧僧陽壽将盡,離世之前,貧僧會用剩餘的修為最後再開一次幻境,鳴山寺前,願石姑娘心想事成。”

“你是說!”石聆猛然起身,“你是說我……我能回家了?”

“姑娘恪守本心,靈魂終究未曾與異世親人斬斷牽挂。”

“我……”突來的驚喜讓石聆有些手足無措,轉念又想起王煥來,“我若回去,王煥會如何”

聽老和尚的意思,王煥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好像應該是百年之後?

“淮陽世子與姑娘不同,他的命運已經導入正軌,他已是現世之人。”

就是說,王煥走不了?

也對,王煥并無前世記憶,自然與她不同。可是……自己就這麽走了嗎?就這麽留王煥一個人面對明珠朝接下來的腥風血雨?

他在朝廷沒有根基,一旦景仁帝退位,沒有人在朝廷為他操持,趙幼賢能像景仁帝那樣信任他嗎?

最重要的是,她曾答應過王煥,即便要走,也會等他回來。如今王煥在前線殺敵,自己難道要不聲不響地離去?

“我……大師,可容我考慮一二。”

最初的欣喜退去,餘下彷徨,罪我看在眼中,仿佛早有預料,點了點頭:“姑娘只需問心無愧便可,世間萬事自有緣法,不必太過糾結。”

涼亭內,一僧一少女,相顧沉默。

不遠處,錦衣公子卻看着這情景,陷入沉思。

他方才想起還有事忘了叮囑,這才趕回來,卻不小心聽到了罪我的話。

秀秀要走了?

趙幼賢心中一緊,一時慌亂。

他知道這一世他們無緣,他也未有強求之意,只是他想着,兩個人如今住得這樣近,日後總能見到,他又的是機會來彌補趙征對石琮秀的虧欠。如今她要走,得償所願,自己理應為她感到高興,可是心中失落,又哪有半分得意。

沉吟半晌,趙幼賢終究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轉而回府,吩咐底下的人給邊州送了一封信件。

作者有話要說: 罪我其實是百年亂世中的一個小和尚,曾受了亂世中一個女子的恩德。

小和尚比較極端,想着救人,不小心惹出這樣一場大輪回,越陷越深。到一切已成定局後,他才知道被他所利用的石琮秀就是那個亂世中對他有恩的女子的前世。他為了救這個女子一世,而坑了這個女子前面一輩子和後面的一輩子……so……他糾結了。

正劇下章完結 再加一個尾聲,還有兩更。

新坑:

☆、輪回

天順九年,太子無德,枉顧聖訓,景仁帝言起不堪社稷之托,廢儲君之位。淮陽世子趙幼賢過繼陳貴妃,封皇六子,委以重任,朝野嘩然。

沈氏發難,密謀逼宮,被禁軍統領岳慈告發,陰謀敗露,沈國公及獨子畏罪自盡。景仁帝并未斬盡殺絕,沈氏一族但凡有牽連着或淪為賤籍,發賣為奴,經徹查确不知情者,依舊官複原職,并未施行連坐。盡管如此,沈氏一族最大的靠山一夕之間傾倒,風光不再。而沈皇後則忽然病倒,只留大皇子,也就是當初的太子在身邊侍疾。

這一出來的太快太突然,多年後石聆回想起這親身經歷的一幕還覺得毛骨悚然。

哪裏有什麽逼宮謀反,沈國公當夜奉诏入宮,一進五華門便被亂箭射死,而奉旨的正是當日捉拿石聆的禁軍統領岳慈。沈國公機關算盡一輩子,大概到死都不明白,這個當了一輩子和事老的,從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景仁帝哪兒來的膽子和魄力,竟然就這樣一聲不響地來了一招狠絕之舉。

沈國公死的憋屈,罪名自然也任憑景仁帝羅列。岳慈奉景仁帝命假意順從太子,因此沈國公對岳慈絲毫沒有防範,而那一夜五華門內的血跡也随着一場大雨沖刷幹淨,不留一點兒痕跡。

沈國公手中最後的倚仗西南大營甚至沒有收到一點兒消息,在諸将領得知沈國公亡故時,京城內已經風雨平息。西南大軍群龍無首,沈氏嫡系被悄無聲息地收拾得一幹二淨,再加上西北王煥虎視眈眈,外有強敵靺鞨窺伺,他們也只有乖乖臣服于朝廷。

這一招心狠手辣又雷厲風行,看似簡單,石聆卻知道,沒有長期的謀劃和伏筆,絕不會如此奏效。

景仁帝到底是怎樣一個皇帝?史書上記載的大概皆是他的開明和随和,甚至被沈氏把持朝政的委屈無奈,但真是如此嗎?

沈氏風波平息後,朝廷不可謂不動蕩,為了穩定局勢,景仁帝雖然身體狀況不佳,依然堅持上朝。好在以林方胥為首的一批年輕人也在他的培養下日益站穩根基,待趙幼賢登基,不至于手下無人。至于外患……靺鞨于兩個月之前起兵,被王煥率軍阻攔在藍湖以北的峽口關,兩月來竟是寸步不得入內。

原本聽說要打仗,邊州百姓都忙着向南遷徙,剩下些老弱病殘和無人投靠的婦人只能留下等死。卻不料一晃兩個月過去,半個靺鞨人也不見,全被明珠朝的熱血兒郎給擋在了邊境之外,瞧着邊州大軍躍躍欲試的樣子,大有“你們再不過來,我們可過去了”的意思。

聽說靺鞨首領被王煥這一出殺了銳氣,已經萌生了退意。

更值得一提的是,申屠威如今半死不活地留在了明珠,連家都回不去,自然也無法參與道争褚鬥争中去。申屠信娶了五公主之後,理所當然地成了拓國新一任大國主。而申屠信登基後第一件事居然是聯合明珠,對靺鞨進行左右包抄之勢。拓國在明珠和靺鞨之間游走多年,這一番動作實在是意外之喜,喜訊傳來時,景仁帝樂得直咳嗽,雖未明說,但衆臣大底也明白這裏面是誰的功勞。

景仁帝下朝後便大肆嘉獎了五公主生母容妃,并晉升為貴妃位,與陳貴妃平起平坐。聽聞容妃接旨時恪守禮數,未有絲毫張狂之色,只是夜裏,容妃宮中卻傳來女子痛哭之聲。容妃娘娘到底是思念女兒,這些位分如今給她又有什麽用呢?她求得,原不過就是五公主好好地在她身邊。

半年時光轉瞬即逝,天氣漸冷,靺鞨未有戰果,又缺屯糧,據說已經凍死餓死了許多人。過年的時候,邊州又傳來了消息,說靺鞨人已經開始拔營了。王煥将靺鞨人壓在家門口打,邊州連城牆都沒有破損一塊兒,當地百姓家家幾乎都供着王煥和他爺爺的長生牌位。這一仗靺鞨輸得太慘,最重要的是,他們搞不懂生為骁勇善戰的草原民族,他們怎麽會在自己家門口被打成這幅樣子。

王煥一戰封神,成功讓這些靺鞨人心裏留下了陰影,即便再生歹意,思及明珠朝死了一個王老将軍,又出了個更可怕的王小将軍,也要顧慮二三。于是年後不久,王煥就要班師回朝了。

景仁帝最近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朝政開始慢慢由六皇子趙幼賢接手,趙幼賢回歸宗族後便改回本名趙征,只是這一次景仁帝遲遲沒有立儲。即便如此,稍微有點眼色的大臣也都明白趙幼賢的身份。

趙幼賢雖然認回了自己的親爹親媽,但是對于養父母的感情還是更深一些,時常回郡王府居住,對于景仁帝的身體,他雖然遺憾,但并不多難過。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從小如師如父的罪我。

罪我果然如他所說,身體每況愈下,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石聆每去見他一次,都能看見他的病症越發嚴重,這樣殘忍的折磨……石聆現在終于相信他所承受的是“天譴”。

最後一次見他時候,罪我說,三日之後,鳴山寺大門将啓,他前世今生都欠石聆許多,此番願再不入輪回,換石聆得償所願。

石聆始終不明白罪我為何對她抱有如此大的歉意,又或者如趙幼賢所說,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他從前也許只是那百年亂世芸芸衆生中的一位,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因為心有慈悲。

三日後,石聆站在鳴山寺門前。

方才還晴好的天空突然陰雲密布,細雨絲絲而落,天空電閃雷鳴。

忽地,一道閃電劈裂蒼穹,直奔京城某府邸處。

石聆閉目。

她知道,這是罪我走了。

無極天譴帶走了這個操勞數世的靈魂,這一刻,石聆也不知道自己是恨他一些,還是可憐他一些。

戰事已歇,王煥即将凱旋,懸了半年的心終于放下,朝中之事她也逐一交付給了蔡徵和林方胥,臘九以後會繼續跟在哥哥身邊,連似玉和韓世清的婚事她都托付給了趙六,她在這個錯亂的時空已蹉跎良久,她該跟自己做一個了結。

忽地,身後傳來一陣呼聲,石聆回首,卻見臘九冒雨從山下跑來。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天際傳來轟然巨響,雷聲震耳欲聾,石聆耳膜犯疼,卻還是從臘九的口型中得知他說的話,一瞬間,石聆腦中一片空白。

王煥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有濃濃的血腥味。

外面鑼鼓喧天,百姓自發地在淮陽侯府門外敲鑼打鼓,慶賀淮陽侯世子,如今的大将軍王煥回京,受他指示的副将也任勞任怨地在外面扮演“王煥”,給他騰出休息的時間。

初十在屏風外報告着他回京以後各方的動作。王煥回京後,誰也沒見,連沈郡主也沒有,只是差人去捎了句平安。沈氏一族獲罪,景仁帝特意摘出了沈郡主,沈郡主非但沒有受到牽連,還因王煥的功績而受了封賞。經此一難,沈郡主越發明白石聆當初話中的深意,景仁帝并非一個庸君,相反,他将一切都看在眼裏,而自己能逃得一劫,沒有落得皇後那般田地,也全多虧了自己這個兒子。

只是母女生分多年,想要和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彼此都沒準備好面對對方,王煥沒有去拜見,沈郡主也沒有親自過來,有些事還得慢慢來。

“将軍,基本上就是這些,正如将軍所料,京中一切都很平穩,六皇子那邊也并沒有什麽動作。”如今王煥已經是西北兵馬大将軍,初十跟着在軍中也改了稱呼。

王煥點點頭:“他這個人,雖然讨厭,但是個守信之人,何況還有阿聆的情分在裏面。不用擔心過河拆橋。”

以他如今的聲勢,誰也動彈他不得。

“對了,還有一件事,顧瀚之自請告老還鄉,皇上也準了。”

王煥一怔,似是有些意外,随即又點點頭:“這也是個能人。”

當初将石聆罵得最狠的是她,石聆落難,第一個站出來為石聆喊不平的也是她,如今石聆重回朝堂,他卻連見也沒見一面,辭官歸隐了。

顧瀚之這個人,雖然偶有極端,但心中大是大非卻異常清明,他與石聆只不過寥寥數面之緣,未有任何私交,甚至連一句話也不曾單獨說過,卻能做到如此,堪稱不凡。

見初十猶豫不決,王煥道:“還有事?”

“将軍的傷勢可要緊?”

王煥失笑:“不過是一點小傷,若非走神,他們傷不到我一分。”

“屬下只是覺得憋屈……将軍在戰場上都未受如此險傷,卻被自己人……将軍為何不奏明聖上,要聖上主持公道?”

“要說的,但不是現在。”

眼下舉國歡慶,都沉浸在喜悅中,沈氏餘黨這點小事,說出來反而不好,何況此番只不過是他大意,正好釣出剩餘的那一小撮餘孽,一網打盡才好。

忽地,王煥一怔:“初十,外面什麽聲音?”

有點吵,是喧嘩聲,還有隆隆的響聲。

“将軍,是下雨了,外面變天了。”

大冬天的,下什麽雨呀。

初十卻好像松了口氣:“下這麽大的雨,怪不得大姑娘過不來,将軍先歇一覺吧,等醒了,姑娘就過來了。”

王煥唇邊的笑意緩緩隐沒。

“她不會來了。”

“什麽?”初十沒聽清。

“她回去了。”王煥沉沉地嘆息。

趙幼賢送來的書信他看了,但他并未如他所願寫信留她。

他心裏有諸多情誼,萬般理由想要留住她,都抵不過她心中對家鄉思念。當日被罪我斷言再無歸路,她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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