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00章啦撒花! (17)

後一道冰冷的目光瞪得打了個冷顫,他回頭,對上安陽世子陰鸷的目光。

得,忘了這尊大佛了。

臺上的人卻不怕死似的,大聲道:“不懂本來就要問,問朝廷,問衙門,這又不是造反,有什麽錯?”

她這話立刻引來百姓的擁戴。

沒錯啊,他們本來也不是來鬧的,是那些官兵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最後才會鬧得不可收場。如今石女官都站出來說他們沒錯了,那他們怎麽還會有錯?錯的肯定是這些官兵,是京兆衙門辦事不利!

“石大人!”京兆尹老臉鐵青,提醒道,“你想清楚再說話!”

石聆回頭,不避不躲:“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并沒有什麽好想。百姓來府衙詢問,是想要定心丸。因為信任朝廷,所以朝廷說了話,百姓心裏有底。這是好事,說明我們明珠朝的百姓是講道理的,是擁護朝廷的,愛戴陛下的。”

京兆尹一怔。

她說的好像也有那麽幾分道理……可是,不對呀!這半個月來發生的事,哪有一件是好事!

“可是,”石聆話鋒一轉,再度面向臺下,“你們因為信任朝廷,所以才買了功德券,為什麽又懷疑了呢?為什麽這麽多人一起來衙門門前鬧事呢?”

怎麽又成了鬧事了?

百姓一頭霧水。

這石女官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啊?

“有人說朝廷沒錢了啊!說朝廷不會還我們的錢了啊!”

“空穴不來風,我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

“而且功德券上也沒說買了以後不能取回來!現在又不給我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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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是不是想要賴賬啊!”

這裏的人比方才街上多得多,每人一句,從臺上聽起來便是亂糟糟一片,但是石聆還是很快抓住了重點,她揚手,臺下自動自發地安靜下來。

“既然不信,你們在買第一期功德券的時候為什麽不問呢?”

“我們都是二期的呀石女官!”

“第一期都被那些商戶搶走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裏買得到。”

石聆點頭,表示明白了。

“所以,你們也不問那些商戶當初簽訂了什麽條款,和朝廷達成了什麽約定,只聽說能賺錢,就把家當都投了進去,我說得對嗎?”

這是什麽話?

聽了的人心裏有些不舒服。

這是說他們貪心嗎?這是說他們沒有錢,買的量很少,所以就活該被坑被騙嗎?

石聆還嫌不夠似的,又道:“你們自己也知道這裏面恐怕有問題,怕朝廷會翻臉不認人,怕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才來鬧,對吧?”

京兆尹額頭上冒出冷汗。

這個姑娘到底是要幹什麽,她這兩句話可是把百姓也得罪透了。

“石女官!你到底想說什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現在就回答你們的問題。”石聆昂起頭,高聲道,“就如你們所想,你們買的所謂二期功德券根本就是不是功德券,只是僞造品,是假的,你們被騙了!”

什麽?

假的!

石琮秀親自站了出來,說他們買的功德券是假的,這是翻臉不認人的節奏?

話音一落,民衆沸騰。臺子下一片罵聲,哭聲,更甚者有人直接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

望着眼前的一片混亂,岳慈和京兆尹簡直不敢相信,石聆居然會這樣說,她居然真敢這樣說!現在好了,本來沒有要造反的人,聽她這麽一說也要造反了。

“功德券不是你造的嗎?你說是假就是假?”

“我們也是跟朝廷買的,你憑什麽就說我們的是假的?”

“你是不是不想認賬!”

石聆平靜地看向臺下:“你們之中,有沒有一期功德券的購買者?”

“我……我是!”一個寶藍錦衣的中年男人弱弱地舉手,他十分忐忑地道,“石姑娘,我是永安當的田文,您還記得我吧?”

“我記得你,八月初六,你在京兆衙門買了功德券,價值八百兩。”

不是個大數目,也不是算小,這樣的小商戶大多數是這樣按一千兩以下的規格購買的。石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人當時拉着她詢問了許久。

“正是在下,”那人恭恭敬敬地道,“石姑娘,我想問,這八百兩的功德券可還奏效。”

“當然。”石聆道,“我親手售出,戶部制造,朝廷認可,自然奏效,但是這八百兩以外的,恕石聆無權負責。”

“這……”男人臉上露出為難,“石姑娘,這二期的功德券,也是朝廷發放的,怎麽就不認了呢?這讓我們這些買了的人如何自處?”

正如石聆所料,田文後悔自己買的不多,這一次又收購了大概兩千兩的功德券。而聽石聆的意思,她只承認那八百兩,這實在叫人心裏不舒服。

“田老板,你有兩期功德券在手,最是應該清楚其中的不同。我的功德券,交易的時候有明文契約,簽訂畫押。契約上所有項目都寫得清清楚楚。可是第二期卻不同,不只沒有任何保證,連同制作工藝也大相徑庭。”

石聆自那人手中接過他所購買的“功德券”,舉起來,高聲道:“戶部的功德券以絹布繡制,由三家指定繡坊,五百名繡娘所制。寶藍絹面,正面繡“天佑明珠”,背面“廣積功德”,根據不同的金額有具體制式,繡線和式樣都做了嚴格的要求。而這一個……粗制濫造,不分制式,一看就是濫竽充數的僞造品——這根本不是戶部做的,我們為什麽要認?”

“不是戶部的功德券?”百姓不服,“不是戶部的,怎麽會在京兆衙門出售!這不是騙人嗎?”

石聆擺手。

“大家稍安勿躁,我只說這功德券不是戶部的功德券,不是石琮秀的功德券,并未說不是朝廷的。戶部的功德券,為的是曲江水患,為的黎民天下,功德款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最終還之于民。可京兆尹又不是戶部開的,戶部可以在這裏賣東西,其他人也可以,至于這發售之人……”石聆回過頭,笑着看了看腦門冒汗的京兆尹,“石聆不便亂猜,恐怕只有京兆尹大人才知曉了。大家有什麽問題,就來問大人吧!”

“石琮秀!”

她不要臉了!簡直太不厚道了!京兆尹此刻恨不得跳上臺掐死她。

“你這算什麽?禍水東引?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把戶部摘出去!”

“這事本來就與戶部無關。大人心裏比誰都清楚。石聆沒有為難大人的意思,百姓只是求個答案,你照實說便是,難道還要替身後之人擔責任嗎?”石聆別過頭,預期不屑,“那大人高義,石聆敬服。”

“你——!”

不待京兆尹說完,臺下百姓再度失序,一起湧着向前推擠,幾乎推得臨時搭起的太子搖搖欲墜。趙幼賢見狀,二話不說上臺将石聆帶了下來,他走到京兆尹跟前,冷笑道:“大人,有句話還是要提醒您,我父王昨日從宮裏回來,似乎是說,皇上的病情有了起色。大人,這天下還是陛下的,大人可不要一時糊塗,誤入了奸人圈套。”

景仁帝還沒死呢,別這麽快急着跟新主子有難同當比較好噢。

“可是……”京兆尹頓時臉色慘白,“太子”二字幾乎脫口而出。

忽然間,街角再度傳來馬蹄聲,伴随着還有高聲大喝:“聖旨到!戶部石琮秀接旨!”

作者有話要說: 大腦正在逐步恢複中!

可以倒計時啦!

☆、命運

京兆尹門前跪了一地的百姓,聖旨宣石聆進宮,這一次趙幼賢也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石聆被帶走。石聆一走,百姓沒了人追問,便又将矛頭指向京兆尹,京兆尹不勝其擾,最後索性緊閉大門,概不見人。

百姓便是群情激昂,也還沒有膽子頂着官兵硬闖衙門,畢竟眼下是朝廷對他們有所虧欠,若他們真做出打鬧京兆衙門的暴行,賠了的錢怕是就真的回不來了。百姓中大多是些嗓門比膽子大的小商販,耍嘴皮子起哄在行,很難對官府造成什麽威脅。

于是這一場維持了近一天的鬧劇在黃昏時分終于散場,不了了之。

此時,石聆走在朱紅的宮牆下,同樣是進宮,這一次卻和上次不同。

領路的是她所熟悉的景仁帝身邊的秦公公,周圍也沒有太子的人,他們一路安安靜靜地繞過了大殿,進入了禦花園。

看出石聆的猶疑,秦公公回過頭,含笑撫慰道:“姑娘莫驚慌,陛下尚在病中,此刻在寝宮修養,由陳貴妃在跟前侍疾,陛下特意囑咐了,就帶姑娘直接去輝夜殿。”

石聆颔首道了聲“是”,靜靜跟随。

輝夜殿前,石聆果然見到了平日裏眼熟的面孔,這些都是景仁帝的近侍,不可能被太子收買,那麽這一次召見他的,當真是景仁帝本人了?

輝夜殿前有一間小書房,是景仁帝年少時習字看書的地方,被在這裏召見過的臣子,開朝以來,屈指個數,但無一不代表着帝王最大的信任。石聆有些受寵若驚,又想到景仁帝尚在病中,在書房見她總比卧室見她好,大概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書房取名寫夢齋,帝王乃真龍天子,連夢境都意味着天兆天啓,但抛開這一層身份,少時的景仁帝也只是個有點文藝的青年罷了,這樣想來倒也浪漫。

石聆跟着秦公公來到書房門口,秦公公通報後,門由內打開。

石聆卻是怔住。

開門的人她認識,只是上次見面時并不知道那些前塵往事,只做尋常人待之,如今看來,莫名波動。

門內的女子明眸皓齒,挽着高高的飛天髻,顧盼間光彩奪目,豔麗無雙。

石聆當下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陳貴妃和藹一笑,道:“你是個好孩子,難怪六兒始終挂念着你,快進來吧,陛下等你多時了。”

屋內并沒有其他侍從,否則也不會由陳貴妃親自來開門,連秦公公也退留門外,并未随入,态度十分慎重。

“陛下,石女官來了。”

石聆繞過屏風,見龍案前空無一人,再一轉頭,見軟塌之上,景仁帝面容消瘦,疲倦地依靠着明黃色的軟墊,看向石聆的目光依舊如常。

“戶部石琮秀,見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半晌無聲,石聆不由有些緊張,又過了一會兒,才聽頭頂傳來嘆息聲。

“罷了,起來吧。”景仁帝開口,聲音虛弱幾分,但不失帝王威嚴,“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石聆看着景仁帝的病容,心裏也不怎麽好受。

這是個勤奮的皇帝,不然也不會剛過四十就染了一身的過勞病,景仁帝治理的明珠朝,雖算不上盛世,但他的許多理念都是十分先進和開明的,從他破格錄取自己這個女兒身為官便能看出,他是一位心系國家的皇帝。只是治理國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他的子孫後代能将他這些好的品質繼承下去,盛世不遠矣。

可惜,上輩子趙征不知道珍惜,這輩子的太子又是個庸才,明珠朝的命運着實多舛。

“陛下,臣不委屈,臣只盼陛下早日康複,有陛下龍威在朝,妖魔鬼怪自會退散,天佑我明珠。”

妖魔鬼怪是誰?不言而喻。

景仁帝聽聞,面色稍許緩和。

“今日之事,朕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朕已經下旨,命太子将他的功德券原價回收,至于補償……總要有一些,但是現今國庫吃緊,怕是只能開些空頭許諾了,你且和蔡徵商量一下,那老家夥在戶部待了一輩子,最會玩弄這些條款。”

石聆驚訝。

他沒想到景仁帝醒來一出手就是這麽大的動靜。

二期功德券不設門檻,賣出去的可不是小數目,如今趁着錢還沒被太子挪用,原價回收,的确是最好的辦法,雖然信譽會受損,好過之後民心動蕩,有損國本。這對老百姓來說,固然有些無賴,但出了如今的亂子,錢還能回到手裏,他們也不會再有怨言。

只是,這真是一巴掌狠狠地打了太子的臉。

太子的信譽在民間怕也蕩然無存了。她本以為,景仁帝召見她,應該是要她收回白日對外所說的話,一人把功德券的罪名擔起來,以保全太子。如今景仁帝這樣,是徹底放棄太子了嗎?

“陛下,您這樣……”

“不要說了。朕知道你在想什麽。”景仁帝長長的嘆息,“這樣的太子,朕若還托以江山社稷,朕愧對列祖列宗。”

石聆表面鎮靜,內心卻已波濤驚湧。

景仁帝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要……

“後面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只有一事,朕今日想問問你的意思。”景仁帝看過來,他像是刻意收起了威壓,不再以帝王身份,反而好似一個親近的長輩,“我看六兒這孩子很喜歡你,你呢?”

石聆一怔。

“我什麽?”

連自稱臣都忘了。

景仁帝顯然沒想到石聆會是這般反應,一時怔忪,倒是陳貴妃掩口“噗嗤”一聲笑了。

“陛下是問石女官,可願意做皇家人。”

怎麽做?

關鍵時刻,石聆總算把住嘴門,沒有把這個蠢問題問出來。

趙六是鳳子龍孫,嫁給他,自然就是皇家兒媳,不就是皇家人了麽。可是這話題也太跳躍了,他們是怎麽從國家大事突然談到兒女私情的?

“石姑娘,用不了多久皇上便會昭告天下了,本宮也不放提前告訴你。六兒并非真正的安陽世子,他其實是本宮的親生兒子。”陳貴妃緩緩道來。

當年沈氏獨大,年輕的景仁帝還沒有力量在朝廷培養自己的勢力,後宮也是由沈皇後把持。為了自己的兒子既嫡又長,她在後宮使勁手段,其他妃子的孩子不是小産,便是生下不久便夭折。陳貴妃當時還不是一宮之主,盡管她盡力小心,可身子還是出了問題,幸運的是,那個在她飲食裏下藥的宮女是陳貴妃貼身侍女的同鄉,不小心說漏了嘴。在太醫的搶救下,這個孩子九死一生地活了下來。

陳貴妃知道皇後絕不會善罷甘休,又看這孩子因胎裏帶的毒而身體虛弱,在宮裏多半是養不活。于是,她把孩子送到了自己妹妹所在的郡王府。郡王妃當時剛好也在孕期,而郡王妃因胎位不正難産,孩子下生一個時辰便夭折了。于是孩子被送出宮,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唯有陳貴妃和郡王妃二人知曉。

原本,陳貴妃想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的。

她不求兒子飛黃騰達,趙幼賢出生在郡王府,生來受封世子,一輩子少不了榮華富貴,只要當個安樂王爺就好。可就在不久前,皇上重病,特意召了她近身侍奉,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件事景仁帝早就知道了。

他不揭穿,一來是還沒有放棄太子,二來也是還沒有機會。如今太子越來越過分,且已經徹底親近了沈氏,儲君之位自然只能另擇人選。趙幼賢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心性他是信得過的,又是他所喜愛的陳貴妃所出,自然就成了不二人選。

此刻,石聆還不知道,秦公公正奉命傳旨,外界已然風雲變色。

石聆與其說是震驚,還不如說是覺得“原來如此”。

她本就疑惑,上輩子趙幼賢明明是陳貴妃所出,這輩子怎麽就變成郡王世子了。如今才知道是一開始的命運線就出了變動。趙幼賢不是在皇家長大,和趙征的成長軌跡截然不同,自然也造就了不同的性格。

她實在忍不住懷疑,這裏面是否有罪我的手腳。

如今的趙幼賢,她不敢說是了解十分,卻也相信他絕不會如上輩子一樣感情用事,誤了天下。

這結局,她倒未曾想過。

只是沈氏重權在握,又有兵将在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景仁帝這番作風過于強硬,恐要出亂子。

“陛下,此事尚可從長計議,臣怕……”

景仁帝揮手:“朕何嘗不想從長計議。你一定覺得如今為了一個功德券,朕過于不念父子之情。但你可知,他背着朕私底下做了多少蠢事。晉陽知府白樹德已經在大牢裏招供,千金符一禍是沈氏和東宮的人所為,申屠威雖然還沒醒,但是王煥也查出了偷轉赈災銀兩勾結拓國皇室的正是東宮,目的就是為西南軍補充軍備,如今太子為了他的好外公,更是公然坑騙百姓的錢財……你說說,這些禍國殃民的事,樁樁件件都有他,他和他母親一樣,心裏只有他的好外祖家,這哪裏像是一個儲君?”

這樣容易就被人拿捏在手裏,明珠朝未來豈不是注定要姓沈?

“可是若沈氏勢大,若是……”

“沒有時間了。”景仁帝道,“他若敢反,朕當年能讓他臣服于朕,今日就能再讓他跪在朕面前一次!這個天下,必須平平安安地交到下一個皇帝手裏。”

這裏說的,怕是即将要認祖歸宗的趙幼賢了。

不知道趙幼賢是否知曉此事?

石聆回想過往種種,她想,趙幼賢應該是知道的。一個帶着上輩子記憶的人,又怎麽會不認得自己的親生父母呢?

“說遠了。”景仁帝又咳了咳,“石家丫頭,朕聽國師說過,你似乎與六兒有些冥冥之中的姻緣……朕不懂,朕只看重你的胸襟,你才才華,你注定不是普通的深宅婦人,朕只問你,若朕希望你來輔佐六兒,你可願意?”

石聆失笑。

居然是這樣。

命運的軌跡再一次重合,這一次,難道她真的要成為第二個“石琮秀”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中耳炎又犯了,作者是個苦夏的身子,六七八三個月對我來說就是磨難。QAQ

其實我想說得是,不到十章就完結了還掉收藏,親愛的小天使們你們就沒有不甘心嘛QAQ

就是因為不會坑這個,所以才一直沒開新文呀QAQ就是想好好寫結局呀QAQ

順利的話下周之內就會結束戰鬥……我的中耳炎順利的話……TVT

☆、願意

“你願意嗎?”

景仁帝問。

石聆花了些時間才平複了內心的震撼,這一刻她不得不臣服于命運,有些事注定要發生,并不會因為一些命運的意外而改寫。如果她真的是石琮秀,大概會不甘,會委屈,甚至會憤恨,報複,可是這些情緒她通通沒有。

她是來自現代的石聆,她不反感石琮秀的老路。

“臣,願意。”石聆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陳貴妃面露喜色,剛要開口,卻見到石聆的眼神後,一怔。

那姑娘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半點兒羞怯,倒不如說好似接受了一份責任。她到底知不知道,皇上在許諾她什麽?從此以後,她就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這樣,她還能如此平靜嗎?

石聆直起上身,道:“石聆蒙陛下厚待,此後必在戶部兢兢業業,為朝廷鞠躬盡瘁。”

景仁帝嘴邊的笑容一僵,他微微陳下聯:“你說什麽?”

“臣願意繼續在朝為官,為明珠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石琮秀!”景仁帝一拍軟塌,胸腔微震,咳嗽起來。

陳貴妃忙送來茶水,扶着景仁帝潤喉。

“石姑娘,你真是……”陳貴妃想到她家六兒每次提到石琮秀時的興奮勁兒,不禁也心疼起自己的兒子。

這姑娘分明是借裝傻之名,行拒絕之實。

石聆不語。

她不畏懼石琮秀的老路,也有信心走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她會接受。她是來自現代的石聆,她有自己獨立的靈魂,她也有心悅之人,并不會因為“石琮秀”的這一部分而改變。

“是因為淮陽世子?”景仁帝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朕遷怒于王煥?你就不怕害了他的前程?”

石聆不以為然。

“陛下嚴重了。王煥只不過是世子,雖然為皇上辦了幾件事,臣也不認為他适合在官場;他繼承的是王老将軍的衣缽,志在保家衛國,而軍營裏的功勞都是一刀一槍砍殺出來的,他的前程在自己手裏,皇上不是會虧待功臣的人。”

王煥會有恃無恐,多半也是早就悟透了這個道理。

王老将軍本就是明珠第一武将,他是王家後人,自幼又跟在老将軍身邊,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官場上那一套,讓他呆在京中才是受罪。

“你倒是了解他。”

景仁帝把杯子一推,茶水濺了幾滴在被褥上。他渾不介意,又靠回軟塌,倒好似個賭氣的孩子。

“朕的兒子有什麽不好?你可想清楚了?”

“陛下美意,是石聆辜負了。”

景仁帝不再說話,陳貴妃也不插嘴。石聆又跪了許久,直到他以為景仁帝已經睡着了,軟塌上的老人才緩緩道:“下去吧,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盡心盡力,鞠躬盡瘁。

從今以後,她不再是這個明珠朝的過客,而是這裏的子民,這裏的一員,趙氏朝廷因這個承諾,有她一份責任。

“是。”

石聆怔忪答複,好似在領命一般。

望着女子纖瘦的背影,陳貴妃嘆了口氣。

“真是個倔孩子。”她低頭,略有些埋怨,“皇上,你怎麽就松口了?”

他的六兒有多喜歡這個姑娘,只有她這個當娘的才知道。

景仁帝搖搖頭:“她這個性子,不如放在她該在的地方。”

皇後是天子的賢內助,要的是賢,而非智,皇後太過強勢,對天下而言并非好事。趙六這孩子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其實心思過深,容易走極端,石聆也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這二人未必是良配。還不如賣淮陽侯家一個人情,當初他沒能護住王燦,如今總算能給王煥一個前程,九泉之下,也算對王老将軍有個交代。

石聆離開禦花園的時候,路過了承乾殿,不由放慢了腳步。

此刻她不必再被囚禁東宮,也用不着往邊州逃命,因此她才有心情觀察四周,這讓她十分觸動。

承乾殿外跪着一個人。

這個人依舊穿着四爪蟒袍,只是周身卻再不複昔□□人的貴氣。他發絲淩亂,頹敗地跪在承乾殿外,沉默着垂首。

聽見腳步聲,他擡起頭來,看向來人。

石聆也停住腳步,靜默相對。

月前還趾高氣揚的男子此刻一臉陰恨,他冷冷地看着石聆,突然極為輕蔑地笑了。接着,他的嘴巴動了動。

“石女官,咱們走吧?”領路的小公公見狀,小聲提醒。

石聆“嗯”了一聲,随即向遠處的太子拱了拱手,一言不發地離去。

只是,想起太子方才的話,心中卻已然不複方才的平靜。

即便距離不近,她也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說:“我還沒輸。”

他還有皇後,皇後還有沈氏,而沈氏的人脈均在西南軍中。沈氏若反,趙氏未必不能鎮壓,只是免不了一場兵荒馬亂,而此刻靺鞨虎視眈眈,拓國敵友不明。明珠內部一亂,正趁了他們的意。

就不知道景仁帝還有什麽後招。

石聆終于平安回到了石宅,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一臉憔悴的石琮禮。

當初她走得匆忙,石琮禮又剛好不在家,她只來得及留書一封,而後更是被囚禁東宮,兄妹倆竟然已有月餘不見。

石聆避重就輕地說了自己的經歷,好不容易才勸自己這個哥哥放下心來。而後她也終于知道了這些日子外面發生的事。

臘九居然受了重傷,若不是初十及時出現,此刻一條小命大概已經交代了。似玉此刻也從安陽郡王府回了來,她逃命的時候與臘九失散,被郡王府的人所救,這會兒才被放出來。

石聆看着這些為她操心為她受苦的人,便是性情寡淡如她,也難不感動。她何德何能,讓人如此對待,即使再怎麽逃避,她到底還是在這個時代欠下太多的感情。

初十這時候又問道:“姑娘,我們還走嗎?”

石聆看他:“王煥怎麽說?”

初十似乎有些為難:“世子只說要屬下保護姑娘,并沒有交代其他。但是……屬下鬥膽,希望姑娘依舊照原計劃随屬下去邊州,與世子彙合。”

石聆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走不了了。”

從一開始她就走不了的。

如今見了景仁帝,她才後知後覺,王煥,趙幼賢,自己,原來一開始就在景仁帝的算計當中。當日太子囚禁她時動用了禁軍,禁軍能輕易為太子所調動,這裏面未必沒有景仁帝的安排。

王煥拿走了虎符,西北大軍算是交給了王家。景仁帝到底是不放心,刻意放縱了太子的行為,為的就是将她扣在京城之內。淮陽侯府他不能動,一個石琮秀他卻可以握在手心,用以牽制王煥。如今她更是親口承諾了日後會留在戶部,為朝廷做事……看來一開始景仁帝就算準了皇後這個位子她不會要,當然,他也不會給。

在後宮供着一個和手握實權的大将軍有糾葛的皇後,趙幼賢這個皇位怎麽可能坐得穩?

腦海中有浮現出了景仁帝的話。

——這個天下,必須平平安安地交付。

西北西南互相牽制,王家為他所用,自己也身陷入朝廷,他與王煥就是為了自己,也必然會和趙幼賢站在同一陣線,和沈氏鬥到底。至于外患……

很快,石聆就知道了景仁帝的“後招”。

翌日,景仁帝上朝,下了一道雷霆旨意。

秦公公宣讀廢太子诏書,将太子樁樁件件的惡形惡狀一一誦讀,最終以太子無德,枉顧聖訓,不堪社稷之托為名,昭告天下,天地,宗廟,廢除儲君之位。

景仁帝并未将太子貶為庶人,依舊保留了他皇子的身份,日後出宮,依照郡王制式,只要太子能安分守己,依舊可以做一個安樂的閑散王爺。但是對于曾是國之儲君的太子而言,又怎會因為這一點點的留情而感到高興呢?更不要說他身後的沈氏。

聽聞沈國公臉色極其難看,幾乎當堂翻臉,随即又苦口婆心,以父子之情勸景仁帝息怒,從長計議,最後更是以景仁帝子息單薄為由,發難立儲大事,不可兒戲,而其他皇子年紀尚幼,不堪大任。

對此,在朝廷上當了一輩子和事老的景仁帝只涼涼地說了一句:“年紀尚幼可以慢慢培養,朕又不是明日就要死了。”

這話一出,群臣再無人敢進言,沈國公一張臉更是憋成了豬肝色。而景仁帝病危公布趙幼賢認祖歸宗一事,這也算是當下對趙幼賢的一種保護。只是讓石聆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景仁帝接連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五公主趙月瑤,生母容氏,行端儀雅,賢良淑德,今下旨賜婚拓國大皇子申屠信,晉封明月公主,賜冊賜福,垂記章典。望謹遵婦德,揚明珠良風,結兩國萬世之好,勿負朕意。”

石聆腦中一片空白,看着一身禮服的五公主濃妝豔抹,神色莊重地跪地接旨。

有些話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五公主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擡起頭,對她勉強一笑,便再度低下頭去,仿佛生怕目光動搖向其他的地方。

而即便不用擡頭,石聆也知道她在躲避什麽人,又是什麽人在追逐她的身影。

她萬萬沒有想到,景仁帝居然會通過這種方式來修複兩國之間被太子和申屠信破壞的關系——沈氏支持申屠威,他便嫁一個真正的公主給申屠信,讓申屠信有了雄厚的資本跟其他争褚之人鬥争,拓國儲位之争的勢力被洗牌,新的制衡開始,自然也沒有經歷再插手明珠靺鞨之戰。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五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炎症還是不見好,明天早上去醫院TOT

流食吃了兩天,真的吃不飽啊!我想吃肉!!!!

因為一些原因,砍了一段情節,所以正式進入倒計時。

☆、送嫁

世間事便是如此,你永遠想不到下一刻你身邊的人誰會離你而去。

昨日商學院喧嚣如故,今朝卻已再看不到那個一心要與她做閨蜜,又性情直率,嬉笑怒罵随性的皇家公主。

石聆一直想找機會再見五公主一面,可是大婚要準備的事情太多,容妃娘娘的住所每日忙得不可開交,石聆又有戶部要務在身,根本錯不開時間。她一直期望某個時候,五公主會像從前一樣,偷溜出宮來找她,也許像當初的王莞一樣與她徹夜談心,又或許是擁着她傾訴委屈。哪怕五公主铤而走險地要她來想逃婚的辦法……雖然不顧大義,雖然她不一定做得到,但是她會想的,她會竭盡全力,哪怕失敗,她至少還有一個努力的機會。

可是沒有,認識五公主以來,她從未這樣乖順,安靜,按部就班。

石聆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跟自己歲數相同的姑娘。

她想起那日自己在殿前看到她接旨,她一身繁瑣禮服,步履端莊,容姿秀麗,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瑕疵。這是一位多完美的公主啊,她即便再跳脫,再任性,骨子裏依舊是皇家的公主,會為家國天下做出犧牲的明月公主。

傍晚,石宅的大門終于被敲響,門外卻不是偷溜出宮的五公主,而是一位意外來客。

林方胥靜靜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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