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果,所以張家已經答應在壽宴當日.逼宮。只要他能夠在三弟回京之前除掉後患,那麽他的計劃就算是萬事俱備了。
想到這裏,他低頭看了懷中的女人一眼,“娘子,不知道夏家那邊是如何打算的?”
夏晶晶道,“我已經和我爹聯系過了,他已經同意到時候在宮中拖住禁衛軍。”
顧清滿意地笑了,現在就差最後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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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此人自稱是血盟盟主,說是要和他合作。原本他還想着要派誰去刺殺三弟,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啊,雖然說這人的目的是要潛入皇宮刺殺皇帝,但是血盟他也聽說過的,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殺手組織,如果這個人能刺殺成功,他也能避免落得個弑父奪位的罪名,如果血盟能夠出手刺殺三弟,遠在京城的他又怎麽會做出兄弟相殘的事情呢?想到這裏,他滿意地笑了。
而聽到顧清的要求竟然是去刺殺三皇子顧潇時,陸旻實在是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好,不過,因為他戴着個鬥笠,倒是沒有被顧清看出什麽不對勁來。皇帝既是他的殺父仇人,卻又是親弟弟顧潇的生父,他雖然有點于心不忍,卻終究無法抵禦複仇的決心。
只是,他看着眼前蹦跶得可歡了的顧清,給對方點了根蠟燭,對不起了,顧潇可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了,既然你這個哥哥不愛護他,那還是我這個哥哥來保護他吧。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做的事情和說的話,偶爾會有一點沖突和矛盾,但這并不妨礙他有一顆弟控的心。
雖然他還是對血盟下了命令,但卻把刺殺顧潇的命令,改成了保護顧潇回京,并告知顧清要逼宮造反的事情。
如果顧潇能即使趕回來,皇位大概就還是他的。如果他趕不回來,只能說他命中和皇位沒有緣分。至于皇帝陛下,反正他是殺定了。
第 34 章
姚素素正躺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睡得可香了,不了馬車突然一個劇烈颠簸,她重力不穩,砸向車壁。顧潇眼疾手快地墊在她的頭上,承受了那一瞬間重擊的力道。
饒是姚素素睡得再死,這樣的動靜也被弄醒了。
顧潇冷着臉,低斥道,“怎麽回事?”
吳楠騎馬上前,靠近床邊,小聲回道:“殿下,前面似乎有點不對勁,好好的路面卻無端端地多了幾個坑。”
一部分護衛跟着一起将馬車從坑中拉上來,另一部分人則近身保護着顧潇等人,這般情形下,顧潇和姚素素二人也不好一直躲在馬車上不出來。畢竟兩個大活人在馬車上,也是不小的重量,何況侍衛們如此盡職盡責,身為主子又怎能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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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格外安靜,連鳥鳴聲都沒有了。
衆人警惕地望着四周。
一只箭破空而來。
然後無數只箭也從林間射出,有好幾個護衛都不幸中箭。
顧潇眯起眼睛,直直望向那黑黢黢的樹林,有人影晃動。他對吳楠使了個眼色,吳楠點點頭,示意身手較好的幾人去逮住幾個幕後放箭的人,其餘人等一邊掩護他們,一邊以牙還牙,将箭全部射回去。
林中響起厮殺聲,不一會兒,那幾個護衛全都挂彩回來了。
“可留下活口?”
護衛們搖搖頭,“屬下無能,這些死士服毒自盡了。”
顧潇沉着臉,這些人不知道是老大還是老二派過來的,總歸是他們那些人,不做他想。
一路上回京,這已經不是第一波刺殺的人了,越靠近京城,刺殺的人越多,他的侍衛數量也越來越少,如此下去,他忽然有點擔心是否能堅持到京城。
如此又過了好幾日,他們終于遇上了前來接應的血盟教衆。
顧潇這才知道為何這一路上的刺殺比他前面二十幾年的都多了,原來是他那便宜二哥要造反了。
哼,他冷笑一聲,真當他是死的麽。
想了想,他寫下幾封書信,分別送往邊關和京城。
帝都不只是有趙家和夏家,還有前太子妃張氏的娘家兵部尚書張亞奇。他當初留下張家全家老小的命,現在終于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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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教坊司
坊主頭疼地看着走來走去,頭發都快愁白了。
眼看着壽宴将至,好不容易排練好了這群舞伎,誰料在這緊要關頭,領舞卻突然犯了腹瀉,幾日都下不了床。這可不得了,眼看着日期将至,總不能大家夥兒都等他一個人吧,可是再找個領舞的話,也得對方技藝純熟容貌姣好吧。
這時二皇子殿下卻送了一個人進來說是舞跳得不錯。
坊主看着這個燙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二皇子沒事湊什麽熱鬧呢,好端端地送個來歷不明的人進來做什麽。無奈,只得趕鴨子上架讓這人跳了段,卻不料此人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于是姑且留下打算好生培養了。
而到了晚間,某個燙手山芋便在房中皺着眉頭捶腰,這都多少年沒跳過舞了,雖然跳着跳着就慢慢熟悉了,四肢也協調了,但是除了床上運動會這麽腰酸背痛,哪曉得跳舞也會如此呢。以往還有某人替他揉揉腰捶捶腿,只是如今那人遠在天外,自找苦吃的某人只好皺着眉頭入眠了,若是自己能活着回去,再去跟她道個歉吧,他如是想到。
兩人這麽多年的感情不是作假,雖然他依舊心緒難解,但是這些時日以來,他卻已看清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只是身為人子,殺父之仇不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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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死了好幾匹馬,顧潇一行人才終于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京城。
因心系父皇的安危,他和姚素素不待回府沐浴更衣,深夜便入了宮門。
顧雲飛得知一切後,雖然很生氣,但更多地是意外。
他雖偏愛小兒子顧潇,卻也并未因此忘卻父親的職責。
往日裏同樣會叫來皇子們訓導功課。他也知曉自己對待老大和老二嚴厲有餘,親近不足。他甚至明白皇後一派必然會對他敕封顧潇一事不滿,他也才想過皇後等人或許會逼宮。
但他卻沒想到打算動手的人是顧清,而不是顧潼。
看來,他的好兒子如今是不打算忍氣吞聲做小伏低了。
他冷笑,“朕倒是要看看,老二他要如何讓朕退位讓賢?”
顧潇勸道,“父皇,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雖說兒臣已命各邊關守将做好揮師回京的準備,兵部尚書張亞奇也已部署好宮城兵力,但是兒臣還是希望父皇能夠謹慎從事,不如由兒臣率兵圍住二皇子府和大皇子府,先下手為強。”
顧雲飛搖搖頭,“他多少也是朕的親兒子,朕原本打算,等你繼位後留他們兄弟二人一命,賜封南疆,可如今他們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便怪不得朕無情了。本來朕還擔心師出無名,若是貶了他們去南疆,會寒了老臣們的心,說朕薄情寡義,現在朕倒巴不得他趕緊動手,如此朕便可光明正大地替你掃清障礙了。事情都是朕做的,罪名也不會落在你的頭上。”
顧潇眼眶頓時有些濕潤,他單膝跪地,忍不住如同兒時那般,伏在父皇膝蓋上。他一直知道父皇待他是極好的,但是父皇所做之事卻一直超出他的預料之外。“父皇,兒臣何德何能……”
皇帝溫暖粗糙的大手蓋住他的後腦勺,重重揉了揉,“傻孩子,你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孩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開心,父皇做什麽都願意。”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
擔心他無力自保,所以送他去陰侖山習武;
擔心他為人所害,所以自小與他同食同寝;
擔心他不能與喜歡的人相守,所以暗中擺平了張氏一族;
擔心他無法順利繼位,所以為他掃清通往那至尊道路上的荊棘;
……
如此這般,往昔種種所作所為,盡數浮現在回憶中,他忍不住眼眶泛紅。
“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快去吧,太子妃在門外等你許久了。”
“那,父皇您好好休息,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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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樂聲響起,宴席觥籌交錯,衆人言笑晏晏。
“臣等恭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
絲竹管弦樂起,舞者漸漸入場。
衆人徐徐入內,擁着一個大鼓,翩翩起舞。
擡着大鼓的男子們慷慨激昂地敲着鑼鼓,充滿節奏感。
大鼓中一人跳着舞步,緩緩起身,他蒙着紅紗,眉毛修長,雖半遮着臉,也看得出此人容顏姣好。
時而妖嬈妩媚,媚眼橫飛。
時而嬌花嫩蕊,弱柳無依。
時而矯健如風,身姿缥缈。
衆人看的如癡如醉,不住點頭。
直至鼓聲漸歇。
忽地,傳來一聲杯盞墜地之聲。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二皇子微微一笑,“本宮一時手滑,各位大人勿要見笑。”
“哪裏哪裏。”
“二皇子客氣了。”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時,卻見門外忽然湧進一隊隊士兵,魚貫而出,包圍住衆人。
大家面面相觑,一時沒想到這事鬧的哪一出。
“放肆!”太子殿下站起身來,冷眼瞧着帶隊的将領,“沒有聖旨,爾等為何擅入內廷?”
那将領低眉順眼,一語不發。
二皇子嗤笑道,“三弟,太子殿下,別費心了,這可是本宮的人。”
“二哥這是何意?”
“本宮的意思,想必父王明白得很吧。”顧清的目光轉向高高在上的那位。
皇帝陛下面不改色,淡淡道,“老二,你這是打算謀反嗎?”
顧清笑道,“父皇說笑了,兒臣可不是謀反,兒臣是想請父皇另覓賢能,太子之位,三弟當不得。”
“潇兒當不得,難道你當得?”
站立一旁許久的大皇子顧潼此時才反應過來,“二弟,你這是幹什麽?”
“大哥莫非眼拙?臣弟不過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這江山,憑什麽他顧潇能坐,我顧清不能?”
大皇子倒是真的呆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二弟竟會是這般模樣。
皇後此時也站了出來,“老二,你這是在做什麽?這江山要坐也該是你皇兄來,你在說什麽胡話。”
顧清眼中頗為怨憤,“憑什麽他顧潇憑着一個死人就可以上位,而本宮卻處處受制,母後偏愛皇兄,便只記得提攜他,卻忘了本宮也的您的兒子。”
皇後一時語塞,便想着既然已經是現在這般形勢了,那邊等玉玺到手了再讨論江山的歸屬問題吧。
顧雲飛冷聲道,“你以為,你帶着這些人逼宮,朕就能如你的願嗎?那你大錯特錯了。”他按了一下龍椅上的開關,身後的屏風便大開,大隊人馬走了出來,迅速繞到二皇子的隊伍身後形成包圍之勢。
顧清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怎麽會這樣,他明明已經和夏晶晶說過,那個女人也說過夏家同意起兵的,可如今圈起他們的人,可不就是夏家家主掌控的禁衛軍嗎?他怒氣沖沖地看着站立在大皇子另一側的夏晶晶,“你不是說過夏家會幫我的嗎?”
夏晶晶連忙撲過來,滿臉驚慌,“我爹答應過的呀,二郎,我沒騙你,他真的答應我了呀。”
衆人頓時神色有異。
夏家家主冷聲道,“他不過是一個男人,不過是嫁進了夏家的分支,就以為夏家在他掌握之中了麽?陛下明察秋毫,早已洞悉爾等的詭計,我夏家怎會與爾等小人為伍。”
顧清頓時有些退縮,夏家臨時叛變,張家兵力有限,他真的有把握嗎?
夏晶晶站在一旁嘤嘤哭泣。
而一旁的大皇子顧潼則是臉色鐵青,一把揪住夏晶晶的頭發,“你剛剛喚他什麽?”
夏晶晶吃痛地掙紮,“放開我,放開我,你不知道吧,我和二郎早就情投意合了,若不是因為你,我們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顧潼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這賤人,你可是我的正妃,居然和我的弟弟有染!”
夏晶晶捂着臉,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那又怎麽樣,我們才是真心相愛的,哪裏像你,好好的女人不愛偏偏要喜歡男人,我能如何,我也不想守活寡呀。”
皇後頓時臉色也變了,“夏氏,你休要胡說。來人,快把她拉下去。”
夏晶晶也不依不饒了,“我沒有胡說,我親眼看見的,他摟着那個梨園戲子,就在花園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既然如此,又何必娶我進門,莫不是為了掩飾大皇子愛男風的事情吧?”
皇後氣得面如白紙,差點昏厥,大皇子連忙扶住她,“母後,母後。”
他瞪着夏晶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不知檢點也就罷了,還敢辱沒本宮名聲,我,我,”想了想,他狠狠一腳踢了出去。
夏晶晶哎喲一聲,半晌之後,面色蒼白如雪,冷汗淋漓,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伸向顧清的方向,輕喚,“二郎,我疼……”
一縷血水漸漸從她的身下蔓延,衆人驚詫莫名。
顧清心中慢慢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他跑過去,“你怎麽了?”
夏晶晶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二郎,我們的孩子……”
這一聲如同當頭棒喝,“你說什麽,什麽孩子?”
然而夏晶晶已經無力回答他的問題,腦袋一偏,已是昏死過去。
饒是這般情形,顧雲飛還是換來侍衛請來禦醫,将夏晶晶擡去別的房間救治了。
而此時的顧清卻是神思不寧,腦海中滿是那個孩子的事情。他雖早有正妃,但是多年未有身孕,無名無分的侍妾也不少,可是子息不旺,多年無人有孕,卻不料在這般情形下才知曉自己原本有個孩子,而此時也不知這腹中胎兒是死是活。
一旁蟄伏許久的舞者忽地發作,騰空而起,直撲顧雲飛。
“父皇小心!”等顧潇察覺此間異狀時,舞者已刺出匕首。
顧雲飛躲閃了一下,卻還是被刺中了肩膀。
鮮血飛濺。
侍衛們頓時圍攻下來。
舞者漸漸寡不敵衆。
看着舞者越來越熟悉的身形,顧潇好似已明白此人是誰,連忙喝住侍衛,“抓活的!”
二皇子大勢已去,兵敗如山倒,直到他這顆埋伏了許久的暗棋也被抓獲,他終于跪了下來,泣不成聲,“父皇饒命——”
大廳中頓時刷刷刷地跪了一地。
做了許久觀衆的姚素素此時也抱着顧峻順着人群跪了下來。
壽宴一過,事情便已塵埃落地。
夏晶晶早些年便因為在拜天教受盡折磨而身體受損,而此次身懷有孕卻被大皇子一腳踹飛,傷及肺腑,不僅小産了,人也香消玉殒。
二皇子顧清大受打擊之下,抱着夏晶晶和那胎兒的骨灰盒,自請去皇陵,背影凄涼。不過逼宮乃是大罪,豈是守陵便可抵消的。于是皇帝下旨将他關進了專門關押皇族衆人的宗人塔。
大皇子雖然沒有參與叛變,但是當時因他那一腳夏晶晶才殒命,衆人親眼目睹,于是皇帝将他發配皇陵,貶為庶人,永不許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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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在天牢多日,舞者即陸旻有些不适應刺目的陽光,眯起了眼睛。
原本以為自己要被押往刑場,卻不料被帶到了皇宮之中。
“擡起頭來。”
陸旻直直望着對面那人,這個人原來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嗎?
顧潇正坐在他的旁邊,眼中既有期待,卻也有傷心。
是了,他傷了他的父皇,他怎會不傷心?
“你,叫什麽名字?”皇帝淡淡地問道。
“陸旻。”
“陸旻?你父親并不姓陸吧。”
“我原本沒有姓,我叫凝冬。”
“她難道沒有給你取名字嗎?”
他們都知道 ‘她’指的是誰。
陸旻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大概是有的吧,我只記得她叫我冬兒。”
“朕知道你恨朕,你以為是朕殺了你的父親?”
“難道不是嗎?”陸旻擡起頭,回道。
顧雲飛搖搖頭,“朕是想殺了他來着,可是殺了他,等于是殺了君兒,朕下不了那個手。”
陸旻一瞬間有些茫然,“如果不是你,我爹是怎麽死的?”
顧雲飛示意顧潇去拿書架上的暗格中拿來一個盒子,顧雲飛打開盒子,裏面除了一些女子的飾物,還有幾張信紙。
顧雲飛讓顧潇将信紙遞給陸旻。“這是君兒臨死前寫下的,你看了以後就明白了,這是她的遺書,也是我這麽多年一直容忍你的理由。”
陸旻接過信紙,紙上似乎還殘留着那個明眸善睐的女子淡淡的指腹清香。
陸旻細細地看着,一字都不肯錯過。
起初是安靜平和,然後是手指顫抖,幾乎握不住紙張,再然後便忍不住捂着嘴巴強忍哭泣。
看着陸旻這般模樣,顧潇便道,“父皇,兒臣能看嗎?”
顧雲飛點點頭。
許久過後,顧潇便放下信紙,如釋重負,淚濕眼眶,“原來她并非不愛我。”
第 35 章
遺書
倘若時間能夠倒流,我希望永遠不曾遇見那個人。
我生于谷中,自幼只有母親和妹妹相伴。
母親是個溫婉秀美的女子,在我與幼妹面前總是低眉淺笑。但是,背着人的時候,又總是悵然若失,淚滿衣襟,哀怨無限。
那以後我知道了父親的存在。
不顧母親的阻攔,我執意出谷尋找生身父親。
父親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劍客,人稱“竹君子”,不過是因為他名字中帶個竹字。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那時候,江湖上對父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無人知道竹君子已有妻小。
我心灰意冷之下,并不欲與他相認。
心随意動,我來到了江南,遇見了我命中的劫。
他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我們相識不久,便與他情投意合。我喚他“雲哥”,他喚我“君兒”。後來我才知道他竟是當朝太子,皇帝的嫡子。
我們一起在江南度過了無拘無束的一段時日,後來與張宏不打不相識,也算是朋友一場了。
我們三人一同作伴,我那時并未察覺張宏對我的心思,只是待他如同萍水之交。
不久之後,雲哥有要事便獨自回了京城。
而在雲哥離開之後,張宏終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我毫無防備地被他迷暈,醒來以後便身在一處農家小院。
張宏對我表明了心意,可是此時的我,心中滿是對雲哥的情誼,又怎能接受其他男子的殷勤。
然而形勢比人強。
張宏告訴我,他們的習俗,是先上床,再談戀愛。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經是我不能阻止的了。
我離家時帶了一瓶藥,母親一共就兩瓶,我留下了一瓶藥給妹妹。
藥的名字叫做“相思難解”,一半是毒一半是藥。每瓶兩粒,單獨服用其實沒什麽用,但是兩人各自服下一顆後,就會産生春.藥的效果,甚至出現幻覺,讓人欲.火焚身,除了行周公之禮,無藥可解。若是相愛的男女,結合後會終生愛着彼此忠于彼此,從此心意相通,恩愛纏綿自不必說。但若是不相愛的男女,結合後則會身中奇毒,初時不顯,日後便會出現,只是症狀可大可小,若是生下子女,要麽胎兒畸形,要麽身有隐疾。
我原本是打算留給我的命定之人,可惜還沒來得及給雲哥用,卻被用到了我自己身上。當時無意間被他們發現了這瓶藥時,我只說了是春.藥。想來張宏為了逼我就範,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我看到雲哥向我走來,我高興地迎了上去……
次日醒來,看着枕邊的人,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我抽出那人的兵器,卻落了個空。
那日以後,張宏便每日将我軟禁在這小院中。
如若我不從他,便會被他點了穴道。
那段時日簡直是我的噩夢。
終于有一日,張宏有事出了遠門,我使計打昏了給我送飯的老婆子,翻牆逃了出來。
那時候正值雨季,前有湍急的河流,後有兇惡的追兵。
我無奈之下,跳入了河中,生死由命吧。
醒來以後是在醫館裏,原來我被河水沖到了下游,被人救了起來。
然而大夫卻告訴我,我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
我驚慌得無法言語。
因為我分不清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雲哥離開前,我們纏綿了一整夜。
雲哥離開後,我又被那人那樣對待過。
我不想要那個人的孩子,但是卻又期待着這或許是雲哥的孩子。
猶豫不決之下,我決定去京城尋找雲哥。
為了躲開張宏的追蹤,我喬裝打扮了一番。
待我長途跋涉趕到京城,卻發現人們都在口耳相傳太子要娶妃了,聽說是當朝宰相的女兒。
我的心都快碎了。
然而腹中的骨肉卻提醒着我它的存在。
即便與雲哥今生無緣,我也要留下他的孩子。那一刻,我無比相信這是雲哥的孩子。
我尋了一處偏僻的山莊,安穩度日。
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給自足。
偶爾給村裏的孩子們教教書賺點兒夥食。
冬兒出生了。
我細細看着他的眉眼,卻覺得像我過多,沒有雲哥的英挺。
男孩如此陰柔,這可不好,若是性格也如同女子一般該怎麽辦?
冬兒慢慢長大了。
他如此懂事而又早熟。
別的小孩笑話他沒有爹,他也不哭不鬧,只是将頭靠在我的膝蓋上。
然而命運總是如此猝不及防。
我只身前往鄰村赴宴,卻被張宏的手下發現,倉皇之下,我顧不得留在家中的冬兒,匆匆逃離,想着家中偏僻,那人不一定能找到。
幸而我很快遇上了雲哥。
然而等我隔日回家時,卻發現冬兒已經不見了蹤影,桌上只有那人的寥寥幾筆“他在我手上”。
我幾欲昏厥。
我和雲哥用盡各種手段,卻始終無法找到那人的蹤跡。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人終于主動現身,說要與我見一面。
為了冬兒,我義無反顧地赴約了。
然而這一次,那人卻告訴我,之前已經在我的飲食中投了蠱毒,兩人性命相系,若是繼續追殺,他死了,我也活不長。雲哥為了我的性命着想,無奈之下,只得放棄對那人的追捕。
他滿含喜悅地看着我,“君兒,你心裏也是有我的是不是,不然你為何要生下冬兒?”
我握緊雲哥的手,冷笑着看着他,“誰說冬兒是你的孩子了?”
那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君兒,你不要開玩笑了,你是騙我的,是不是?”
我看着他失望的神色,頓時覺得大快人心,“因為他是雲哥的孩子,要是你的,我早就掐死了。”
那一刻他面如死灰,我深感快意,卻不料給我的冬兒帶來了厄運。
自那一次他消失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我的冬兒了。
因為擔心他傷害冬兒,所以我不敢冒險去查探他的行蹤。
我和雲哥多年不見,得知當初他不過是迫于壓力才娶了宰相之女,而後這麽多年一直在找我,我感動之餘,很快便與他重修于好。
只是,跟着雲哥回宮後,我才發現他已經是皇帝了。
因為皇後的位置不能動,雲哥只好把我安置在芳華殿。
自我來後,雲哥和我如膠似漆,很快,我又懷孕了。
潇潇很快出生了,我沉浸在為人母的歡樂中,慢慢從失去冬兒的傷痛中走出來。
然而好景不長,那人時常給我傳書,說為何我的兩個孩兒一個在宮中享福一個在宮外受苦。既然是兄弟,就該有苦同當才對。
我只好硬生生地逼迫自己疏遠我的潇兒,我怕那人一怒之下傷害冬兒。
幾年後我再次收到了那人的信息,意思是讓冬兒和他的新弟弟見一面。
我是如此急迫,如此想見到冬兒,和雲哥吵了一架。
雲哥質問我,“早知有此禍事,當初就不該生下那個孩子。”
這些年來,雲哥一直覺得冬兒不是他的孩子。
我失聲痛哭,“若不是想着可能是雲哥的孩子,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他。”
看到門後一閃而過的小小人影,我忍住了追上去解釋的沖動。
我終于還是瞞着雲哥出宮了,帶着潇潇一起。
萬萬沒有想到,我再次中了埋伏,潇潇被帶走了,我卻被打暈了。
回到宮後,面對的便是雲哥失望的臉和沖天的怒氣,我知道我又做錯了。
失職的侍衛們挨了頓打,我想要說什麽,卻還是沒有開口。
雲哥親自帶人追了過去,我被留在了宮中。
一向不來往的皇後突然找上了門,我此時才知道,原來我的冬兒一直在小倌館中長大。
我的冬兒,我的冬兒,我心如刀絞,是不是只要我活着,那個人就會折磨我的孩子,折磨我一輩子。
我讓我的孩子在那樣一個環境中長大,我實在是無法原諒我自己。
我終于做了決定。
雲哥,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請你不要遷怒于任何人,這是我的選擇。
如果我和那人注定要糾纏不休的話,我也不希望将這個厄運帶到我的孩子身上。
稚子無辜,我并不知道冬兒是不是你的孩子,但是無論如何,請你善待他。
他終究是我的孩子。
假如我死了,那麽他也會死,一切便到此結束吧。
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你。
劉潤君絕筆
陸旻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原來這就是所有的真相,原來爹爹是因為和娘生死相依,所以才死的嗎?”
顧雲飛顯然不喜歡陸旻将這兩人放到一起說,皺着眉頭點點頭,“嗯。”
“那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顧雲飛細細打量着他的臉,“以前朕沒見過你,所以不知道。但是現在,朕怎麽看,你都不像朕,看樣子你可能真是張宏的孩子。還有一個辦法,你有沒有什麽隐疾?”
陸旻搖搖頭,“我不知道,沒人和我說過。”
顧雲飛派人叫來禦醫為他檢查了一番,半晌禦醫拱手道,“回禀陛下,此人四肢健全,肺腑也正常,只是不知為何,似是無法生育。”
陸旻一震,自己的身體,倪琳原來是檢查過的,那麽,她恐怕早就知道了。
顧雲飛點點頭,讓禦醫下去了,這才解釋道,“看來你真是張宏的孩子了。因為服用過了相思難解,所以才得了這樣的怪病。”
相思難解,相思難解,按照遺書裏的說法,看來娘親是真的沒有愛過爹爹了。爹爹這樣的人,真的是太過極端了。
看着陸旻一臉的頹然,顧雲飛道,“看在君兒的份上,朕不與你計較,如今你既已知道真相,還是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回頭望着巍峨的城門,陸旻輕輕笑了笑,從此以後,他真的該放下了吧。父輩的恩怨就到此結束吧。而家裏的那位,還是回去好好安撫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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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太子殿下正式登基,國號天安。
大皇子顧峻被冊立為太子。
此後,便是史書上有名的“天安盛世”。
皇後一派盡數倒臺,勢力土崩瓦解。
太上皇顧雲飛當了甩手掌櫃,帶着劉潤君的骨灰去了陰侖山,打算在那裏養老。
而另一邊,
沈舒挑挑眉,“你真的不走?”
姚素素搖搖頭,“我連孩子都為他生了,怎麽走得了。”
“既然韓靜無法蘇醒,我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我要回去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游戲重置或者時間倒流,我不會就這麽放棄的。”
姚素素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再晚一點研究出來。無論如何,我希望能陪他走到最後,兒孫自有兒孫福,其他的我就管不了了。”
“我姑且試試吧,應該也不會那麽快的,你們到時候都已經老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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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年,已經是皇後娘娘的姚素素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個襁褓裏的男嬰。
原來是王璐石濤夫婦。
他們終于還是選擇了留下後代,幸虧是個男孩。
而送信的人大概是石濤名義上的父親實際上的表舅。
大約那個地方是個受到詛咒的地方,或者說長生蠱就是個逆天的東西,所以王璐石濤夫婦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承受這樣的命運,所以在臨死之前,将孩子送給了姚素素代為撫養。
姚素素也有些無可奈何,這孩子終究也不适合待在皇宮中,名不正言不順的。
陸旻和倪琳夫婦倒是正好沒有孩子,不如給他們送去吧。
于是小別勝新婚的陸旻夫婦得了一個意外之喜和一封信,信中只寫了一句話:日後孩子長大,萬萬不可與苗疆人成婚。
番外
1、死別
韶光易逝,歲月如梭。
死亡總是不期而至。
她陪着他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呆了三十多年。
人啊,總以為來日方長,卻一個不小心,就後會無期。
他去世的時候,俊朗猶在,卻多了幾分滄桑。
他嘴角微笑,像個孩子一樣睡在她的懷中。
他說,一生有她相伴,足矣,只願來世還能與她相守。
她笑着應下他的來世之約,卻明白他們不會再有來世。
這世上,僅有一個獨一無二的他。
這世上,不再有那個獨一無二的他。
她在皇陵中陪着他過了三年,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