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往日裏她覺得自家娘子聰慧強大,對她崇拜依賴。但今日,丁香卻覺得難受。
她突然不希望娘子那麽強大了,希望她像世間所有普通少女一樣簡單純粹,享受着衆人的疼愛,而不是自己擋在前面,保護所有人。
察覺到丁香的異樣,林珑有些驚訝地轉頭:“怎麽哭了?我的丁香什麽時候變成愛哭鬼了。”
“娘子!”丁香不依,鼻頭還是紅紅的,嘴角卻扯出笑意。
她試探了一句:“娘子不想見世子麽?”
“我想吃柿子。”林珑語氣淡定。
說到柿子,丁香突然想到,林府前院有兩顆柿子樹,如今正是柿子成熟的時候,她可以給娘子做柿子餅。
就這樣,剛才沉悶的氣氛瞬間被柿子的清香驅散,主仆兩個開始興致勃勃地讨論要怎麽吃柿子。
柿子豆沙餅,柿子丸子,漤柿子,柿子糕,嗚嗚,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然後,丁香就去了廚房,去給林珑做柿子糯米餅。
室內只剩下林珑一人,她低頭摸了摸心髒,心跳沉穩有力,仿佛千年不變韻律的古鐘,咚咚咚,平穩亘古。
她還會喜歡上一個人麽?
腦海裏突然閃現蕭琰清俊雅致的容顏,以及他黑亮得幾乎發藍的漂亮眼睛,唔,倒是不讨厭。
也許可以試着多喜歡他一點。
活了三世,林珑都是顏控,前世遇見蕭則時,被這個漂亮可愛的小正太驚豔,之後玩養、成,結果養歪了。
蕭琰呢?
林珑将胳膊支在案幾,托着下颌沉思。
那家夥可是個厲害的,居然能查到趙集,還派人跟蹤她,性子也暗藏古怪。
想了半天,林珑發現自己對蕭琰的感覺不深,勉強算是不讨厭。既然如此,就先讓他喜歡她吧。
征服那個傲嬌愛炸毛的家夥也蠻有意思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後日。
一早起來,林珑先用了碗燕窩粥,然後站在屋內任由丁香折騰。
為了賞花會,丁香可是沒少費功夫,先是修改府中準備好的衣服,将腰肢勒得更細,袖口繡着纏繞的藤蔓,甚至還學了新發式。
“娘子,這是婢子新學的淩虛髻,是京師最流行的發髻。”丁香已經練得很熟,輕輕一绾就形成一個發髻。固定住後,在前頭插了一把鑲着珠翠皇冠樣式的梳子,然後從右側插入黃玉簪。
“好看。”盯着銅鏡中的俏麗人影,丁香都挪不開眼了。
她只知道娘子生得好看,卻沒想到盛裝打扮起來,居然這般攝人心魄。她是女子都忍不住心慌亂跳,若是男子見了,不得當場失神啊。
林珑也看向鏡中的人影,彎唇而笑,怎麽生得這般好看,她都要苦惱了。
這次參加賞菊花,由林老夫人親自帶隊,林大夫人從中輔助,二夫人留守家中。
事隔兩日,林珑第一次見到林六。
相比于之前,今日的林六很是不同,氣質沉穩了許多,眸光陰恻恻的。林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就移開目光。
林六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少女,只是有點沖動魯莽,如果之前的她像是一只昂揚的大公雞,看誰不順眼就叨誰一口。現在的她就是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伺機而動,一擊斃命。
四人分坐兩輛馬車,林六依舊坐在林珑對面,卻不似上次那般挑釁。反而目光沉靜,看了林珑幾眼後,誇贊:“三姐姐今日真漂亮。”
“平日就不好看了麽?”林珑反問一句。
沒想到一向不理人的林珑居然咄咄逼人起來,林六怔愣片刻,半晌移開目光,聲音低沉:“三姐姐絕代風華,一直都好看。”
林珑抿了抿唇,沒做聲。
倒是丁香狐疑地看向林六,神色防備。
馬車緩緩靠近公主府,門口有幾個婆子迎接。
府中,米拂已經坐不住了,晉江系統開着,實時播報。這一次不光是常在晉江上混的姑娘們關注,整個世界都在屏息以待。
歷史上著名的文成皇後終于要揭開她神秘的面紗了。
到底是無鹽女,還是絕代佳人?這一刻,無論是歷史工作者,還是正在上學的學生,甚至是工作狂,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關注系統。
☆、53.居心不良
今日,米拂特意換上一套粉嫩的小襦裙,腰間綴了一條銀鏈子,走動間叮當作響。小巧的繡鞋上綴了顆小孩半個拳頭大的珍珠,珠光寶氣,漂亮精致得像個小仙女。
因為林珑還沒有來,系統上的姑娘們可能是為了緩解緊張,就打趣米拂。
讀者HUNBAEK:“(⊙0⊙),米米今個打扮得好騷包。”
讀者杏芸揶揄:“因為米米的小竹馬今日也要來啊。”
米拂有個小竹馬,是信國公的小兒子,窦五郎窦源。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性子呆萌,對米拂言聽計從,一年中幾乎有大半時間長在公主府。
兩家大人都默認,米拂和窦源的親事,長公主親自出馬,為窦源尋了位先生,如今窦源專心讀書,這才和米拂見得少了。
見衆人打趣,米拂難得有點臉紅,“瞎說什麽,他還是個小孩呢,我就是把他當弟弟。”
“得了吧。”有人揭穿她,“五郎可比你還大上一歲呢,當什麽弟弟。”
系統上氣氛活躍,相繼有客人進門,大家就點評來點評去,看誰長得好看,誰的氣質好,誰穿戴搭配得好,感覺像看明星走紅毯似的。
讀者‘想睡覺的早起鳥’津津有味看了半天,道:“我覺得宋十五娘生得最好看,模樣精致端莊,說話有禮,落落大方,一舉一動都是标準的古代仕女。”
讀者祁寒覺得這名字聽起來耳熟:“宋十五娘,她和宋十七娘是什麽關系?”
米拂抽空打字:“她是十七的堂姐。”
“哦。”
讀者無妄苦惱:“古人怎麽都叫排行啊,亂七八糟。”
讀者深藍不知想到了什麽,一連打了好幾個笑臉:“不是有首詩,叫《巴陵夜別王八員外》,哈哈哈,姓王,排行第八,好倒黴。”
嘻嘻嘻,接下來系統就被笑臉憨笑大笑刷屏了。
林老夫人一行來的時間恰巧在中間,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來得剛剛好。宋家一行在林家前頭,聽說林家到了,宋十七娘一向冷淡的臉上難得出現別的情緒。
宋十五察覺到宋十七的異樣,黛眉微蹙,低聲警告:“老實點。”
宋十七娘回了一眼,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林後來了!
米拂眼睛驀地瞪大,開始不老實,總想跑到外面。
長公主轉頭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頭上的包包發髻,語聲溫柔:“拂兒怎麽了?”
米拂擡頭看了長公主一眼,老實了。
也不知道為何,長公主說話一向是溫溫柔柔的,對待米拂也是慈愛有耐心,從沒說過重話,但米拂就是怕她。
可能是幼年時的陰影,剛穿來時,米拂骨子裏還有些穿越女的通病,總有些與衆不同之舉,甚至不習慣侍女的伺候。
長公主從不在她身上找毛病,也從不訓斥她,既然她不喜歡這幾個下人服侍,那換一批就好了,于是她身邊的侍女就換了一批又一批。
剛剛來到古代,米拂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她想起現代時的一些電視劇,女主角都是女扮男裝偷溜出去,或者做生意發大財,或者遇見同樣偷溜出宮的俊帥皇帝。
米拂也想效仿一次,就瞞過乳母,帶着聽話的小丫頭偷偷跑出公主府,在街上玩了一圈回來。不過,當她玩了一圈回來後,乳母以及服侍她的那些侍女全都不見了。
長公主當時抱着她,語氣分外溫柔:“我的小拂兒想出去玩麽?想出去說一聲就是了,你是我的女兒,是大周的永康縣主,沒有哪裏是你不能去的,也沒有誰能阻攔你。但是,要記得和母親說一聲,我會擔心的。”
米拂至今還記得長公主當時的語氣,那般溫柔,仿佛至柔至清的泉水,卻漫得她全身冰涼。
當時,米拂是有點怕的,她鼓足勇氣詢問乳母和侍女的下落,得到的答案卻是,“連主子都服侍不好,要她們還有何用。”
聽了這話,米拂有點憤怒:“那是不是整個公主府的人都要換一遍,他們也沒照顧好我,娘親也沒照顧好我。”
“各司其職,各盡其責。”面對米拂的憤怒,長公主态度依舊溫和,“乳母的職責是服侍你,不知你下落是她的失職。府中其他人打聽你的下落,則是窺探主子,心懷不軌。門房放你出去,是因為你是主子,上命不可違。”
“拂兒。”長公主語氣幽幽轉冷,“你擔心乳母,與她親近,是常理,但若因此頂撞母親,将其他人無辜之人牽累進來,就是你的不對。我安寧的女兒,可以嬌蠻,可以霸道,但不能不知禮,不懂責任。
是你做錯事,就要一力承擔,不可推卸。乳母因你之故受責難,你要做的是承擔責任,反省自身,然後再想法子救她,而不是無理取鬧。”
“母親……”米拂被長公主的氣勢吓住了,愣愣擡頭。
小女孩眼眶紅腫,神色迷茫,長公主見狀,心疼不已,但還是硬起心腸,“你在屋內思過反省,想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不許出門。”
事後,米拂認錯道歉,變得乖巧聽話,也将乳母從莊子上接回來,不過長公主卻不許乳母接近她,只在府中做一個普通的小管事。
這件事在晉江系統上引起軒然大波,姑娘們紛紛譴責米拂,譴責過後就是感嘆。難怪古人講究門當戶對,這樣家庭裏教養出來的米拂哪裏是小門小戶取得起的。
長公主對米拂的教養,不光停留在口頭講道理,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她周圍的事,讓她明白自己一時的心血來潮,一時的放縱會給周圍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短短幾年,米拂就成長起來,如果不是她性子依舊活潑,單看她外表,姑娘們都有點不敢跟她開玩笑了。
現在米拂,依舊淘氣,依舊活潑,但整個人氣勢卻變了,像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令行禁止,出門有縣主儀仗,百姓退避。
居移氣養移體,這樣的米拂早不是曾經那個**絲傻丫頭。
托了林珑的福,林家一行的座位排在前邊,入座時,長公主居然還和林老夫人主動問好,讓老夫人受寵若驚。
“見過長公主。”
“老夫人多禮。”長公主擡手示意林老夫人起身,然後目光移到老夫人身後的林珑身上,一旁的米拂目光也跟着一塊移過去。與此同時,米拂手腕輕轉,将系統對向林珑。
就在她移動手腕間,一直微低着頭的林珑突然擡頭,目光朝着系統直直看去。
系統另一邊正在看直播的人們就這樣不期然的撞上一雙黝黑深邃的瞳眸。
整個世界都為之一窒,屏息失神。
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以往只在書裏聽說這樣的詞彙,單憑想象在腦海中勾勒模糊的身影,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能看見真實的人物。
所有人都被驚豔,正待仔細看時,系統突然黑屏。
“啊,這是為什麽,米米,呼叫米米。”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完蛋了,不會是産品質量不過關吧,要不要這麽倒黴啊,關鍵時刻,關鍵時刻,不是說電池能用一百年,系統質量過硬,耐摔耐打,還隐身的麽?到底在搞毛啊。”
等了半天依舊黑屏,衆人耐不住性子,開始上網發帖子。
“驚爆驚爆,林後不僅是古今第一才女,還是絕世美人啊。”
“(⊙o⊙)哇,樓主也看了麽,當時我都驚呆了,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好看的人,你看見她的眼睛了,好黑好深,像是要把我吸進去。”
“真是美呆了,那些明星啊什麽宅男女神啊,跟林後一比簡直弱爆了,關鍵是氣質,贊贊贊啊!”
“嗚嗚嗚,我是女人我都要愛上她了。”
“樓上的,咱倆一塊搞百合啊,嗚嗚,我也愛上林後了。”
除了上網發帖子的民衆,新聞工作者也開始行動,用那僅有的截屏做配圖,快速發稿件。
不過是一會的功夫,林珑的粉絲迅速攀升,無論是貼吧還是微博博客,關于林珑的話題,熱度火速攀升。
沒法子,這就是個看臉的社會,尤其是林珑這樣傳奇有影響力的女人,再加上一張好看的顏,簡直要席卷全球的架勢。
甚至一些有遠見的人已經準備投資拍一部關于林後的電影或者電視劇,就叫絕代佳人林晨曦。
然後還有一些理智的人,覺得大家太過于關注林珑的容顏,以至于忽略了她的貢獻,實在不好。
這一觀點一出,就遭到了衆人的反駁,林後的知名度已經很高了,美貌對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且剛剛爆出來,大家才會新奇,等過了熱度就好了,沒必要杞人憂天。
這邊,關于林珑美貌的新聞熱度如火如潮,另一邊米拂卻是心急萬分,到底是怎麽回事,系統怎麽沒有信號了呢。
到底是什麽東西幹擾了磁場,怎麽不好使了呢。
因為這一事故,她連林珑都沒有投注太多關注,整個人都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這次的賞菊會,有兩個重點,一是公主府心培育出了一株新品種菊花,二就是未來秦王世子妃林珑。
若有似無的目光在林珑身上徘徊,充滿好奇和打量,大家都想知道這位出身低微,由秦王妃親自求聖人下旨賜婚的少女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經過一番寒暄,氣氛漸漸熟絡。長公主和幾位夫人聊天說笑,其他相熟的夫人就幾個幾個湊在一堆,小娘子們也到處走動。
轉瞬間林珑身旁就聚集了幾個小娘子,為首的小娘子穿着鵝黃襦裙,神情矜傲,看着林珑的目光居高臨下,隐隐不屑:“林三娘子擅長下棋麽?”
此話一出,沒等林珑回話,旁邊有少女噗嗤就樂了,然後轉頭對林珑溫和一笑,解圍道:“這是宋家的十七娘,是位棋癡,見誰都問會不會下棋,三娘子甭理她,她呀,眼中只有棋。”
這樣一番善意解圍的話,宋十七娘聽着卻不樂意,“棋癡之名,我實不敢當,要論棋癡,當屬秦王世子。”她語氣之中挑釁之意明顯。
林珑擡眸,看了她一眼,正要回話,旁邊突然走過來一個精致的小女孩,正是永康縣主米拂。
米拂拉上林珑的手,有點自來熟,“林姐姐在說什麽呢,下棋麽?唔,我最不喜下棋了,一見棋子就頭疼。”她語氣活潑,嘴角帶笑,然後內心卻激動得砰砰跳。
哇,這可是林後啊,大名鼎鼎的文成皇後啊,她正挽着文成皇後的胳膊。如果系統還好使,她一定要拍張照發朋友圈,讓系統上的姑娘們羨慕嫉妒。
見是米拂,宋十七娘神色踟蹰,有些顧忌,半晌開口解釋:“秦王世子擅棋,喜棋,所以我很好奇,林三娘子是否也是如此,畢竟要成為夫妻,還是有些共同語言為好。”
“哇!”米拂驚呼,“十七姐姐你好不害羞,人家夫妻之間的事與你何幹,母親就不許我這樣不知禮。”
話音一落,周圍頓時響起竊笑聲,其實大家也覺得宋十七行為不妥,未出嫁的小娘子哪有摻和人家未婚夫妻相處的。但一來宋十七是棋癡,行事一向不按常理,而且林珑出身低,也沒人願意為她說話。
現在被米拂點明,衆人看向宋十七的目光就帶了點揶揄。
宋十七羞得面紅耳赤,半天說不上話。
米拂沒理她,繼續挽着林珑的胳膊,壓抑激動的心情,小臉因為興奮微微泛紅,像是遇見偶像的小粉絲,“林三姐姐,我們去園中看花,菊花可美了,還有世子哥哥也在。”
秦王世子也來了?
衆女一驚,他不是一向不喜歡湊這種熱鬧的麽,怎麽會來?難道是……一衆目光齊齊落在林珑身上,仿佛若有所思。
菊園中,蕭琰坐在亭中,哪怕右手撐着拐杖,依舊不掩風度,只他坐在那,就吸引所有目光,令周圍人黯然失色,成為陪襯。
他似乎盯着菊花出神,然後似有所感,突然擡頭,直直朝着林珑的方向望去。之後,目光在林珑頭上一掃,平靜淡然的收回目光。
哼,打扮得那樣好看,真是居心不良的女人。
☆、54.反省
蕭琰原本不想來參加這次的賞花會的,但是他給自己找了一個不得不來的借口。
他要過來警告那個女人不許把他假裝受傷的事說出去,那個女人雖然很聰明,心機深沉,但蕭琰還是不放心,總要親自過來走一趟才安心。
男女兩方碰了面,除了蕭琰,其他男子都對少女的靠近表示歡迎,一個個矜持又緊張,脊背僵硬,甚至還有人不知從哪弄了把折扇在那搖啊搖裝高深。
只有蕭琰一人依舊是淡定從容的模樣,他對少女們不關注,但少女們的目光卻接連落在他身上,神色動作也較往日矯揉做作。
看見蕭琰,宋十七眼前一亮,快走幾步超過林珑,率先開口:“世子怎麽也在?難道是來尋十七下棋的?”她開了一個暧昧的小玩笑,看向蕭琰的目光灼灼如火。
自打蕭琰答應和她下棋,并且贏了她,宋十七一顆春心就開始冒芽,她喜歡那個談笑自若,有君子風度,棋藝高超的蕭琰。
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不然蕭琰怎麽會同意和她下棋,對她說話的聲音也溫柔,甚至還讓了她幾顆棋子。
林三雖然生得好,但她相信世子絕不是輕易被美色所惑之人,他看中的是心靈交流,心有靈犀。林三不過是一個空有皮囊的草包而已,世子絕不會另眼相待。
正是有這份篤定,宋十七才敢開這樣的玩笑。
林珑和米拂落後一步,她轉了轉目光,見衆女的目光全都落在蕭琰身上,笑容更靜婉嬌媚,不禁輕蹙眉頭。
這個蕭琰也太招人了些,以後還不知道會給她招惹多少麻煩,女人的嫉妒心可是非常可怕的,而且還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想到此處,林珑稍有後悔,早知道就選個平庸一點的了,既不招人,還容易掌握。
蕭琰雖然目色平靜,但餘光卻一直偷偷觀察着林珑,發現她面色不愉,眉峰輕蹙,心裏面頓時煙花盛放,百花盛開,蕩漾悠然。
她吃醋了,真是霸道!
他都沒有和別人說話,她就擺臉色,日後嫁過來,不得管東管西。
不知怎麽,蕭琰原本打算回宋十七謙遜有禮的話就沒說出口,而是帶了點鋒芒:“十七娘子對自己的棋藝倒是自信,我只聽聞謙遜是美德,卻從沒聽說自負是美德。”
這一番話,直接貶低宋十七的棋藝,還說她不謙遜,臉大自以為是。
如此毫不留情,還是出自心上人之口,宋十七先是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淚盈羽睫。
米拂到底是主人,雖然不喜宋十七自作多情,但也不能讓她哭出來。
趕緊走到宋十七跟前,拉着她的手,歡快道:“我們去看菊花,棋什麽時候都能下,還是先看菊花要緊。”其實米拂是能夠給宋十七解圍的,但她不樂意,直接簡單粗暴地轉移她的注意力,只要不當場哭出來就好。
很快有小娘子附和米拂的話,拉着宋十七去一旁賞花。
米拂和林珑幾個卻是留了下來,米拂心裏也是有點好奇的,依照蕭琰往日的性情,他是絕不會給宋十七難堪,他在外的表現一直都是風度翩翩,溫和知禮,令人如沐春風。
這樣直接不留情的譏諷還是第一次。
米拂敏感地察覺到其間的變化,她想起史書關于這對帝後的記載,除了歌功頌德,就是描寫二人之間的愛情了。
雖然是文言文描寫,古人又重隐晦意境,記載得雲裏霧裏,但米拂還是火眼金睛地發現其中的膩歪。
這對帝後秀恩愛秀得簡直亮瞎衆人的眼,對單身狗造成一萬點傷害。
其中最值得後人稱道,以及被所有人少女憧憬渴望的就是蕭琰的态度變化,他在沒成親之前,是謙謙君子,對所有女子一視同仁,頗有憐香惜玉之風。
但是成婚後,頓時改變态度,如寒風淩冽,對女子不假辭色。
如果林珑是普通女子,那些大男子主義的史官可能會說她是妖精,狐媚惑主。但林珑是一般人麽,人家是賢後,人家是明主,和文帝并稱二聖。
林後可不像顧後那般短命,人家是切切實實的長壽,和文帝一起将大周推向盛世,萬古流芳。
因為對象是林後,所以史官們筆鋒一轉,開始大加贊頌帝後的恩愛。
原來蕭琰現在就開始轉變态度了麽,他只見過林後一面啊!
米拂的小心髒那個激動,她想第一時間發微博,發朋友圈,昭告天下,文帝對林後是一見鐘情,然後轉瞬守身如玉。
嗚嗚嗚,好浪漫啊。
米拂瞅瞅蕭琰,清俊無雙,再看看林珑,姿容絕世,真是天生一對。
上天造人時,花費在他們兩人身上的工夫一定比別人多,不然怎能如此美好,如此相配。
不行了,這兩只只要站在這,一句話不說就是秀恩愛啊。
米拂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她要去尋自己的小竹馬緩一緩。
公主府有一片水榭,明亮通透,适合男女相聚,又不會被人誤會。
蕭琰微微擡眸,目光漫不經心地在林珑面上一掃,語氣清淡無波:“三娘子可否賞臉去水榭游玩。”
哇,世子約林三娘子了。
有八卦的小娘子目光灼灼,視線來回在林珑和蕭琰身上打轉,簡直控制不住。
米拂也想跟着去,不過,她可是要抱粗大腿的人,豈能惹人閑。稍作猶豫,就将其他娘子帶走了,領着一幫人去水榭邊上轉悠。
雖說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起碼能看個身影啊,她可以回去自我想象。
米拂突然有點手癢,她好想寫小說啊,寫林後和文帝的故事,半紀實半虛構,還可以加點H。
嗚嗚嗚,俊男美女的H一定非常帶感。
林珑随着蕭琰慢慢走向水榭,蕭琰拄着拐杖,姿态閑适,仿佛出游的風流貴公子,半點不見遮掩和自卑。
立在蕭琰身後,姿态潇灑的臨淮王次子蕭盡孝,看着蕭琰一瘸一拐的背影冷笑。面上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其實心裏還是在乎的吧,否則豈會信國師之言,對個小戶女青睐。
想起剛剛衆人忽略他恭維蕭琰,以及衆女一致落在蕭琰身上的目光,再對比現在蕭琰的傷腿,背影的一瘸一拐,蕭盡孝眼中閃過一抹快意。
蕭琰啊蕭琰,你再出衆又如何,還不是個瘸子。從今以後你再也比不過我,我會将你遠遠甩在身後,踩在腳底。
蕭琰和林珑一前一後來到水榭,公主府的水榭修建得很大,有亭有廳,還有小隔間。
兩人進入隔間,丁香和蕭一青去外面守着。
相對而坐,林珑主動給蕭琰斟茶,皓腕一伸,就露出一段潔白如雪的手腕。蕭琰目光微閃,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仿佛是第一次發現,他的這位小未婚妻生得居然如此好看。
蕭琰确實不是好色之人,跟林珑接觸許久,往日只記得她聰慧厲害,或者巧思卓絕,倒是第一次意識到她容顏嬌美。
“世子今日怎麽會過來?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參加這種宴會?”林珑将茶盞往蕭琰處推了推,由于動作過大,有滾燙的水珠迸濺落在林珑手背上,燙得她下意識一縮。
“笨蛋,倒杯茶都倒不好。”蕭琰臉色不渝,嗖地搶過茶盞,還将茶壺挪走,遠離林珑。
林珑垂着腦袋不說話,用帕子遮住被茶水灼燙的手背,神情失落無助。
“把手拿過來,給我看看。”蕭琰擺着臉,明明很擔心,面色卻臭臭的。
林珑搖頭,說什麽也不伸手。
蕭琰又急又氣,這女人明明很聰明的,怎麽關鍵時刻腦袋就進水,受傷了不知道麽?想到這,蕭琰胸中有一團氣在亂竄,這個女人将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到他身上了,輪到自己時就腦抽。
笨蛋!
“拿來。”蕭琰冷着臉,往林珑的方向走了幾步,見林珑還沒有動作,就想伸手去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在面對林珑的事情上總是容易急躁,行動快于理智。
就在蕭琰擔心林珑被燙傷伸手來抓時,林珑突然擡頭,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突然看過來,目光坦蕩直接:“世子在擔心我?”
“別自作多情。”蕭琰冷笑,“我在街上遇見只小貓小狗也會伸出援手。”
“我不是小貓小狗。”林珑歪着頭,神色裏帶了一絲俏皮,“我是你的未婚妻子,我知道世子在擔心我,因為太過擔心,都忘記我會醫術了。”
猛然聽見醫術二字,蕭琰愣了會神,然後臉色有幾分不自然,他想起林珑會醫,而且醫術還不錯。
林珑不準備放過蕭琰,乘勝追擊,她有點明白蕭琰的心思,這人明明對她動了心,卻不敢相信,總是掩飾,推脫。
這也是驕傲之人的通病,不喜歡不受控制的情緒。
“世子這次來公主府也是想見我麽,還有對宋十七不假辭色,都是為了我對不對?”林珑神色歡喜,漂亮的眼睛中帶了一絲期待。
面對這樣的目光,蕭琰狼狽扭頭,還在嘴硬,“別胡思亂想。”
“哦。”林珑乖巧點頭,然後悠悠道,“我喜歡世子來見我,也喜歡世子對別的女人不假辭色,以後世子都要這樣好不好?”
“哼,不知羞,哪有女人像你這麽會嫉妒的。”蕭琰語氣冷漠,嘴角卻愉悅地翹了起來。他壓下心底突然冒出的喜悅,打算振振夫綱,不能讓她太得意,女人是需要教訓的。
正醞釀語氣,想要嚴厲,耳旁突然傳來一聲疼痛悶哼。
蕭琰下意識轉頭,就看見林珑捧着右手疼得臉色發青,右手背部因為燙傷紅了一大片。
之前那些所謂的夫綱瞬間全丢在腦後,蕭琰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林珑的傷手,語氣因為擔心而顯出幾分冷厲:“你不是說自己會醫術麽,這就是你會的醫術。”
林珑緊張地瞄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因為世子擔心我,我太開心了,所以忘記還在受傷。”
“笨蛋。”蕭琰橫她一眼,然語氣卻不像之前那麽兇,大手握住林珑的小手,運轉真氣,為她緩解疼痛。
林珑垂下眼眸,看着蕭琰因為擔心而輕蹙的眉心,以及眼中隐約的墨藍,心頭第一次生出茫然,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
在感情上,她可以冷漠,可以不屑,卻唯獨不能欺騙。
她不能因為自己在感情上受過傷,被人欺騙,就去欺騙傷害別人,如果她這麽做,又和蕭則有何區別。
蕭琰不需要為她的傷害買單。
想到這,林珑緩慢而又堅定地抽回了手,“謝謝世子,我先走了。”她聲音很低,一如既往的柔和,但蕭琰卻聽出一絲冷意。
“怎麽了?”蕭琰有些緊張,神情難得忐忑,就像是一個讨女友開心的大男孩。
這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即便蕭琰不理解不承認自己對林珑的感情,但愛情來了,不是他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同世間所有陷入愛情中的男子一樣,心不自覺地圍繞心愛的女孩轉悠。
“無事。”林珑對蕭琰笑了笑,神色清冷,語氣淡漠得如冬天裏初落的雪花,沒有冰寒刺骨,卻涼得沁人。
蕭琰呆怔,愣愣地看着林珑走出去,心頭茫然而不知所措。
和林珑在一塊的每一瞬間,他都變得不像自己,失去以往的淡定從容,運籌帷幄,只剩下最本能的慌張忐忑,以及想要靠近卻又卻步的糾結。
☆、55.綠雲
林珑離開後,蕭一青推門入內,一擡頭就看坐在胡凳上的蕭琰。
他坐得很直,脊背緊繃,雙手撐着圓桌,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茶杯,神情漫不經心卻又透出幾分冷意。整個人迷漫在不知名的情緒中,令人不可琢磨。
只看了一眼,蕭一青就垂下頭,恭聲:“世子。”
蕭琰一向感知敏銳,然這次卻仿佛蕭一青發出聲音才恍然察覺,他轉了轉眸,秀氣的睫毛安靜纖長,淺淺一層,卻遮擋住眼中深意,“一青,我将棘心賜給你如何?”
蕭一青猛地擡頭,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下唇抖動:“世……世子?”
他自認将心思埋得深,與棘心接觸也不過偶然間的兩次,別說世子,就是棘心都未必察覺到他的心思,世子怎麽會……怎麽會知道?
蕭琰認真看向蕭一青的目光,其實根本不用認真,他只需一掃,就将蕭一青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不止蕭一青,其他任何人,他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思,哪怕并不分明,但通過蛛絲馬跡還是很容易判斷。
但為何林珑就不行。
她的眼似是一片深海,看不清邊際,他若是執意探究,結果只會是淪陷,陷在那篇海域,永不翻身。
“願意麽?”蕭琰又問了一遍。
愣怔片刻,蕭一青已經回神,稍作猶豫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