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秦嬷嬷擔心露出馬腳,不敢再勸,只能在心裏為蕭琰默默哀嘆。
主子啊主子,不是奴才不盡力,實在是娘子太單純。
☆、76.疼愛
丁香出去沒幾日,就又拎着小包袱回來了,順便還帶回兩位乖巧可愛的丫頭。
桃枝感嘆:“老夫人真是疼愛娘子。”
可不就是疼愛麽,其他娘子身邊也就兩個大丫頭,林珑身邊卻有三個,現在又帶回來兩個。雖然老夫人說了,這兩個領二等丫頭的例。
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老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頭肯定不一般。
丁香回來了,林珑很開心,難得有了笑模樣。容色如冰雪初融,紅日初升,美得懾人心神。
嫣然和豔桃自恃容貌,然見了林珑,也生出自卑之意,不得不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兩個丫頭由秦嬷嬷安排住下,秦嬷嬷心思深,面上不動聲色,私底下卻給暗衛傳信,要求無時無刻盯緊二人。
她總覺得這兩個丫頭怪異,卻說不出哪裏怪,連她都看不出底細,秦嬷嬷難免戒備。
二人初來乍到,也就沒安排夥計,先去收拾自己的行禮,安頓下來。
房間裏,豔桃小聲跟嫣然嘀咕,她生得豔如桃李,哪怕鄙夷人做出不雅動作,也是俏生生地好看:“那個三娘子都沒拿正眼看咱們,哼,我知道,她是自恃生得好,不将咱們放在眼裏呢。”
“噓,小點聲。”嫣然性情謹慎,不喜背後說三道四。
豔桃嫌棄嫣然太過小心,不屑冷嗤:“怕什麽,咱們是老夫人給的,三娘子不喜也得接着。”
瞧豔桃那副猖狂模樣,嫣然嘆氣:“三娘子很快就要出閣了,等進了秦、王府,老夫人再有手段也是鞭長莫及。”
豔桃一屁股坐在床上低頭擺弄指甲,根本就不把嫣然的話放在心上,她自有一番理論:“咱們爹娘親眷都掐在老夫人手裏,只要三娘子不是傻的,就不可能信任咱們。與其讨好娘子,倒不如讨好姑爺。”
說到這,豔桃興奮起來,眉眼漾上□□,一股天然的媚态從眼角眉梢流瀉:“聽說世子英武不凡,俊美不匹,好多世家貴女都欽慕世子呢,想不到你我居然這般幸運,能靠近世子。嘿嘿,你沒見水柔和阿俏的臉色,她倆一定羨慕死咱們了,她們一輩子都沒機會接近世子。”
“你也別高興太早,三娘子那般容色,世子哪裏能看見咱們。”嫣然見不慣豔桃那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潑冷水。
“嘿嘿。”豔桃也不生氣,只是傻笑,“別裝了,我們特別的地方根本不是容貌,再美的花兒,若是蜜不甜,也沒有蜜蜂采摘。”
豔桃挺了挺豐潤的胸脯,輕佻而笑:“三娘子那樣子你也見過了,美是夠美,但太冷,床笫之間肯定無趣至極,像條死魚。”說到這,豔桃嘿嘿笑得好不歡快。
仿佛能在某些方面壓過林珑,是件極為得意的事。
——
婚期臨近,林父林母也到了林府。
見到母親,林珑難得露出小女兒嬌态,偎在李氏話裏撒嬌,林父還有林烨雲坐在一邊寵溺地看着林珑。
這次林烨謹和林烨言沒有過來。
大嫂楊氏懷着孕,不好颠簸,家裏也需要人主持大局,林烨謹只好留下。
不過對于不能來參加妹妹的婚禮,林烨謹十分愧疚,足足寫了好幾頁紙的信表達歉意,在嫁妝上更是毫不吝啬,幾乎快把家底掏空。
牙粉行這幾年的收入全給林珑做了嫁妝,不僅如此,林烨謹還承諾,等将來牙粉行開到京師,就把京師以及附近州縣的利潤讓給林珑。
林珑捏着信,看得笑眼彎彎,她不在乎這些銀錢,在乎的是長兄的心意。
唉,她怎麽這般受寵呢!
還有二兄林烨言,因為在邊境不好請假,不過卻搜羅了許多奇珍異寶給林珑。林烨言這幾年富裕不少,在邊界打突厥,幹得就是土匪的勾當,奇珍異寶沒少攢。
李氏懷裏抱着林珑,目光不住打量,在幾個新來的丫頭身上徘徊。
嫣然和豔桃都要緊張死了,深怕李氏嫌棄二人生得太好,尋個由頭攆出去,或者給她二人穿小鞋。
心術不正之人,看人也不正,瞅誰都覺得對方會暗害自己。
但實際上,李氏根本就沒注意她們,她二人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又美又嬌。然在李氏眼中,長得都不如丁香,根本沒放在眼中。
林珑的嫁妝大部分來自聖人賞賜,以及蕭琰送來的禮物。
林珑沒想到自己重生再嫁,居然是蕭則出的嫁妝,心情十分複雜微妙。
林烨雲許久未見林珑,忍不住圍着她轉圈,稀罕得不得了,一口一個妹妹,還搶着給她倒茶。
林珑和林烨雲這個兄長感情最好,一邊喝他倒得茶水,一邊擡眼看他。
小少年已經初成,身材颀長,英挺不凡,這般模樣走出去很容易唬人,不知令多少少女芳心暗許。可惜此刻在林珑面前,小少年變成了一只大狗,圍着她不住地轉,都不知道怎麽稀罕好了。
“妹妹有沒有受欺負?”
“三哥應該擔心別人有沒有被我欺負。”
林烨雲哂笑,想到自己妹妹聰慧過人,哪有人欺負得了她,然後又想到自己這麽好的妹妹馬上就要被大灰狼叼走,頓時心疼得直抽抽,好生不舍。
一家人久別重逢,有說不完的話,訴不完的思念,恨不得時時刻刻聚在一塊。
可惜,林珑婚期臨近,還要好多事情要準備,根本不得清閑。
林珑要出嫁了,在林府沒幾日好呆,林老夫人就暗示家中姐妹多多過來陪她。
老夫人發了話,衆人哪敢不從,連向來驕傲自負的二娘都上門好幾趟,林珑的小院子裏天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幾個姐妹聚在一塊,聊得話題不外乎那麽幾樣,像是針線啦、胭脂啦、首飾啦,或者聊一些八卦。
林四娘見林珑難得拿起針線,忍不住好奇,仔細瞧了一會,發現是雙男式鞋墊。就扭過頭和五娘悄悄咬耳朵,神色揶揄。
“說什麽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能在人前說,偏要鬼祟。”丁香一事沒算計到林珑,林六心情不爽,像只機關槍,一直放炮,到處找人撒氣,看誰都不順眼。
瞥見林四和林五嘀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朝二人發洩。
林五沖林六讨好一笑:“沒說什麽,之所以不說出來,是怕三姐姐害羞。”
事關林珑,林二也來了興致,豎起耳朵。
林大娘擔心衆人吵起來,試圖轉移話題:“我一直想繡朵荷花,卻怎麽也繡不好,三妹妹可否将丁香借我半日?”
林珑剛要答應,就被林六搶了話,她一點也不給林大娘面子,直接質問林五:“說來聽聽?”
林五淺笑:“是四姐姐見三姐姐縫制男子鞋墊,想着三姐姐賢惠,還未成親就這般想着夫婿了。”
無趣!
林二娘收回目光,繼續盯着窗扉發呆。
林六也覺得沒意思,林珑馬上就要成親了,給未婚夫縫點東西根本不算什麽。
鞋墊?
倒是林珑聽了頗為納悶,奇怪自己什麽時候給蕭琰縫制鞋墊了?而後發現林四的目光落在榻邊的鞋墊上,才恍然大悟,開口解釋:“那是給六哥做的。”林烨雲在林家行六。
六哥?林大娘聞言一怔,忍不住開口:“你們兄妹感情真好。”她自己也是有兄長的,但平日很少見面,見面也說不上幾句話,更別提縫制鞋墊了。
荷包倒是縫過,不過那是為了顯示兄妹情深,故意為之,純粹是給外人看的。像是鞋墊這種墊在腳下沒人看見,縫制起來又費勁之物,林大娘根本想都沒想過。
想到這,林大娘心中不禁羨慕,湊過來盯着鞋墊瞧了幾眼,然後發現鞋墊勾邊的鴨卵青色絲線顏色極為別致,“這鴨卵青色絲線,妹妹還有麽?”
“沒了。”林珑搖頭,“大姐姐若是喜歡,不如咱們一塊去鋪裏挑一些回來。”說起來林珑也很久沒出門了,想出去看看,而且有些事也需要吩咐甄靈。
聽林珑說出門,林大娘眼前一亮,然後瞬間又暗淡下去。
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小娘子想要出門需要有家中長輩或者兄弟陪同,自己是不能出去的。
如今府上正為林珑的親事忙碌,母親根本顧得上其他,不可能陪她出門。至于長兄和二兄,還不如母親呢。
林珑不明白林大娘眼中光亮明滅的原因,想了想,問道:“大姐姐可是擔心沒人陪同?”
林大娘看了林珑一眼,點點頭。
果真是這個原因,林珑了然一笑,安慰道:“大姐姐放心,讓六哥陪咱們出去,一會我就讓人知會他。”
“六弟?”林大娘驚訝,“不用先問問看,他是否有時間麽?”
在林大娘眼中,家中兄弟各個都忙,不喜和姐妹摻和,別說陪同上街了,連讓他們買些東西回來,都要抱怨一句:女子麻煩。
林珑對林大娘的驚訝十分不解,“還用問麽,我要出門,他當然要陪同。”林珑這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令在場衆女紛紛冷汗。
林二回頭盯着林珑看了好幾眼,心裏不得不承認,三娘确實是幸運。雖說生在小地方,卻自小得父母疼愛,家中兄長更是對她如珠如寶。
她想起前日祖母跟顧嬷嬷閑聊的話語。
林父林母為了給林三準備嫁妝,居然将家底搬空,擔心林三人手不夠,新買的下人用得不順手,更将家裏的仆從盡數給了她,自己身邊服侍之人全是新采買的。
長兄長嫂對父母這種舉動也毫無怨言,聽說林三的嫂子為了林三,居然将自己父親珍藏的兩本孤本要來給她添妝。
對比林三,再看看自己,林二不禁傷懷,這世上有人會這般無私心全然地愛護自己麽?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見門口有丫頭的聲音。
“娘子,六少君買了新鮮的葡萄回來,給各位娘子嘗鮮。”
丁香話音一落,林大娘就忍不住笑道:“哪是給各位娘子啊,分明只是他自己親妹妹。”
林四娘林五娘也跟着笑,眸間全是掩不住的羨慕。
有個這般疼愛自己的兄長,真好。
☆、77.婚前教育
很快就到了成親前一日,李氏遮遮掩掩将一本畫工精美的妖精打架書塞給林珑,讓她壓箱底。
這種東西,林珑上輩子就收到過,根本不覺稀奇,在李氏走後,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扔在箱底。丁香在給林珑整理東西時,發現了小冊子,內心十分糾結。
娘子這般冷淡,還不喜歡她做的那些內衣,會不會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死魚啊。
有些事,總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此時此刻,丁香真的是憂心忡忡。自家家世本來就低,娘子算是高嫁,娘家根本一點助力都提供不上。
若是娘子不得世子喜歡,在秦、王府豈不是要寸步難行。
丁香和林珑從小一塊長大,有些事還是能說一說的,但是……丁香瞄了一眼坐在榻上手握書卷靜眉沉思,氣質清冷如仙的娘子,總覺得說這種事是在亵渎娘子。
娘子是天上仙,怎麽能沾染人間欲呢。
丁香咬着下唇,都快要糾結死了。一方面她覺得娘子實在不應該聽這些污耳朵的話語,但又惦記着秦嬷嬷給她講的真事。
說啊,有一家娘子為人特別死板呆滞,外表看是足夠端莊,但卻不得夫君喜愛,最後落得個被休棄的下場。
丁香一方面覺得男子太過分,不懂得尊敬愛護妻子,一方面又覺得深受警醒,萬一世子也嫌棄娘子死板呆滞可怎麽辦。
不行,她絕不能讓娘子被休棄。
将其他侍女都趕出去,丁香坐在林珑身邊。
林珑擡頭瞧她一眼,不禁好笑,嫁人的明明是自己,她怎麽憂心忡忡的樣子。似乎身邊所有人都緊張兮兮的,唯有她一個人鎮定。
“娘子……”丁香小心地斟酌着話語,“您怎麽不看那本小冊子?”
“你是說那本秘戲避火圖?”林珑目光坦然,眼神清澈,一點也沒有新嫁娘應有的害羞模樣。
見林珑這副模樣,丁香越發擔心了,磕磕絆絆道:“聽……聽聞男子都喜歡大膽一點的女子,不喜女子單板,娘子不喜那小衣也罷,怎麽能連避火圖都不看呢?”
丁香說得隐晦,但林珑是何等聰慧之人,稍一沉思就想明白那小衣的異常之處,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我說正經的大家閨秀不可能穿這種小衣的,原來是情趣內衣。”
林珑穿越過來的時代信息高速發達,她雖然是個小書呆,但這種東西也知道一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別胡思亂想,若是單憑一件衣服就能勾住男子的心,這世間豈不是沒有怨偶了。”林珑放下書卷,開解丁香,她發現自己的丫頭已經走入誤區,而且不知道從哪裏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憑着一知半解就敢瞎指揮。
“娘子!”丁香羞紅了臉。
林珑覺得好笑,“不是你先引起話題的麽,怎麽先害羞了,而且人倫大禮是天地繁衍大道,不需要害羞,日後你也是要成親的。”
丁香的臉都快燒得冒煙了,卻難掩好奇:“娘子既然懂這些道理,為何拒絕小衣和避火圖?”
林珑指尖在書案上敲了敲,不知道要怎麽跟丁香解釋這個問題。
情趣內衣這種東西,首先在一個趣字,既然是趣就要新,要偶爾為之,日日如此就會造成審美疲勞。夫妻這種親密關系,發展久了都會習慣,沒有新鮮感。
夫妻相處不能太随便,更不能太露,看習慣就沒趣了,最好是讓對方看不見,得不到,這樣才好。
阿拉伯地區婦女全身都蒙着,只露出一雙眼睛,然男子卻是最容易興起的,連偶爾看到女人的腿都激動不已,原因不過是不能經常看到而已。
在古代,人人包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只肩膀就能讓人直眼。而現代社會,女子就是把胸露出來,也沒幾個人看。
見得多了,沒有神秘感,就不稀奇了!
林珑雖然不願意在這些事情浪費心思,但理論知識豐富,還擅長舉一反三。
有些時候不做,沒見過,并不一定是因為不知道,只是因為不值得而已。
這世上還沒有一個男子能讓林珑費心讨好,不惜用身體引誘,連蕭則也沒有過。
想了想,林珑起身從箱籠裏拿出一件兜衣,然後回憶着之前在丁香處看見的小衣樣式,思索半晌,很快通曉其中奧妙。
精髓不過是托胸、收腰、半遮半掩而已。
接着,她又打量了一下丁香的身材,提筆在小衣上畫了幾筆,然後用針線簡單縫合後遞給丁香:“拿去換上。”
“這……”丁香低頭瞧了瞧小衣,臉蛋越發紅了,“在這換麽?”
“嗯。”林珑點頭,随後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丁香猶豫半晌,終是悉悉索索換上了兜衣,她不太習慣在林珑面前穿得這麽少,有些不好意思,聲音嗫嚅:“換……換好了。”
林珑頭未擡,直接道:“自己照鏡子。”
丁香看了眼林珑,咬咬下唇,走到鏡子對面,對着鏡子打量自己。
嫩黃的小衣,胸口繡着大紅牡丹,還有娘子剛剛用筆畫上去的半開半合的海棠,正在兩、胸之間,是微合的狀态,看得丁香特別想将兩、胸分開,看海棠綻放。
而且看得久了,還有一種口幹舌燥的感覺,腰間也勒得很細,卻沒有貼身,讓人不禁想去丈量,距離纖腰還有多少距離。
真正的性、感不需要賣肉。
就這樣看了一會,丁香突然明白娘子的用意。
這件小衣布料半點沒少,但效果卻好得多。
見丁香終于明白過來,林珑彎唇而笑,語氣清泠:“這下不用擔心了,天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丁香滿面羞愧,自己只懂了點皮毛居然就敢在娘子面前獻醜,分明是班門弄斧,娘子懂得比她多多了。
☆、78.大婚
元朔十四年,九月廿一,吉日,宜嫁娶,會親友。
也是林珑出嫁的日子。
天還沒亮,林府便忙碌起來,衆人早早睜開雙眼,連林老夫人都第一時間起床,将幾個兒子兒媳叫到身邊,仔細叮咛。
衆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正色緊張。
唯一的閑人就是林珑了,因為新郎黃昏時分才會過來迎親,所以林珑一點也不急。早上起床後喝了一碗燕窩粥,還坐在榻上看了一會書。
待老夫人忙完後,林珑過去請安,聆聽一番叮囑,然後去李氏處,再聆聽一遍叮囑。
幾近晌午,逐漸有賓客上門,林珑才得閑。
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之後,就要準備換衣化妝了。因為晚上的朝食沒有時間吃,所以,中午這頓要吃得飽一點。
大周雖是朝晚兩餐制,但遇到宴會或者大喜日子都是食用三餐。
客人來家中做客,總要請頓飯的,早晚不合适,只有中午最适宜。
先是沐浴更衣,絞幹頭發後,梳發上妝,往日整潔的妝臺上,如今擺滿了釵钿頭飾、珠翠耳珰、香脂油膏、胭脂花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鋪滿,珠翠耀人眼。
林大娘坐在一旁陪着林珑,見這一片珠釵首飾,忍不住咋舌,這若是都弄到頭上,一定會很沉。
幸虧,她嫁得普通人家,不需要這般複雜。
林二和林六性子急,說話直,今個是林珑大喜的日子,老夫人不可能放她們過來。四娘五娘因為是庶女身份不夠,也不能過來,今日會有很多大族夫人提前過來看林珑,她們在這不好。至于七娘年紀太小,過來也是添亂。
所以姐妹中只有林大娘作陪。
絞面上妝,剛剛點上胭脂,門口就傳來通報:“永康縣主到。”
人未至聲先聞,“三姐姐,三姐姐,我來看你了。”然後是身邊嬷嬷的柔聲勸告,“縣主輕聲,儀态不雅。”
“這麽歡喜的日子,誰耐煩聽這個,一邊去。”米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将教導嬷嬷攆到一邊,蹬蹬蹬跑到林珑面前,滿目驚嘆:
“三姐姐是仙女麽,真美!”
丁香等人都被米拂的癡漢樣逗笑,連林珑也忍不住道:“你這嘴巴,可是含了蜜。”
米拂彎眸而笑,開口道:“我早上就想過來了,可惜母親不讓,說姐姐和家人有話要說,我好容易忍到晌午才來,姐姐今天真美。”
說着她就坐到了林珑旁邊,好奇地探頭探腦,目不轉睛地盯着妝臺上的釵钿。她還沒見過女子是如何化新娘妝呢。
林大娘局促地站在一邊,不敢靠近米拂。她偏頭看了看林珑,發現她神色鎮定,一點也沒有因為米拂的到來感到緊張或是受寵若驚。
對待米拂也同對自己一般無二,沒有區別。
林大娘心情忽然有些微妙,她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子,很快意識到其中的區別,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和林珑的不同。今天之後,她就不再是林府的三娘子,而是秦、王府的世子妃,是永康縣主的表嫂,是皇親國戚。
一步登天,在她和林府之間拉開一道鴻溝天塹。
林大娘忽而惶恐起來,想起母親偶爾不忿時念叨三娘不孝,一點都不懂事,得了那麽多好東西,也不知道幫扶家裏。
還有祖母對三娘的不滿,以及二叔母對三娘的不恭。
她們竟絲毫沒有敬畏之心!
林大娘蒼白的面色引起了林珑的注意,她看了她一眼,語氣關切:“大姐姐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米拂循聲望過來,驚呼:“你臉色好白。”
察覺到衆人的注視,林大娘緊張又局促,幹巴巴開口:“沒事,沒事。”
知道林大娘在米拂面前放不開,林珑體貼地吩咐丁香,“去扶大娘子去側間躺一躺。”
林大娘沒有拒絕,虛弱地點點頭:“有勞妹妹記挂。”
林珑繼續上妝,頭上發髻已經梳好,侍女将一支一支珠釵插入頭上,沒一會就頂了滿腦袋,林珑想大動一下都做不到。
“真重。”米拂也從一開始的興奮轉為擔憂,腦袋上頂了這麽多東西,豈不是将脖子都壓彎了。
梳妝之後,相繼有親近女眷過來瞧新娘子,一應的吉祥話,氣氛熱鬧溫馨,每個人臉上都挂着笑,對林珑不住誇獎。
面對這樣的國色天香,連女子也忍不住喜愛,接連瞧她。
等長輩女眷離開,又來了一群年紀相仿的小娘子,大家都是過來為難新郎官的,能為難俊秀出塵天下無雙的秦王世子,想想都覺有趣。
林珑安靜坐在一邊,對面是母親李氏,看着自小嬌養在手心如花似玉的女兒馬上就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李氏壓抑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傾瀉而出。
“阿娘。”林珑以為自己會平靜淡然,可見到李氏的眼淚,想到林父林母對她的疼愛,想到養育她十幾年的家,到底忍不住也落下了淚。
雖然不富不貴,但卻盡他們所能給與她最多的愛,最好的一切。
淚水滾滾而下,林珑只覺一顆又柔又軟,像是退了外殼的蝸牛,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好啦,珑兒不哭了,要做一個漂亮的新嫁娘。”大喜的日子,意思意思哭兩下就行了,李氏不想女兒雙眼紅腫。因為房裏的女客都去外頭等禮車,室內只有林珑母女兩個,李氏說話也就沒了顧忌,悄悄給林珑傳授自己的經驗。
“珑兒,當初娘成親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慌。”說起這個李氏還有點得意,同輩的小姐妹都在為未來憂心,擔心夫婿長得醜啦,氣質猥瑣啦,尤其不能忍的就是有口臭。
唯獨她淡然處之。
因為她早就見過林父啦,高大又英俊,她滿意得不得了。
“哇,阿娘老厲害。”林珑适時捧場。
李氏談性正濃,眉飛色舞:“娘當初就是因着知道你父親,所以不擔憂,你命比阿娘好多了,嫁的可是天下人崇拜的大英雄,不知道有多幸運。所以,不需要害怕,我的珑兒聰慧又懂事,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嗯。”林珑重重點頭,結果不小心磕到玉扇上。
嗚嗚嗚,好疼。
李氏失笑:“傻丫頭。”
她歪着頭,眼中仿佛閃着光,一遍一遍看着林珑,像是永遠也看不夠似的。然後一會給林珑揉揉下巴,一會給她整理衣襟,總是想碰碰林珑,總是不放心。
秦、王府今日可謂是熱鬧非凡,正門前一整條街上都是紅燈挂彩,從早起,門前便絡繹不絕地通行車馬。在門口迎客不光是王府長史,還有秦王以及世子麾下幾位能将。
身姿高大筆挺,往門口一站,便是氣勢逼人。
天色将暮,蕭琰便帶着一群傧相駕着禮車前去迎親。其實像蕭琰這等身份,根本不需親迎的,但他親自過來,彰顯對林珑地看重。
男子一襲大紅禮服,面冠如玉,俊秀無雙,手邊的拐杖也為他別添了幾分不羁魅力。
這樣走出門,看得一衆人都直了眼。
林府那邊,林珑和李氏正是溫情脈脈,門外就傳來林碩的驚呼:“禮車來了。”
然後就是一群小娘子的嬌笑聲。
“世子來了,你們看,世子身邊的那位傧相居然是大才子楚天乙。”
“還有狀元郎段飛。”
“這下好了,催妝詩可要好好做幾首,咱們這有大才女孫喬,催妝詩等不到才女點頭,堅決不讓見新娘子。”
氣氛一時熱鬧起來,林碩跑來跑去給林珑描述:“娘子,娘子,世子特別耀眼,站在人群中就像雞立鴨群。”
丁香無語:“是鶴立雞群,讓你讀書卻總是偷懶,快去面前把催妝詩拿來。”
林碩一溜煙,将寫着催妝詩的小紙條拿過來,林珑歪着頭瞧那首活潑可愛的催妝詩,笑眼彎彎。
剛看完一首,林碩又送回來一首,一首接一首,足足寫了七首催妝詩,首首出自大家才子。
看了七首催妝詩,又出了幾道難題,小娘子們在喜娘的提醒下,意猶未盡地讓了路。
若不是擔心誤了吉時,一定要好好考問一番,實在難得遇見這麽多青年才俊。
侍女們沿路鋪上紅毯,林珑拿扇遮臉,緩緩向另一邊的蕭琰走去。
周圍各種唱和喜悅之聲,以及目光注視,但此時此刻,林珑卻覺得安靜極了,面前眼前只有那個含笑等她的男子。
這個場景何其相似,曾經也有一個人含笑等她,可惜時光變卻人心,他們沒有一起攜手到老。
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蕭琰,既然你應了我,就再無退路,只能一直陪我!
☆、79.花燭
婚禮絕對是個累人的活,等林珑經過一系列禮節,坐在床榻上才徹底松了口氣。
喜房內紅彤彤一片,大紅雙喜字,牆上的同心如意結,還有龍鳳紅燭。
蕭琰就坐在她旁邊,兩人剛用了合卺酒,在大紅燭火的映襯下,兩人的臉頰都紅通通的。蕭琰偏頭瞧了眼林珑,少女膚如凝脂,嫩滑的臉上染了一層胭脂紅,就像最鮮嫩的水蜜桃,輕輕一碰就是滿口蜜汁。
兩人的呼吸纏繞在狹小的空間,就像一碰就燃的火折子。
蕭琰忍不住口幹舌燥起來,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蕭琰這個人有點不一樣,俗話說就是愛裝,明明已經心火旺盛,小腹灼熱,渴望難、耐,他依舊神色淡淡,端着酒杯的動作疏朗風流,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這種時刻,林珑也不好說話,哪怕她性子清冷,但在大喜的日子,還是要裝一裝羞澀的。
她安靜地坐在床上,因為釵钿卸下,身上也換了柔軟的寝衣,一頭柔順墨發柔柔披在肩上,如清水芙蓉一般,乖巧清麗。
蕭琰在舉起酒杯的空隙,忍不住拿眼觑她,誰知一看之下便失了神。
少女安靜地坐在床邊,墨發垂落,秀氣雅致的眉毛下眼皮微微下垂着,白淨的肌膚上幾乎能看到細小的絨毛,細白的臉蛋透着淡淡的粉暈,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把咬一口。
他一直知道林珑生得好看,但卻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她的美麗。
屋子裏靜悄悄的,林珑被蕭琰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看得發毛,只覺像是要将自己吞吃入腹。她不太習慣這種注視,下意識轉移話題:“世子喝了不少酒?”
“嗯,很多。”蕭琰點頭,然後無師自通的将腦袋湊到林珑鼻尖,聲音黯啞,“你聞聞看?”
林珑驀地瞪大雙眼,檀口微張。
兩人的額頭幾乎貼在一處,近的能聽到對方呼吸。這樣與男子貼近,林珑有些不習慣,剛要後仰,就被一把扣住腦袋,蕭琰又往前湊了湊,似是不滿意:“躲什麽,還沒聞。”
他眼中已然有了醉意,鼻息之間全是他醉人的酒香,林珑偏了偏頭,悄悄張嘴呼吸,只有這樣才聞不到他身上鋪天蓋地的氣息。
蕭琰不許她跑,非要她聞他,兩只手都捧上她腦袋,許是酒醉,或許是少女太醉人,言語動作間便帶了稍許放肆,顯露隐藏頗深的霸道氣。
身為天之驕子的蕭琰,哪怕平日掩藏得再好,表現得風度翩翩,也掩蓋不住骨子裏的霸道傲氣。
林珑身體僵硬,背後起了一片細小的疙瘩,顫栗至全身。
這一微小的變化落在蕭琰眼中,胸膛頓時升騰起一陣喜悅。他忍不住急促起來,捧着她腦袋的大手下移,捏住下巴,重重覆唇上去,輾轉幾下,随即大舌硬生生地頂開了她細白的牙齒,在檀口中肆虐翻攪。
林珑被吻得一陣陣發暈,舌根更是被他裹得發麻。
蕭琰吻技生疏,全靠熱情彌補。
可惜,林珑不喜歡,她伸手直接在他後背上重重一抓,感覺口中粗暴的大舌因為主人疼痛瞬間停頓時,才稍稍舒氣。然後舞動小舌,輕柔纏上他的,像是導師,耐心地帶着他,直至他能跟上她的節奏,兩人一塊共舞。
這才是吻,溫柔缱绻舒适。
無論何時何地,林珑都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
男人在這方面的悟性很高,很快,蕭琰便掌握了技巧,奪取了主動權,帶領林珑舞動。林珑也不在乎是否主導,只要舒服就好了。
她靠在他精壯的胸膛,與他唇舌交濡,舒服恣意的像是一只小貓。
其實這樣被他一直親下去也不錯,男人悟性高,口氣清新,連舌頭也是柔嫩軟滑。
不過現在,只有親吻顯然是滿足不了蕭琰的。他的吻漸漸向下移去,移動到某處柔軟時,突然擡頭,嗓音黯啞,帶着一絲不爽,浸滿酸溜溜:“珑兒親得真好。”
雖是拐彎抹角,卻難掩其中的質問之意。
嗷嗷嗷,你的吻技腫麽會這麽好?
男人啊,疑心總是很重。
林珑皺了皺眉,顯然對蕭琰突然停下來不滿,根本不理會他的質問,秀臂一攬直接扣住他後頸,強勢又不容拒絕地親了上去。
蕭琰:(⊙▽⊙)
這叫他以後怎麽振夫綱!
真是個呆木頭,林珑與他唇對唇貼了半晌,發現蕭琰還處在驚愕中沒有回神,嘴巴緊閉,忍不住嘆了口氣。随即右手拂到他腰間,兩根修長玉指撚起腰間軟肉——
一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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