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來信

黛玉還笑說,“我這裏一點也不無聊,平日看看書,偶爾畫一筆。再說已經過了三個月,好多人都跟我約了,要過來看我,陪我說話呢。”

景玉擠出一絲笑來,“那就好,你記住,不管出了什麽事,還有我和爹娘呢。”

“聽你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盼着我出什麽事呢。”黛玉嗔了他一眼,景玉趕緊拱手,“姐姐知道我嘴笨不會說話,就別笑話我了。”

景玉走了,黛玉便吩咐人把這幾箱子東西都撿出來,“留幾樣有趣的擺起來,再揀幾樣合适的送人。”

“明天薛大奶奶過來,這幾樣可以送給小虎少爺。”留白分揀着東西,時常困惑的小聲嘀咕,這是什麽,那又是什麽。太多東西是他們當丫鬟的沒有見過的,不問一聲也不知道怎麽分揀。

“再拿兩件出來,讓她帶回去給福哥。”福哥算起來,是她的表侄兒,現在又和小虎同住一個屋檐下,總不能當他不存在。

“是,少奶奶看看看,套娃和這個盒子裏關着的小醜可以嗎?”留白将東西整理好,再叫小丫頭進來,造了冊子,一一安放好。

“奇怪,杏果那丫頭最愛熱鬧,怎麽不見她過來。莫非,是在福晉院裏受了什麽委屈。”黛玉有些奇怪,幾箱子的新鮮玩意,就是白露這樣老成持重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杏果那丫頭怎麽忍得住。

“奴婢也奇怪呢,這就去瞧瞧,讓寫意留在外間伺候吧。”白露垂了手出去,自從寶珊在寶月屋裏坐了一刻鐘,她便将寶珊和寶心兩個人調到了外間,再不許他們進主子的屋子。

杏果和白露都是大丫鬟,一個人住一間屋子,白露進去的時候,杏果側卧在床上,還用被子蒙了頭。

白露毫不客氣的扒了她的被子,“這是怎麽了,受委屈了?人家是福晉院裏的姐姐,就是說重了一句半句,你也別往心裏去。”

杏果“騰”的一下坐起來,“我在你們眼裏就是半點也受不了委屈的人啊。”

“喲,那你這是鬧的哪一出,主子都覺得不對勁了,讓我來問問你。你不說,就自己跟主子解釋去。”白露好笑的拉她坐起來,“這麽熱的天,也不怕悶壞了。”

“我,我不能去。”杏果慌了神,袖子一抖,好幾串茉莉花手串掉了出來,早就被她壓的稀碎。

“這是……他們看不上?”白露知道杏果一直想辦法和福晉院裏當差的丫鬟鬧好關系,就是想着萬一有事,也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一直也很順利,婆媳之間關系再如何,王爺看重長媳是不争的事實,大阿哥愛重更是人盡皆知。福晉院裏當差的丫鬟,也不會輕易得罪特意來交好他們的杏果。

“不是,根本不是看不看得上的事。”杏果挺聰明,讨好他們也不是回回金的銀白,吃的用的送。關鍵時刻出手絕對大方,平常只作關系好的來往,一方帕子,一盒點心,一朵花,代表的是心裏有他們,比時時用錢收買效果還要好。

“白露姐姐,福晉院裏白色的蘭花全部搬走了,說是福晉早上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罵了人。”杏果想到他們看到茉莉手串時,受到驚吓的表情,心也也跟“咚咚”跳了起來。

“福晉罵了人?”白露也詫異極了,兆佳氏這樣出身名門的淑女,一向自律極嚴。行走坐卧自有規矩,更極少動怒,更不提罵人了。講究的是,喜怒不形與色,不打不罵,卻叫你覺得比打罵還難受,才顯得有本事。

這樣的情緒外露,不僅罕見,更預示着,是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王府裏頭,只有大阿哥在外頭,所以杏果才會這麽害怕和恍惚,離了福晉的院子,害怕別人看出她的臉色,一個人在外頭晃了好久,才敢回來。

白露一聽,也煞白了臉,握住杏果的手,“這件事,千萬別在主子跟前露出來,一個字也不行。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就裝病不要到跟前伺候。”

她比杏果想的更多,小少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外頭的人都知道,卻只瞞着他們呢。

“我知道,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說。”杏果咬了牙,“我不會露餡的,這個時候,我不放心,必是要守在主子跟前的。”

“明天你出去給主子辦差,順便回去一趟,看看你娘。”白露想着,如果外頭的人不願意讓他們知道,也只有杏果回去試試,她的娘老子,包括幾個姐姐都是在林家得用的,沒準能知道一點消息。

“好。”杏果答應下來,絞了帕子洗了臉,去黛玉跟前時,已經笑語盈盈了。

“福晉院裏的姐姐說,把茉莉花味沖了蘭花的香味,不敢用呢。我就帶回來了,只留了點心給他們。”杏果吱吱喳喳一如以往,黛玉這才打消了疑惑。

杏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梅嬷嬷在外頭的家,府裏套了驢車送杏果,還帶着一個小丫頭,到了地方,下了車。

別人看到這排場,還當是什麽小戶千金,只有過來開門的漢子,很是疑惑的打量她,“敢問這位姐姐,是哪家的。”顯然看出了她丫鬟的身份。

杏果甜甜一笑,直接跨了進去,“你就是梅嬷嬷的男人吧,是主子叫我來看看你兒子的傷。”

驢車後頭是一輛馬車,一位郎中被人扶着跳了下來,是杏果半路接上的,由黛玉親自下了貼子請的,一位太醫的侄子,雖未進太醫院,但在外頭行醫名聲極好,更是擅長外傷。

漢子神色一怔,随之一雙大手捂住嘴,唔唔咽咽的發出幾聲悲戚之音。但他很快收斂了悲意,雙手胡亂在臉上一抹,伸手道:“請,姑娘請,大夫請。”

這間院子是他們租的,以前的房子已經為了給兒子看病而賣掉了。狹□□仄的房間,卻掃的一塵不染,窗臺上還放着一小盆綠色的植物,散發着暗暗的幽香,打眼一看,是一小株茉莉花。

一個形容憔悴的小夥子躺在床上,光看他臘黃的臉色和瘦的脫了眶的樣子,幾乎無法想像他以前曾是镖局裏進行的镖師。

郎中拿了脈,蹙起眉問了許多問題,再一次拿脈後開了口,“這小夥子是被刀傷及了內腑,裏頭的傷口未愈,一直在滲血,外頭的傷養的再好也斷不了根。還有以前的藥方,補的太過,再這麽補下去,裏頭的傷越發愈合不得。”

他們家之所以會困頓至此,正是因為補藥比傷藥還貴,一吃幾個月,将家底全吞了個幹淨。若不是有王府的一份月例領着,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那,那,那還能治嗎?”漢子一聽裏頭還有滲血,手抖的幾乎握不住遞上來的茶。

杏果接過茶碗,“大叔別急,聽聽郎中怎麽說。”

又沖向郎中道:“這是主子身邊一位得力的嬷嬷的家人,還請您盡力,不用擔心費用,盡管開好藥。”

郎中點了點頭,“先把以前的方子停了吧,別的不論,要先止血,然後……”

開完了藥方,杏果直接叫小丫頭跑了一趟抓了藥。和漢子一塊送了郎中出門,杏果輕福一禮,“多謝大夫,以後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三日後我來複診,如果這中間有什麽不好,盡管來我。”郎中留下了地址,上了車。

小丫頭抓了藥回來,杏果幫着煎好藥,看着病人喝下去,這才放下一百兩銀子,漢子要推,杏果擺擺手,“又不是我給的,是我們主子賞的,先把你兒子治好了再說感謝的話吧。”

漢子自然是千恩萬謝的送了杏果出門,杏果一想到這人躺在床上的慘狀,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大阿哥,在心裏念了兩聲佛號,只望這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亂想,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

杏果告辭後回了林家去看她爹娘,金嬷嬷見到女兒,喜的不住問她,“怎麽這個時節過來,是辦着差事順便還是特意回的,可不能仗着得寵就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這種人嘛,是替主子到外頭辦事,順便過來的,跟白露姐說過了,不礙事的。”杏果給小丫頭和趕車的車夫送了茶水和點頭,又給他們找了地方休息,自己偎到了娘親跟前說話。

“最近家裏沒啥事吧,主子一直掂記着呢。”杏果開始套話,她可不敢直接問,自己的娘自己知道,只要是事關主子的事,口風不知道多緊。

“能有什麽事啊,哦,對了,大少爺出了遠門,替老爺去外地給相熟的同年送請帖。”金嬷嬷嘀咕了幾句,大意是說,也不知道是多重要的人,竟然要大少爺親自去跑一趟。

“哦,那是要去揚州吧。”杏果轉着滴溜溜的黑眼珠接話。

“應該是吧。”金嬷嬷想了想,好像還真是沒人知道大少爺去了什麽地方,只是大家都下意識的認為是去了揚州。

“前天去看我們主子的時候,小少爺也沒說要出遠門啊。”杏果繼續下套。

“可能是忽然決定的吧,你一個小丫頭打聽這麽多幹什麽。”金嬷嬷斜了她一眼。

杏果嘿嘿幾聲,裝傻道:“回去主子問話,我總要知道怎麽答吧。”

“主子不問你不用主動提,省得她擔心,懷着孩子的人,本來就喜歡多想。”金嬷嬷這才滿意了,又想起一件事。

“說起來,你不說,我也要找你回來問問的。你現在人去了王府,親事打算怎麽辦,是我替你張羅了,再求主子的恩典,還是由着主子給你安排。”

杏果羞的紅了臉,“娘,說這個幹嘛。”

金嬷嬷白了她一眼,“有什麽說不得的,你也到了年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

“我回去了,替主子辦的事還要交差呢。”杏果站了起來,招呼上車夫和小丫頭,帶着金嬷嬷匆匆送過來的醬菜往王府去。

黛玉聽到杏果講梅嬷嬷家裏的情況,跟着嘆了口氣,“早點說了,起碼能給她找個好的郎中過去看看,也不至于拖到現在。”

“要不要跟梅嬷嬷說一聲。”杏果問道。梅嬷嬷一個月只有三天假,她還不知道這件事,要等到下回休假回家的時候,才會知道。

“過幾天你再看看,情況有好轉再提一句吧。”黛玉笑了笑,伸手道:“這幾天感覺還好,明天早上去給額娘請安。”

“是。”白露應聲,然後看了杏果一眼,兩個人結伴退下。

“怎麽樣?”白露看看四周,沒人注意,趕緊問道。

“小少爺出了遠門,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杏果想到娘親提的事,臉又紅了。

“出遠門。”白露的感覺越發不好了,大阿哥出門還沒回,小少爺忽然出了遠門。

“大阿哥的信,有多久沒來了。”白露自問自答,算一算,“有三天沒有來信了。”

大阿哥幾乎是一到了驿站就要寫一封信回來,有時候在信裏夾一朵當地的花,有時候是一片樹葉,寫寫當地的風土人情,還有所遇所見。可是,已經三天沒有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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