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面君
白露氣的去揪杏果的耳朵,“死丫頭,總不可能是皇親國戚,能吓到誰呀。”
“他們以前可是真正的山賊,是薛大奶奶的手下呢。”杏果低壓了聲音,聽到白露耳朵裏,還是大吃一驚。
張嘴就要叫出來,自己捂了嘴,“你是說,他們是薛大奶奶以前的手下。”
山槐以前是山上的山寨頭子,簡單說山大王就對了。誰也沒想到,弘雲經過的地界,就是山槐以前占山為王的地方。
這些人被收編後,有些去了縣城生活,大部分還是願意留在山腳下,耕田的也有,打獵的也有。這一對父女倆,就落腳成了獵戶。
“聽福晉院裏的姐姐說,他們親口跟福晉說的,他們是聞到止血的藥粉是他們山寨的不傳之秘,這才救了我們大阿哥回去。等大阿哥醒了,告訴他們我們少奶奶跟薛大奶奶,也就是他們的寨主是至交好友,他們才會這麽幫忙,願意千裏迢迢護送我們大阿哥回府。”
杏果十分得意,若不是少奶奶結的善緣,還不知大阿哥昏迷在野外會發生什麽事呢。
“這可真是……”白露也狠不得拜一遍滿天神佛,“這說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人就該有好報,惡人自有惡報。”
“是啊,他們這會兒出門說是去訪薛大奶奶了。我看薛大奶奶又要來了,她是巴不得有機會到處跑。”杏果笑嘻嘻的,主子的這些朋友裏頭,她最喜歡的便是薛大奶奶。
“有你這樣編排客人的嗎?”白露朝她的額頭彈了一指,等真落到她的頭上,早沒了力度。
杏果還是誇張的“唉喲”一下,抱着頭往後一退,“不好了,被姐姐這一指彈暈了,我要躺下休息,這裏就辛苦姐姐了。”
黛玉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一醒過來就去摸旁邊的位置,一摸摸了個空,睜開眼,看到衣架挂着他的一套便服,這才松開一直按着心口的手。
“少奶奶醒了,大阿哥去演武場練功去了。”白露進來,伺候她洗漱穿戴。寫意給她梳頭的時候,弘雲從外頭進來了。
一身皂角的味道,顯然是在書房洗過了才回來。
“幹嘛不回來洗。”黛玉從鏡子裏看着他笑,就象以前的每一個早晨的家常對話。
“怕熏着你嘛。”弘雲不記得自己回答過多少遍了,可這會兒死裏逃生回來,忽然覺得,這種話,叫他再說多少遍,都不會膩了。
“這個好看。”弘雲挑了一支燒藍的如意釵,幫她插到了發髻上。頭倚在她的肩膀上,親呢之态惹的梳頭的寫意一臉緋紅,匆匆退出內室。
黛玉低頭去看自己的衣裳,鵝黃色的夏衫,上頭繡的是如意雲紋,不由去摸弘雲的臉,“眼力竟比我還好,快去給額娘和阿瑪請安,他們一定等急了。”
弘雲沒好意思說,一大早的演武場,已經被阿瑪揍過一頓了。昨天晚上,準備的家宴,主角竟然睡死過去了。
“對了,你的腿。”黛玉看他不像有傷的樣子,想到昨天他還說又有箭傷又有腿傷的,也不知道傷成了什麽樣,她竟然沒有看一眼就睡着了。
“路上就好利索了,是額娘大題小作,非要我躺着,不許下床。”弘雲好笑的跳了幾下,“你看你看,是不是一點事都沒有。”
“都說一孕傻三年,我這才幾個月呀,就開始糊塗了。”黛玉按了按太陽穴,昨天太過激動,被他牽着鼻子走,自己要問什麽,壓根都不記得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家裏要那麽多聰明人幹什麽?”弘雲摟着她的腰,去給額娘和阿瑪請安。
難得怡親王也在,等弘雲和黛玉進來,就聽到他的大嗓門,“你們總算來了。”
“累額娘和阿瑪久等了,黛玉惶恐。”黛玉趕緊福身。
怡親王其實不是嫌他們來晚了的意思,只是心急而已,但是話都說出口了,又不好改口。只好摸摸鼻子,一臉尴尬的看着他們。
“阿瑪,額娘。”弘雲心裏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趕緊給兩人請安,将這一節揭過不提。
“大阿哥被剝奪宗室身份,貶為平民,圈禁城外。旨意不日就要發出來,兒媳婦可曾滿意。”怡親王昨天押弘時進宮的時候,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罰的這麽重。
滿室皆驚,除了兆佳氏昨天晚上得知了消息,其他人都驚的拿帕子捂了嘴,生怕驚度之下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黛玉面色平靜,看着弘雲微笑一下,這才回頭看向怡親王,“既然弘雲無事,那麽皇上就是公平的。”
怡親王笑着搖頭,兆佳氏雖然覺得她狂妄,可是昨天王爺告訴她全盤真相的時候,她何嘗不是被兒媳婦的剛烈吓的幾乎不能動彈。
但她的瘋狂和不顧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兆佳氏扪心自問,一個母親能夠做到的可能也就是這個地步了。更何況,考慮到夫家娘家種種,敢不敢這麽豁出去,也只在未知之數。
她得知真相,瞞下衆人,獨自籌謀,親上弘時府上将他做下的事,揭露在衆人面前。你可以說她莽撞,可以說她不顧後果,但誰也不能說她,身為一個妻子,替夫報仇,有什麽錯。
“好,既然你滿意,這事就此揭過。弘雲,請過安就随我進宮,皇上有事要問。”怡親王心裏其實是納悶的,黛玉居然有這麽剛強的一面,是這個世界變了,還是人變了呢。
兩個男人一走,剩下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有想給娘家報信的,有想打聽詳情的,紛紛告辭。
黛玉留下又要伺候兆佳氏用飯,被兆佳氏攔下,“既然弘雲進了宮,你回去也是一個人,就在這裏,一起吃吧。”沒有讓她伺候,但黛玉還是替她盛了一碗粥才肯坐下。
兆佳氏心裏有話,卻說不出來,醞釀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黛玉走了之後,燕嬷嬷扶兆佳氏坐下,“主子看似有心事?”
“也談不上什麽心事,只是覺得,兒媳婦這個性子,不是,是福還是禍啊。”兆佳氏并不喜歡這般剛烈的兒媳婦,可能天底下的婆婆,都不會喜歡這種性子的兒媳婦。柔順溫婉,寬和大度,才是上上之選。
“可是,她這性子替弘雲報了仇,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後患無窮啊。”如果不是黛玉把弘時的事捅出來,皇上也不至于會罰的那般重。
父子之情,皇室的身份,統統斬斷,恩斷義絕。若有一天,皇上後悔了,造成今天這般局面的黛玉,又會如何。皇上哪裏會把氣撒在一個女人身上,倒黴的還不是弘雲,還不是怡親王府。
“有王爺在,想來不會有事。”燕嬷嬷只能泛泛的安慰着兆佳氏。
“吓着了吧,有阿瑪在,不會有事的。”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宮門外,怡親王正對着弘雲說道。把昨天兒媳婦大鬧弘時府上的生辰宴,讓皇上迫于壓力重重處罰于弘時的事,告訴了他。
“都是兒子沒用,害得阿瑪和額娘擔心,還害得黛玉這般苦熬算計。我早知道能在車隊裏安插內應,又敢劫囚的人,一定是身居高位。但還真的不會第一時間想到弘時身上去,她為了找到證據,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弘雲想到黛玉所做所為,心裏一陣一陣的抽搐,真恨不得現在就從腋下生出雙翼,飛回去看她才好。
“是啊,還和她父親鬧翻了臉,她一直瞞着我們,就是怕我們不肯替你報仇。這孩子,叫我怎麽說她呢,你可是我兒子,我怎麽可能放過兇手。管他是誰,就是皇上敢害你,我都敢反了他。”
怡親王想到這一點,就覺得牙酸,兒媳婦居然以為自己這個阿瑪會為了別人的兒子,放棄給自己的兒子報仇,這怎麽可能嘛。
“阿瑪,你在宮門口說這種話,真的好嗎?”弘雲看着來來往往的禁軍,萬一有一二個耳朵靈敏的,叫人家怎麽想啊。
“怕什麽,反正四哥不會信的。”怡親王大大咧咧走在了前頭。
跟在後頭的弘雲只嘆氣,說阿瑪政治敏感度低吧,他堅定不移的選對了人,說他政治敏感度高吧,他又喜歡亂說話,常常惹得皇上生氣。
弘雲老實給皇上請了安,仔細交待了自己所遇之事,聽到車隊裏有內應射了弘雲一箭,氣的皇上一拍桌子。
“那些人呢,從保定回來沒有。”
“禀聖上,他們交接了兩位阿哥,都在尋找弘雲阿哥,這會兒應該接到信,會返回金陵了。”旁邊有議事的大臣,趕緊報道。
“好,等他們回來,給朕一個一個的審,非把這個人給朕找出來不可。敢暗算朕的子侄,朕看他是嫌命長。”
皇上火冒三丈,若不是有上天庇佑,弘雲可能就回不來了。怡親王只有這一個嫡子,從小愛若珍寶,為了他,不惜幾年之內都不肯再生孩子,若是沒了,他有何面目去面對為了他扛下重責,自圈十年的十三弟。
“皇上放心,臣弟已經寫信的時候,讓人盯住他們,看看知道弘雲還活着的消息時,他們有誰面色有異。”怡親王抱拳答道。
“嗯,畢竟是自己兒子的事,馬上不粗心了。”皇上半陰半陽刺了他一句,又對弘雲說道:“這次的事,你受驚了,回去休養半個月吧。”半個字不提黛玉。
弘雲老實的謝恩後,期期艾艾半天,看的皇上都替他着急,“說吧說吧,戲做了十分,真是難為你了。”
“是。”弘雲忽的往上一跪,“請皇上原諒黛玉,她只是個內宅婦人,膽小又沒腦子。忽然遇上這麽大的事,她整個都懵掉了,根本沒有考慮那麽多。一切罪責都該由臣一力承擔,她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麽。”
“那你說,意味着什麽?”皇上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好笑道。
“君臣之禮,豈可踐踏。”
“他算哪門子的君,他是君的兒子,你還是君的侄兒呢。”怡親王不服氣,弘雲無奈的擡頭看他,只看到阿瑪的下巴,和氣呼呼的臉頰。
“行了,下去吧。”皇上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
“傻兒子,幹的好。”怡親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很是欣慰。